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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错-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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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凌想想,诚实道:“不。是我想留在大陆,我家人不许,我只有跑,一个女孩子逃跑太难了,想叫你帮帮我。我是不想离开大陆的。我大哥活着,我要在这里等他露面,死了,我要在这里陪他的魂。”

    玻璃杯子里,水烫得菊花有点慌。几钩花瓣脱落下来,细白小月亮似的,慢慢沉到了杯底。陶坤凝视它们,同样诚实的回答思凌:“小姐,我不想遵命。”

    思凌脸色黯下去,双手捧住玻璃杯子,也不觉得烫,但低声道:“你嫌我不够爱你?”

    陶坤抬头看着她,慢慢道:“不。我只是”他忽然改了主意,“我同你走。今晚。你说得对,逃跑这种事越快,人家越没防备。但现在还是不行。你回去拿好你身边的钱和金银,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凌晨两点钟出来,那时候人睡得最沉。你到门口那座假山下,我坐车子等你。我会穿斗篷戴风帽遮住脸,不会跟你说话,你自己跳上车来。然后我们走。我会挑一艘合适的船,船上包管没有人会欺负你。”

    思凌眼睛亮了,胃部却紧张得抽紧。这是她今生最大的一次冒险,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前的所有任性,好像都是为了这一次作准备。她希望能更有把握一点,问他:“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能帮上许宁、你约我要约几次、我出门同你会面要变装,都是因为一件事。”陶坤回答。

    不是一件事,是一个人。他在她耳边说出的那个名字。这片土地上不是皇后、胜似皇后的女人。

    她未必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只是对一个美丽孤儿的垂怜。这种垂怜,已足够叫人窒息。

    思凌要奔赴一个幽灵的约会,而他要逃离一只母蛛王的蛛网。

    思凌充分理解:“在南洋,你就可以和我分手。”

    陶坤颔首,托出一个布包。

    思凌吃了一惊,询问的看了陶坤一眼,打开,但见那是一件烟云的旗袍。

    他是裁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做好的活交给客户。

    “你现在可以穿它了。”他说。

    思凌的一滴眼泪于此时落在烟云上,洇湿了小小一片。

    “今晚无论面对什么后果,都把它当成神当作思啸的意思接受吧。”陶坤道,另有深意。

    思凌没有听出那深意来,只是怆然点点头,便告辞了。

    转身后,她已经镇定下来。面对如此大事不会紧张?当然也会。但无数次闯祸后,思凌学会告诉自己:非做不可的话,紧张什么的等做了之后面对后果再说,准备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想着怎么做好。

    她跟陶坤商谈时把语调和表情控制得很好,陶坤也是。留声机音量开得恰到好处。别人除非把耳朵贴到他们桌边听清他们的字句,否则只会以为他们在告别。

    她回到家后,搜罗钱和金银的动静,也控制得恰恰好。别人只会以为她在帮父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陈太太到底听从了陈大帅的话,决定直接去台湾。因为那是“委座指定的大后方”。江楚人陪他们一起去。

    陈大帅去过前线,打了几战,又被调回来,“协助新阶段战役准备”,说得多好听,其实就是准备把尽可能多的战略物资搬到台湾去,战略性撤退,或者说,未雨绸缪的逃跑。比逃日本人更狼狈。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委员长已经驾轻就熟,他下面的人也是。

    陈大帅保护好各位达官贵人及家属们的撤退。他们和他们的财产,都是对党国很重要的战略物资。

    思凌准备好一只小皮箱,重量恰恰好可以拎动,然后早早的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熄了灯。

    月光与晚睡人家的灯光透进帘子,她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旗袍。

    这旗袍柔适如她的第二层皮肤,她腰身曼妙,眼波如酒,玲珑的足踝与锁骨能叫人发狂。

    她抬起手,搭着看不见的人的手,踩着听不见的音乐,三步一小旋,九步一大旋,华尔滋圆舞。有人问:“陈思凌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现在她知道了。她已经作好准备要成为一个女人。可是没有人威胁着要踩她的脚了。

    烟云绵绵,这般无望的缠绵。

    她换下旗袍,也收进箱子里,上了床,替半夜的出走积蓄精力。当然睡不着,但躺一下也是好的,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一片青色的树影在她面前晃。

    根据心理学的意见,这也许代表思啸、更代表她心中的愿望。她希望思啸是好好的活着、而她跟他能幸福的在一起。

    但实际上,她知道他是不在了。死了。像那棵树,就算绿影仍在她面前,但不能自己把脚从土壤中拔出来、不能弯下树枝来拥抱她。她能做的一切,就是抛开一切,跑过去,拥抱他,把她的脸贴在干燥的树皮上、手指插进泥土里,让他的绿荫环绕她。

    那是另一种相守。

    塞在枕头下的闹钟像要杀人一样跳起来。德国进口的小闹钟,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颤跳,绝对忠实于主人定下的时刻。

    思凌赶紧掀开被子,拎起箱子,一身短打的出去。

    月光清厉厉。

    另一扇玻璃窗后,思凌没看见,藏着母亲的脸。

    “你走不了的。”母亲的眼睛这样诅咒。她不知道女儿要去哪里,只知道女儿想逃。这小混蛋是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她也懒得去理解她了,总之非留下来不可!她儿子已经没了呀!儿子已经没了。出生的儿子、长大的儿子、腹中的儿子,都没了。她要女儿留下来。这些没良心的小东西,不准走,都得留下来,死的或者活的。活的,她紧紧的拥抱她,死的,她亲手给她收尸。

    陈太太的目光比月光更冷,追着背叛逃离的身影。

    假山那边停下一辆车。黑车篷的出租小汽车。车门打开,思凌跳上去。

    车子是一个人亲自开的。肯定是男人,披着斗篷,載着礼帽,还有一副墨镜眼镜。斗篷领子支得很高、礼帽压得很低,眼镜当中一遮,叫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思凌忽然觉得,他不是陶坤。

    车子已经关上门,开出去了。

    这人的肩膀好像比陶坤宽,但是斗篷当然可以加衬里;他的个子好像比陶坤大,但坐在车里也说不准;他的脸好像比陶坤宽,但是陶坤有什么理由叫个陌生人来呢?他不说话,透出某种悲哀与压迫力,思凌也不敢说话了,只是不错眼珠的、惶恐的盯着他。他也许不是陌生人。他

    车子开出两条街。后面一直有辆小小的黑车子跟着。太小、太轻、太狡猾了,没人发现它。

    前面的路边,有一块小小的、古老的、无字的石碑,还有临街商户和居民乱堆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到阻塞道路的程度,但车子开到这里,难免缓一缓。

    这车子一缓,后面的小黑车就悄无声息的上来,像一柄匕首滑开水面,贴住这车子左侧,把驾驶座车门打开,一枪。

    斗篷男人身子栽倒,帽子落下来,眼镜落下来,露出他刚刮过、胡碴青密密的脸。

    是江楚人。

    陶坤把这个私奔的机会让给了江楚人。他仍然认为,只有江楚人才配得上保护思凌、照顾思凌。他希望思凌发现这次调包之后,当成是思啸的意愿,接受下来,不要再踢腾。她这一生踢腾得已经够多,应该柔顺一点了。这对她有好处。

    而陈太太只知道思凌要逃家,便告诉了陈大帅。

    陈大帅听说有人要拐他女儿逃跑,就带上了锄奸队。党国精英的特工队伍,这一支由他指挥,在撤退前夕,处理一切“扰乱治安”的行为,有先斩后奏、甚至奏都不奏的权力,反正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人,上头谁有闲心过问?(。)

第九十三章 最后的街() 
这两条街,是江楚人一生能走过的最后的街。om他不知道。他没有心情去看任何景色,只心乱如麻系着坐在身边的女孩子。这样凌厉而不给人省心的家伙,也许根本就不属于他。也许他也未必能跟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但是,谁能断言呢?他总要最后搏一把。将她直接甩上一条陌生的轮船,开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囚禁她、征服她,或者被她征服――然后再向陈家请罪。

    他心中盘旋着要说的词句,交织着愤怒、不甘与迷恋,突然一句话跳出来。他唇角在斗篷高领子里微微笑了。这是他一生最美的话,可以照亮最深的夜,简直不像是他想出来的,而是神秘的命运在幽暗尽头向他投过来一线光。他说――

    门开了,枪响了。

    陈大帅看见栽出来的竟是江楚人,也一愣。

    思凌张开嘴,尖叫,但听不见自己叫的声音。她根本就没发出声音来,像陶坤听说她定婚时的大笑,张开嘴,脸上所有的肌肉都紧绷,而喉头麻痹了,没有声音。

    她不知道手中的小箱子怎么飞了出去,金银滚了一地,一件旗袍落在地上,烟云沾了血。

    成一片血漩。

    陈大帅缓过神来,飞快的抓起思凌,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撤退,血衣一把火烧干净,思凌则交给陈太太,塞进了第二天凌晨开往美国西岸的轮船。

    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坐过那条船的乘客有的还能回忆起来,那条轮船有一个房间始终是锁着的,静悄悄,好像里面关的是死人一样。半天之后,里面突然传出嚎叫,一声高过一声,船员解释,有人发癔病了,很快会好。果然,很快,叫声忽然停了,像被刀劈断一样。有的乘客想:这病人恐怕不是好了,是死了。

    江楚人的尸体第二天清晨就被发现。谁干的呢?谁都知道江楚人在医院跟某些病人家属结怨,也许是他们?警察立了案,但共产党很快赢得晋中、辽沈战役,神速渡江、决战浦东,天翻地覆,人心惶惶,尸横遍地,谁还理会一桩凶杀案?

    江家二老直到共产党宣布全国解放后,才接到儿子的死讯,并晓得找凶手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们成为比从前更虔诚的教徒,收养了walter作义子,默默的度晚年。om

    陈大帅在浦江大战中殉国,思凌和陈太太两个人,辗转又到了台湾,买了块田,作花木生意,思凌学会了插花,竟然略有名气。

    她一生未嫁。

    孙菁则嫁给了一个作金属生意的商人,有时还来看看思凌,问:“你是不是在等谁?”

    不是。没有刻意的在等谁,只不过,有些事情,是一旦过去就再也不再也不。

    思凌再也不能与其他任何人共同生活,她只是一个人在碧绿的岛上,静静的插花叶。连陈太太都再嫁了,嫁给当地一个老实人,给思凌生了一个妹妹,那妹妹长大、结婚,生了个女儿。那女儿很快能遍地的跑,看着思凌插花,咕咕的笑:“阿姨真厉害!”

    三十年。

    大陆对世界封闭了三十年。

    三十年后,那道碧色海峡,才有船只可以来往,陈太太也托人找了找思啸,理所当然的毫无结果。思凌去听消息时,回了一次大陆,跟了个“旅行团”,由浙江登岸,去上海,再回台湾。所经所见,天翻地覆,老相识连一个都找不到,户籍簿子全换过,行人的衣着气质不同,连方言腔调都改了,到处红红火火、大步流星,如果有幽灵在的话幽灵也黯然离去了吧?

    甚至没有人记得浙南肆虐了十三年的鼠疫,单衢州一地,死亡便有几万人。卫生部长周诒春向军部求助,派遣去的军人,相当一部分也死了,其中一个,叫陈思啸,尸骨未还。

    他们连自己烈士陵园里的名字都记不全了,怎会记得前朝泥石流中一个见习士兵。

    记得他,乌黑睫毛、笔挺鼻梁、坚毅下巴,微笑的样子很静,膝盖有旧疾,十九岁就在抗日的战场上开过飞机。

    陈公馆都已经化为乌有,那片地方建了厂房。旧街道的走向完全看不出了。仁爱堂倒是还在,号称本市难得保存完好的几座珍贵建筑之一,思凌去看了,单在外头眺望,确实完好,如果木乃伊比起活人来也算得完好的话。

    她没有走进去,提前订了回台湾的船票。等船时,见旁边有妈妈拿脚踏车推着十岁大的女儿匆匆走过去,一边教训:“钢琴要弹的呀!英语要学的呀!我跟你讲,英语一定要学的!还有数学。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

    女儿打着呵欠,揉着睡眠不足的肿眼泡。她们没有注意到路边穿着旧式衣服的女人,不知道她在这片土地长大,从小烫着漂亮至极的长发,用英语、法语向授课修女问好,同哥哥一起与洋机械师交流与争论,兄妹各自的订婚礼上,来贺喜的车子都排出了一条街。

    ――那又怎么样?

    那些往事中的人,还没有死尽,但那些事,已经像幽灵般从这片土地上退去了。

    思凌望着这对母女。如果许宁没有在那些浩劫中过世,还在这片土地的某个角落里活着,应该也是这样带着孩子、过着日子?

    她眼角望到街角店檐下,有个中年男人站着,白汗衫,松垮垮的灰蓝裤子,微驼着背,嘴里咬着根烟,絮絮跟店里的人讨价还价。那声音传一点到耳朵里,倒仿佛,有点像陶坤。

    她伫立良久,没有上前。都是心魔而已。这样上前就荒谬了。她转身走了。

    这男人回过头来,但见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旧式旗袍,那花色让他想起多年前无法形容的年华,埋藏在记忆里,终归于苍渺,仿佛暮色里的烟云。

    再三十年后,思凌因心肺功能衰竭,死于仁爱医院。真奇怪,又是仁爱医院。大约这两个字在世上太稀罕了,故人们格外喜欢将它挂在匾牌上。

    思凌在病床上静静躺着,身上插着些管子,听着仪器的滴滴声、还有医生护士在匆忙脚步中简短的对答,先还觉得难受,渐渐宁静下去。仿佛慢慢在泥潭中沉下去,那样的宁静。

    那十七岁少女的故事早已结束。如今,作为一名老妇,她知道,这已经是人生的收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挂。她这一生对己对人,皆无亏欠。略有节余,早写下遗书捐赠圣心孤儿院。母亲已死,妹妹又生了小囡囡、自有别人照料,皆不需她悬心。连她的器官,都早填了意愿表,允许医院在她死后拿去随便给哪个需要的人换上。哪个器官还能用、谁该得这器官?都自有规程,她只要放心撒手瞑目便是。

    真奇怪,到此时,她心中浮起的,并不是那经上著名的“尘归尘土归土”,倒是一句戏言:则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或许也是福气。

    然她唯一的遗憾是:在最后的时刻,在她陷入的昏昧中,并没有一棵枝叶茂郁的树,向她温柔的低下身子,许诺她:从晨至暮,无时无刻。

    (我看着你们。

    我看着你们而无法决定我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是我创造了你们。我知道他们说生活就是如此。我知道凭你豪门朱户、牙笏玉骢,于岁月流转中,并不比一粒微尘更有特权。

    然而梦之所以为梦,大约总比现实更多些自由。

    你可知你是我一生骄傲奔流至干涸最后剩下来的梦。我以为最后之后还能有以后,我真的试过。然而你知道,那是不再有了。你是我杜鹃啼破了心溅出来的血。是我最终的未了。

    然而你可知当我生命中清泉刚开始奔流的时候,还有多少个梦境曾经按捺不住的涌跳出来。那泉太细太弱、承载不起,它们也就被虚掷在路边了。后来泉道健大时,才有梦腾龙而去,自成一番天地。那破碎的,我原也顾不上它们。直至如今,鸦头暮色风吹冷,忽倚杖藜访旧程。

    在很接近最初的地方。

    在它之前的水影几乎都碎得不成形、在它之后的波澜都自诩比它老道。

    我看它在地上,仍然扑闪着翅膀,时隔如此之久再轻轻一触,仍然漫天飞影。

    梦之所以为梦,在于梦中人相信他们是真实的。织梦者真的要把自己的生命都织进去、像信着自己存在一样信着它们的存在,才能溉之为梦。否则,不过是傀儡而已。

    那时我仍然有生命可以分给它们。

    如今我却需要溯涸道而上,去拣拾从前的生命。

    我双手的习惯仍在,还想牵丝起舞,却只是个傀人而已。

    而那丝的尽头――那片残梦的翅膀,我小心的拈起来,一点都不敢裁动,试着粘在这片梦的尽处。

    莫要怪我唐突――你们实在都是我创造的,然而――父母蹲在摇篮边,朝篮里瞠目而视、满面敬畏,实在是有的。

    据说有画家苦恼:不知怎样才能表现婴儿的权威?――那指的是圣婴。

    不必圣婴,实在也有父母对孩子敬畏的。你们的生命来源于我,却已超出我敢裁动的范围。

    我只有连缀成篇,愿你们都喜欢这更繁远的生命篇章,如此而已。)(。)

第一章 凤皇归来() 
那梦开始时,听得声声脆啼:归来兮!凤皇归来!

    既曰归来,则先要有离别。om

    暗的夜,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像血一样红。

    那是光明帝国帝都的所在,将士的血流在那里,不知何时才能讨得回来。

    铁骠将军冷冷站在山峰上,望着帝都。叛臣已将它攻陷,整片河山已经完了,他所率领的全部京都将士也差不多都战死了,他本来应该冲进那片血海,以身殉国的,只不过――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奶娘慌忙用自己的胸将它的口掩住,喃喃道:“不哭不哭,公主不哭”

    光明帝国还有一支血脉存在,还有希望。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护住这支希望。

    然而太难了,这个帝国几乎全部沦于敌手,就算边境还有几位武臣可以倚仗,他有几分把握能到那里?就算到了,又有几分把握那几个老相识不会投向贼子的一边?他手里只剩下这一点点兵力、这一点点赌注,太危险了啊。别说复国了,恐怕很快,连小公主的性命都保不住。

    “咯咯咯”婴儿轻轻的笑声。奶娘背上,她的亲生女儿在笑。这个女儿真是奇怪,和公主同年同月同日生,连相貌都相似,只不过公主爱大声的哭、她爱不太出声的笑。皇后很是喜欢,叫把她放在公主身边养大,襁褓中就赐封号“燕脂郡主”。

    铁骠将军的目光被牵引到这个爱笑婴儿的身上,皱皱眉头:带一个孩子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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