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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错-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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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软的须蔓,在风中轻盈起伏,随时可以变成夺命的铁爪;碧青的叶片,在阳光下溅起晶光,不介意做坟墓的封志。

    它们无语、无心、无情。它们从地到天、沙沙絮絮、永时永刻交换着非人的絮语。人类的血肉骨骸,在它们足下,如同蝼蚁。

    它们看着这群人中,有个灿若朝霞的女孩子,招手叫众男子围了她俯首贴耳,听她说了数句,各各散开。

    这些男人随即在树篱边摸敲攀打。这次它们结成的篱绊却是坚固极了。人类给给它们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植物比人类高明的地方,就是它们会自我修复。

    它们淡然看着这些蝼蚁挣扎乞命。

    忽然形势急变。

    诸鹰手中,各出灵式,或钻入地下、或高耸天际,把那最高大的老木,紧紧围定!

    “人质抓住了!”传鹰高兴道。

    “树质。”灵鹰笑着纠正。

    “哎,你们放我们过去,我们就把这棵树给放了。”思凌愉快的向森林叫板。

    树木沙沙窃窃、一阵骚动!

    它们已经不可以装作它们听不懂人话。因为思凌刚入林时放出威胁,它们明明给过反应。

    它们也不可以装作它们不在乎这棵大木。因为它们确实在乎得很。它们不知道要怎样跟人类斗这个心眼。

    大木簌簌抖动、激烈振颤,却逃不过那灵阵罗网。

    诸鹰联手,纵破不过整座森林,好歹一棵树是镇得住的。

    “你们再胡闹的话,我们直接就把树砍了啊。”思凌再次放话。

    如一阵风过,枝叶朝一个地方延展。非人的细语都在说一件事:问他!去问他!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助守者!与我们一样淡然与久长,却懂人类的计谋。问他便是!问他便是!

    枝涛叶浪,骤然中开,如同无穷的海浪之间劈开一条幽途,直抵琉璃龙宫。

    那座小屋是石头的基座,几棵树木主动给它做了支柱,又有藤蔓蜿蜒过来,编成墙蓠与屋顶,密处滴水不透,疏处门扉俨然。更妙在这些材质都是活的,灰褐拔展、青碧披离,阳光下透明晶亮,如水洗过一般。

    不知道小屋里住的是谁?

    不管是谁,他在等他们过去。树林也在要求他们过去。

    大鹰希望诸鹰保护公主在此地,而由他独自前往。思凌摇摇头拒绝了:“我要去那儿看看。”

    “公主!”大鹰不善言辞。他就是好想哭。

    公主病好之后难道是更懂事了吗?他怎么觉得更难搞了!

    “放心!”思凌安慰道,“我们这趟来是找谁的?说不定就在那边呢?”

    鹰们注目那看起来清洁无辜的小屋子:会是神医吗?

    “如果不是神医,还能是谁呢?”思凌反问。

    鹰们没有答案。

    如果你不把脚步迈出去,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om

    思凌迈步向前。

    大鹰紧跟着她。

    跟上去也未必能保她平安,但他总要跟的。其他的鹰继续扣着那老树作“树质”,应该不会失失,不必非多他一个帮手。那末他就按他心愿行事,跟着公主去罢。

    职责所在、心意所在,生死由之。

    若问他,这步步追随,到底是为了职责、还是为了心意?他也未必说得出来。

    他只是,非常高兴,他的心意与职责,可以合而为一,毫无忤触。

    思凌回眸看他。

    大鹰担心她非要他留在其他鹰们一起。他会抗议、会恳求。但何其遗憾,他没有权力与她争执到最后。如果她坚持,他的位置只允许他服从。

    他不敢想像如果她坚持命令他退后一步,而这一步之间她遭遇了不幸,他将如何承受。这超过他生命能负担的结果。

    平生大约唯一一次,他宁愿她不要回头、不要把她黑郁郁的灿丽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她可以暂时忘了他的存在、忘了让他退后,于是他可以松口气、默默的跟随着她,这样就够了。

    她却还是回头。

    阳光打在她浓黑的秀发上。是编过发辫的关系吗?那黑发微微弯曲着,如蝴蝶的触须、如深海的波澜。

    她回头望着他,一笑。

    只是一笑,什么都没说,就立直身体,放开大步走出去。

    她允许他跟在她身后,一路相随。

    大鹰心底“唰”的一下,撒满金粉的阳光。他跟她去,水里火里,他从来没有这样确认,有她引领的道路就是光明。

    隐隐的、隐隐的,看见了小窗中的人影。

    看见这个人影,大鹰都惊愕。

    他也算阅人无数,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美到超越了性别。单那一抹身影,便已含着风情月意、雨恨云愁。

    下一秒,思凌已经跳了起来。

    她那么开心、那么激动、还有些内疚、以及埋怨,分不清各有几分,总之把她的心都撑得要炸了,而她新得到的身体又这么轻盈。她真的一下就蹦向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也是愕然,抬了抬手,不知想推挡,还是想接揽这任性的精灵进怀。

    他的手纤长如他的发丝。

    “你!”思凌捉着他的手,大大的笑容绽放,“你——在这里是什么名字?”

    “在下李烟。”他道。

    “好。”思凌道,“真好。”

    容貌跟从前一样的好。名字又比以前那个“陶坤”、又或“吕陶坤”大气美好。并且,如今在这里是个神医了,不再是任人鱼肉的孤儿、小裁缝,这就更好。

    思凌满满的笑容,不能告诉他自己在笑什么,这就平添了一丝狡黠。如金光里闪着猫眼一般的绿影子。

    大鹰上前一步,作礼:“先生便是神医么?”

    李烟的眼神微微凛了凛。

    从前思凌就熟悉这眼神,如游丝遇着了冷飔。人家还不觉着,它太娇弱了,已经深受其害,却也无处求助,只那么僵一僵、凛一凛。寒天饮冻水,点滴自己存在心。

    如今的李烟,却幸而有能力自保。整座森林都护着他。触须瞬间蜷了起来,如趾爪,威胁着要攫人。

    大鹰护思凌后退一步。

    李烟缓缓立起,神色泠讽:“阁下有什么病吗?”

    大鹰就跟他解释,不是自己有病,是战士们生了病,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要请神医去看看。

    “哦,”李烟道,“一有病,就过来找我了。这次尝到了甜头,下次还来。我说治不了,你们还得威胁我一番,砍我手剁我脚,看我还是治不了,才信了对吧?”

    大鹰很郁闷:这叫什么话?

    “那你治得了吗?”思凌好奇的问李烟。

    李烟瞧了瞧她,微微局促的错开眼睫。说也怪,在她面前,他就是束手束脚,冷脸也摆不出来了、尖刺儿也软了,狠话不但放不出来,倒把脸红了。

    “怎样?怎样?”思凌背着手儿,转到他面前瞅着他笑。

    大鹰在旁奇忖:何以公主一见面就能制住这神医,如同天生是只猫,专能慑这只老鼠一般?

    李烟自己也不敢置信,单道:“我偏不能治,你待怎么的?”

    “怎么办呢?”思凌摊手道,“你不能治,我砍了你的手脚,想你也是治不了的。我只好——”

    “只好怎样?”李烟骇问。

    “只好把所有病人,都移到林边躺着,让他们——”

    “多脏啊!”李烟大皱其眉,几乎没跺起玉足来。

    思凌想着,这人倒是更娇气了。面上仍笑着:“他们生病,脏了有什么办法?好在一个人脏的地面还有限,就算这些人全病上了,想必活不过来,也就死了。死了也无非——”

    “无非怎么样啊!”李烟呻吟。

    “能埋就埋。要是连埋的人手都调度不过来了,也无非丢那里罢了。”思凌笑容已敛,淡淡道。

    树木们吓都要被吓死了!听说病人要贴着他们外头呆着,它们就已经全身难受了。再听说这些病人要变成死尸包围它们?说不定还没法埋?天啦噜!那得多脏多臭?想想都要崩溃了。简直是世界末日啊!

    能救它们的,只有一个人类了。它们沙沙叫着哀求李烟:帮忙!帮帮忙!

    李烟无奈道:“这样,我跟你们去看看。或许仍跟这森林里的特殊空气有关。就算要救,我也要些特别的药物。如果实在救不过来,你们也不能怪我的。”

    大鹰心想:这是自然。你若救不过来,我们怪你也无用。只怕你无用。

    思凌却是瞅了李烟一眼,将手搁在唇边,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出发呢?”

    她青葱指尖,在火玫瑰般的嘴唇边,李烟竟不敢看,将目光微错,道:“我略收拾收拾,也就是了。”

    他果然只花了一刻钟,将当用的东西收拾上,便随思凌等人出林。诸鹰也将那老木给放了。

    光明帝国诸人,见了思凌等人出来,各各欢喜。又见传说中的神医,不但依然少年模样,且是清媚照人,不由不多看几眼。看了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还想看,尤其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大祭司乍见李烟,何尝不是一呆,幸亏见识多、稳得住、识大体、顾大局,转眼恢复正常神色,庄重而热情的向李烟问好、并介绍情况。

    一时骠骑老将军也约束住了诸将士。思凌却向大祭司笑道:“人,我请回来了。公主的封号,什么时候给我呢?”

    大祭司微皱眉:“这里神医还没给将士们诊断——”他正要顺嘴儿教训思凌大局为重、别那么自私老想着自己的封号。思凌已道:“咦!当时说好人请回来,就给我晋封。祭司你是要做我老师的,怎能不以身作则、一言九鼎?难道你觉得我身为光明皇女,可以跟着你学,说话赖帐都没关系吗?”

    “我”大祭司想说自己哪里说话赖帐了!

    李烟一边切着脉,一边却闲闲回头,问:“哦?祭司也是帝师么?”

    大祭司据实道:“不敢。本司未兼帝师位份。”

    “是么?”思凌翘起唇角,道,“听你从早到晚念叨,就差没拎起我耳朵来听你的话,我还当你是我老师中的老师了呢!”

    大祭司被他两个一搭一唱、一讽一和,真是排练过也没这么精彩的,叫他面上忽红忽白,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这上下,唯有谷冰绡毫不被李烟的美色所炫,一门心思都在韩少将身上。见李烟把了韩少将的脉,不置可否,轻轻放开,又去换别的手腕,口里还跟思凌念些有的没的,她心下焦灼,脱口问道:“神医!这病,到底要不要紧呢?”

    李烟看了看她,自是嫌她多嘴了。大祭司向来对冰绡格外宽容,此时也用眼神向她稍微比了比,示意她此时还是噤声、避到旁边去,来得比较好。

    冰绡自悔失言,生怕李烟因此不肯给韩少将治病了,吓得脸颊涨红、眼里噙上了泪水,真真的我见犹怜。

    偏生李烟就不喜欢可怜别人,把视线直接移开,看都不冰绡,神色越发冷漠了。

    冰绡更加担忧,眼泪眼看就要滚下来,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回头,但见思凌安慰的笑:“不怕不怕。”看着李烟:“神医自然有分寸,对不对?”

    李烟听着,其实是不乐意的,抬眼一看思凌,那么灿丽的红唇笑开来,露出雪白的牙,却偏是带些狠劲儿的,似乎他敢不同意,她一口能咬在他脖子上。

    怎叫他不心里叹了口气:罢罢罢!什么虫啃什么木,一物降一物。五百年前风流孽债从头数,叫人于这迷津怎生得度!

    他低头细把了脉,道:“这病是凶险的。你们出林撞着那腌臜物色,可是一时没洗净,至少留了半天有余?”

    诸人忙点头道:“便是如此!乃是回林之后,才张罗着洗去的。便是一洗之时,正发起病来了。莫非是洗得晚了么?”

    李烟叹道:“你们哪里知道!这里原是人界与妖精界的分野——”

    思凌听到此处,暗想:那么在这个世界,妖精是真有的?不觉害怕、倒觉新鲜喜悦,又想着,怎么能得思啸也在此处,听得此事,想必他也欢喜得知。却是他在何处呢?一时又转黯然,且振作精神,想着李烟既能诊断,想必也能治疗,却是喜讯,便听李烟说下去:“听说人跟妖,喜欢的生存环境是不一样的。这座森林,也跟外面森林不同。本来进了这座森林,都要衰弱死亡的。我猜你们进林的时候,应该是甲子年九月三日子时三刻对吗?”

    诸人一回忆,愈加佩服:“就是这样的!这个时候有什么讲究吗?”

    李烟道:“九月又称朽月、玄月,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妖精喜静,属阴,此时灵气溢出。但它们也不喜欢极端,所以在玄阴最盛的时候,气氛反而转得平缓。再加上三是木曜,有益森林。这森林便是平静滋养的最佳时机,不再杀生,倒是将外来生命也一并滋养了。我猜你们进林之后,立刻进食了本地食物,可对么?”

    诸人五体投地:“便是这样!”当时他们弹尽粮绝,进林之后采些野果野叶,将就着吃了,天亮之后才发现进的是禁忌森林,且喜没死,不明就里也就这么混着活下来了。

    直至今日,李烟方对他们剖析道:“子也,初也,窃也。甲,析甲而出也。你们蹈时切势,窃了它们的精气,滋养存活,只是也就把妖气融入了自己的身体,再回人间,如果呆久的话,反而会不适应。可是这样?”

    便是这样没错!然而他们这次出去骚扰,并没有呆得特别久

    李烟道:“妖精喜欢干净。妖气也是洁净的。沾了秽物,跟体内已经领受的妖气不合,便生起病来了。”

    众人边听边点头:不愧是神医啊!道理既然已经解释清楚,该怎么治呢?李烟道:“我不会治。”

    众人继续点头:果然不愧神医——呃?!

    不会治?!

    不会治是什么鬼?不会治的话,前面头头是道分析那么多是有个鬼用啊!

    有的将士比较粗莽,照平常就该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上去了!但是李神医艾玛!李神医怎么说这种屁话时,都能如此的云淡风轻、理所当然、仙风道骨、道貌岸然不不,最后四个字划掉!换成好听点的字眼儿。(。)

第五章 病症传染() 
但凡重一些儿的字眼,尚且不适宜用在李神医身上,何况是耳刮子呢?将士们一股怒火无从发泄,觉得很憋闷。om

    李烟大约也觉察到了被痛殴的危险,难得好姿态的主动辩白:“这种‘病症’,前人都没有记录,我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一大群病患。我的确没有把握。”

    说得很有道理。但灵鹰想啊,所谓神医,不就要化腐朽为神奇,才叫神医吗?如果一切都要前人记录过才会治,那不就是个抄书的,还叫什么神医?

    他碍于身份,虽觉李烟还是在推托,但不便出声质问,暗眼瞧思凌,看公主有什么办法没有。

    其他人则是在看大祭司和骠骑老将军。

    毕竟光明公主以前毛毛躁躁的、大事上靠不住,遇事还是要靠大祭司、骠骑、韩楚这三位来决断。韩楚病倒了,大伙儿就看大祭司和骠骑老将军了。

    这两位还在措辞,思凌已先开口了。

    她问李烟:“哎!你不是自己在森林里活了这么久?也没死嘛!”

    完全是老朋友嗔责,轻松自如。李烟也只好苦笑:“所以我也谨慎自保,从来没有自己出去招惹什么脏东西啊。”

    言下之意,还是光明将士自己咎由自取了。

    思凌正要追问一句,骠骑老将军却先道:“那末,请问神医,这病症是不会传染的咯?”

    思凌被截了话头,嘴唇不悦的抿了抿。李烟看着她,也不接骠骑老将军的问话,但问她:“等你上公主封号,你想要个什么封号?”

    思凌稍许意外,还是耸了耸肩:“思凌。”

    这样她就可以用旧名生活,光明正大认领前生的这袭旧衣香揽回怀中,仿佛就更有希望,将所有遗憾的故事继续。

    那耸肩的动作,斯时斯地,并不流行。但她做来这样自然,又与她气质身形如此契合,旁人看来,只觉潇洒养眼,配了那清亮的“思凌”两字,正是相得益彰。

    李烟也点头道:“听说你们光明帝国,原有个传言,蒙难时将有凤凰救世,展翅凌空,明艳无伦。你是唯一的皇女,凤凰舍你其谁?‘思凌’这两个字,合天楔时,正是绝佳。”

    众人正遥思那个传说,猛听天空“哗喇喇”一响,猝不及防间,正是叫人一抖,举目去望,却是岭树上插的火焰形旗子,被上头劲风吹折了。那旗子竟不堕地,被风从杆子上扯下来,如怪翅翻卷,倏忽从诸人头顶卷过。诸人仰头望,那旗子垂下来的阴影便如怪兽的须爪,从他们眼前电光火石的一攫、即逝:旗子又被风卷得跑远了。唯有草木衣带,仍在余风中沙沙荡荡、如人心意摇荡,不知是吉是凶。

    大祭司跟骠骑老将军不觉对视一眼,眼神沉重而微妙。

    这眼色都被李烟收在眼底。

    他若无其事对骠骑老将军道:“哦,将军请把手腕给我。”

    “呃呃?”骠骑老将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您先前问,会不会传染。”李烟无可奈何的提醒他。

    哦对!所以他被传染了吗?骠骑老将军吓了一大跳,脑海中瞬间闪过诸如“难道我会死吗?”“其实我也这把年纪了,看淡生死了”“然而还是不甘心!”“国之大计!”“个人荣辱!”这一切纠结复杂的情绪,瞬间纠缠。

    李烟手指尖搭上他的手腕。

    骠骑老将军忽觉腕上一点清凉、如沁云点冰,然而冰又哪有这样柔、云又哪有这样实在?令他所有乱绪,刹那间完全消散。

    李烟松开手道:“你跟他们一直在一起,你没有被传染。我想,暂时先不用担心传染的问题了。”

    “那韩少将他们也都可以救过来吗?”谷冰绡不敢问李烟,小小声是在问思凌。

    她真的是把思凌当作传说中的凰女一样尊重信赖,什么都拜托思凌。

    真是隔了一世,还是这样软软糯糯,肯把全身重量都交在人家身上呢!思凌不觉负担、只觉欣慰,刹那间几乎要泪盈于睫。

    她合了冰绡的手在自己双掌中,安慰道:“神医一定会尽全力!”——目光问李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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