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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从来”句——张角为东汉末黄巾起义首领。徵侧、徵贰是姐妹,东汉初年在交趾起事称王,后兵败被杀。
孙恩为东晋末年农民起义领袖;卢循是孙恩妹夫,同时起义领袖之一。
① 《平妖传》——长篇小说,明代罗贯中著,后经冯梦龙增补,写北宋王则、永儿夫妇起义的故事。
② 白莲教——也叫“白莲社”,起源于宋末,历经元、明、清,成为民间流布极广的秘密宗教组织。
③ 青州——明代设青州府,治所在今山东省青州市。
④ 出帐——卖物的契约。
① 马快手——捕盗的差役。
… 02…
的等你拿了财物去。也是元椿合当悔气,却好撞着这一起客人。望见褡连 ②
颇有些油水,元椿自道:“造化了!”把马一扑,攒风的一般,前后左右都
跑过了。见没人,元椿就扯开弓,搭上箭,飘地一箭射将来。那客人伙里有
个叫做孟德,看见元椿跑马时,早已防备。拿起弓稍,拨过这箭,落在地下。
王元椿见头箭不中,杀住马,又放第二箭来。孟德又照前拨过了,就叫:“汉
子,我也回礼。”把弓虚扯一扯,不放。王元椿只听得弦响,不见箭,心里
想道:“这男女不会得弓马的,他只是虚张声势。”只有五分防备,把马慢
慢的放过来。孟德又把弓虚扯一扯,口里叫道:“看箭!”又不放箭来。王
元椿不见箭来,只道是真不会射箭的,放心赶来。不晓得孟德虚扯弓时,就
乘势搭上箭射将来,正对元椿当面。说时迟,那时快,元椿却好抬头看时,
当面门上中一箭,从脑后穿出来,翻身跌下马来。孟德赶上,拔出刀来,照
元椿喉咙里连搠上几刀,眼见得元椿不活了。诗云:
剑光动处悲流水,羽簇飞时送落花。
欲寄兰闺长夜梦,清魂何自得还家?
孟德与同伙这五六个客人说:“这个男女也是才出来的,不曾得手。我们只
好去罢,不要耽误了程途。”一伙人自去了。
且说唐赛儿等到天晚,不见王元椿回来,心里记挂。自说道:“丈夫好
①
不了事,这早晚还不回来!想必发市迟,只叫我记挂。”等到一二更,又不
见王元椿回来。只得关上门,进房里,不脱衣裳去睡,只是睡不着。直等到
天明,又不见回来。赛儿正心慌撩乱,没做道理处,只听得街坊上说道:“酸
枣林杀死个兵快手。”赛儿又惊又慌,来与间壁卖豆腐的沈老儿——叫做沈
印时——两老口儿说这个始末根由。沈老儿说:“你不可把真话对人说。大
郎在日,原是好人家,又不惯做这勾当的,又无赃证。只说因无生理,前日
卖个梨园,得些银子,买马去青州镇上贩卖,身边止有五六钱盘缠银子,别
无馀物。且去酸枣林看得真实,然后去见知县相公。”赛儿就与沈印时一同
来到酸枣林。看见王元椿尸首,赛儿哭起来。惊动地方里甲人等都来,说得
明白,就同赛儿一干人,都到莱阳县见史知县相公。赛儿照前说一遍。知县
相公说:“必然是强盗劫了银子并马去了。你且去殡葬丈夫,我自去差人去
捕缉强贼。拿得着时,马与银子都给还你。”
赛儿同里甲人等,拜谢史知县,自回家里来。对沈老儿公婆两个说:“亏
了干爷干娘,瞒到瞒得过了,只是衣衾棺椁,无从置办,怎生是好?”沈老
②
儿说道:“大娘子,后面园子既卖与贾家,不若将前面房子再去戤典他几两
银子来,殡葬大郎。他必不推辞。”赛儿就央沈公沈婆同到贾家,一头哭,
一头说这缘故。贾包见说,也哀怜王元椿命薄,说道:“房子你自住着,我
应付你饭米两担,银子五两,待卖了房子,还我。”赛儿得了银米,急忙买
口棺木,做些衣服,来酸枣林盛贮王元椿尸首了当,送在祖坟上安厝,做些
羹饭。看匠人攒砌得了时,急急收拾回来,天色已又晚了。与沈公沈婆三口
儿取旧路回家。
来到一个林子里古墓间,见放出一道白光来,正值黄昏时分,照耀如同
白日。三个人见了,吃这一惊不小。沈婆惊得跌倒在地下擂,赛儿与沈公还
② 褡连——亦作“褡裢”、“搭连”,一种长方形的口袋,中央开口,两端各成一个盛钱物的袋子。
① 发市——买卖首次得利。
② 戤 (gài 盖)典——即典当,以物作抵押借钱。
… 03…
耐得住。两个人走到古墓中,看这道光,从地下放出来。赛儿随光将根竹杖
头儿拄将下去。拄得一拄,这土就似虚的一般,脱将下去,露出一个小石匣
来。赛儿乘着这白光看里面时,有一口宝剑,一副盔甲,都叫沈公拿了。赛
儿扶着沈婆,回家里来。吹起灯火,开石匣看时,别无他物,止有抄写得一
本天书。沈公、沈婆又不识字,说道:“要他做甚么?”赛儿看见天书卷面
上写道:“《九天玄元混世真经》。”旁有一诗,诗云:
唐唐女帝州,赛比玄元诀。
儿戏九环丹,收拾朝天阙。
赛儿虽是识字的,急忙也解不得诗中意思。沈公两口儿辛苦了,打熬不过,
别了赛儿自回家里去睡。赛儿也关上了门睡,方才合得眼,梦见一个道士,
对赛儿说:“上帝特命我来,教你演习九天玄旨,普救万民。与你宿缘未了,
辅你做女主。”醒来,犹有馥馥香风,记得且是明白。次日,赛儿来对沈公
夫妻两个备细说夜里做梦一节,便道:“前日得了天书,恰好又有此梦。”
沈公说:“却不怪哉?有这等事!”
元来世上的事最巧。赛儿与沈公说话时,不想有个玄武庙道士何正寅,
在间壁人家诵经,备细听得。他就起心,因日常里走过,看见赛儿生得好,
就要乘着这机会来骗他。晓得他与沈家公婆往来,故意不走过沈公店里,倒
大宽转往上头走回玄武庙里来。独自思想道:“帝主非同小可,只骗得这个
妇人做一处,便死也罢。”当晚置办些好酒食来,请徒弟董天然、姚虚玉,
家童孟靖、王小玉一处坐了,同吃酒。这道士何正寅殷富,平日里作聪明、
做模样,今晚如此相待,四个人心疑。齐说道:“师傅若有用着我四人处,
我们水火不避,报答师傅。”正寅对四个人悄悄的说唐赛儿一节的事,“要
你们相帮我做这件事,我自当好看待你们,决不有负。”四人应允了,当夜
尽欢而散。
次日,正寅起来梳洗罢,打扮做赛儿梦儿里说的一般,齐齐整整。且说
何正寅如何打扮?诗云:
秋水盈盈玉绝尘,簪星闲雅碧纶巾。
不求金鼎长生药,只恋桃源洞里春。
何正寅来到赛儿门首,咳嗽一声,叫道:“有人在此么?”只见布幕内走出
一个美貌年少的妇人来。何正寅看着赛儿,深深的打个问讯,说:“贫道是
①
玄武殿里道士何正寅。昨夜梦见玄帝分付贫道,说:‘这里有个唐某,当为
此地女主,尔当辅之。汝可急急去讲解天书,共成大事。’”赛儿听得这话,
一来打动梦里心事,二来又见正寅打扮与梦里相同,三来见正寅生得聪俊,
心里也欢喜,说:“师傅真天神也。前日送丧回来,果然掘得个石匣,盔甲、
宝剑、天书,奴家解不得,望师傅指迷。请到里边看。”赛儿指引何正寅到
草堂上坐了,又自去央沈婆来相陪。赛儿忙来到厨下,点三盏好茶,自托个
盘子拿出来。正寅看见赛儿尖松松雪白一双手,春心摇荡,说道:“何劳女
②
主亲自赐茶!”赛儿说:“因家道消乏,女使伴当都逃亡了,故此没人用。”
正寅说:“若要小厮,贫道着两个来服事。再讨大些的女子在里面用。”又
①
见沈婆在旁边,想道:“世上虔婆无不爱财,我与他些甜头滋味,就是我心
① 玄帝——即“太上玄元皇帝”的省称,指老子。唐高宗尊奉道教,追封老子此称号。
② 消乏——贫穷、困苦。
① 虔婆——犹言“贼婆”,是宋元以来常用作骂妇女的话。
… 04…
腹,怕不依我使唤?”就身边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来,与赛儿说:“央干爷、
干娘作急去讨个女子。如少,我明日再添。只要好,不要计较银子。”赛儿
只说:“不消得。”沈婆说:“赛娘你权且收下,待老拙去寻。”赛儿就收
了银子,入去烧炷香,请出天书来,与何正寅看。却是金书玉篆,韬略兵机。
正寅自幼曾习举业,晓得文理。看了面上这首诗,偶然心悟,说:“女
主解得这首诗么?”赛儿说:“不晓得。”正寅说:“唐唐女帝州,头一字
是个唐字。下边这二句,头上两字,说女主的名字。末句头上是 ‘收’字,
说收了,就成大事。”赛儿被何道点破机关,心里痒将起来,说道:“万望
师傅扶持。若得成事时,死也不敢有忘。”正寅说:“正要女主抬举,如何
恁的说?”又对赛儿说:“天书非同小可,飞沙走石,驱逐虎豹,变化人马,
我和你日间演习,必致疏漏,不是耍处。况我又是出家人,每日来往不便。
不若夜间打扮着平常人来演习,到天明,依先回庙里去。待法术演得精熟,
何用怕人?”赛儿与沈婆说:“师傅高见。”赛儿也有意了,巴不得到手,
说:“不要迟慢了,只今夜便请起手。”正寅说:“小道回庙里收拾,到晚
便来。”赛儿与沈婆相送到门边。赛儿又说:“晚间专等,不要有误。”
正寅回到庙里,对徒弟说:“事有六七分了,只今夜便可成事。我先要
董天然、王小玉你两个,只扮做家里人模样到那里,务要小心在意,随机应
便。”又取出十来两碎银子,分与两个。两个欢天喜地,自去收拾衣服箱笼,
先去赛儿家里来。到王家门首,叫道:“有人在这里么?”赛儿知道是正寅
使来的人,就说道:“你们进里面来。”二人进到堂前,歇下担子,看着赛
①
儿,跪将下去。叫道:“董天然、王小玉,叩奶奶的头。”赛儿见二人小心,
②
又见他生得俊俏,心里也欢喜。说道:“阿也!不消如此。你二人是何师傅
使来的人,就是自家人一般。”领到厨房小侧间,打扫铺床。自来拿个篮、
秤,到市上用自己的碎银子买些东西,无非是鸡、鹅、鱼、肉,时鲜果子、
点心回来。赛儿见天然拿这许多物事回来,说道:“在我家里,怎么叫你们
破费,是何道理?”天然回话道:“不多大事,是师傅分付的。”又去拿了
酒回来,到厨下自去整理。要些油酱柴火,“奶奶”不离口,不要赛儿费一
些心。
看看天色晚了,何正寅儒巾便服,扮做平常人,先到沈婆家里,请沈公、
③
沈婆吃夜饭。又送二十两银子与沈公,说:“凡百事,要老爹、老娘看取,
后日另有重报。”沈公、沈婆自暗里会意道:“这贼道来得跷蹊,必然看上
④
赛儿,要我们做脚 。我看这妇人日里也骚托托的,做妖撒娇,捉身不住。我
不应承他,两个夜里演习时,也自要做出来。我落得做人情,骗些银子。”
夫妻两个回覆道:“师傅但放心。赛娘没了丈夫,又无亲人,我们是他心腹。
凡百事奉承,只是不要忘了我两个。”何正寅对天说誓。
三个人同来到赛儿家里,正是黄昏时分。关上门,进到堂上坐定,赛儿
自来陪侍。董天然、王小玉两个来摆列果子下饭,一面烫酒出来。正寅请沈
公坐客位,沈婆、赛儿坐主位,正寅打横坐。沈公不肯坐,正寅说:“不必
推辞。”各人多依次坐了。吃酒之间,不是沈公说何道好处,就是沈婆说何
① 奶奶——吴方言,对已婚妇人的尊称。
② 阿也——惊叹词,犹如说“哎呀”。
③ 看取——指点、关照。
④ 做脚——做引线、做内应、当帮手。
… 05…
道好处,兼入些风情话儿,打动赛儿。赛儿只不做声。正寅想道:“好便好
①
了,只是要个杀着,如何成事!”就里生这计出来。原来何正寅有个好本钱,
又长又大,道:“我不卖弄与他看,如何动得他?”此时是十五六天色,那
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日一般。何道说:“好月!略行一行再来坐。”沈公众
人都出来,堂前黑地里立着看月。何道就乘此机会,走到女墙边月亮去处,
假意解手,护起那物来,拿在手里撒尿。赛儿暗地里看明处,最是明白。见
了何道这条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长大。赛儿夫死后,旷了这几时,怎不动
火?恨不得抢了过来。何道也没奈何,只得按住,再来邀坐。说话间,两个
不时丢个情眼儿,又冷看一看,别转头暗笑。何道就假装个要吐的模样,把
手拊着肚子,叫:“要不得!”沈老儿夫妻两个会意,说道:“师傅身子既
然不好,我们散罢了。师傅胡乱在堂前权歇,明日来看师傅。”相别了自去,
不在话下。
赛儿送出沈公,急忙关上门。略略温存何道了,就说:“我入房里去,
便来。”一径走到房里来,也不关门,就脱了衣服,上床去睡,意思明是叫
何道走入来。不知何道已此紧紧跟入房里来,双膝跪下道:“小道该死,冒
②
犯花魁 ,可怜见小道则个。”赛儿笑着说:“贼道不要假小心,且去拴了房
门来说话。”正寅慌忙拴上房门,脱了衣服,扒上床来,尚自叫“女主”不
迭。诗云:
绣枕鸳衾叠紫霜,玉楼并卧合欢床。
今宵别是阳台梦,惟恐银灯剔不长。
且说二人做了些不伶不俐的事,枕上说些知心的话,那里管天晓日高,
①
还不起身!董天然两个早起来,打点面汤 、早饭齐整,等着。正寅先起来穿
了衣服,又把被来替赛儿塞着肩头,说再睡睡起来。开得房门,只见天然托
个盘子,拿两盏早汤过来。正寅拿一盏放在桌上,拿一盏在手里,走到床头
傍着赛儿,口叫“女主吃早汤。”赛儿撒娇,抬起头来,吃了两口,就推与
正寅吃。正寅也吃了几口。天然又走进来,接了碗去,依先扯上房门。赛儿
说:“好个伴当,百能百俐。”正寅说:“那灶下是我的家人,这个是我心
腹徒弟,特地使他来伏侍你。”赛儿说:“这等,难为他两个。”又摸索了
一回,赛儿也起来。只见天然就拿着面汤进来,叫:“奶奶,面汤在这里。”
赛儿脱了上盖衣服,洗了面,梳了头。正寅也梳洗了头。天然就请赛儿吃早
饭。正寅又说道:“去请间壁沈老爹、老娘来同吃。”沈公夫妻二人也来同
吃。沈公又说道:“师傅不要去了,这里人眼多,不见走入来,只见你走出
去,人要生疑。且在此再歇一夜,明日要去时,起个早去。”赛儿道:“说
得是。”正寅也正要如此。沈公别了,自过家里去。
话不细烦。赛儿每夜与正寅演习法术符咒,夜来晓去,不两个月,都演
得会了。赛儿先剪些纸人纸马来试看,果然都变得与真的人马一般。二人且
②
来拜谢天地,要商量起手 。
却不防街坊邻里,都晓得赛儿与何道两个有事了。又有一等好闲的,就
① 杀着——指保准成功的手段、办法。
② 花魁——对美貌女子的雅称。
① 面汤——吴方言,对洗脸水的称谓。
② 起手——动手、起事;指造反。
… 06…
①
要在这里用手钱 。有首诗说这些闲中人,诗云:
每日张鱼又捕虾,花街柳陌是生涯。
昨宵赊酒秦楼醉,今日帮闲进李家。
为头的叫做马绶,一个叫做福兴,一个叫做牛小春,还有几个没三没四帮闲
的,专一在街上寻些空头事过日子。当时马绶先得知了,撞见福兴、牛小春,
说:“你们近日得知沈豆腐隔壁有一件好事么?”福兴说:“我们得知多日
了。”马绶道:“我们捉破了他,赚些油水何如?”牛小春道:“正要来见
阿哥,求带挈。”马绶说:“好便好,只是一件,何道那厮也是个了得的,
广有钱钞,又有四个徒弟。沈公、沈婆得那贼道东西,替他做眼。一伙人干
②
这等事,如何不做手脚?若是毛团把戏 ,做得不好,非但不得东西,反遭毒
手,到被他笑。”牛小春说:“这不打紧。只多约几个人同去,就不妨了。”
马绶又说道:“要人多不打紧,只是要个安身去处。我想陈林住居,与唐赛
儿远不上十来间门面,他那里最好安身。小牛即今便可去约石丢儿、安不着、
褚偏嘴、朱百闲一班兄弟,明日在陈林家取齐。陈林我须自去约他。”各自
散了。
且说马绶径来石麟街,来寻陈林。远远望见陈林立在门首,马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