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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和调料一样一样预备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开始蒸馍。按说卖馒头、卖烧饼的随处都是,买一兜子回来就行了,但素梅想:既然是在家里做生日,就得体现出来家里的味道。街上卖的那些馒头烧饼一股子机器味,嚼在嘴里像棉花套子。不是图个方便省事,哪个爱吃?她要亲自上笼蒸。不是蒸馒头,而是蒸豆沙包。她相信,哪怕十星级的酒店也做不出她的豆沙包来。豆沙包是她的拿手绝活,从她外婆那里传下来的手艺儿。凡是吃过她的豆沙包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她就指着这个豆沙包来给儿子撑脸儿呢。论说呢,豆沙包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谁都吃过,谁也都见过。但,在素梅看来,别人蒸出来的豆沙包根本不能叫作豆沙包。要把豆沙包蒸好,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哩。
首先调馅儿就要费一大番功夫。要把馅调好,就得买来上好的豆。素梅不放心老陈去,怕老陈买的豆子不合自己的意。她亲自跑了几家粮店,精挑细选,买了三斤上好的红豆。回来以后,又认真仔细地拣了几遍。确信没有一颗烂豆,也没有一粒杂质以后,又放在清水里淘洗了几番。完了才开始上锅煮。把豆子煮熟以后,从锅里捞出来,晾干、揉黏,然后,拌上枣泥和青红丝。放半个小时以后,再加入一点蜂蜜和桂花油。如果没有桂花油的话,玫瑰露也行。有松籽和橘饼的话,放一些更好。那样吃起来不仅是甜,还有一股细密的清香味。没有吃过不知道,吃过一回就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弄齐备以后,拿梨木勺子搅匀和了,放在一边让它们腻着。然后开始和面。面呢,最好是石磨磨出来的天然纯净面。粮店里卖的精粉面不好。里面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那味蒸出来不甜甘,也不自然,没有麦子的香醇。为了弄到纯净石磨面,老陈骑着他那辆自行车一直跑到郊区,费了许许多多的口舌和周折,才买了十斤回来。
蒸豆沙包的时候,素梅根本不让老陈插手。她一个人调馅,一个人和面,一个人包,最后又一个人蒸。包的时候,她还在每一只豆沙包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图案还是她外婆活着的时候教她的。画上了以后她就感觉不太满意。二三十年过去,她觉得这些图案落伍了,有些老土,怕孩子们不喜欢。她灵机一动,拿出一只牙签,在上面写起字来。一个豆沙包上一个字,一共写了九个字,分别是:“生日快乐,欢迎同学们。”写完了以后,她得意地想:儿子一定会为她的这个创意而高兴的。再高级的酒店里,都不会想到要在馒头上写字,哪怕想到了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整,只有做妈妈的才会有这份耐心。想到儿子满足的笑容,她自己先笑了。
为了掌握和控制火候,素梅一直守在笼锅旁,连一分钟都不肯离开。豆沙包蒸熟以后,一揭锅,整个厨房里都充盈着一种醇香甘甜的味道。老陈馋得嗓子眼儿里直痒痒,当即就要拿一个来吃,被素梅坚决地制止了。他们家的笼锅小,一共才蒸了十六个。得尽着儿子和同学们吃才成。孩子们还没有来,自己先吃,怎么能行呢?
蒸好了豆沙包,两口子就束了围腰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煎煮烹炸,凉拌热炒,到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该上桌的基本上都已经摆上了桌。盘盘碗碗、荤荤素素的,看上去倒也丰富多彩。弄好了菜,两口子又把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仔细打点了一遍,然后,把豆沙包端来,把蛋糕摆上,把酒杯放好。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看看表,七点一刻,再过一阵子儿子就要带着同学们回来了,素梅忽然想起来,忘了预备餐巾纸。于是,老陈骑上自行车,火速到街上去买了几包带香味的餐巾纸回来。一看表,快七点三刻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两口子解下围腰,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
4
按说,儿子的同学们要来,他们应该在家里照应着的。但儿子说:别的同学在酒店里过生日,父母也都不到场,只负责买单,因此,他要求自己的父母也回避一下。不然的话,同学们会感到压抑。“压抑”是什么东西,他们不完全明白,但,大抵也能够理解。
他们知道,孩子们有自己的习惯、自己的想法。有父母在场,他们就玩不痛快。好不容易放松一次,何苦要弄得他们不痛快呢?再说了,他和素梅站在那里窝窝囊囊的,连句话都说不囫囵。碍手碍脚的,还丢孩子的脸,不如躲出去的干净。他们事先已经跟儿子约好了:等什么时候聚会结束,同学们都离开了,儿子打电话给他们,他们才可以回家来。不接到电话,决不擅自回来。
现在,他们很听话地从家里出来,走到了街上。
来到街上以后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空飘起了小雪。两个人一直在屋子里头很投入地忙活着,竟然没有察觉。雪花细细碎碎的,像柳絮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飘洒着,风一吹,直往人的脸上和怀里扑。
家里烧着炉子,他们又一直在紧张地忙碌着,所以在家里,他们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现在,猛不丁走在街上,他们都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由于出来得匆忙,又不知道外面在下雪,两个人都没有穿棉外套,也没有戴帽子和围巾。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都冻得有些架不住了。已经将近九点钟,估计孩子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了,这时候,显然不能再回家去拿衣服了。
他们原计划,从家里出来以后到公园里去坐坐的。现在,下了雪,到处一片白茫茫的,公园里都是石凳子,凉巴巴的,肯定是坐不住人了。于是,老陈提议,两口子在街上随便走走。走走路不但可以活动腿脚,而且还可以增加身体的热量,提高抗寒能力。于是,两口子便开始在街上走。
从健康路走到金水路,又从金水路走到紫荆山。末了,又从紫荆山走到文化路。兜了整整一个圈子,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了,儿子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两个人都有些耐不住了。素梅想: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差不多够了。孩子们明天还要上课,不会弄到太晚吧?便疑心儿子的电话打过来了,他们没有听到,于是,对老陈说:把小灵通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老陈的小灵通是个二手货,掏一百多块钱买来的,为了做生意方便。说是“小灵通”,其实有时候一点都不灵通,跟个木头疙瘩似的。老陈听话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小东西,凑在路灯下看看,没有什么未接电话。
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他们就不能回家。不能回家就得继续在街上转悠。但,已经转悠了两个时辰的工夫,两个人都累了,不想再转了,想找个地方坐坐。
若是没有下雪、天气暖和,随便找个坐的地方原本是很容易的。但现在,雪下得一阵紧似一阵。落到地上的雪,由于车轮的碾轧和行人的踩踏,根本存不住,很快就化掉了。街上到处水渍渍、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有泥泞,要找个坐的地方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真要找的话,坐的地方也还是有的。比如饭店里,比如咖啡厅里,比如茶楼里。那些地方是专门给人坐的,但不能白坐,坐了是要花钱的。他们原本是为了省钱才避开这些地方,千方百计地说服儿子在家里做生日的,现在,自己若是再花钱去坐到那里,那不是傻帽了吗?
不想花钱,也不想傻帽,那就得继续在雪地里溜达。他们从文化路溜达到优胜北路,又从优胜北路,经过天下城,溜达到优胜南路,最后,又从优胜南路转悠到了石桥东里。到了石桥东里,素梅便站住了。她是一步都不想走了,想走也走不动了。她原本就有腿疼的毛病,为了那一桌子生日宴,她在家里忙活了整整两三天,屁股几乎都没有沾过凳子,两条腿累得又僵又硬的。现在,又在街上直戳戳地走了这么久,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受不了的不仅是累,还有寒冷和饥饿。腿和脚已经又麻又木,不知道冷了,但脸和耳朵却是钻心地疼。尤其是耳朵,像拿刀子割着似的,仿佛稍一碰触就会掉下来。她想拿手去摸摸自己的耳朵,但手也僵了,不听使唤了。还怎么往下走呢?
素梅站住,老陈便也站住了。素梅说:你再把小灵通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儿子打来了电话我们没听见?老陈不耐烦地说:我一直操心听着哩,怎么会听不见?没有打就是没有打。素梅不依,非让老陈拿出来看看。并责怪老陈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拗头筋,什么时候都不忘跟我抬杠。我让你看你就看看呗,费你什么事了呢?又不是问你要钱。小灵通放在老陈的内衣口袋里,老陈此刻正紧紧地抱着膀子,双手深深地插在袖筒子里。要把小灵通拿出来,就得松开怀,把手从袖筒子里伸出来。那样一来,冷风就会顺着袖口往他的怀里钻,因此,他十分地不情愿,坚持说,电话不曾响过。由于情绪糟糕到了极点,一向温和的素梅也来了倔脾气,不依不饶地,非要老陈把小灵通拿出来看看不可。女人家嘴碎,爱翻旧账。一不高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抖搂出来。素梅也未能免俗。又冻又累,饥寒交迫,再加上窝着满肚子的委屈没处发泄,素梅便冲着老陈都倒出来了,骂道:我王素梅哪辈子坏了良心,摊上你这么个拗球筋、老杠头!你若不是爱跟领导顶牛,哪里会让我们两口子都下岗呢?若是不下岗,我们怎会沦到今天这个地步?
素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越哭越觉得委屈。素梅一哭,老陈就蔫了。立刻从怀里把小灵通拿了出来,交到素梅的手上,让素梅自己看。素梅接过小灵通,凑到路灯下认真地看看,确实没有未接电话。看看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心想,孩子们也该散伙了吧?于是,便对老陈说:我们打回家去催催儿子他们吧?不能玩得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老陈说:打电话过去问问可以,催着不合适吧?人家到了咱家里,就是咱的客人,哪能催着客人离开呢?
素梅怕儿子埋怨,把电话塞到老陈手里说:你打吧。问问亚杰,还要多久才结束。我们心里也好有个约摸。老陈也怕儿子埋怨,犹豫着说:还是别问了吧?孩子们一到了高中,就跟上了战场一样,起早贪黑的,比我们卖菜还辛苦,好不容易放松一回,让他们好好玩玩吧。咱打电话一问,他就知道是催他们哩。别扫了他们的兴。
素梅一听就恼了,埋怨道:你只知道心疼儿子,就没替你老婆想想?我在雪地里走了几个钟头,腿都麻了。总不能为了自己痛快就连爹妈都不要了吧?
素梅说着,夺过小灵通来,不由分说就拨了家里的电话。可是,拨了两分钟都不通,家里的电话占线。过了几分钟又拨过去,还是占线。又等了一袋烟的工夫,素梅不死心,又第三次拨过去,结果,仍然是占线。孩子们在给谁打电话,要打这么久呢?素梅有些疑惑不解,心疼地说:打了这么久,不知道要花多少电话费呢。老陈道:说不定是别人打到咱家里的,咱一分钱都不用掏。
两个人一直走着的时候身上还有些热气儿,现在,直愣愣地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两个人都被冻得直跺脚。素梅说:要不,咱只管回家去吧。咱自个的家,反倒不敢回去了吗?老陈道:不是不敢回去,是不能回去。电话占着线,说明同学们还没有走。咱忽然闯回去,不是明摆着撵他们哩嘛?这么久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会子?丈夫这么说,素梅也没再坚持。
5
既然不能回去,素梅便提议,两个人去饭店吃点东西。最好是一碗馄饨,或是一碗带汤的酸辣水饺。这么冷的天,又深更半夜的,肚子里不装下点热乎东西去,谁也受不了。闹不好还会弄出毛病来。到时候吃药、打针、输液的,一折腾就是百儿八十块,反倒不上算。
接下来,两个人便去找饭店。不打算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开始找饭店,两个人都觉得饥饿难耐,仿佛一时半会儿都不能等待了似的。他们还是中午的时候抽空胡乱往嘴里塞了一点东西。那时候忙着摆弄那桌子菜,也不知道饿。等到晚上七八点钟,把什么都打理清爽以后,又慌着撤退,顾不得吃。于是,便一直饿着肚子。
其实,十来点钟的时候,素梅曾经想到过,去饭店里吃些东西,暖暖身子。但回头一想:家里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热腾腾、甜滋滋的豆沙包,犯不着再把钱往饭店里扔。老陈呢,跟素梅的想法一模一样。他也一直惦记着素梅的豆沙包呢。心想着,再坚持一阵子,到了自己家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比在饭店里自在?再说了,家里的东西剩在那里,两个人再掏钱在外头买着吃,也不上算。于是,谁都没提吃饭的事情。谁料到,会弄到这么晚呢?
现在,不吃却是不行了。两个人都挨不下去了。总不能为了省下几个钱,饿晕在街头吧?两个人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着弄口热乎东西吃。不吃些东西垫垫底儿的话,怕是连走回家去的气力都没有了。
然而,此时此刻,要想找到一家饭店却是不那么容易了。
饭店倒是有。卖馄饨的,卖水饺的,卖烩面的,门口的招牌上写得清清楚楚,想吃什么便有什么,但全都关门打烊了。寒冬腊月天,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候,天又下着雪,谁还不关门呢?不想吃的时候饭馆的门全开着,现在想吃了,却又一家家都关着门。两个人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仿佛又强烈了十分。于是,闷了头,继续往前走。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
走到金水路上,终于遇到了一家开着门的饭店,叫作“盛都大酒店”。酒店有十几层楼高,远远地看上去金碧辉煌的,“盛都大酒店”五个一人多高的大字高高地镶嵌在楼顶上。霓虹灯闪烁一次,那五个大字便变换一种颜色。先是宝红,然后是金黄,再然后是碧绿,变得人眼花缭乱,像是一个大富豪在眨巴着眼睛嘲笑他们似的。还没有进去,老陈先就胆怯了。
他拉拉素梅的衣襟说:还是走吧,这里不是我们能进的地方。素梅此刻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带着哭腔说:我们怎么了?我们不是人吗?别人进得,我们为什么进不得?穷怎么了?穷难道就犯了王法吗?说着话,硬是赌气地闯了进去。不过,闯进去以后,她马上就知道了,这里确实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酒店的大厅里有两个金色的廊柱,廊柱从上到下镶嵌着一丈多高的玻璃镜。素梅走进来,身影刚好映进镜子里。透过玻璃镜,素梅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婆,身上满是雪,脚上两脚泥,裤腿上也溅满了泥点子。在她走过的身后,雪白的地砖上清晰地留下了两行黑脚印,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傻了似的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望着地上的两行脚印,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
不过,有一点她能够感知到的是:酒店的大厅里暖融融的,自己站在那里像站在火炉旁似的,耳朵和脸立刻就不疼了,身上也舒服了许多。她是真想就地坐下,好好地享受一番这如春的暖意啊。不过,她明白,她不能坐。这里没有她坐的地方。而且,由于大厅里温度高,她身上的落雪也随即溶化了。雪一化,她站的地方便水淋淋的,多了一摊水渍。这时,两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姑娘跑了过来,两个腰扎武装带的保安也跑了过来。另外两个人像救火一样拿着拖把,收拾着被她弄脏的地板。
保安厌恶地皱着眉头问她道:干什么的?
她小声地回答:吃饭。
说出这两个字来,她的眼泪已经无声地涌出了眼眶。
穿旗袍的姑娘说:我们没有剩饭给你吃。请赶快离开,以免影响我们的生意。听到“剩饭”两个字,她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她们是把她当讨饭的了。于是,立刻羞红了脸,大声地说:我有钱,我不是讨吃的。说着就要去掏口袋里的钱。
这时,另一个穿旗袍的姑娘指着大厅角落里的一个招牌说: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待你,请马上离开。她抬眼望去,看到招牌上写着几个字:“衣衫不整者,恕不接待。”尽管她不认识那个“恕”字,但她还是完全明白了,那招牌的意思是:因为她穿的衣服不够高贵,所以,酒店不能给她饭吃。哪怕她掏钱,人家也不给她饭吃。人家没有错,错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太唐突了,进了自己不该进的地方。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当口,老陈闯进来了。二话不说,拉了她就走。走到酒店外头,老陈狠狠地甩脱她的胳膊,恨恨地责怪道:说了不让你进,你偏要进。怎么样?闹出洋相来了不是?
素梅没有理睬老陈。除了满腔委屈以外,她已经半个字都不想说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她要回到家里,坐到自家的屋子里歇歇她那酸困不堪的腿脚。她还要给自己弄一碗热汤来喝。她再也不要在这大雪纷飞、寒意料峭的街头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了。然而,此刻,她所处的地方离家已经太远太远了,她已经没有气力再迈动双脚走回去了。
她在马路边站定,招了招手,很潇洒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刚一停稳,她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睬也不睬老陈一眼,仿佛一切都是老陈的过错。反正,除了老陈以外,她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撒气的人了。老陈见她上了出租车,扒着车门着急地说:咱俩这一身水滴拉拉的,跟收破烂的似的,回家去让儿子的同学们瞧见了,又要看不起他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故意惹他生气吗?
素梅的倔脾气已经上来了。再说,在街上煎熬了大半夜,一连十几个小时连一滴水都没喝,她也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必须回家去,哪怕天塌了她也要回去。于是,她大声地说:龟孙子要是怕我丢人,就甭喊我妈。我也不认他这个儿子。谁有钱,谁穿得高贵,叫他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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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素梅决意要回家,劝也劝不下,挡也挡不住,老陈只好也上了出租车。一坐到车上老陈便掏出小灵通来往家里打电话,想让儿子有个思想准备。可是,电话居然还是占线。一个电话居然要打一两个钟头吗?老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