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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行同宿,其实水米无交。老爷若不信时,只去问你家奶奶就是。”众人中有几个伶俐的道:“是了,是了,怪道那一日你道他带破布、买巴豆,我说要他何用,原来为此。这等看来,果然不曾受他淫污了。”
内中也有妻子被掳的,又问他道:“这等前日掳去的妇人,可还有几个守节的么?”贼头道:“除了这一个,再要半个也没有,内中还有带人言、剃刀的,也拚不得死,都同我睡了。”
问的人听见,知道妻子被淫,不好说出,气得面如土色。
二郎提了棍子,从头打起,贼头喊道:“老爷,我有二千多两银子送与老爷,饶了我的命罢。”众人道:“银子在那里?”
贼头道:“在某处桥下,请去捞来就是。”二郎道:“那都是你掳掠来的,我不要这等不义之财,只与万民除害!”起先那些问话的人,都恨这贼头不过,齐声道:“还是为民除害的是!”不消二郎动手,你一拳,我一棒,不上一刻工夫,呜呼哀哉尚飨了。还有几个害贪嗔病的,想着那二千两银子,瞒了众人,星夜赶去掏摸,费尽心机,只做得个水中捞月。
看官,你说二娘的这些计较奇也不奇,巧也不巧?自从出门,直到回家,那许多妙计,且不要说,只是末后一着,何等神妙!他若要把他弄死在路上,只消多费几粒巴豆,有何难哉。
他偏要留他送到家中,借他的口,表明自己的心迹,所以为奇。
假如把他弄死,自己一人回来,说我不曾失身于流贼,莫说众人不信,就是自己的丈夫,也只说他是撇清的话,那见有靛青缸里捞得一匹白布出来的?如今奖语出在仇人之口,人人信为实录,这才叫做女陈平。
陈平的奇计只得六出,他倒有七出。后来人把他七件事编做口号云:一出奇,出门破布当封皮;二出奇,馒头肿毒不须医;三出奇,纯阳变做水晶槌;四出奇,一粒神丹泻倒脾;五出奇,万金谎骗出重围;六出奇,藏金水底得便宜;七出奇,梁上仇人口是碑。
卷之二 仗佛力求男得女 格天心变女成男
诗云:
梦兆从来贵反详,梦凶得吉理之常。
却更有时明说与,不须寤后搅思肠。
话说世上人做梦一事,其理甚不可解,为甚么好好的睡了去,就会见张见李,与他说起话、做起事来?那做张做李的人,若说不是鬼神,渺渺茫茫之中,那里生出这许多形象?若说果是鬼神,那梦却尽有不验的,为甚么鬼神这等没正经,等人睡去就来缠扰?或是醉人以酒,或是迷人以色,或是诱人以财,或是动人以气,不但睡时搅人的精神,还到醒时费人的思索,究竟一些效验也没有,这是甚么原故?要晓得鬼神原不骗人,是人自己骗自己。梦中的人,也有是鬼神变来的,也有是自己魂魄变来的。若是鬼神变来的,善则报之以吉,恶则报之以凶。
或者凶反报之以吉,要转他为恶之心;吉反报之以凶,在励他为善之志。这样的梦,后来自然会应了。
若是自己魂魄变来的,他就不论你事之邪正,理之是非,一味只是阿其所好。你若所好在酒,他就变做刘伶、杜康,携酒来与你吃;你若所好在色,他就变作西施、毛嫱,献色来与你淫;你若所重在财,他就变做陶朱、猗顿,送银子来与你用;你若所重在气,他就变做孟贲、乌获,拿力气来与你争。这叫做日之所思,夜之所梦,自己骗自己的,后来那里会应?我如今且说一个验也验得巧的,一个不验也不验得巧的,做个开场道末,以起说梦之端。
当初有个皮匠,一贫彻骨,终日在家堂香火面前烧香礼拜道:“弟子穷到这个地步,一时怎么财主得来?你就保佑我生意亨通,每日也不过替人上两双鞋子,打几个掌头,有甚么大进益?只除非保佑我掘到一窖银子,方才会发积。就不敢指望上万上千,便是几百、几十两的横财也见赐一注,不枉弟子哀告之诚。”终日说来说去,只是这几句话。忽一夜就做起梦来,有一个人问他道:“闻得你要掘窖,可是真的么?”皮匠道:“是真的。”那人道:“如今某处地方有一个窖在那里,你何不去掘了来?”皮匠道:“底下有多少数目?”那人道:“不要问数目,只还你一世用他不尽就是了。”皮匠醒来,不胜之喜,知道是家堂香火见他祷告志诚,晓得那里有藏,教他去起的了。等得到天明,就去办了三牲,请了纸马,走到梦中所说的地方,祭了土地,方才动土。
掘下去不上二尺,果然有一个蒲包。捆得结结实实,皮匠道:“是了,既然应了梦,决不止一包。如今不但几十几百,连上千上万都有了。”及至提起来,一包之下,并无他物,那包又是不重的。皮匠的高兴先扫去一半了。再拿来解开一看,却是一蒲包的猪鬃。
皮匠大骇,欲待丢去,又思量道:“猪鬃是我做皮匠的本钱,怎好暴弃天物。”就拿回去穿线缝,后来果然一世用他不荆这或者是因他自生妄想,魂魄要阿其所好,信口教他去起窖,偶然撞着的;又或者是神道因他聒絮得厌烦,有意设这个巧法,将来回覆他的,总不可知。这一个是不验的巧处了。
如今却说那验得巧的。杭州西湖上有个于坟,是少保于忠肃公的祠墓。凡人到此求梦,再没有一个不奇验的。
每到科举年,他的祠堂竟做了个大歇店,清晨去等的才有床,午前去的就在地下打铺,午后去的,连屋角头也没得蹲身,只好在阶檐底下、乱草丛中打几个瞌睡而已。
那一年有同寓的三个举子,一齐去祈梦,分做三处宿歇。
次日得了梦兆回来,各有忧惧之色,你问我不说,我问你不言。
直到晚间吃夜饭,居停主人道:“列位相公各得何梦?”
三个都攒眉蹙额道:“梦兆甚是不祥。”主人道:“梦凶得吉,从来之常,只要详得好。你且说来,待我详详看。”内中有一个道:“我梦见于忠肃公亲手递个象棋与我,我拿来一看,上面是个’卒’字,所以甚是忧虑。卒者死也,我今年不中也罢了,难道还要死不成?”那二人听见,都大惊大骇起来,这个道:“我也是这个梦,一些不差。”那个又道:“我也是这个梦,一些不差。”三人愁做一堆,起先去祈梦,原是为功名;如今功名都不想,大家要求性命了。
主人想了一会道:“这样的梦,须得某道人详,才解得出,我们一时解他不来。”三人都道:“那道人住在那里?”主人道:“就在我这对门,只有一河之隔。他平素极会详梦,你们明日去问他,他自然有绝妙的解法。”三人道:“既在对门,何须到明日,今晚便去问他就是了。”主人道:“虽隔一河,无桥可度,两边路上俱有栅门,此时都已锁了,须是明日才得相见。”三人之中有两个性缓的,有一个性急的,性缓的竟要等到明日了,那性急的道:“这河里水也不深,今晚便等我涉过水去,央他详一详,少不得我吉凶就是你们的祸福了,省得大家睡不着。”说完,就脱了衣服,独自一个走过水去,敲开道人的门,把三人一样的梦说与他详。
道人道:“这等夜静更深,栅门锁了,相公从那里过来的?
“此人道:“是从河里走过来的。”道人道:“这等那两位过来不曾?”祈梦的道:“他们都不曾来。”道人大笑道:“这等那两位都不中,单是相公一位中了。”此人道:“同是一样的梦,为甚么他们不中,我又会中起来?”道人道:“这个‘卒’字,既是棋子上的,就要到棋子上去详了。从来下象棋的道理,卒不过河,一过河就好了。那两位不肯过河,自然不中;你一位走过河来,自然中了,有甚么疑得?”此人听见,虽说他详得有理,心上只是有些狐疑;及至挂出榜来,果然这个中了,那两个不中。可见但凡梦兆,都要详得好,鬼神的聪明,不是显而易见的,须要深心体认一番,方才揣摩得出。
这样的梦是最难详的了;却一般有最易详的,明明白白,就像与人说话一般,这又是一种灵明,总则要同归于验而已。
万历初年,扬州府泰州盐场里,有个灶户,叫做施达卿。
原以烧盐起家,后来发了财,也还不离本业,但只是发本钱与别人烧,自己坐收其利。家资虽不上半万,每年的出息倒也有数千。这是甚么原故?只因灶户里面,赤贫者多,有家业者少,盐商怕他赖去不肯发大本与他;达卿原是同伙的人,那一个不熟?只见做人信实的,要银就发,不论多寡,人都要图他下次,再没有一个赖他的。
只是利心太重,烧出盐来,除使用之外,他得七分,烧的只得三分。家中又有田产屋业,利上盘起利来,一日富似一日,灶户里边,只有他这个财主,古语道得好:地无朱砂,赤土为佳。
海边上有这个富户,那一个不奉承他?夫妻两口,享不尽素封之乐。只是一件,年近六十,尚然无子。
其妻向有醋癖,五十岁以前,不许他娶小,只说自己会生,谁想空心蛋也不曾生一个。直到七七四十九岁以后,天癸已绝,晓得没指望了,才容他讨几个通房。
达卿虽不能够肆意取乐,每到经期之后,也奉了钦差,走去下几次种。
却也古怪,那些通房在别人家就像雌鸡、母鸭一般,不消家主同衾共枕,只是说话走路之间,得空偷偷摸摸,就有了胎;走到他家,就是阉过了的猪,揭过了的狗,任你翻来覆去,横困也没有,竖困也没有,秋生冬熟之田,变做春夏不毛之地,达卿心上甚是忧煎。
他四十岁以前闻得人说,准提菩萨感应极灵,凡有吃他的斋,持他的咒的,只不要祈保两事,求子的只求子,求名的只求名,久而久之,自有应验。
他就发了一点虔心,志志诚诚铸一面准提镜,供在中堂。
每到斋期,清晨起来,对着镜子,左手结了金刚拳印,右手持了念珠,第一诵净法界真言二字道:唵嚂念了二十一遍。第二诵护身真言三字:唵啮临。
也是二十一遍。第三诵大明真言七字:
唵么抳钵讷铬吽。
一百零八遍。第四才诵准提咒廿七字: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提、俱胝喃、怛你也他、唵折隶主隶、准提娑婆诃。
也是一百零八遍。然后念一首偈: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
我今称赞大准提,惟愿慈悲垂加护。
讽诵完了,就把求子的心事祷告一番,叩首数通已毕,方才去吃饭做事。
那准提斋每月共有十日,那十日?
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廿九,三十。
若还月小,就把廿七日预补了三十,又有人恐怕琐琐碎碎记他不清,将十个日子编做两句话道:一八四五八,三四八九十。
只把这两句念得烂熟,自然不会忘了。只是一件,这个准提菩萨是极会磨炼人的,偏是不吃斋的日子再撞不着酒筵;一遇了斋期,便有人请他赴席。
那吃斋的人,清早起来,心是清的,自然记得,偏没人请他吃早酒;到了晚上,百事分心,十个九个都忘了,偏要撞着头脑,遇着荤腥,自然下箸,等到忽然记起的时节,那鱼肉已进了喉咙,下了肚子,挖不出了。
独有施达卿专心致志,自四十岁上吃起,吃到六十岁,这二十年之中,再不曾忘记一次,怎奈这桩求子的心事再遂不来。
那一日是他六十岁的寿诞,起来拜过天地,就对着准提镜子哀告道:“菩萨,弟子皈依你二十年,日子也不少了;终日烧香礼拜,头也磕得够了;时常苦告苦求,话也说得烦了。就是我前世的罪多孽重,今生不该有子,难道你在玉皇上帝面前,这个小小分上也讲不来?如今弟子绝后也罢了,只是使二十年虔诚奉佛之人,依旧做了无祀之鬼,那些向善不诚的都要把弟子做话柄,说某人那样志诚,尚且求之不得,可见天意是挽回不来的。则是弟子一生苦行不唯无益,反开世人谤佛之端,绝大众皈依之路,弟子来生的罪业一发重了。还求菩萨舍一舍慈悲,不必定要宁馨之子,宝贵之儿,就是痴聋暗哑的下贱之坯,也赐弟子一个,度度种也是好的。”说完,不觉孤栖起来,竟要放声大哭,只因是个寿日,恐怕不祥,哭出声来,又收了进去。
及至到晚,寿酒吃过了,贺客散去了,老夫妻睡做一床,少不得在被窝里也做一做生日。
睡到半夜,就做起梦来,也像日间对着镜子呼冤叫屈,日间收进去的哭声此时又放出来了。正哭到伤心之处,那镜子里竟有人说起话来,道:“不要哭,不要哭,子嗣是大事,有只是有,没有只是没有,难道像那骗孩童的果子一般,见你哭得凶,就递两个与你不成?”达卿大骇,走到镜子面前仔细一看,竟有一尊菩萨盘膝坐在里边。达卿道:“菩萨,方才说话的就是你么?”菩萨道:“正是。”达卿就跪下来道:“这等弟子的后嗣毕竟有没有,倒求菩萨说个明白,省得弟子痴心妄想。”
菩萨道:“我对你说,凡人‘妻财子禄’四个字,是前生分定的,只除非高僧转世,星宿现形,方才能够四美俱备,其余的凡胎俗骨,有了几桩,定少几桩,那里能够十全?你当初降生之前,只因贪嗔病重了,讨了’妻财’二字竟走,不曾提起‘子禄’来,那生灵簿上不曾注得,所以今生没有。我也再三替你拘回,怎奈上帝说你利心太重,刻薄穷民,虽有二十年好善之功,还准折不得四十载贪刻之罪,那里求得子来?后嗣是没有的,不要哄你。”达卿慌起来道:“这等请问菩萨,可还有甚么法子,忏悔得来么?”菩萨道:“忏悔之法尽有,只怕你拚不得。”达卿道:“弟子年已六十,死在眼前,将来莫说田产屋业都是别人的,这是这几根骨头,还保不得在土里土外,有甚么拚不得?”菩萨道:“大众的俗语说得好:‘酒病还须仗酒医。’你的罪业原是财上造来的,如今还把财去忏悔。你若拚得尽着家私拿来施舍,又不可被人骗去,务使穷民得沾实惠,你的家私十分之中散到七、八分上,还你有儿子生出来。”
达卿稽首道:“这等弟子谨依法旨,只求菩萨不要失信。”
菩萨道:“你不要叮嘱我,只消叮嘱自家。你若不失信,我也决不失信。”说完,达卿再朝镜子一看,菩萨忽然不见了。
正在惊疑之际,被妻子翻身碍醒,才晓得是南柯一梦。心上思量道:“我说在菩萨面前哀恳二十年,不见一些影响,难道菩萨是没耳朵的?如今这个梦,分明是直捷回音了,难道还好不信?无论梦见的是真菩萨,假菩萨,该忏悔,不该忏悔,总则我这些家当将来是没人承受的,与其死了待众人瓜分,不如趁我生前散去。”主意定了,次日起来就对镜子拜道:“蒙菩萨教诲的话,弟子句句遵依,就从今日做起,菩萨请看。”
拜完了,教人去传众灶户来,当面分付:“从今以后,烧盐的利息与前相反,你们得七分,我得三分。以前有些陈帐,你们不曾还清的,一概蠲免。”就寻出票约来,在准提镜前,一火焚了。又分付众人:“以后地方上凡有穷苦之人,荒月没饭吃的,冬天没绵袄穿的,死了没棺材盛的,都来对我讲,我察得是实,一一舍他,只不可假装穷态来欺我,就是有甚么该砌的路,该修的桥,该起建的庙宇,只要没人侵欺,我只管捐资修造,烦列位去传谕一声。”众人听见,不觉欢声震天,个个都念几声”阿弥陀佛”而去。
不曾传谕得三日,达卿门前就挨挤不开,不是求米救饥的,就是讨衣遮寒的;不是化砖头砌路的,就是募石板修桥的;至于募缘抄化的僧道,讨饭求丐的乞儿,一发如蜂似蚁,几十双手还打发不开。
达卿胸中也有些泾渭,紧记了菩萨分付不可被人骗去的话,宗宗都要自己查核得确,方才施舍与他;那些假公济私的领袖,一个也不容上门。他那时节的家私,齐头有一万,舍得一年有余,也就去了二千。
忽然有个通房,焦黄精瘦,生起病来,茶不要,饭不贪,只想酸甜的东西吃,达卿知道是害喜了。问他经水隔了几时,通房道:“三个月不洗身上了。”达卿喜欢得眼闭口开,不住嘻嘻的笑。先在菩萨面前还个小小愿心,许到生出的时节做四十九日水陆道场,拜酬佛力。
那些劝做善事的人,闻得他有了应验,一发踊跃前来。起先的募法还是论钱论两的多,到此时募缘的眼睛忽然大了,多则论百,少则论十,要拿住他施舍。若还少了,宁可不要,竟像达卿通房的身孕是他们做出来的一般。
众人道:“他要生儿子,毕竟有求于我。”他又道:“我有了儿子,可以无求于人。”达卿起先的善念,虽则被菩萨一激而成,却也因自己无子,只当拿别人的东西来撒漫的。此时见通房有了身孕,心上就踌躇起来道:“明日生出来的无论是男是女,总是我的骨血,就作是个女儿,我生平只有半子,难道不留些奁产嫁他?万一是个儿子,少不得要承家守业,东西散尽了,教他把甚么做人家?菩萨也是通情达理的,既送个儿子与我,难道教他呷风不成?况且我的家私也散去十分之二,譬如官府用刑,说打一百,打到二三十上也有饶了的,菩萨以慈悲为本,决不求全责备,我如今也要收兵了。”从此以后,就用着俗语二句:无钱买茄子,只把老来推。
募化的要多,他偏还少,好待募化的不要,做个退兵之策。
俗语又有四句道得好:
善门难开,善门难闭。
招之则来,推之不去。
当初开门喜舍的时节,欢声也震天;如今闭门不舍的时节,怨声也震地。一时间就惹出许多谤詈之言,道他为善不终,“且看他儿子生得出,生不出?若还小产起来,或是死在肚里,那时节只怕懊悔不及”。
谁想起先祝愿的话也不灵,后来诅咒之词也不验,等到十月满足,一般顺顺溜溜生将下来,达卿立在卧房门前,听见孩子一声叫响,连忙问道:“是男是女?”收生婆子把小肚底下摸了一把,不见有碍手的东西,就应道:“只怕是位令爱。”
达卿听见,心上冷了一半。过了一会,婆子又喊起来道:“恭喜,只怕是位令郎。”达卿就跳起来道:“既然是男,怎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