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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走过看台前的休息区,准备从矿泉水箱里拎一瓶出来时,面前突然伸出两瓶水来。
一瓶从前方递过来,是陆嘉湄,她手里还有他脱下的外套,等候已久。另外一瓶从侧边的看台上递出来,他抬眼一扫,就发现是自己家的那个麻烦精。
闻樱站在台阶上,比他还高半个头,抬手越过最上面的那一根栏杆,把水送到他的眼前。
旁边已经有人看过来了,单尧原本就是众人目光的聚焦点,骤然出现这样的情况,闻樱身后渐渐响起小声的议论。她的室友就在这议论声里头皮发麻,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如果集体送水还好,但明显大家都因为陆嘉湄退避,她竟然还敢往前闯!
“哎呀,这不是上次找我开汽水瓶的小学妹吗?”单尧的队友走过来,露着白牙冲她笑,“这水是给我的吗?多谢啊……”他手刚一伸出去,近在眼前的矿泉水瓶就往旁边晃了一晃,没让他抓着。
这个时候,单尧已经接了陆嘉湄的水来喝了。
闻樱接收到单尧警告的目光,里面的含义不能更明显,是一种疏远和驱逐。她蓦然对那人笑了一下,“学长别自作多情了,有一没有二,真把自己当他的挡箭牌了?”
她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就在明晃晃的日光底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猝不及防地把水倒在单尧头上!
众人只见女孩子抬高了手,矿泉水瓶被倒了个个儿,里面的水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哗地一浇,冷水和体温造成的反差让单尧呼吸一滞。而四周鸦雀无声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闻樱!”
男生的低吼声蓦然响起。
他狼狈地顶着一头**的短发,上半身套的深蓝球服湿了一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众人复杂难辨的视线让他压抑许久的心里“砰”地爆开一团火,烈烈燃烧。
他怒不可遏,长臂一伸,从里面打开了栏杆上的小门,把她从上面拽了下来!
“敢问,学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笑容灿烂,“我们不是不认识嘛?”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挣扎,还是乖乖地被他弄了下去。单尧冷着脸,不忘侧头和队友交代,“下半场我不上,找人替我。”
队友简直看呆了,口中无意识地应答:“哦、哦好……”
陆嘉湄往前走了一步,要拦他,“阿尧,学妹可能只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
他充耳不闻,拽着闻樱就走,闻樱被他扯的一个踉跄,还不忘回头小幅度地对陆嘉湄做个鬼脸。
两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故意问:“你把你的女朋友丢下好吗?”
话音一落,她猛地被甩开了手,单尧转身面对她,目光冷冷地看着,“你有完没完?食堂、教室、图书馆,只要我和她在一起,你就出来捣乱,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能。”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他看她表情微变,尽量缓和了语气说,“父母那边的压力先不说,你仔细想一想,我其实只是你青春期的一段恋情,你根本没有这么喜欢我,或许因为突然失去,让你觉得不甘心……”
“我不管。”她咬唇道。
“樱樱,你懂事点好不好?”他克制着情绪说,“你以前很乖,不要被那些人带坏了。”
“我乖你还不是不要我。”她眼也不眨,飞快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比你差两岁,很快就成年了,你如果不喜欢处女,怕没办法和爸妈交代,我可以先和龚玄睡。不用你负责。”
单尧只觉血液蓦地涌上了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气得发疯,“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
她看着猛然举起来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朝她脸上挥下来,她嘴唇煞白,但仍是扬着下巴,倔强执着地把话说完,“……一辈子都不会够。”
134、妹妹恋人(四)
由于在篮球场上发生的事只有两个班的同学目睹,事后虽有消息传开,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流传出的版本有好几个,有说高一新生插足校园公认情侣的,也有暗指单尧劈腿,和高一年级的学妹关系纠缠不清的,众说纷纭,大家自然而然把这当做是人气学长的花边小料,茶余饭后带过一提,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水中,漾开几圈涟漪后没了踪影。
不过在这个风口上,闻樱没有再去找单尧。那天他当然没有真的打她,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她转而开始专注于和同学打好关系,以及抓一抓学习成绩。
她本身高中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好在原主初中时的成绩不错,基础牢固,经历家庭剧变也不过是短短一年时间,无论是学坏还是放弃自己都不过是刚刚起步,她将书从头开始啃上一遍,再做两本习题,就能跟上老师课堂上的节奏了。
人与人之间都有气场之说,在她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里之后,无论是室友还是同伴同学都逐渐对她友善起来。
理所当然,跟何薇之间就减少了相处的时间。
这天一下课,何薇就扑了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你都冷落我好久了,今天晚上有人组局,来不来!一句话!”
“今晚啊……”
她拖长了音,表现出头疼和犹豫的样子。
“对了,龚玄也会来哦。”何薇补充完这一句,发现她的表情没有变化,立刻拿起她桌上的试卷作出即将撕掉的姿势,“去不去?不去我撕票了!”
最终闻樱点头答应了,何薇得到她的回答之后反而心情十分复杂,古怪地看她一眼,嘀咕,“龚玄居然还比不过试卷?”
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这个残酷的事实。
上课期间,班主任宣布学校即将举办50周年的庆典活动,要办一台校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至少一个节目。
虽然只是高一,但是重点高中内部的竞争激烈,响应者寥寥无几,只要一想到排练占去的时间,大家就觉得心疼,宁愿多做几道习题。班主任见没人响应,就点了几名有唱歌、跳舞、弹琴特长的学生,他们不情愿,就去拖别人下水。只可惜班级整体参与意愿太低,就算有人一开始有想法,见大家都不愿意捡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而然产生了动摇,列数它的缺点,然后放弃了参与的念头。
班主任看他们都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在他打算给他们强调一遍集体荣誉感的时候,有人“举荐”说:“老师,闻樱跳舞跳的很好,我之前还见她和外校女生有过pk。”
闻樱骤然被喊到名字还有几分迷茫,转头一看,发现这人她有印象。
有一次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题,请人到黑板前解答,对方信心满满解了一遍却被打了x,自己是在他后面上去写的,侥幸答对了。题目其实是超纲的题,她写出了正确的步骤自然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也许因此给对方带来了威胁感。她觉得有些好笑,由此可见天真单纯的校园里并不是没有“残酷”的竞争,只是手段温柔而稚嫩。
班主任对闻樱这个班级里的“落后分子”“坏学生”印象深刻,迟疑地看了看闻樱。
“我没问题。”闻樱一口答应,“为班级出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尽快找人编舞给老师跳一遍,您可以先看再敲定,如果觉得不好还能预留出更换节目的时间,您觉得呢?”
这话一出,班级里的同学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别扭,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有的主动举手要求出节目当备选,也有出点子主意的。
班主任的脸上则透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像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差生。
刚当了好学生没几天的闻樱,当天晚上就翘了晚自习,不过这一次有了正当的理由,就是去找舞蹈老师编舞。一路上何薇快笑疯了,直嚷嚷她快成精了,一定是故意答应的,就为了给自己出校门找借口。到了地方之后她还念念不忘,将闻樱的新技能给大家科普了一遍。
大家纷纷响应,“这个好这个好,马上学起来!”
她们还没成年,酒吧进不去,组局的地方自然是ktv。
隔壁在唱《死了都要爱》,声嘶力竭透过墙壁传来,又让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笑作了团。桌上摆了一溜儿啤酒,趁着气氛热闹,有人率先开了两瓶,有女生直说龚玄没来,要等他。何薇趴在闻樱耳边给她透底,“这个追了龚玄一年都没追到,你小心点儿。”
恰好龚玄推门进来。
“笑什么呢?”他径自从桌上捡了颗爆米花丢嘴里,立即被人拖着罚他吹瓶,还直笑,“有人眼巴巴等着你来,不如干脆来个交杯?”
龚玄亮了一下挂彩的胳膊,坏笑,“刚刚和十七中那帮王八羔子打了一架,你想让我也给你来一下?”干脆就没接另一个话茬,女生原还害羞的脸马上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哟大英雄,英雄还怕喝酒?来来来,赶紧走一个庆祝你凯旋而归!”
“不知道英雄未成年吗?喝了回家要挨骂。”
“狗屁。”对方笑骂,“明明就是住校,回你哪门子家?”
“回我……老婆家啊。”他往座位上瞟了眼,看见闻樱顿时眼睛一亮,一屁股坐到闻樱身旁,手往她肩膀上一搭,“怎么样,漂亮不?”
闻樱还没给他反应,那个女生坐不住了,她心里有火,也不掩饰,当着所有人的面恶意地问:“听说你们俩开过房了,在哪儿?阿玄,女孩子第一次哦,不会是随便哪个小旅馆给对付了吧?”
包厢内轰然响起笑声,气氛忽而变得无比热烈,唱歌的人歌也不唱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这么**的问题原就不应该当着人面来讨论,但他们仿佛是世界上最大胆无忌的一群人,不知道尴尬,不知道体贴,起哄大笑,没有不能问的问题,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龚玄的眼睛一冷,配合着他挑起的坏笑,眸光像恶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草地上都肯答应?”
女生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脸色蓦地一白,刚刚有多少起哄口哨声朝着闻樱来,现在就都冲她去了。
不过仍然有男生插嘴问闻樱:“我们龚龚的表现怎么样?”
闻樱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那个问题出现开始,她就压着一股情绪。她先去看何薇,见何薇也是莫名所以的样子,才转而去看龚玄。他勾着食指搔了搔头,间接表明了是他泄的密。他还没有一丝愧意,和他们一样,支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等她答话。
“他不行。”女孩子刷一下转回来,如同报复一般,咬牙强调,“技术不好。”
回答太劲爆,大家的笑声像炸开了一样。
“他技术不好,不如我来?”
龚玄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男生都好面子,公然被她扇了一巴掌,他可没这么好的涵养。但不等他反唇相讥,放在旁边的手突然被人抓得一疼,他偏头看去,发觉不太对。
女孩子低着眼睛,嘴唇微白,让他一怔。
她如果不在意,他自然也不在意,但她的不适,她的天真,突然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想起他们俩第一次亲密接触,她就是这样,表面上又发脾气又发倔,不肯服软,可是真正要做,她其实怕的不行,总忍不住发抖。
感觉到此刻她指尖的颤抖,他心里莫名软成了一片。
“那可不行。”他不管她抓得使劲,强行反握住她的手,大喇喇地冲那人笑,“我的,谁都不许抢。”
他没发火让人觉得无趣,还想再挑事儿,就听他提议拼酒、打牌、玩游戏。他平时笑嘻嘻地,打起架来狠劲十足,在小团体里有话语权,一样样布置下去,众人的目光焦点纷纷转移走了。
他一边和人玩,一边还不时转头问她,“唱不唱歌?”
闻樱摇头。
他又问:“饿了吗?吃不吃烤肉?”好像突然间无师自通学会了体贴。
龚玄见闻樱一直不参与进来,那边她的朋友早去唱歌玩疯了,就提议让她来代自己的位置。他只觉得她是被刚才的事吓着了,声音更轻了,“就玩一局,输了我替你喝,不喜欢咱们再换别的。”
“好。”她答应了。
她来这也不是当壁花来的,学习学累了确实想放松一下。她一来就上手,渐渐玩出乐趣来,哗啦啦地洗牌,眉眼飞扬,嘴角的笑也露出来,她单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很浅,但教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笑的真不真心。
龚玄跟着笑,竟莫名觉得比自己赢钱还高兴。
包厢里有别的男孩子频频望过来,被他一个个瞪回去了。他给她喂东西吃,赢了还替她收钱,跟人一个个讨过来,嘴上说:“承让,承让。”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在炫耀,被人踢了好几脚。
后来玩嗨了,一帮人玩大冒险,两人太招恨,被关在女厕所,要求亲吻十分钟再出来。
闻樱喝了两杯啤酒,欲醉不醉,也不生气,被他抱到洗手台上坐着还笑嘻嘻地瞅着他,好像能居高临下看人,格外有意思似的。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龚玄微仰着头看她,目光专注而认真,“我不是故意传出去的,就告诉了我哥们一个,他嘴上没把门,我发现的时候迟了。”
她摇摇头,“现在不生气了。”她盯了他半天,在他以为脸上有东西伸手去摸的时候,问他,“龚玄,你是为什么学坏的?”
他一愣,耸肩笑了,“不想学好,就学坏了。”
她见他表情里压着两分不耐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软软的,手感特别好。她不管他蹙起的眉毛,轻声说:“你千万别和我一样,为了别人学坏,一点也不值得。”
别人?
“你为了谁?”
她又摇摇头,“没有谁。”
他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眼神有几分迷蒙,像是喝醉了,他把她看得直眨眼,才说:“我有话和你说。”
“嗯?”
她见他嘴唇动了动,但听不见声音,就晃悠着低下头去,就在这时,有温热的气流靠近,她唇上忽而一热,像被人亲了下。
她呼吸一屏。
其实这算不上是亲吻。他没有对准,只亲在嘴角,而且猝不及防间力道没收住,倒像是在嘴边磕了一下。但刹那间,有电流滋溜一下窜过,两人一个对视,停了三秒才移开。
“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别耍赖。”他解释。
她似懂非懂,“哦……”
十分钟时间早就到了,他把人送出去给她朋友,自己则折回洗手台去洗脸。
他接了水往脸上泼,水珠不断地从脸上滴落下来,他对着洗手盆里的倒影长舒一口气。
什么毛病,明明她全身上下他都摸完了,居然会因为亲一下不好意思。
何薇走读,把闻樱送到校门口就乘车回家了,闻樱有老师签字的纸条,顺利被门卫放行。但没走出多少步,她就在前往宿舍楼拐角的花坛边,撞见了单尧。
好学生好像在吸烟,两指间闪着一星火光,看见她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往唇边送了一口,缓缓吐出的白雾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
她视而不见往前走。
“站住。”他已经把烟掐灭了,凝视着她,冷声说,“逃课、晚归,喝酒,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135、妹妹恋人(五)
距离晚自习打铃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学生们早就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偶尔传来一阵的声音,是情侣们偷偷摸摸地穿丛而过,但因为天色渐晚,也逐渐走远了。花坛前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照得单尧的脸庞半明半暗,神情莫测。
“逃课、晚归,喝酒,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要你管?”
闻樱头也不回地甩下这一句,与他擦身而过,他身上还有烟味没散,被风送来。她皱皱鼻子。
只可惜她没走出多远,就蓦然被人从背后攥住了手臂。她本就喝醉了,平衡力骤减,猝不及防间险些跌倒,只能踉跄着被向后拽去。
单尧轻嗤,“不用我管?”
“放手!”手臂间传来的力道弄疼了她,她挣扎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力气,只能冲他低吼,“你不是早就不管我了吗?找你的陆嘉湄去,就算我和人上床、做爱、怀孕堕胎,又关你什么事?!”
她往外报一种可能性,他的面色就冷一分,听到后来几乎面如寒霜,“怀孕?”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性尽数被磨尽,“操你妈闻樱,我跟你说过,别再继续糟蹋自己,你他妈才16岁,有些后果你负不起!”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优等生的面具早就被她气的丢远了,黑眸里寒芒闪过,“谁做的,上次的那个人?满18岁了吗,你把他的具体信息告诉我,我找律师起诉他诱奸未成年少女。”
“单尧你有病啊!”闻樱被他气笑了,“你语文考试是作弊的吧,阅读理解做到狗肚子里去了,谁怀孕了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假设?”
“真的没有?”他眉眼冷厉,凝视着她。
她冷哼一声,“你要是希望有,我现在去弄一个来还不迟。”
单尧看着她,眼前的人浑身散发着逆反的情绪,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做对,别人说对她就做错,别人禁止她做的她偏偏要做。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抵触和对抗,就像一只刺猬,哪怕嘴上在说着想和他在一起的话,仍然把尖刺对准了他,好像只有扎得他也疼痛流血,她才会有一刻的安宁。
高三可以说是学生时代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他优异的成绩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尚且自顾不暇,怎么有精力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他想起初中时候的闻樱,两人第一次遇见是她跑步摔倒,石头的尖棱划破了皮肤,鲜血引发了女生的尖叫,他恰好在旁边,就抱着她去了医务室。她腼腆害羞,和他说一句谢谢就红了脸,伤好后连续几个课间都在他班级门口磨磨蹭蹭,直到他在同学的起哄声中走出教室,她才把感谢的礼物递上来,理所当然红着脸,像幼圆的番茄熟透了的模样。
和现在相比,就仿佛是两个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克制情绪,深深地望着她道。这一句感叹很轻,像是被风一送就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