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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乘客不是别人，正是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到的宁夜明。
眼下，窗外风雨交加，滂沱的大雨愈发疯狂地拍打着车窗之上，就连最高档的雨刮器也跟不上节奏，雨水就着灰暗的天空，整个城市就像是遭遇了洪灾。上班的高峰车辆不少，但能见度目测仅仅五十米左右，老陈已挺直了身板，全身心地盯着前方道路开着出租。
宁夜明双目带着倦意血丝，脑海中仍旧浮现着凌晨那些事的画面——
真名，是一个巫师最重要最宝贵的秘密。
一方面是因为巫师的那些普通人身份的亲朋好友。虽然巫师协会明令禁止伤害普通人，但对手段花样繁多的巫师，骚扰或者稍加痛苦于普通人身上简直比吃饭喝水还有简单。好在，仍有个古老年代就流传迷雾遮盖的说法束缚着巫师的作恶，那就是：
古时华夏所说的“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西方根据生前善恶来判定死后进入天堂还是地狱。到巫师这里，久远前就有人发现，一旦巫师以魔力手段杀害过多生灵，他们自己要不就会英年早逝，要不就难得善终，甚至连转世轮回都进不去。
另一方面，真名带给巫师另一大的威胁是，那些定位追踪和诅咒的魔法。
在拥有真名的情况下，这些魔法会轻易地如飞虫般跟踪到巫师身上。
总之，宁夜明心想共工应该不会对李馨雪的家人动手，毕竟报复心极重的共工是冲自己来的，没必要做到不死不休的灭口地步。另一方面，几小时前李馨雪就赶回家中处理了这事，用“一忘皆空”来清除父母的糟心记忆。
而他，巫师哨兵，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
一件能彻彻底底去除隐患的事。
这是他引起的，也该由他终结。
上午八点时分，他在去杀共工的路上。
*************
出租车下了城市的高架桥，在积水道路上经过绿灯路过，拐弯到达了一处地下室。
这里是金陵高铁站的地下。
司机老陈检查完手机到账的八十车费，瞥了眼那个年轻乘客，却正好看见后者，背着个长条的剑匣，像个古代侠客似的，不仅没有朝站内走去，而是向着一处黑暗无人的安全出口楼道。
老陈寻思着，难不成，这是要在高铁站拍电影？不过最终司机还是驶离了这里。
连灯都没有的楼梯漆黑一片，宁夜明打了个响指，一小簇的火苗瞬间光亮了身边——这是不会元素系的他所能实现的魔法极限。
嗒嗒的脚步声。
潮湿散着建筑臭味的楼梯上，宁夜明经过两层楼赫然停步。
不是因为没路可走，而是面前有个婆婆如女鬼一般不吭声地站在楼梯台阶上挡住去路！
宁夜明没有吓到，因为对方是他魔网上请来的神秘系巫师。火焰微光下，穿着一身黑袍般雨衣的老婆婆满脸皱纹，脸色面无表情地跟死人似的，她的实际年龄或许要比外表年轻很多，只因为频繁地使用神秘系魔法而没及时补充营养液变成这个样子，更惨的是她很可能寿命还所剩无多。
老巫婆看到宁夜明就咧嘴一笑，跟看到待宰的肥羊似，发出尖锐嗓音说：
“巫师，你只支付了十分之一的费用，我需要剩下的九百万当面转账……”
“这是那个巫师的照片，我所知关于他的所有身份信息魔网上都发给你了。”宁夜明不客气地打断老巫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对方，神情淡定，像是忘记光让这名巫婆出现在这就花费了足足一百万软妹币！
巫婆拿过照片，看了一眼，却并不准备动手，静静地等待着宁夜明的下文。
然而这年轻巫师第一句话就让她点燃愤怒——
“我并没有九百万软妹币，那一百万几乎是我全部积蓄……”
“巫师！你要知道欺骗戏耍像我这样一个五阶神秘巫，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光一百万，想我出手帮你占卜别的巫师位置，你觉得可能吗？”巫婆声音尖锐到极点，同样是如鬼叫般难听，她简直是怒极反笑，很久没在魔网上遇到这么“有胆子”的巫师了。
“但我能证明我很快就能还上这九百万！”
宁夜明拉起衣袖伸出右手腕，左手五指朝下在手腕上并合张缩，而如此魔力作用下，他的手腕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完整的蝴蝶图案，幻紫色的美轮美奂简直就像是要活过来！
巫婆满是皱纹的脸震惊无比，这是……
“你竟然有蝴蝶印记？！”
宁夜明点点头，了解内情的巫婆迫意味深长地重新打量了番宁夜明。后者平静得就像是面对死刑无比坦然的犯人，反正无路可走了不是。
这是杀过那个世界生灵才有极低概率获得的图案印记。
它确实能证明这个年轻巫师的能力，当然可能只是运气好，偶然一次击杀就幸运地爆出这个印记，但谁也不能否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终于，巫婆粲粲一笑，她的声音就是中年妇女那种，听起来有那么些愉悦满意——
“同意。延期，一年内补齐剩下九百万。”
整整价值一千万的单子不是。
哪怕她一个五阶的神秘系巫师，也只偶尔才遇得到这种买卖，目标对象是个三阶巅峰的巫师，ID共工，隐知社成员，无真名，无贴身物品，关键有照片。
那么买家提供的信息已足够占卜定位目标，五阶对上三阶难度并不大。神秘系多数魔法都以寿命为代价，虽然和“魔化”的副作用近似，但营养液缓解治疗的效果却只有50％甚至更低，就这笔单子而言，巫婆大约估算自己需要花费两三百万的成本买营养液。
稳赚不赔……
巫婆缓缓地伸手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球体积不大，单只手就能牢牢抓住。伴随着她喃喃念着古怪难解的语言咒词，楼道里逐渐泛起了一股阴冷的邪气。
这还是下雨的闷热季节，宁夜明居然是感到阵阵的寒意。
楼道里弥漫着迷迭香、薄荷和胡椒混合的奇异味道！
古老的巫术魔法，近现代“魔化”为首的魔法体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给人更强烈更震撼的是，那颗水晶球猛然散发出破裂般的蓝光，就如同清澈的海水幽蓝，给人一种浩大、神秘乃至不可捉摸的感觉！
水晶球竟然是浮空自己旋转了起来！
就像一颗星球在自转起舞！
在五阶的深邃魔力面前，动弹不得的宁夜明神色中有着震撼、坚毅乃至果决的复杂意味，这是他头一回在魔网上买这种价位级别的服务，更是头一次亲眼见五阶神秘系施展占卜定位魔法。
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达到这个高度，宁夜明紧握拳头。
在蓝色星光的水晶球光芒下，宁夜明混着血丝的双眼牢牢地盯着，直到水晶球内呈现出了共工的影像，他静默冰冷的表情似乎才微微松缓一些。
共工这是在某处房屋的床上躺着休息。
“好了，这颗‘定位显象’的水晶球能持续一个小时，一千万一小时，啧啧……不过相信足够你完成该完成的事了。”巫婆发出诡异的笑声，巫师仇杀的事她见得实在太多了，流血、报复甚至有祸及普通家人的，不过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事。
水晶球缓缓落到了宁夜明的手心，看着就像小孩子喜欢的剔透珠子。
只差最后一步。
宁夜明拿出夹在背后裤腰带里头的平板，连接进入魔网。
蓝色电子屏幕转到了金陵本地的城市地图，宁夜明面无表情的冷酷样子像是在指挥一次军事行动。巫婆粲声一笑，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并无兴趣，走上楼便消失不见。
然后，宁夜明居然是一把将水晶球用超强力量轻松捏爆！
那些粉末犹如星辰银辉洒落在屏幕之上。
在魔法作用下，电子地图上显示出了一个红点的位置。
那是一小时内实时的共工位置！
魔网上预付的一百万软早已经转账扣除。巫师只盯了地图几秒，便随即是同样离开这车站黑暗的地下楼梯安全出口，他内心想的只有——
你既然想见我，共工，那我现在来了！
第19章 共工（）
“今天雨真大……”
赵老太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提着刚买回的菜，钻入她住的老旧房屋楼道内，忍不住喃喃地抱怨。外面风雨之大，就像是老天爷发怒似的要淹没整个城市。
老太穿着黑色长裤边缘都已淋湿，但她心情仍算不错，毕竟是及时买到今天一家人要吃的菜。精神矍铄的她收起了伞，向着破旧肮脏贴着各类假证等灰色广告的楼梯上走去，这片住宅区都是些有年头的老房子，自然没有电梯。好在老太虽然七十出头，但身体却倍儿健康。要不怎么敢在这样的暴雨天出门买菜？
楼梯上还传来沉闷的脚步，是有人踩得很重往楼下走。
赵老太准备着跟这一栋她都认识的哪个邻居打声招呼，却是看到了那个有刀疤的年轻人。
那人脸色怕是比这天气还要阴沉，一看到老太太盯着他，便恶狠狠地说道：
“看什么看！老太婆！”
赵老太满心厌恶和排斥显露在了脸上，她是个热情善良的好人，但对眼前这位却怎么着都提不起好意——
这人她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住他对面的小江有次跟他闹矛盾吵架，小江有理有据他说不过，便一声不吭地要杀了小江似的看了小江几眼，赵老太正好路过看见，劝和两人。但三天后，小江忽然是得了重病住进医院，听说还是什么疑难重症，邻居们都怪可惜奇怪的：
怎么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忽然得这种病？
但赵老太就觉得不对劲，她怀疑是这个刀疤年轻人干的。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做到让人得重病，但是那天要害人的眼神不会有假。。
赵老太便很很排斥这个从来不跟别人来往的邻居。
今天又在楼道里遇见，赵老太根本没有给对方让路的意思，而是大摇大摆地直接走上前。刀疤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老太轻瞥了这个刀疤怪人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和厌恶之情，或许她要听过对方那个名为“共工”混黑似的名号，或许就不会那么做了。
共工内心狂骂“老不死的东西……”，他今天一醒来就觉得烦躁无比，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在家里越待越觉得不耐烦，便准备出门。
哪知道这普通人又自以为是地在这晃悠，要不是巫师不能直接对普通人动手……共工想起，上次对门那个小江同样是类似不知死活地招惹他，他只是稍加手段，便让对方花了几十万治病——
哼哼，等着老太婆，等我出趟门，回来有你好果子吃的！
共工阴冷地看了赵老太一眼，后者没注意到，向楼梯上走去。过了一会，她却是想起刚才那怪人邻居似乎是出门没带伞。
好心的赵老太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下楼帮对方下……算了，外面雨这么大，他自己肯定会上楼重新拿伞。
然而，直到赵老太开门走进自家屋子，也没听见楼道内有再响起过脚步声。
**************
有些巫师天生就觉得自己比普通人高贵，能冥想拥有魔力的事实似乎也佐证着这一点。然而巫师协会为首制定的准则管制，加上生活本身的金钱成本，使得巫师们的优越地位并不能轻而易举地显露在普通人面前。
这种困境让很多巫师不爽，也让他们对普通人缺乏好感充满恶意，共工正是其中之一。
暴雨仍铺天卷地在金陵城中肆虐。
没打伞的共工却没被淋湿，雨水附着于他的衣服表面，被无形屏障挡住，那是名为“敝帚自珍”的隔绝魔法，只不过无时不刻需要消耗魔力维持。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反而是如同猎犬一般拼命嗅探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它是来自哪里呢？那种心烦的源头？
一小时前共工刚在魔网上，从37号巫师私聊消息，得知执法部那群废物没能抓住哨兵和那个真名李馨雪的女巫。共工怀疑自己不详的预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巫师协会的人真是酒囊饭袋束手束脚的废物！
走出小区外，街道上这么大的风雨，几乎是没有行人。沿途经过的司机，看到这么个连伞都不撑的家伙，还有好心想要搭乘他一趟的，直接是被共工那杀人犯似的冰冷眼神吓退。
大概漫无目的行进几百米路，共工忽然止步。
难道是……
他眉头一皱，想起来昨晚的情况：
那个真名为李馨雪的女巫，他通过真名确实是联系找到她家人，但自己只是普通的威胁，并没有透露关于自己任何信息，难不成哨兵和那女巫这么快就还击找上门来？
越想越不对劲，他决定抓紧时间去查到的李馨雪父母住的地址——
要给那夫妇点苦头吃吃，到时候哨兵和那个女巫就按耐不住，自己跑过来。共工毫不在乎他违规越线的计划，对他而言反正不是头一回。
浑身干净不沾雨水的共工，稳重地迈步向前。风雨交加，声势大得常人根本睁不开眼，巫师已经是悄然魔化60％水准，利用超出一般人的身体素质行进着。
他的实力已经位于三阶巅峰，相比起来，他所了解的哨兵则只处于刚刚迈入三阶的水准。
要是哨兵那家伙独身一人出现，共工眯了眯眼，他自认以一对二是打不过，但要是和哨兵单挑……
哼哼，巴不得如此。
共工速度渐快，脚步放开飞驰得就像是雨幕中穿行的一支箭！
他已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杀掉巫师哨兵——已经不是隐知社的那家伙，还跟原来一样总是一脸正义感十足，插手管他幽灵猫头鹰，他TM装给谁看啊！
而且哨兵这次会不来救那女巫的父母？不可能！共工已经沉下心来，决定除去自己这颗心头刺，报那夜被抢夺走魔宠的仇！
箭在穿梭，疾驰，融混着雨水珠帘的声浪，留下道道残影！
然而就当共工已然在无人的人行道上，速度要飙升至非人的极致时，就如同恢弘奏乐高潮将至，却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腥重咸味，就像是会招来鲨鱼的鲜血在海洋中弥漫。共工才刚嗅到这味道，就看见一个黑色人影从侧面巷子飞身而出，如撑杆跳般高高跃起，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长直的武器，如古老存在的半兽人横跳携着狂风暴雨之势劈砍而来。
“哨兵！”
临近才看清对方面容的共工又惊又怒，哨兵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
但当下的形势，共工虽然确定哨兵肯定没钱买炼金武器，却也不敢托大以魔化了的肉身抵抗。要知道哪怕是普通兵刃在巨大力量作用下，也有着劈金斩铁的威力。只见共工速度极快，一脚居然是硬生生地踹飞旁边老旧电线杆，踢足球似的要跟哨兵撞个正面！
然而武器锋芒已至，哨兵看上去毫不费力地直接一剑劈开电线杆，共工这时候才看清他用的是一柄应该是碳制金属长剑。不是炼金武器，但也应该是特殊打造的超强硬度，共工眼光锐利，身为哨兵以前的同事，他太了解他们这些秘密社团底层成员的资产和技术特点了。哨兵跟他一样，没那个财力，只能用这种经不起巫师几次折腾的武器。
这边宁夜明如天使收翼刚刚落地，共工牢牢盯着，分析捕捉对方可能的进攻路线。
哨兵算是个古武爱好者，专门爱在魔网上研究各类招数技巧。以前在隐知社，靠的就是魔化下出其不意的套路应用，才混出点名堂，武器兵刃一类他主攻的是最为常见的剑类。这点，早就跟哨兵交过手的共工再清楚不过。
等等，他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共工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大雨倾盆，袭卷得人眼都睁不开，他们这侧战斗已经有经过的车辆注意到。
先不管了，共工眼神杀意凌冽，估计等会巫师协会就会赶来，自己得抓紧时间杀了对方！然而他一定想不到，忽然现身的哨兵也是这么想的。
路面积水波荡，双眼通红的两人已经是爆发全开拼在一起。宁夜明的普通长剑径直砍劈在共工的身体上，却留不下一点伤痕，魔力没法在这样的兵器上引导覆盖，从而达到杀伤对方的效果，纯粹是身体的较量。
共工“魔化”的各项数值明显是高于宁夜明，好在哨兵靠着过人的技巧招数能相持住不相上下。然而只一个破绽间隙，共工就把握住霸王拉弓般大力侧踢，将倒立持剑护身的宁夜明重重踹开十几米的距离。紧接着，那边共工根本不给机会，侧过身子如加速坦克，携万斤之力，巨大爆发力轰然惊鸣，毁天灭地冲撞过来！
铁山靠！
昔者，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
当有辆坦克冲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电光火石间，宁夜明神情镇定甚至透着些冷酷意味，他根本就没想过逃避！
握剑，朝前，自上，而下，斩落！
雨幕空气中响起高速撕裂的呜声，听起来就像是幽影在哭泣。
共工露出狞笑，居然找死刚正面？要知道他的力量满值巅峰高达三十三点！只差两点就迈入四阶标准的三十五点！这完完全全就是能把哨兵碾压粉碎成碎末的力量！
剑瞬间断裂飘散成无数碎花般的片屑，紧接着，宁夜明便被撞飞几十米的距离。
脚下雨水多了鲜红的邪魅，那血液不仅是宁夜明口吐嘴中喷出，同样共工脸庞正中间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赤红而狰狞，就像是地狱中散发硫磺臭味的恶魔。
共工没料到哨兵会和他用以伤换伤这种方式拼命，随即便咧嘴一笑，对魔化后整体数值更高的他，哨兵无异于是自杀来送死。
他大步走去，那边宁夜明脚下碎石凹陷，整个人侧身倒在里面，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断气失去呼吸。旁边店铺内的普通人已经是注意到这边情况，面对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场景，慌忙选择了报警，更糟的是连车辆都围过来。
有目睹全程的心想这简直比电影还要好看！
那被剑劈了正面的男子，走上前，似乎要一脚狠狠踩去，结束这场街头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