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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我一路寻到这里就找到了那青玉盒,而盒中……”
自始至终,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辨不出情绪,仿佛我的言语不过是一场笑话,与他无关。
我悻悻地住了口,实在没有力气这样自说自话。
“胤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幅画可是……可是你拿了去?”
许久不见回音,迎着我深深疑惑的是他垂首低眉。
我寻着视线一睇。
碎玉如珠,仿似清泪。
“不……不不……是我错了……真正欺骗于我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他摇首绝望而无声地笑了。
“区区一画……你便可如此么……
呵……呵……”
我眉梢不觉一跳,混沌的脑海里全是他侧身时骤起的闪电映得我们彼此一身惨白,心中大悚。
“胤禩,你在说什么?!我……”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又何必再如此虚情假意!……
实话?你要听实话?!……
好!今天我索性就把满腹的实话通通告诉你!……
我且问你,四十四年正月十七的夜里你去了哪儿?”
一时间,我被他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竟愣在当地。
“怎么?忘了?!好,那……如果我说四十四年张明德自缢前一晚你都去了何地呢?!”
一个激灵,我险险跌倒。
“什……什么……”
“怎么?还不记得吗?你的好记性都到哪里去了?!
好,那我就不防提点提点你……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十七晚膳刚过,天擦黑,你便同你的丫头二人混进了后院的柴房直到亥时,第二天一早那张明德就畏罪自尽……而碰巧的是,那令你流连一个时辰之久的柴房正是囚张明德之所……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你……你怎么……”我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画面,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唯一不巧的是,那日我去西院探望语倾不到半刻时间就赶回了来,只为怕你多心伤身,本以为……哼……没想到人不见踪影,寻了多时才在通往后院的小径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老天有眼……
那日,你到底同张明德说了什么?乃至于他当晚就自尽当场?……
怎么?哑口无言了吗?……
那么且让我猜一猜罢……”
背转其身,他幽幽地开口,不带任何感情,遥远得好像来自天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日咒符和布偶的巫蛊之案并非那秦婆子一人所为……而是出自两个各不相干的人之手……
她受人唆使本就是她自个儿居心不良做的罪,只是最不幸的是她也就此在不知不觉中误入了他人的局,顺理成章地做了他人的顶缸!而那另一个痛下栽赃陷害之术的人……就是……你!我八贝勒的嫡福晋!
我猜的可对?”
面对胤禩的声声质问,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该如何回答?
是的,你猜对了。是我,是我对自己下了咒吗?
“我猜对了,是不是?……
呵……我就知道……就知道……
不然,你何苦夜探那张明德,生生把他逼向死路,以此来掩盖你的罪行呢?!……”
恍如无人,他声声控诉,渐渐嘶哑和颤抖起来。我的心也跟着重重一击,原来他早就知道,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却在心底埋得这样深。
“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你总是为我好的……即使如此也愿意相信你是为我好的……哪怕你对我一骗再骗……
因为语倾,你心里有苦有泪,我都知道,但是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吗?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一个弱女子代我收过?!你一向是心慈明理之人啊……
所以我想在你心里总是有我的吧?不然,何以会令你如此有失方寸道义?!……
可我还是错了……错了……
我总是用误会来搪塞自己,欺瞒自己……”
我的心脏一瞬间坠入了谷底。
“所以,你再不多看她一眼……你对她不闻不问,其实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她?……”
不忍心揭晓答案,我含泪开口。
“我是不想让你再错下去!……
你扪心自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如果可以,我宁愿那晚自己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不曾离开。
这样就不会知晓一切的谜底,哪怕当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是好的,哪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你,我宁愿忘了一切……
可是你呢?
晴儿,为了我,你可以忘记一切吗?可以吗?!……
不,你不能……
你的赶尽杀绝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唇畔止不住地轻颤,我的喉咙干涩地发抖。
“不……不是这样的……胤禩……相信我……不是这样的……”
“哦?是吗?那又是怎样呢?我只要你的一个解释,当日你究竟为何私藏咒符于府中?只要不是为了暗害他人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一个理由!”
我张口欲言却迟迟静默相峙,任自己往日堆词砌句,这一刻也终究无言以对。
暗害他人?胤禩,你总是这么犀利就一眼看穿我。
理由?要我如何说出口?!
我对张明德心存歹意的先知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
“还是回答不出吗?……晴儿,为何你留给我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人影晃动,“晴儿,我不瞒你。那时候你对语倾的敌意,还有对我的恨意,我从未怪过你,因为我的坚定,对你我二人夫妻情分的坚定,即使你为此痛下杀手。然而……直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才明白,什么都没了意义……”
我拼命拉扯住他的衣袖,破声嘶喊。
“胤禩,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他任我拼力将他撕扯转身,我这才看清他哀戚的目光辗转。
“为了我?……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好,我再问你一问……
这又是什么?……”
他长袖一翻,一书册薄簿落地。
眼前扉页凌乱翻飞沙沙作响的正是那本端正的楷帖。
“这……”
懵了,我的大脑完全不听了使唤,全线罢工。
一本署名空白的字帖?集市上如此的廉价纸张比比皆是,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又忘记了?不认识了?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这不就是出自那千人求万人念的才俊之手吗?!朝廷上哪个人不对他趋之若鹜!就连四哥都不能免俗!我还真没有想到啊,就连我的福晋也这般青睐于他!”
“胤禩……”
“你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你不要再用你的花言巧语来蒙骗我!我再也不要听你的狡辩!我只相信事实,只相信我的所见所闻!……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们二人的萍水相逢吗?还是想说你们的泛泛之交?呵……
若只是萍水相逢,惜字如金的他何以会赠你这无名的小帖?你应该知道除了《起居注录》和公文奏本他概不私贮字画,就连皇阿玛都追捧有加,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一二?!……
若只是泛泛之交,他一个孤身多年,独居寡欲的鳏夫何以会听信你一人之言便允诺嫁娶?!这偌大的北京城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张廷玉与亡妻的情比金坚?!……
若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的多心,那么你何苦又为了他一幅题词落款全无的丹青狼狈至此?!你以为我看不出那画中的意味吗?试问这城中出了紫禁还有哪里可以种得这般虬干劲枝的绿萼?!你们在绛雪轩中有过怎样的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胤禩,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这一切并不如你所想!衡臣与我不过……”
“衡臣?哈……你可知衡臣二字因何而得?此表字乃是出自其父张英之口,皇阿玛御批!岂是你叫得?!”
闻言,我语塞,心更乱了,很多话堵在胸口,闷得头晕目眩。
“我……我是无心的……”
“无心?对,你根本就没有心!可是我直到现在才看清!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对你的依赖和信任……
张明德死了,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区区小卒不足挂齿,你是太在乎,太在乎我,太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才患得患失,只是这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为我出谋划策,为我殚精竭虑,为我未雨绸缪,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是我多心了,我的窝心与踏实更甚于胜利和骄傲百倍千倍!……
看到他私赠你的一笔一划,你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吗?可我还是劝自己切莫妄作了小人,轻视了你的豁达与心胸,生怕折辱了你半分的骄傲!
可是你都让我看到了什么?你让我看到的是你的闪躲!……”
“我没有!”
嘶声裂肺的我摇头申辩,身子轻飘飘地好像云端的一模棉絮。
“你说谎!如果没有,当日商榷他张李二家联姻之事,你为何神情局促,难道不是心里有所牵绊?!你又是如何知他懂他到那般地步?!你说啊!说啊!”
我被逼退步连连,眼前一片模糊。
“我……我……因为……”
“因为你在害怕!害怕他会为情所伤!”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露笑,隔着水雾仿佛千般万般的不真实。
“呵……呵……原来,当日你所谓解燃眉之急的联姻之策分明是有意试探?”
“没错!你说的没错!我忍得太多,忍得太久了!我必须要将胸口的这刺连根剔除,不然寝食难安……
难道我不该知道吗?作为你的丈夫,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可是,我最终还是退缩了!因为我和你一样的害怕。害怕误会成真,害怕这避无可避的事实……
晴儿,为何我的示弱你总是看不到……”
他一时哽住了喉,侧脸隐于大片大片的阴影中。
我仰首阖目,湿热的液体滚落下颌。耳边是当日他的沉思,还有他明令禁止联姻所有相干事宜的字字句句、点点滴滴。
是啊!他还是犹豫了!
“可是,你不过两次张府之行,便说服了他……
呵……晴儿,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张府的大门岂是这么好入的?他张廷玉如此的人才又岂是这样易折的?
若不是归结于他对你的深情厚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服我自己了!……”
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他微喘着粗气。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麻痹自己,叮嘱我自己,你毅然站在了我这边,救我于危难,舍弃了他的钟情,不正是我最想要的结果吗?这还不能表明你的立场吗?!我艰难地咽下了这根刺……
我以为这样一切就过去了,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
哪怕他大婚当日,你酒醉梅苑不起,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墨笔。我想我的晴儿总是善良的,不忍心伤他人丝毫,哪怕是为了明哲保身的自救……
直到……今天你的出现……”
余光里是他依旧风采的一举一动,轻柔地捻着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澄心堂纸。
顿时,血压窜的老高,忍不住上前几步,怔忡地凝视不移,浑浑噩噩地身手欲取。然而,纸张随着他手指一动,随风舒展,缓缓入空,忽高忽低,迎着廊前噼啪的烈焰如飞蛾扑火般绝望。
刹那,天地黯淡无光。
“不!”
一个箭步,我冲开了他胸膛的阻挡,双膝顿地,颤抖的心比手蛰得还要疼。
一股大力从肩窝传来,他绲边的布靴飞起一脚。
仰望周遭的荧火点点,片片白蛾残噬。
“哈……”
我久久没有回头。
“这就是我的福晋……
原来,我早已不再是你心目中那个最重要的胤禩了……
他区区笔迹就能让你如此疼惜……
我又算什么?算什么?!
连他仓促得来不及留名的信手之笔都不如吗?
舒晴,胤禩尽力了……
可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啊……
你要我如何忍受自己的福晋心里惦着念着的都是别的男人?!
舒晴,我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我如梦初醒,画……毁了……
是啊!我究竟还剩下些什么呢?
“胤禩,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越是努力的隐忍,眼里的酸热越甚。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不是郭络罗•;舒晴……从一开始就不是她……
我是汉人……是来自三百年以后那个未来时空的汉人……不慎被遗落在这个年代……这一切皆由这幅画而起……我的来去皆由这幅画而起……所以才……”
“呵呵……晴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用这样荒谬的故事来耍弄于我!你以为我真的是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三岁孩童吗?!
那么,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一个字!一个字!也休想!……
打今儿起,你再不是我的晴儿,我的予青走了,我对她的情谊也一起去了……
你不是她!你不是!”
我痛哭失声,双臂死抵住门栏拼命阻止他离去的脚步。
“不要我的解释吗?”
强忍着泪问道。
“解释?……”他瞠目眺望星空,流光闪动,手指向那残破的乌烬,“这解释还不够吗?!又或者……”
他探手从二重夹衣里掷出一个棕褐的油纸包,半空中散落无数。
木然僵立,人已过。
倚门的身躯倾滑,心下一片死灰。
混着雨滴的潮湿,清甜而熟悉的草药逐渐挥发作甘露般的芬芳,若有似无的愁绪。
此去经年,还有多少蜿蜒。
无情的风撩起了衣裙,只有倾盆大雨狂妄地应和……
小心地拼凑着碎片,却还不来一个完整的从前,亦如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少。
画焚余生尽……
到头来,终还是一场空……
渗衣的雨水,令我蹒跚的步履无所遁形,。
簇新的汴绣晃动,模糊了视线,绫绡水墨钩络了娉袅的身姿。
眸底乍现了醒悟,我心旌摇曳。
“原来……是你……”
菱唇轻启,精巧的柳眉玉色明堂。
“何以见得?”
控诉()
“直觉!”
“直觉?”她冷哼,“那么,福晋您的直觉有没有告诉过您会落得今天这般凄惨的下场?”
我缓缓合上眼帘,深吸了口气,任凭凉透的雨水划入襟口,全身一震。去看看网 。7…K…aNKan。。
“是那副避孕的药剂?!”
睁开眼,珠帘般的雨线绵延不绝,那背后是胤禩悲痛憔悴的眼神,干涸黯淡的残枝末节零星陨落。
柔和的线条神情自若,持伞的纤手轻颤,时间定格了清淡的笑容。
“若不是今儿个的瓢泼大雨,妹妹定为您击掌喝彩!……
那处方的味道,妾终生不忘……
福晋,自打那日我迈进东院那一刻便心里有数……
哪怕只用过一次,可我心里永远忘不了那噩梦一样的苦涩……
那日,我虽未凤冠霞披,三叩九拜,但是那一颗娇怯憨弱的女儿心,我想福晋您也曾有体会吧……”
转眼间,她喜悦盈腮,顾目盼兮,恍然如梦。
“我们虽不曾谋面,然父亲与兄长们皆对他赞誉有加,说他是谓当朝贤能者……
乳母说,他是个好儿郎,人才风流,忠孝谦卑,更为一个郭络罗家的女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至今独守娇妻,羡煞了多少云英待嫁的闺中女儿……
本想身为汉家女的我,既承了圣谕,嫁入他门,总可以让他多看重疼宠几分的……
然而,大喜之夜,我的丈夫却酩酊大醉,腥红的眼空洞无光,全无喜色……
我含泪企盼,忍辱煎熬,为的不过是他一丝的垂怜……
可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的是一句对不住,我等到的是一盅绝情汤……”
“你怎么会……”我微怔,遂了然,“不,不是我……”
“福晋过虑,绮瑶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你以为这府里的女人只有我有此遭遇吗?……
哈……
那西院里的苦命人何止我一个?……
谁不知道语倾姐姐的来历?谁不知道她是咱们爷打宫里请旨求来的?又有谁不知道她也曾是爷心动不已的可人儿?
可是到头来呢?
和我又有什么分别……”
我猛然直视她的明眸,满腹震惊。
“你说什么?!你说语倾她也……”
“呵呵……很惊讶吗?……
我又何尝不是?……
你可知,西院的人都怎么说?
他们说,就是庶福晋最得宠的那会儿,这汤药也是免不了的,我入府才一日,休要坏了贝勒爷的规矩才是。只要恪守本分,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不过是认命罢了……
前脚踏进了门,后脚便一盆冷水浇得血淋淋……
我应该怪谁呢?
怪我命中注定的丈夫吗?怪他的狠心?怪他只为了你的任性无理,便不顾我们的死活吗?只为了你早日诞下长子,便扼杀了她人幸福的机会?!……
不!我怎忍心怪他这份残忍的执着……这才应该是那个为京中人人所津津乐道、重情重义的八贝勒,不是吗?
是你!是你蛮横无理的霸住了他。
你又可知他也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
呜……也是我的丈夫啊……”
悲鸣中的苦痛深深地撞击着我本已漂泊的心。
胤禩,竟是这样吗?
为何你从来不曾对我道明?
“所以,我才恨!
恨你这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妒妇!
你表面妄作大度,可是你心里呢?
你心里的肮脏奸猾才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