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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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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书呢,保存得极好,不在上边儿乱画一点儿。我们的书呢,卷角、撕边儿是常有

的事儿,书发下来不长时间就卷得象一朵花一样了,然而尹宝军的书到学期结束时,

还是象新书一样。从这点儿也可看出尹宝军学习不会能好,书也不翻,只恐怕旧了

怎么能行。就象寓言上说一只孔雀很爱惜羽毛,一次被荆棘挂住,因害怕坏了美丽

的羽毛而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饿死。尹宝军爱护书而不翻书,只能使书失去价值而

已。

    我下边要说的这件事儿,就是在这三天假期中发生的。我与小哥哥两个人打架

了,责任到底在谁呢?兄弟俩打架,又有谁能断得清这个道理。反正是我俩打架了。

当时我认为该怪小哥哥,然而爸爸却骂了我,我很委屈,就跑了出来。可能到哪儿

去呢,就只好跑到学校,反正我有教室的钥匙,还不至于流落街头。可到哪儿去吃

饭呀,大街上倒是有卖饭的,可我没有一分钱呀,就饿一会儿吧。我记得那一天晚

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还刮着不算太小的风——这事也可能是发生在初冬——很

冷,我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很是害怕。学校有什么东西呢,根本无人能看

重:周围都是楼房,而学校却是破破烂烂的,又矮又旧,还是瓦屋,风顺着瓦缝往

里钻,还呜呜地怪叫着,偶尔又有几只老鼠在悉悉索索地跑。我又冷又饿,可实在

没有办法,若呆着无一点儿事做根本就不行,会更难熬过时间,我就在满教室的桌

子中乱翻,希翼能在谁的书桌中找到一本随便是什么课外书,想凭着课外书来消磨

时候。还不错,找到一本《呼延庆打擂》,是评书,这本书我原本已经看过好多遍

了,还是再看一遍吧。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是不甚薄的一本书已经看完,但

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我趴在书桌上,一个冷盹打下来,可真受不了。我走出教室,

又来到大街上,已经是下半夜了,开始有些许的月牙爬上来,有几只不知是野狗还

是家狗在大街上溜达。我觉得凄凄凉凉的,我只能象野狗一样在大街上找个暖窝。

    我又回到教室,还照样毫无办法。我就抄这本《呼延庆打擂》中的武打招数。

在那个时候,武打的书还不流行,什么金庸、梁羽生、古龙等等,统统的都不曾进

入内地,那各种各样的招式名称还不曾入耳,我就抄《呼延庆打擂》中的这些武打

招数,当然,抄这也是为了闲熬时候,这是毫无意义的事儿,最后就丢下了这个。

我忽儿又想,把别人的书桌再翻翻,把他们的书与我的换一下。因我的课本实在不

象样子,而尹宝军、韩枣霞等人的书简直还是新的。我就真的把书换了一下,可书

封面上写有主人的名字呀,我就撕去我的书面。尹宝军的书面上没有姓名,我就这

样换了。可当时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字迹,一个人的字体几乎是固定的,我只

撕下了我书的封面,可内文上的字迹还在,那一阵子我若是只拿别人的书,把自己

的书毁掉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我几乎遍翻了整个教室,不光拿别人的书——其

实我不是只拿一个人的课本,比如尹宝军,我记得只拿他了一本英语,韩枣霞我也

仅只是拿一本。我想,若一下子把一个人的整套书拿走太明显,若他们每个人只丢

失一点点儿,他们也许不会在意。最后也正如我所想,象韩枣霞等也真不在意,只

有尹宝军如孔雀爱羽毛般,不允许有一点儿的损失,他呼喊得厉害——还有些自己

喜欢的小玩意儿也拿了几件,可以说教室是翻了个乱糟。

    东方露出了光亮,我又到大街上游荡,因为太饿了,我就翻垃圾。好在天太早,

没有人影。我的这些所为真的是个乞丐,只是我还干净,不邋遢。然而这垃圾里边

儿有什么东西呢?我又不象别的乞丐,只要是可以卖钱的东西都捡,我是只找可以

吃的东西,老半天一无所获。最后是只捡到一块儿糖果,还有一个贰分的硬币。有

人了,我就赶紧走,毕竟我放不下面子,肚子可以饿一会儿,但面子绝对不能丢。

    饿一顿二顿没有关系,但有谁能够经得起长时间饿呢?我正在发愁得因饿而呆

的时候,刚好,我碰见了尹务山出来,我没有事儿,就去了他家。我的目的是顺带

蹭点儿饭吃,好在我们是同桌,相好得很,我在尹务山家中呆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尹务山的哥哥叫尹玉山,与我大哥哥是同学,尹务山他们兄弟两个很随便,相互逗

着玩儿,我也就夹在中间凑乎着闹,反正都不陌生。尹务山家当然有事了,谁也不

可能陪着我玩儿,我又没地方可去,一个人呆在他家的房间之中也没事可干。一本

书翻完,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他们家不象我家,有不少的存书——我无聊之中

顺手打开了抽屉,谁知里边竟是钱,有十元的,有五元的,还有些零钱,总共是多

少,我也不知道。我从中间就偷了一张伍元的,又随便拿了点儿零钱,后来数了数,

总共捌元。这是我偷窃数量最大的一次而且是在外边儿。我心中很慌乱,但又不能

走,因为他家中无人,若我不打招呼走了,他们发现丢了钱,还不怀疑我?这个心

理挺奇怪:既然偷了钱,却又害怕别人怀疑。就象有句骂人话:既想做婊子,又想

立牌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后来长大了,我才觉得,那抽屉中的钱可能本来就没

有确切的数目,就象我现在有个习惯:凑够整数的钱收起来,这有个确数,而那些

凑不成整数的钱就放在抽屉中,要用就顺手来拿。晚上我与尹务山同睡。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我、务山、尹成喜三个人一同到校,到得很早,学校中还

没有别的人,几个老师也还没有吃早饭。我打开教室门,三个人就进了教室,教室

中在前一晚被我翻得有些凌乱,虽然我大致整理了一下,毕竟晚上看得不确切。务

山、成喜也都是调皮鬼,见教室里乱,就收集起地上的东西,也不管是本子是书,

一把火统统给烧了。因为今天刚开学,同学们来得晚,而且来了也是一通闲聊。到

打了铃声之后,老师来到教室,让静下来之时,同学们拉开了书桌,这还了得,一

统乱糟的,于是教室中一下子炸了锅。尹宝军一看书,即对我大叫:“就是你,你

看你的字。”这一切很明了,根本不用查,班主任尹老师就审问开了。他认为是我、

务山、成喜三个人干的,我们来得最早他是看见了的,他见我们烧纸,不过当时没

有在意。这时,我的心中也很不自在,同学们只知道我干了坏事,但你们知道一个

人在这教室中孤单单,冷清清,寒嗖嗖地过夜的滋味吗?也是,我自己在家中受了

委屈,能让别人来代替吗。

    象这样的坏事——在教室中搜翻——以后我们还干过几次。说起来初一这一次

翻搜我并没有偷什么东西,在初中毕业时我们干过,高中时也干过,其实在教室中

翻能得到什么呢,不过几本书,几支笔什么的,根本就不值几个钱,这只是畸形心

理的发泄而已。

    至于好几天我没有回家,而家中爸妈竟然连问也没有问一声,这都是因为我们

弟兄多,我除非在外面闯下了大祸或出了大事,被找上他们,家人才知道,一般都

不多问。

    在这半年当中,才真是体现了我与弟弟的兄弟深情。我每到星期六,想法总要

给弟弟带点儿东西,或半块烙馒,或一本小人书。其实这东西家里缺吗,一点儿也

不缺,但我却总要带给弟弟一点儿。有一次我顺路到陈金志家采了几个无花果的果

实,我吃了一个,给弟弟带回一个。那一段时间,我很奇怪,只要见到弟弟立勋高

兴,我就很高兴,这纯粹是自心的流露。

    放寒假了,鉴于我整日与那些小坏人们混在一起,成绩每况愈下,大哥哥力主

让我转学。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我跟在大哥哥身边,有大哥哥随时指导不是更好

吗?实际上不是这样,就象医家不治自己病一样。在程岭有这么一位老医生,他是

一位老中医,子继父业,也是医生。有一次,老中医的孙子病了,挺严重的,老中

医父子两个抓耳搔腮,就是开不了方子,因为“是药三分毒”,没有哪一种药没有

一点儿副作用,有副作用怎么能让自家的小娃娃吃呢,假如这小娃娃有了一个什么

好歹,自己家岂不是要断了根苗么?老中医的儿媳妇急了,把小娃娃抱到医院,毛

头小医生一针下去,烧也就退了,病情明显好转。这下儿媳妇有话说了:“一家子

两个医生,治不好自家娃娃的病,真不知从哪儿挣来的名声?”还有一位男子,在

那个年代自己学会了打针,他的针打得很有技巧,比医院中的那些小护士打得还好,

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可有一次自己的孩子病了,他的手抖得厉害,一针下去,针

头也弯了,小孩子哇哇大哭,以后这针眼也化了脓。我跟在大哥哥身边,实际上大

哥哥对我无可奈何,他从来就不曾说过我,他对爸爸说让我转学,我就转学了。





  

                                



                           一九八三年



    到了一九八三年,是农历正月十七开的学。那天天气很好,张彩霞在宋屋中学

上初三,妈妈就托她照顾我。爸爸送我到宋屋中学,因为先前根本没有与人家这所

学校打过招呼,今天开学,直接送去也是够没有礼貌了,但也得送呀。这所学校离

我家并不远,我们就走路去。

    到了学校,教导主任陈祥忠老师挺忙的,也没顾上问别的情况,就问初一班班

主任宋卿子老师教室中还能否坐得下,他一问还可以,就让我来上学了。那时转学

挺简单,不象现在,要这个证那个证的。交了学费我就进教室可以上课了。我的同

桌叫任应当,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应当”这个词用来做

人的名字实在不好。任应当长得胖乎乎的,十分厚道,后来我们两个成了无话不说

的朋友,或开玩笑,或相互促进,很合得来。但我两个在一起的事儿很细碎,无非

是一块儿上课、下课玩耍,再合得来也说不出他的事。只是有一天,我忽然听张银

玲——我转学之后,张银玲也不好意思再依靠我大哥哥,随着转到了这所学校,我

们仍然同班——说:“应当的母亲在张罗着给他说媳妇。”我心中忽然生起嗔意,

应当怎么了,他才仅比我大一岁。然而这样到底怎么了,男孩子怎么不说媳妇,可

我心中却莫名其妙地烦燥。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我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玩,虽然琐碎,

但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玩出了感情。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在我的心中,这同学之情变

了味,我的心中有了依恋他的情感,听到他说媳妇(其实这是谣传)的消息,我自

觉是那个女孩夺走了我的所爱。我也曾幻想,假如我是个女孩(因为任应当比我大

一岁,传统中总是男大女小,所以我不曾幻想让应当做个女孩),一定是非应当不

嫁。及至长大了一点儿以后,才明白这竟然是叫做同性恋情感。我再不愿理睬应当,

谁让他背叛了我呢?谁让他说媳妇呢?既然说了媳妇怎么还与我玩儿?而应当呢却

仍然一如既往,一下课就喊我,喊了几次我不理他,他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什

么地方得罪我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心事呢?他怎知我是在自寻烦恼呢?我竟然自己

觉得很悲壮,“失恋了呀!”我还买了几次日记本要送给任应当,做为我们以往玩

好的纪念。我的意思是:以往我们玩得很好,现在你要说媳妇了,我们两个到此结

束,送你一本儿日记本做为纪念。可是我始终没有能够拿出日记本子给他,一直在

我的书包中放了好久,到最后还是我自己用了——当然撕去了所写的留言。

    

    一天,刚打上课铃,同学们都从外面向教室中涌,王延军刚好用了一个小石头

之类,也许是别的小东西,从窗户往外一扔,这一下刚巧打在了任应当的头上,出

了血。我吓坏了,我赶紧上前问情况,焦急之情言于表色。但我当时也不明白自己

为什么那样,明明恨他呀。还有一次,我的手破了,做不成作业,可能是因为同桌

关系,我到外边儿时,任应当就替我做了,我回来一见,就把他替我写的作业撕去,

他在替我做作业时,不知道是与我一样的心情呢,还是只因为我们是同桌,但我明

白我自己的心思,因爱他不成心中便有了幽怨。应当见我竟然如此,就连接地追问:

“到底怎么了!”可我也是个男孩子,怎么能说出不愿听到他说媳妇的事儿呢。他

问急了,我也不忍心看他那焦急的模样,就给他写纸条,写的什么呢,无非是些闲

话,我说不清自己当时那复杂的心情,我对他既有满腔的幽怨又有一腔深情。我当

时写得很用心,我那时绝对是畸形单恋——我记得以前张松良老师说要给冯淑秀写

一封信也要几个晚上辗转推敲,可那是恋人!

    不按顺序来介绍应当了。到初二时接触物理,第一次考试时,有一个题目:一

个车子上拉了一袋面粉在往前走,让画出这袋面粉所受的力。我一时竟把重力、拉

力搞混了,一时分不清,应当就偷偷地给我递一张条子,但我对他有幽怨,即使知

道我自己做不来,也不听他的。

    初二结束时,临时接到上级通知,这宋屋中学的毕业班被撤消。就是说,需要

到重点中学去读初三,考试的考场也就设在重点中学,别人都不住考场,应当太远

了,就夹住在重点中学的宿舍中。可重点儿中学的老师们,预先偷看了试卷,晦涩

地在晚自习时对他们学校的学生做了提示。别人都走夜,只有应当住在这学校,也

听了这学校的提示,可到第二天考试前却没对宋屋中学的考生们说。结果,重点中

学的初二学生比宋屋中学的初二学生成绩明显高出不少,致使宋屋中学的老师们也

埋怨应当。以后我们就不见面了,直到上了高中时,才又到了同一所学校。我与应

当分开后,随着时间的流失,他自然而然地从我的心中溜掉了。据说后来应当参了

军,也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撇开前边的,再说刚到宋屋中学,首先是课本问题,本来呢,学校都是前一学

期预订下一学期的课本。现在我刚到这儿,害怕没有课本,大哥哥就给我预备了课

本,先给我带了回来。然而第二天,班主任宋卿子老师却又给我送了一套课本,我

明明已经有了,可他却说:“来这儿上学,不要这儿的书怎么能行?”就强行卖给

我了一套书。然而开始时,我是只交了学费,而没有交课本费的。学期终了时,宋

卿子老师就追着我要钱,我就躲避,故意不见他。我们那个教室有个好处:窗子坏

了,前边有门,后边有窗子,老师们的办公室又正对着门,所以,他们只能看见前

边。我若一看见宋卿子老师在前边要进教室了,马上从窗子跳出去,而同学们呢,

都很奇怪,学生与学生是一个层次,接近得多,老师问我到哪儿去了,同学们都说

不知道,老师当然不相信,但他总不能单独叫出一个学生来逼问。学生总要么说不

知道,要么就不吭声,宋老师想在学生中问出我的下落,则很不容易。结果是到后

来要得不耐烦,他自己也不要了。直到现在,我还欠着宋老师的课本费,大致是十

一、二块钱。我并不是无钱,而是当时不满意他强行卖给我书。

    其实在这所学校,我仍然是个调皮的角色。有个聂延民,会学说评书,挺有味

的。还有一个叫宋玉河(或聂玉河),在班级中个子最大。这宋玉河与聂延民两个

在班里可说是头头儿,但有一点儿,他们绝对不坏,从不欺负人。我就与他们一块

儿玩。

    我先上的中心初中,质量毕竟好得多,现在到了宋屋中学,一开始我有个错觉:

在好学校我学习差,若到了这差学校,我差学生也会显得成绩风光。这种想法很可

笑。我有这种想法,应该说我一定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可是,要说也正

常,别说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大人,就是有些成年人也会做出这种可笑的

事儿:有个麦秋彦,在当地很有些窝囊,极不受人重视。这样就应该自己去学些能

耐呀,可他不,他认为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不对,认为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能人多了,

显现不出自己,他就跑到深山中去。自认为若到了深山之中,山里人没见过大世面,

自己到了那儿还不绝对的是个头面人物。谁知到了深山中之后,不同的生活习惯,

生活环境,使得他在那儿连活也难以活得下去。就象瘸脚鹤到了鸡群中仍受欺负一

样。到了这宋屋中学,我才发觉,自己真的仍不起眼,但毕竟环境变了,我的名次

比中心校时有所提高,但这并不能说明我的学习成绩好了。然而事实也不容否认,

要说的,刚转换个新环境,起初我倒是真的下了决心,一定要改头换面重做人,把

成绩提上去。于是刚到宋屋中学,好长一段时间,我总有一个幻觉:比如正在做事

儿,或听课,或做作业,正要动一下心思,一扭脸看窗外,总好象有老师或家长在

窗外一闪而过,我赶紧收回目光,这样简直使我有了些神经质。

    开学已经好几个星期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能叫上了名字,老师也都认全了,

可数学 老师却从无见面。班上有个卫绍杰,数学老师就是他的爸爸。 到底为什么

没来学校?说是家中有事,当然了,这些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关心的只是数学课耽

误太久。卫老师不来,同学们就对我谈起卫老师的趣闻轶事:说卫老师也是一九八

二年下半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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