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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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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说得沈寒香又懒得搭理她。
  李珺头前骑马,到忠靖侯这边,只没走正门。李珺是常来的,引着马车向巷里角门去,门上人早已认得他。李珺要陪李玉倩进去,沈寒香便道,“我又没什么事,不进去叨扰,就在这儿等罢。”
  李玉倩扯着李珺的袖子慌忙忙朝里蹿。
  “管她作甚,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咱们赶紧进去赶紧出来就是。多挂心点你亲妹子成么?”
  李珺只笑不说话,朝沈寒香谦言两句就进去。
  碎云留在车上,沈寒香的手炉冷了,外面下雪,想下去透口气。
  碎云忙道,“三姑娘别乱跑,仔细吹了风要不好。”
  “不妨,拿我的披风来。”沈寒香裹着身大红披风,下去也不上门前说话。忠靖侯宅子的后巷,直通花市。远在角门上都闻得到香,这时节梅花开得最好,香气沁人心脾。
  沈寒香深吸一口气,正说过去看看。
  碎云跟出来,急得扯她膀子,“三姑娘快上去了罢,不然姐儿回来找不着人,要骂人的。”
  “横竖是骂我,你操什么心?”沈寒香全副心神已在花市上,她眼睛不好,鼻子好得很。不管碎云劝,便朝花市去了。碎云怕讨骂,踌躇半晌仍自呆在车上。
  三百步开外,便是梦溪花市,铺子里各式花卉摆着,除开梅花,大部分沈寒香都叫不出名字。自沈平庆摔了腿,她便没怎么出过门,嫁到李珺家里,虽说是长房媳妇,偏上头的婆婆一直管着,轮不到她做主。成天里的见识,就在天井里的四方小院。
  此时满目锦绣拥簇,她看得新鲜,想买几盆回去,问过价掏不出银子来,正觉十分尴尬。
  “多少钱?”
  一爽朗少年声音自旁传来,沈寒香扭头一看,想了会儿想不起是谁来。
  “统共八十七文,小哥帮付么?”花贩点头哈腰笑问。
  那少年摸来摸去,找出一两来给过,叫沈寒香道,“沈家妹子,不记得我了?”
  沈寒香着实想不起,拧着眉,要说什么。
  陈川已先自报门户,又抢将花盆捧起,五盆花竟两手合抱就抱了起来,枝桠参差贴着他的脸,一时陈川连路都看不见了,忙叫了声,“帮我看着点,我这……看不见了。”
  沈寒香帮他拿着找零,听这话登时哭笑不得,转回来牵着他的衣裳,带他朝巷子里走。
  “前些日子听说你病着了,好了么?”陈川把花安在车上,才过来同沈寒香说话。沈寒香找了净手的帕子给他,他就自擦起来。
  沈寒香皱皱眉毛。
  陈川又道,“听知县家少爷说的,有时他要来衙门里找他爹。”
  沈寒香脸色缓了缓,碎云捧了茶来,陈川不客气吃了,见沈寒香一副爱答不理,遂也知情识趣,告了声辞,等人都走了,沈寒香才反应过来找的零钱忘给他。
  陈川却已经跑远了。只得等下回见着再给。
  角门上传来说话的声音,淙淙如玉,字正腔圆的。沈寒香手里捏着陈川的钱,回身来,自窗缝里看了眼。
  却不料是个认得的。
  卜鸿一身白褂,站在角门外头,手不自觉仍捏着兰花指。身后跟着个小侍从,正在角门上与侯府的下人说话。
  说什么听得不太清,只不一会儿,门房上两个神情难看至极,一个二个动起手脚来,又不是要打架。
  碎云来看一眼,忙把沈寒香拉离窗户,“那是戏园子的人,三姑娘紧着看什么?”
  沈寒香怪道,“你见过戏园子的?”
  碎云半晌未说话,沈寒香又去爬窗子,她这才扯着她结结巴巴道,“戏子能有什么好看,下九流的人物,平白脏了姑娘的眼。”
  “你们家少爷不就爱去戏园子的么?”沈寒香道。
  碎云被堵得说不出话,目中又有些心虚。她是这回李玉倩要回来,李夫人才派去伺候李玉倩的,自然李珺那点事在府里也见怪不怪了。
  沈寒香把马车帘子一捞,索性趴在车窗上了。
  侯府上一个眼睛利索的见了,大声喝问,“这不是跟知县家少爷来的么?在这儿看什么?有甚好看?仔细爷爷挖了你的眼珠子,再来看个够!”
  那看门的是忠靖侯府门上一个门房的侄子,唤作王大的,觑沈寒香两眼,见她年纪小,又看不清衣饰,只道是个丫鬟。
  旁边一个看门的来拉住他,朝卜鸿问,“不是弟兄们为难你,一来上头没这个话,你在芳满院红是芳满院的事,到这里架子便再拿不得,我们弟兄也不吃这套。二来今儿侯爷在家,你来门上也不妥当,若叫侯爷延请的老爷主子们见到你来这儿,连累小侯爷也得喝一壶。主子们谈笑间的事,少不得我两个要挨一顿打。”
  卜鸿忙点头说晓得,叫旁边小侍拿银子出来,忙慌慌塞给他二人一个钱袋。他朝沈寒香看一眼,却没认出来,只作个揖,那面上意思沈寒香懂,是叫她装作没瞧见。
  沈寒香便放下帘子。
  一二句话间,外面就没声了。沈寒香又一看,卜鸿已进去了。此时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家两兄妹还没出来,沈寒香只得无聊发神,此话不提。
  只说卜鸿来找孟良清,实是少见的事,他幼年卖身戏班,最懂这些少爷公子,院子里一个着急求欢的样,出了芳满院,便是对面走来也当不认识。
  孟良清又是难得的一个,从不问他求什么,顶多画个脸谱,过把干瘾。偶尔朝他说几句外头的事,卜鸿亦很感激,把他当成个真心相交的。
  这日来求,实在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便是要他交全副家当来换家中长兄性命,他也肯给。
  却还没见着孟良清,就先见着李珺在院子里看花。卜鸿因有急事,只当没看见,却被李珺叫了住——
  “怎么我来,你也来,倒是有缘才得见一面。”
  卜鸿面有急色,李珺便问,“什么事着急忙慌,给我说一说,一准我有法子。”
  卜鸿朝堂内张望,孟良清那屋外守着一群仆妇小厮,显是屋内正在待客。
  李珺想,左不过不是人情就是银子的事,也不想让卜鸿上去搅扰自家妹子同孟良清叙话,便道,“那边有个空亭子,咱们过去好说话。也不怕人听见。”
  卜鸿略一低头,只得跟着李珺过去,李珺却等不及走上去,底下就与他勾着手指。到得亭中,卜鸿已满面窘迫,直欲去死。
  “哎,到底什么事,急得你这样?”李珺问。
  卜鸿实在难以启齿,但一想,若李珺有法子,也不必再去求孟良清。他私心里不大愿意求孟良清,以免淡了二人交情,便先朝李珺说了。
  原是急求着三千五百两银子是上下打点,把他个犯了事的亲哥放出来。
  李珺也不着急吃占他便宜了,犯难道,“在梦溪地面上么?”
  卜鸿摇头,“要在这上头,我便直接来找李公子了。”
  李珺想了想,道,“小侯爷现在见客,你进去不妥当,人多眼杂的,叫旁人见了你也不太好。不如找个空屋先坐会儿,若到吃晚饭还没出来,你便先回去。我同他日日相见的,替你说一声就是。”
  卜鸿一想,比起自己,李珺的面子更吃得开,遂答应下来。李珺自知道李玉倩这一缠孟良清,不到天黑自然不会出来的。那时又过去两个时辰,他的事自也上了手。
  卜鸿走时还千恩万谢,李珺自答应替他周旋,称不便送他。卜鸿自出去,算白耽搁了半日。
  李珺在这上头打的主意也很简单,只想着朝孟良清这边多要些银子,再使个人,假意去给卜鸿周转,那上头使得多少钱算多少,剩下的自吃了就是。
  外头沈寒香等到天快擦黑,李玉倩才被李珺送上车,但手里仍捏着那荷包,眼眶又红,像哭过的。
  沈寒香便不与她说话,催着外头快些回去府上,她已饿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很长,有很多要铺开的东西,收着等长胖也好啊!
  看这姑娘瘦得,只记得饿了……_(:з」∠)_
  随意调戏几把也成的呀~~~!!!

☆、祖母

  因回去得晚,李珺先带着李玉倩二人去禀过徐氏,便没去马氏处。
  徐氏叫两个婆子送李玉倩、沈寒香回马氏处,叫住李珺问了番学堂里的话。李珺听沈柳德已先搬去学堂了,并无讶异,必是早知道的。彩杏来叫吃茶,他便随吃了两口,回徐氏的话说,“明儿一早,我也要去的。”又问:“夫人有什么话,叫侄儿带过去给德哥儿的么?”
  徐氏叫人拿点心,朝李珺道,“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留的。柳德最是个上房揭瓦的小混蛋,你在那头,帮提点着才好。”
  李珺自然答应,走时又帮沈柳德带几支笔。彩杏送李珺出门,袖中偷摸出二两银来。
  李珺惊得一跳,忙推辞:“这做什么,我又不缺花用。”底下却已被彩杏抓着手,捏拢来手掌。
  彩杏笑道:“知道少爷不差这二两吃个果儿什么的,怕大少爷想吃点糖甚么的一时找补不开。”
  李珺笑而不言,再无多话,叫小厮拿着给沈柳德的笔出了门。
  当晚灯下,瞧是四支好笔,遂拣出喜爱的两支留下,另两支叫人拿个精巧的匣子收起,预备第二日带去学堂给沈柳德。
  李玉倩那天晚上回去,饭也没吃,到半夜,屋内起了个火盆。拿剪子铰烂那荷包,丢在盆儿里就烧。
  沈寒香被马氏逼着去叫李玉倩吃饭,枫娷提个食盒,来李玉倩屋里支小桌。
  “表姐烧什么……”
  碎云忙把火盆朝矮几底下藏,偏那矮几上铺了布的,流苏垂进火盆里,眨眼间火烧到桌面上来了。
  外间仆妇也惊动了,马氏刚坐下,要做点绣活,听外面喧闹,忙叫丫鬟搀着出来看。
  此时李玉倩那屋窗户推开,浓浓滚烟,火光已看不见了。
  马氏虚惊一场,叫来两个小的,并贴身伺候的丫鬟,李家带来的碎云也挨了骂,那丫头脸皮子薄,眼眶通红,不住抹泪。
  李玉倩绷着个脸,趁马氏没说话,骂道:“哭!就知道哭!左右我带来的丫鬟,姨妈看不过,就是看不过我的。”她也不看马氏,气得就朝外头跑,见自己满屋都是仆妇正收拾烧掉的桌椅,从罗汉床上撤单子下来。
  那地上跪着的碎云,听见李玉倩叫,也朝院子里去。
  马氏撑着腰起来,出门来李玉倩已叫着要回家去。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登时没了主意,马氏说话温柔细声,叫不住李玉倩。
  本两个婆子拉着她,李玉倩一声大叫:“下贱东西,谁碰我?碰掉我一块皮仔细叫我爹来……”她满面气得发红,只觉得都来看她笑话,又恶狠狠一眼瞪沈寒香,“谁叫你鬼鬼祟祟来我屋的!在你们这儿住着我是再没半点遮掩的!姨妈这里待客之道才新鲜!”
  嚷嚷间人已跑到门口,李玉倩说话难听,但比之沈寒香前世听过那些,也算不得什么,知她刻薄性子,叫枫娷去拦。
  手还没挨上,李玉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如丧考妣。
  “合着你们全家都欺负我,我是讨人嫌的,姨妈这里我再不来的!”不大个人,一溜烟地朝外跑去。
  沈寒香也顾不得马氏了,冲出去追。要叫李玉倩闹到徐氏跟前去,她娘脸上要不好看。
  沈家院子里素日天黑之后便少有人走动,园子太大,人却不多。一路连个灯都没有,只不过听得李玉倩抽噎之声。
  “表姐?!”沈寒香喊道,脚下不停朝前追。
  那李玉倩跑到桥上,忽住了脚。
  沈寒香见状,也停脚,朝李玉倩喊,“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你就想回去,也不是这会儿。”
  李玉倩不作声,眼珠四处盘桓。
  桥下乃是一片水池,李玉倩跑出来得急,忽问:“……夫人住在哪儿?你引我去!”
  沈寒香一时哭笑不得,朝前走两步,劝道:“大娘睡得早,这会睡下了,你再去扰,定不理你。”
  “别过来!”李玉倩大声一喝。
  沈寒香脚下停步,站在桥头,低声向说:“就天大的委屈,睡一觉就好了的,再有火也不该朝我娘撒气,她现有身子,出了事,别说你爹是知县,再大的官儿还大得过人命去?少不得你爹把你拿回去,要按着给我娘磕头谢罪的,说不得还一通好打。”
  李玉倩先时气晕了头,这会听沈寒香好言相劝,也不明白怎就闹这么大,有点不好下台。嘴上却道:“别来唬我!我娘到底是你娘亲大姐。”但话声发虚,显已认定沈寒香所说。
  “你娘也怀着身子,平白添堵。到时候……”沈寒香刻意曼着声。
  李玉倩气道:“我爹又要治一通打的是么?!”她气归气,却很明白,她爹当知县老爷多年,里外谁的都不听,只宝贝儿子,就庶出的一个儿,也充作她嫡亲娘的好儿子。
  沈寒香这才走近,一面觑她脸色,扯她袖子。
  “拉拉扯扯做什么?”李玉倩拨开沈寒香手,两个站在桥上,李玉倩略高得一些。
  沈寒香陪她站了会儿,小声道:“出来这么久,待会儿丫鬟婆子一大堆人追来不好看,一起回去罢。”
  李玉倩看她一眼,“现待我又好了,怕我去告状的罢。”
  “那你去。”沈寒香道。
  李玉倩闷头不吭声,半晌才道,“那晚上我睡迷了,打小的毛病……”她忽截住话头,防备地瞅沈寒香。
  沈寒香不说话,摸到李玉倩手冰冷,遂揣在怀里揉了揉。
  李玉倩满面通红,只咬唇不说话。
  “先回去,今晚上陪你睡。”
  李玉倩别过脸去,“说得谁要你陪似的!”
  “姐姐嫌我臭烘烘的我知道,那就算……”
  话未说完,李玉倩已先走下桥,原路返回了。
  第二天刚吃过早,李家来人接李玉倩,马氏身上不舒服,没出来送。沈寒香直把李玉倩送上车,又钻进马车里,说完话才出来去回马氏话。
  马氏约略问得几句,听说李玉倩没吵没闹,眉间松下来。
  沈寒香爬上床,贴着马氏肚皮,略去昨晚上同李玉倩一块儿睡时听来的话,觉得李玉倩也是个可怜人。在家中不得疼爱,一年到头两头跑,底下人也懂察言观色,加之有个不怀好意的舅舅。
  因想到枫娷说李家是带她回去教着等嫁人的,见马氏精神好些了,坐起身时,才问:“表姐定的是哪家人?门第好不好?”
  马氏听了发笑:“你就晓得门第什么的了,多半是你那屋的婆子调唆的!”
  沈寒香撇嘴没说话。
  马氏叹了口气,“嫁得远,隔山望水的,你姨妈想是接回去多看得几年。”
  沈寒香再要问,马氏推说头疼要睡,叫着底下人把沈寒香带出去。
  李玉倩从前嫁的那个,不是什么好门户,后欠下一屁股债,夫妻二人索性回娘家躲债来了。但沈寒香犹自记得,七岁这年并无李玉倩来沈家借住一事,一时有些闹不明白。又一想,原本冯氏死后,沈府上下传出流言,是马氏害的。马氏心头郁郁,说不得是推了李玉倩来住一事。
  沈平庆自冯氏没了,本就少来马氏处,李玉倩没来住便顺理成章。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抵如此。但若此后诸事皆与前世不同,枫娷未必会被徐氏赶出沈家。
  沈寒香辗转一夜,第二天一早枫娷来时,她便问:“大哥可找着你送的荷包了?”
  枫娷手底一停,回说没找着。
  然即如此,沈寒香日日在徐氏那边学字,也没听得只言半语说起枫娷,沈柳德时时递消息回来,偶给沈寒香捎点东西,无非报说读了什么书,而沈寒香一看那些东西出处,俱不是学堂里来的,就知在学堂沈柳德也没消停的。写信回去呢,一来她大字还不认得几个,二来手信从徐氏那儿过,自然徐氏要先过目,干脆不写了。
  过年时沈柳德回来,只呆十五日,忙忙应付外头结交的朋友,只分出半日与沈寒香小聚。
  沈寒香拥着火扑在桌前,满桌都是帮徐氏写的封。
  “幺妹越发出息了,虽然比我的字还差得远。”沈柳德拿着个封端详。
  “去,别在我跟前添乱,今儿谁拘着你,才不出去玩了?”沈寒香写过最后一个,想打发个人去送,连叫枫娷两声都没听见,才高声叫外头一个使唤婆子来拿,又叫枫娷去热上点酒。
  沈柳德眉一动,“这年纪上,就会吃酒了。”然他脸子红,眼底发亮,显是想吃。
  “我本来不吃的,大哥这么说,倒想吃点。”她一身素白,拥着脸孔微红,屋内炉子烤着,愈发惬意。
  “你这脸越发福相了,平时定懒怠动。”
  “又不是你们爷们儿,少出门的好。”
  说着话,酒来了,就叫枫娷也坐着吃,等沈柳德有三四分醉,沈寒香这才将他肩上衣服提着些,凑过来问,“娷姐姐给你绣的那荷包,究竟找不着了?”
  沈柳德想了大半天,这才想起,一拍脑门,“都多久的事了……确实找不着了。”
  “不妨事,给哥儿重绣了个。”枫娷便去把荷包拿来,亲手给沈柳德系上。
  这回沈寒香长了个心眼,早前枫娷绣时,就叫她别往上头绣名字什么的,叫人看着,说私相授受的不好。
  她睡得早,叫他们自去寻间空屋子说话:“西角里那个小屋,拿来堆东西的,你们要说话别来搅扰我,困得狠了!”
  等又两年过得,日子风平浪静,一架马车,五架牛车大箱小箱地载着沈柳德的行李回来,沈柳德已十七,站在徐氏面前说话,须低着头才行。
  沈平庆得了信,早也赶回来,父子二人,彻夜长谈过一回。沈寒香心里计较着昨年沈平庆出去办差摔了腿的日子,本来想无论如何留得沈平庆不去。
  但马氏生子时,沈平庆回来多呆了半年也没出门,时间上一错,那工程去的便不是沈平庆了。
  紧接着沈平庆找工匠来绘图丈量,于院落西角修两间书房,给沈柳德读书用。开春又自徐氏那边请了个沾亲带故的先生,四十来岁,姓陆。
  沈寒香原打算去蹭两天学,然沈柳德在学中虽不大用功,读的课也是沈寒香跟不上的。遂作罢,只一门心思学女工,识得几个字便爱看算术,马氏这边屋里精打细算时常听在旁绣衣的沈寒香忽指几句错。
  就连管家娘子盈芳在徐氏那儿也被沈寒香指过几次错算漏算,于是对账的日子徐氏就叫沈寒香过去,谈书说话,然后打发她写字。实是让她听一听,管家娘子报的由头数目,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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