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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幽也松开了他的衣袖，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位上神。
脊背的寒意越来越真实。
她感觉自己是被一条蛇给缠上了，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如何挣脱，只能随着他的拖曳，越陷越深。
杀人不见血的解决了叶凡的新娘后，东皇太一并未为难九幽，放她离开了昆虚宫。
九幽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
叶凡成不了亲，她是应该高兴的，可这样的结果却是因为新娘被杀……
她高兴不起来。
而且，叶凡叫那女人九幽……
既然她没有听错，那就是叶凡认错了。
叶凡为什么会认错人呢？
她也不知道。
现在她又迷惑，又畏惧，连玄虚宫都不敢去了，大司命被她连累，她不敢再去搅扰他，只能回了空无一人的九重天。
她回了茅草屋，也没心情修炼，倒在床上闷头就睡，以为用一张被子就能挡住所有的恐惧和害怕。
一场觉睡下来，噩梦连连，出了一身冷汗，把被只也踢飞了，最后被生生冻醒了。
九幽睁开眼睛以后，脑袋沉得厉害，她爬起来，扭头看向外面的黑夜，想起东皇太一那双幽潭般的眼睛。
她使劲儿摇头，把东皇太一和那桩惨事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强撑着起身下床，倒了一碗凉茶，想要缓口气儿，结果还没喝到嘴里，她就坚持不住了。
茶碗掉下碎了一地，她也趴在地上没了知觉。
她一向排斥死亡，可这一回又有人因为她而死，实在是把她吓得不轻，简直吓出了心病。
她这一趴，就没有再醒过来。
待张良回到九重天，进门见到她横在地上的时候，饶是他见多识广心性够强，也被她吓了一跳。
他赶紧过去把九幽扶起来，一手覆在她腕上把脉，只觉得她体温烫得吓人。
好在并不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是受凉生病了。张良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又将被子捡起来抖了抖，给她盖好。
他抬手一挥，在房里生了火，然后往她体内输水灵力用以疗伤。
输了没一会儿，九幽就缓过劲儿，睁开了眼睛。
睁眼看到张良之后，她吸了口气，确定不是幻觉，这才嘴巴一扁，开始委屈的掉眼泪：“师父……”
“为师在。”他拿了手帕给她擦脸，“还是很难受吗？”
九幽点点头，鼻音浓重：“我头疼，胸口也疼。”
“那就暂且躺着，不要乱动，为师给你运功疗养。”
“嗯……”
九幽躺在暖和的屋子里，享受着师父的照顾，师父的手特别的温暖，贴在她脑门上，舒服的恨不得能睡死过去。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逃避就能躲过去的。
张良感受到她的灵力紊乱，安抚下来之后问道：“为师离开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修炼？为何体内灵力不增反减？”
“……”九幽抬眸，一双红眼睛带着潮意，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师父，我难受。”
“……”
她一摆出这样的可怜相，张良也不好训话了，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她治病。
九幽心虚理亏的享受着张良的照顾，偷着眼打量他，发现他的衣袖竟是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上面隐隐沾着红。她把那片衣袖捞到眼前看了看，问道：“师父，这是……”
张良见状，不以为然的收回衣袖：“为师刚回，还未更衣，不必在意。”
“这是你的血，还是麒麟的血？”
张良轻抚她的脑袋：“别问了，睡吧，睡醒身体就没事了。”
凉滑的衣袖从她手里滑出，她没能抓住，只好闭上眼睛，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事情。
师父刚回来，看他对自己这么和善，估计他还不知道她要偷下凡间的事。只要东皇太一不主动相告，这件事大概就不会传到师父的耳朵里。
东皇太一知道她想下凡，就一改常态的打了她一巴掌，要是师父知道了，会怎样惩罚她？
还是……不要让师父知道比较好。
她一向胆小又怕事，只有惹祸的本事，收拾烂摊子一向都是叶凡的事，叶凡不在，也就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在张良的照顾下，九幽果真又睡了一觉，这一觉算是把她头疼脑热的毛病给医好了。起床之后，日渐黄昏，她蓬着头走到茅草屋外，看到师父正坐在外面的石台旁，动作优雅的搅动一盆甜汤。
他不回头就知道她出来了，语气温和的说道：“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嗯，师父。”
九幽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坐下，打了个呵欠，揉一揉眼睛。
张良一抬头，对着她满头乱毛，简直就像只红毛小狮子。他的嘴角几不可查的勾了一下，伸手过去，在她脑袋上轻抚，九幽的乱毛就变成了一头柔顺的披发。
第341章 暂且照看（）
张良辟谷，不用吃东西，她就直接用盆了。
这汤其实甜的发腻，但九幽刚好饿了，吃着正合适。
喝了几口垫肚子，她恢复了点精神，抬头看着张良：“师父，之前我看你袖子上有血，你是不是受伤了？”
“一点小伤，无碍。”张良已经换了衣服，不把受伤当回事儿，“倒是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修炼？”
“嗯……对不起，师父。”
张良本想她若是撒谎，那就训斥她几句，可她这么干脆又可怜的承认了，他一时间倒也没办法追究：“为师让你一人留在九重天修炼，是希望磨炼你的心性，日后可不能再疏于修行了，知道么？”
“知道了……师父，你要是下次下凡，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你修为不够。”
“……哦。”
果然是不行。
师父不会让她下凡，也不会告诉她凡界发生的事情。叶凡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旧是无从得知。
她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张良看得出九幽有心事，只是，他们师徒之间毕竟男女有别，九幽看着胆小怕事，若真问她，她不想说也不会说的，套话又有欺骗的嫌疑，他不想这么做，于是也只能沉默。
其实，他很想告诉九幽，干脆忘记叶凡，就这么跟着他，在九重天好好儿的修炼悟道算了。
可是他不能说。
她与叶凡是什么关系？与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看的太透彻，透彻到让他认为，只要自己在旁默默的守着她，日久天长，她总会忘记凡界，忘记叶凡，按照他指的明路走下去。
他自以为看透了天道的走势，可以带着唯一的徒弟过好这一生，事实上，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就算他知晓大势，但天道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变化。
有些变化，甚至足以逆转天道。
经东皇太一那么一吓，九幽有了心病，一连几日都是怏怏的，修行也不上心。张良看在眼里，总以为她还没痊愈，便在九重天的灵山上寻来不少珍奇草药给她滋补，九幽喝下去，脸色依旧蜡黄，没有一点起色。
张良一边照看着她，一边在暗中养伤。
这次下凡，他虽然收服了麒麟，但自己也受伤不浅。
麒麟利爪有奇毒，他被抓伤后，未能及时找到解药，以至于毒素有一部分蔓延到了肺腑里。
若是平时，他闭关养上凡间的个把月也就算了，可他不愿让人知道他受伤。
上神之神若是受了伤，仙界必定会人心不稳，魔界原本就在蠢蠢欲动，仙界也有魔界的眼线，他的受伤，对他们来说就是可趁之机。
硬撑着把麒麟送回仙界，交由河伯照看，回来还要管理仙界，维持九重天，分心照顾九幽，一来二去，他的情况竟是有些加重了。
但九幽并不知道。
她享受着他的照顾，丝毫不知道张良的情况不妙，昨夜甚至还吐了血，她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自己哭，为自己笑。
如果她能多关心张良一点，就会发现师父的脸色比她好不了多少。
也是世道当真在变坏，大周朝气数将尽，小国主被害，神兽麒麟都回到仙界了，洛家当道，王朝更替，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而仙界之人无法直接插手凡界之事，只能通过斩妖除魔卫道，不让魔界把这世道变得更乱而已。
张良回来不久，又有凶兽在下界组团作乱，他的旧伤未愈，九神在仙界又各司其职，他只能亲力亲为。
不过，九幽生一次病，把他也吓着了，这一次，他决定让九幽去玉虚宫，跟着湘君与湘夫人好好修行。
但九幽不想去。
“师父，我想呆在九重天，能不能不去玉虚宫了？”
“你愿意修行，自然是好的，”张良道，“但你一个人在这儿，为师不放心，有玉虚宫二位宫主照看，你一样可以修炼的。”
“……”
九幽低头不语。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去仙界玩，只是她怕下去之后，东皇太一要她还人情。
谈笑之间就能杀人——九幽实在是怕了他。
张良看出了她的畏惧，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九幽立马摇头：“没有的！”
那就是有了。
可看到她嘴唇紧闭、不肯再多言的样子，张良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就拿过她的手，在她掌心里画下一张金色的传音符：“若你有事，就用它呼唤为师。天涯海角，为师必定赶到。”
“额，师父，这个符是金色的，我用不了这么高阶的……”
“师父给你，就拿着。”张良摸摸她的头，语气稍冷，但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最大的柔情，“为师不在，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九幽握住拳头，感受着掌心的暖意。
好奇怪……
只是一次普通的离别而已，为什么她会有种不详的预感？
眼看张良要走，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衫：“师父！你的伤好了没有？”
“小伤，无碍。”
“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去吧，有什么情况也能相互照应……”
“等你成神以后，你不想去，为师也要带你去的。”
“……”九幽松开手，恋恋不舍的跟了几步，“师父再见，早点回来。”
张良点一点头，临走前又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吃的，玩的，用的？”
“我……”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摇摇头，只是强笑，“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师父能早点回来。”
乍听到这句话，张良几乎有点受宠若惊。
九幽从没这么可心过，突然可心这么一回，他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这样的感觉不错。
几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如今有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徒弟在这儿陪着他，他也觉得热闹不少。
张良亲自把九幽送到了玉虚宫，让湘君和湘夫人好好照顾她，交代完就走了。
九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难过，转念一想，她又想到一个去处。
凌虚宫！
东君和云中君这两位神与东皇太一一向往来不多，如果跟着他们，或许能躲一躲东皇太一！
想到这里，她立刻跟湘夫人道了别，急匆匆的赶去了凌虚宫。
九幽走得这么急，湘夫人也看出了端倪：“她这是在怕什么？以前从未见她如此慌张。”
湘君抬头看向了昆虚宫的方向，说道：“大概是上面那位吧。”
第342章 上神有请（）
“她为什么害怕上神大人？”湘夫人沉吟片刻，恍然道，“难不成，上神大人已经……”
湘君摇摇头：“应该还没有，不然的话，她如何肯离开九重天？”
“那就好。但是她也开始对我们有防备了，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她快些送到昆虚宫。”
“欲速则不达，还是再观望观望吧，我看那张良收服了麒麟之后，状态依旧好得很，并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饶是他修为再高，也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湘夫人眼神渐渐凌厉，“我看他还能撑到何时！”
……
九幽跑去凌虚宫，可巧东君与云中君走在，两神见了九幽很是惊讶。
东君笑容满面的迎上前：“幽啊，怎么想起到我们这儿来了？”
云中君抚扇道：“怎么脸色这么差？难道上神之神不给你饭吃吗？”
九幽摇头，走到东君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东，师父下凡去收服凶兽了，你们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云中君凑过来说道：“收留你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怎么会在仙界？上神之神离开办事，应该让你待在九重天啊。”
“我前几日病了，师父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就让我会玉虚宫住着了。但是……我又不想呆在那里，就过来找你们，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东君感觉九幽整个人都柔顺了不少，也就安慰的拍拍她的背：“赶倒不至于，只是你已经是玉虚宫的小宫主，而且凡界一向不是说男女有别吗？你是个小姑娘，我们是两个大男人，我们担心有闲言碎语啊。”
“闲言碎语我不怕，你们要是不赶我，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九幽在东君怀里抬起头，“我还住之前的地方，行不行？”
“行，我叫人来收拾收拾，再去玉虚宫递个信儿。”
东君说着，又疑惑起来：“为什么不想在那儿住了？难道你惹你爹娘生气了？”
“我没惹，就是……”本能这种事儿，她也说不上来，“我也好些时候没见你们，想过来玩，让我住几日吧？”
“瞧你这可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我们赶出去的呢。”云中君笑了，“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吧，只是要好好修炼啊，不然等张良大人回来，见你跟着我们不学无术，下次就不放你来了。”
“嗯嗯，我晓得了！”得了准信儿，九幽总算是放下心来，表情也轻松不少。
住在凌虚宫的偏殿里，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刚飞升的那段日子。
刚上来那阵子，云中君真是老坏，还用障眼法捉弄她。
她也没想到，白游东就是东君的化身。
既然身为神，那么也一定知晓天道吧？但东君为什么放任洛家作恶？他在凡界也是白浮萍的表兄，为什么又任由白浮萍被洛家两个弟子糟蹋？明家山庄遇袭之时，他也在，为什么又眼睁睁的看着明扬被害？
他下凡……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照顾她飞升吗？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想多了，她就会感觉谁也不能信。
在凌虚宫里呆了没两日，湘夫人就差人来请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绯玉。
一见到绯玉，九幽就心虚，没底气。
绯玉在人前，面无表情的传达了湘夫人的意思，大致就是她已经在这儿玩了几日，也该收心了，上神之神临走前把她托付给玉虚宫，他们当爹娘的总要负起责任，好好管教女儿。
东君和云中君都不觉得这段说辞有问题，九幽就算是耍赖，也不得不先回去一趟了，她只能和两位老熟人道别，跟着绯玉回玉虚宫去了。
回去以后，湘夫人对她慈爱依旧，丝毫看不出半点不悦之色：“女儿，玩了两日，心情可有好些？”
“嗯。”
“既然好些，那就在宫里好好儿的修炼吧，你是上神之神唯一的弟子，老待在别的宫里算什么事儿呢？”
“嗯……娘，那我回宫去了。”
“好，有什么需要就叫绯玉，我把她调回你宫里了。”
“谢谢娘，爹，我先走了。”
说着，她乖乖的转身离去。
就算没有回头，她也似乎能感受到背后爹娘看着她的那灼灼眼神。
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回了寝宫，绯玉果真随侍一旁，时不时的跟她搭一句可有可无的话，虽然比相对无言要好一点，但两人之间过去那种肆无忌惮的谈笑已经不会再有了。
九幽坐在床上看着她，最后忍不住说道：“绯玉，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绯玉正在整理茶具，闻言动作顿了一顿，说道：“小宫主，您没错，是奴婢痴心妄想，以为可以跟您平起平坐。”
见她这不痛不痒的样子，九幽也恼了：“你非要跟我闹成这样吗？还不如赶紧走，别待在这儿看着我生闷气！”
“奴婢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承认我是放了你鸽子，但你生了这么久的气也该够了吧？到底要我怎样道歉你才会原谅我？你不说我猜不到，你说啊！”
“小宫主，我同您原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很正常，您身边儿都是尊贵的人，不必为了奴婢烦心，不值得。”
她越是伏低做小，九幽就越是生气，她抬手指着绯玉，想骂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绯玉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骂朋友。
就在她气结于胸的时候，常在湘夫人身边随侍的白莲精来了殿里，说道：“小宫主，昆虚宫的上神大人有请。”
九幽愕得一屁股坐下：“我……我不去！”
绯玉见她吓成这样，便挡在白莲精面前，客气说道：“洁玉姐姐，不知上神大人请小宫主去，所为何事？”
白莲精笑道：“小宫主何须畏惧？上神大人只是请您过去交还一物，他说您知道的，其余的事情并未多言。”
九幽想起来了，她在袖子里一摸，把水镜的碎片塞给洁玉，依旧是当缩头乌龟：“我不去，你帮我还了吧！”
洁玉只当她小孩子脾气，把镜片交到了绯玉手上：“小宫主，上神大人亲自下令来请，您要是不去，我们可没法儿交差了呢。”
绯玉见九幽脸都白了，不像是闹脾气的样子，她索性将碎片放进袖子里，把事情揽上身：“小宫主身体不适，还是由我去跑一趟吧。”
第343章 偿还人情（）
九幽想劝她不要去，可绯玉不去，难道自己去吗？
想来，绯玉与东皇太一没什么交集，应该不至于被为难吧……
她怀着侥幸的心理，坐在宫里忐忑的等，不多时，白莲精洁玉没来，湘夫人来了。
她依旧雍容华贵，走进宫殿之后气势不减，开口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