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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善家的上来伸手拉住她,在她脸上一摸,笑道:“嗳!好嫩的脸皮,你在我跟前三贞九烈算个什么,还装不认得。来意小哥已经在珍大爷面前求下了你,不是半过了明路的。就是使再多的银子,我也不敢接这个差。”
“大娘放尊重些。”入画忍住气。别的倒没什么,就只入画闻惯了清淡檀香,乍闻到王保善家的身上酸臭味,直冲鼻梁,让她受不了。入画立刻退后几步,甩开她的手,正色道:“您这话不名不白的,什么意思?他凭什么将我求下了,我还得伺候姑娘,就是姑娘出了阁,我少不得也跟去伺候,算天算地,也没有跟了他的理。”
不料听了这话,王保善家的拍手笑道:“我原道姑娘小,不料姑娘却明白!现摆着,可不是就要随嫁陪房,来意儿才急着向爷求你来着,幸好我们这位爷慈悲为怀,也就允了。”
入画顾不得她身上气味恶心,抓住她问:“这是真的!姑娘清誉毁不得。”
王保善家的一屁股笑下,把手拢在袖筒里,两只吊梢眼看这她,笑嘻嘻道:“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没影的事,事关这府里没出阁的清贵小姐,我就敢乱说?”入画低头不响,半天才道:“我们小姐还说要剃了头做姑子去……”
王保善家的大笑起来,一张脸立时千丘万壑,看起来像揉皱的牛皮纸。那张脸看得入画心惊肉跳,却又在笑,声音硬硬地刺进耳来:“听你们小姐发梦,岂有公侯家的小姐去做尼姑的?就是老祖宗许了,先太爷还不许呢!这门亲是先太爷订下的,因是宫里太妃薨了,又是国丧三年,怕小姐知道了野了心,这才瞒得铁桶似的。说起来,四姑娘也薄命,这会子老太爷也殁了,又是三年,嫁过去也老了……”
“对家是谁?”入画顾不得追究王保善家的不敬之罪,捏紧了帕子问,因为过于用力指甲都紧张地发白。胸腔里一颗心扑腾得厉害,这事错不得,一错,误的是两个人的终身。
冷汗沁了一手心。半晌,入画才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既是上面指定要瞒住,大娘如何晓得?不是骗我的吧。”
王保善家的这时却恼了,一拍屁股站起来,愤愤地指着她道:“好你个小浪蹄子,不是来意儿千请万托,我会到这里来?和你说这么的梯己话?却拿老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怀疑起老娘来了?我走了,你爱信不信!”说着作势要走。
入画顾不得欣喜来意儿为自己用心良苦。察言观色看王保善家的神色不是假装的,忙拖住她,赔笑道:“大娘说哪里话来,我岂有不知大娘能耐本事的?就再机密的事,也瞒不过您去不是。我年轻一时说错了话,您请担待些。”
千哄万哄,王保善家的大约想到银钱不少,这才缓了颜色,用手点着入画的额头教训道:“古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这你都不懂吗?别的不提,老娘若没点本事就敢贸然进这园子给你传话?一发告诉你也无妨,男方是冯紫英。倒不辱没你们家小姐,跟珍大爷又要好,看来你和来意儿日后是左右逢源了。我还要多承你们照顾呐。”王保善家的笑道。这话倒有几分真心,她心下若无这点算盘,也不会冒险为人进园子传话。
“承大娘吉言。”入画心不在焉地笑道。一句话被王保善家的拿住,早笑颠颠地去邀功领赏了。
“惯会倚风作邪的老厌物!”入画靠在树下低头笑骂,心却像竹子开了花,一簇一簇,心火燎原。到底是快乐,看见树叶飘飘洒洒的往下落,伸手接住,也仿佛还闻得到青叶末子的香。芭蕉,玉兰,秋海棠,层层叠叠的香,裹住她不放。
大喜过后,入画觉得浑身都酸软了,软绵绵地倚在石凳子上,用帕子盖住脸,隔着丝绢看天,天空粉粉润润的玫瑰色,铺天盖地的罩着人脸,微微发烫。
这九曲柔肠,情路蜿蜒。她和他,也有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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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02 PM《惜春纪》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好好的,你要道书做什么?”藕香榭里,惜春瞧着妙玉问,手在棋盘上分络着棋子,放进棋盒里。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看。”妙玉说。此时阳光移步到窗后,茶也换了几遭。藕香榭的绿窗下,冷香未尽,棋盘纷乱。惜春与妙于的对弈总在下午未时结束,像两朵孤洁的云缠绵擦身而过却必会决绝告别一般。然后各自回归安静处所。
“我走了,书几时给我?”妙玉起身问道,她待人素来清素,一针见血。很多人不喜欢她的凌厉,但惜春喜欢。
与妙玉在一起,不必说什么,或是,说什么都能够相悦。这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她们的交谈常常如寒泉一样直接,安静抵达心脏,而后在一瞬间,冰凉清冽的慧思迅速充盈每一个微细血管,是聪明且有慧根的人才能享受的快乐。
“后日吧。”惜春拿起茶抿一口笑:“我明日去观里取。”
“茶也就罢了,水不好,后日我打发给你送坛子好水来。”妙玉冷若冰霜地一笑,也不客套,径自走了出去。
惜春一笑,脸上春暖花开,靠着门看着妙玉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大观园的红花绿柳间,她的一身缁衣,清素难当。却也因清素,一发显得赢弱。
遥望生怜意,知卿亦可怜。
突然之间,惜春不笑了。不能笑了。惜春脸上的笑容像沁芳池的水纹一样,一圈一圈失散开去。她心有所感走到廊边低头去看,青碧的水映出她青春姣妙的容颜,平静的眉目。
眉山目水间浓凝不化的忧郁。
难道你想如她一样,孑身走完尘世长路?这路上无言无语无喜无嗔,生命像水一样无声流尽。左手年华,右手倒影,眼睁睁自己青春丧尽,白发齐眉?惜春,你想这样?
她看见水里那个人迟疑的眼神,然后她轻轻的摇头,口齿清晰地说:“我不想。”
在一个瞬间,惜春惊异于自己的尘心炽热。以前觉得自己是如何愤世嫉俗,想着出尘离俗,现在看起来全然不对。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想怎样?”她从妙玉的背影中望见自己将行的路,一种崭新的惶恐,奇异的不安和燥动渐渐成形。
惜春闭上眼睛细细冥想,她已经不用打坐也可以进入禅定的状态。慢慢,在那个虚空里,她看见自己与妙玉手中的棋子化作笔,而棋盘化作了水面。她们在水里写字,那些思想边写边消失。
“你的心苦追寻何事,你存在又有何义?”
“爱恨嗔喜怒,它们盘踞你的脑海之中,牵引你的思想,但你有无想过,它们是什么形状,有什么颜色,从何来,又由何而去?想明白这些原无来处,亦无去处,达至“无所得”的境界。“
她和妙玉两人对问。但这样思想的对峙最终必然没有明确的结果。没有高下,对错之分,只是相互缠绕,渐进,深入。
妙玉言道:“我渐渐可以看到虚空,但那扇门,惜春,它从我眼前倏然消失了。这是怎样的异象?”
她看着她的眼,走入明亮而广袤的星际,仿佛置身清冽冰凉的水中,她回答说:“我不知道。不能够理解。我如手拿花环的小孩子,虽然知道手里的花已经凋谢,依然不舍丢弃。我隐约有不满足,因为我的人生还是残损的,我陷在这残损里不能够看破,甘心放下,翩然靠近。妙玉,我还看不见虚空的所在。”
“那么——就是这里了。”惜春静静地睁开眼睛,笑意如地平线初绽的阳光。
妙玉的身影已经消失。原本对妙玉的,那鸢尾花般幽深怜意也变换成惜春自己紫罗兰般的的忧郁——还有些事我未听说,还有一些人我未看过。从未获得满足的心,如何能够满足安静?
离开思想的虚空,她变得更冷静,能够重新缜密的审视自己。
想起自己的十六年,都是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度过。惜春对自己心生歉意。幸好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眼瞥见入画朝自己走来,惜春的脸上立刻恢复了淡然无谓的情绪,转身走进了藕香榭。
天色渐渐暗下来,飞渡水上的光明已经逝去,藕香榭里烛光幽暗,惜春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像古墓里年久失色的绢画。
入画看见她渐渐挑亮了烛台。
惜春的脸在骤然而至的光明里显得鲜美娇艳,如同夜间窥见了一朵白色优昙盛绽开来的刹那芳华。
“姑娘。”入画轻声说:“老太太那边传饭了。”她眼底还残留了方才刹那的惊艳,被逼住了,呼吸有点不畅。
“就去。”惜春放下手里的小剪刀,往内室走去。入画在背后看着她,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同,而就像刚才眼前突然一亮一样。她能感受到惜春与以往有些微妙不同。这种感觉就像立春之日那个点刻过来,顷刻之间庭树房栊,堂前灶下,连人的眉眼之间都有了温和春意。
惜春对帮她整理发髻的入画说:“吃过饭我就去回老祖宗,明天你陪我去一趟玄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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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03 PM《惜春纪》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眼前飞雪渺茫。惜春裹紧了身上的缁衣,从角门的避风处站起来,她已经感到饥饿。在这里是无益的,日暮时分,这条街上行人稀少,或者应该是没有人,除了惜春,也没有住户,不见炊烟。
换言之,此地,无处化斋。
暮野四合。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孑身行走,惜春冷漠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安悸动。冷风激烈吹过,她只是再次裹紧了缁衣,往街口走去。
确信自己是这渺茫世间孑身行走,飘零的一个人。所以连悲伤自怜的心情也全部失却。因为没有时间和心境。
惜春站在街口,回头看这条街,刚才走过的大宅。眼前所有死寂地如同郊外荒冢,而她是祭扫的唯一的一个人。从街口那座残损的牌坊处,向外看。这城市,依旧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羌管箜篌配着女子的娇音,悠悠唱着:“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
现实现世似足海世蜃楼,那种华美脆弱得仿佛不堪一触。惜春吁一口气,让自己冻僵的手暖和一点。贾家覆灭了就覆灭了,家人四散朱门成灰。除了他们自己觉得是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死劫之外,没有人会有切肤的痛和不安。
新的王朝依旧是衣履鲜亮,歌声悦耳。一派太平盛世夜。新的天子,有新的臣,高楼连苑起,故此旧的高楼总要被摧毁。权臣和王族的存在,还有地位,永远没有他们心里所幻觉的那么伟岸,不可或缺。在历史的年轮里,连整个王朝迭覆有时也只是浅浅一道地刻痕。
人事更替,于这代代不息的摧毁和重建中隆隆向前。
惜春正想着前生旧事,却有一匹马四蹄泼风似地冲过来。惜春躲避不及,被带倒在地。寒冷和饥饿,让她一时无力站起,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和自己一样,来这样荒芜的地方,又做什么?展眼间那匹马已经在她刚刚避风停下来,马上的人围着雪毡,衣着华丽而厚实。纵身跳下马来,动作敏捷,看得出是个年轻有力的男子。
这个人……天暗,惜春看不清他的脸。此时又听到“得得得”的声音,一辆马车驶过,一个小孩将头伸出窗外,看见她倒在地上,就叫起来:“娘亲,娘亲快看,有人摔倒了!”
传来妇人温软的声音:“良儿,将头缩进来,小心冻着。“一边揭开帘子,望了一望,对车夫说:“停下,咱们去瞧一瞧,别把人摔狠了!”
车停了,小孩迫不及待的跳下来,将银子丢在惜春脚边,笑嘻嘻地说:“给。我娘说给你买馒头。”
惜春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跳达的孩子。
“娘亲,她是个哑巴。”孩子对着车上喊。他显然惊喜于自己的发现。
也许是这样说,才引得车里的妇人揭开帘子发话了:“良儿,快上车来,冻病了又是添事,我们去看你爹在做什么。”
车夫听说,已经伸手将小主子抱上车。惜春看着她们,孩子进去了,母亲楼住他,用手渥着他的手,暖着他,在车帘将要落下的时候,惜春轻轻地叫那妇人——入画。
妇人愣住了,她正是入画,过了一会儿,她从车里走出来,扶起惜春,叫道:“姑娘,是你?”
“嗯。”惜春点头,故人相见,没有必要回避,既然遇见就坦然相见,然亦没有那么多激动和寒暄。仅仅是方才有一霎那,入画扶起他的时候,她有伸手想握住入画的手的念头,但随即放弃。入画带着皮手筒,而她满手泥水,红肿溃烂。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说什么呢?其实,只是这么大的差距而已。
惜春什么都明白了,那不远处正在摆祭品的人已经一目了然,是来意儿。
“谢谢你们仍有心。”惜春再一次回头看看那条死寂的长街,心如止水。她转过身来双手合什,脸上笑意淡漠。
“我该走了,银子我收下。”惜春说:“多谢施主!”
入画被她的话又惊了惊,看着她,欲言又止。
出家人,四大皆空,肚子不可空。多年漂泊,她已经不再倔强和挑剔,渐渐学会接受善意和施舍。出家人也是要学习和适应这人间的。
“姑娘……“入画在背后张口叫出来,这一生,她欠了惜春,却无法忏悔。看见惜春回头,入画鼓足勇气说:”随我回家住,一晚上而已,你的衣服尽湿了。”
“不碍的。”惜春并没有搅扰故人的意思。看见入画就好象看见自己的前生,但是,现在那些事已经遥远破旧不堪了。
并且已经不重要。勿需留恋。
“小姐,请你留步。”来意儿显然也认出了她,急急走过来叫道。
“什么事?”惜春问。然后她沉默地看着他们。她的缄默自有一种力量,她的高傲没丢,虽然她现在落魄得很。
面对她,来意儿的歉意比入画更深,毫无疑问,他和入画的婚事顺利被应,是帮贾珍杀了贾敬的缘故。虽然不是他亲自拿刀,至少是他将那种药丸的方子教给玄真观的道士。
杀人不见血,也是杀人。惜春一直不知情,反而帮了他们大忙,她借故将入画驱逐,成全他们。
除了歉意渴望报答,还有一事,他一直深埋心底,再遇惜春。他决定把握机会同她说清。
“小姐,请务必到寒舍来,我和入画有东西要交给你。”他和入画跪下来,郑重地说:“求你一定去。”
车夫吓一跳,没想到他高贵富有的东家会向一个瘦弱肮脏的尼姑下跪,而那个尼姑居然表现的很淡漠,一点惊讶的意思也没有。
“我去,你们起来。”惜春说着,用力独立攀上马车。她已经不是那个上下车需要人保护的娇弱腼腆的小姐。
过去的惜春已然死去,死去很久。
她比谁都知道。是她,亲手将自己挫骨扬灰,决意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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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03 PM《惜春纪》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在车上,入画拿皮毛毡子给她裹身,惜春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良儿也不多话了,缩在母亲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刚才还是倒在路边的浑身肮脏的叫花子。他显然还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他们家漂亮的马车上。
一别十年,即使不是无话可说。一时之间也无从谈起,惜春和入画皆静默。
入画将脸转向窗外,她心里有种错觉,这种静默的气氛带她飞奔回十年前的藕香榭。她想起自己做丫鬟服侍惜春时,房间里整日弥漫的就是这种静默的味道。
她赤脚站在那里。她给惜春跪下。这一切也是她所规避的回忆。不想再提。
惜春不说话,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毯子里透出来让她舒服,旧日重温总是难得的,虽然难免悲凉。
“这个毯子是他的?”在裹紧毯子的时候,惜春看见了毯子上绣的字。
“谁的?”入画一惊,回过头来问。
“冯紫英。”惜春的眼睛在某个瞬间清亮如星。她道出这个名字时,心水亦是一颤,如烟往事中,瞬息间人影晃动。
“哦,是么。”入画红了脸,声音低了些。这样的东西她太多了,怎会记得一块马车上拿来垫屁股的旧毡子。
“怎么……会在这里呢?”惜春像在问,又似在自语。她不能忘记这是冯紫英的东西,是冯紫英一时兴起赏给入画的。
她犹记得入画当时激动兴奋的样子,历历在目。
曾经那样珍惜的东西,如今弃如鄙履。她看着入画,不做声,入画低了头。
良儿看看母亲,眼光在两个大人之间穿梭,虽然不清楚,他也能感觉到母亲的不安和尴尬。为什么要在这个叫花子面前害怕。良儿保护母亲的意识让他决意击退眼前这个嚣张的叫花子。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希奇,我们家现要一车也是有的,你不知道我爹……”良儿没有说完。他的话被入画急忙忙的喝断。
“良儿,不得无礼。”入画拘谨地对惜春笑。
惜春也笑了。她已经明白所有的意思,是呵,他们的境遇足够优渥。以前那些认为珍贵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选择丢弃,或是不再珍惜。这都是自然的事,无须受到指责。而且将过去的东西丢弃,告别过往,以新的身份和心情开始新的生活,亦并不是坏事。
对于不好的过去和伤痛。每个人都有遗忘和粉饰的权力。她亦明白,自己用力记取的,不能要求别人同样用力,这样自私。
“入画。你无须介意。不是怪你,我只是想起十年前的一些事,那场大雪。”惜春口气淡若飞雪。然而飞雪渺茫繁盛,可以很快叫人浑身湿尽。
是呵,不经意间入画的眼中亦显出沧桑山水。蓦然间,才显出,她也不再是十年前的小丫头,她也是历经十年风雨的成熟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