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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阑珊意未明(清穿) 下部-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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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目是令我心折的生动,仿佛是耳际淙淙的流水。

    寂静的蒲团依旧,悄然凝噎。

    “安茜……

    我的安茜……

    你却和翠翠是不同的……”

    竭力扬起的眉,惹人心疼。

    “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我们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等待……

    安茜,你不是翠翠,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我颔首,企图遮挡那艳阳的曝光。

    “我总以为会有这么一天,为你装点嫁衣,风风光光地送你踏上幸福的最后一程……

    可是,转眼间,你的青春还经得住几番蹉跎?……

    你……还要等下去吗?”

    低垂的粉颊蒙上了稀疏的痴迷。

    掌心的长袖起了皱纹。

    “我的安茜,如今的我还能给你多少?

    还能为你再做些什么?……

    哎……罢……罢……

    明日一早就让把守的拜唐给阿穆瑚兰传讯……

    通知九阿哥府上,早早接你过门吧……

    他……会好好待你的……”

    惊愕交加时,我望进了她的眼。

    “格格……都知道了……”

    我轻叹,心因淡淡的恐惧而抽搐。

    “怪我吗?……

    明知你心有所系还硬生生地将你绑在身边这许多年……

    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

    泪隔绝了我们交错的视线,我徒手为她拭去,却落得更凶。

    臻首猛烈的晃动中,湿了裙裾。

    “安茜……

    你该怪我的……

    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伤了心……”

    “不……格格……

    安茜知道,一直都知道……

    您全力盼望给我的是一位疼我惜我的一心人……

    安茜却没能惜福……”

    她的视线忙不迭地锁住我的,炯炯凝神。

    “即使……他的眼里……从来不是我……”

    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已绽放了笑靥。

    “所以……格格……我不走……”

    我的心头一痛。

    “不走?!如此这般还要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儿!难道要和我一样苦守在这里终老无依吗?……

    现下,我已遭软禁,未来之说不可料,这已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

    你可以走出这个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承受一个女人该有的喜悦忧愁!何苦这样执拗着虚度了芳华?……”

    纤指拦截了我将出口的焦急,双手又被她轻轻挽起,紧紧地拥进怀里。

    “格格……

    安茜告诉过您吗?……

    纵情缘不寿,然安茜也并没有就此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

    南郊一行,终于更让我明白……

    安茜是真的离不开您……哪怕只是一时片刻……

    只有这贝勒府中过来的日子才是安茜完完整整的人生……”

    安茜,也许你不知道。

    那些与心酸和寂寥为伴的日夜里,我没有眼泪,并非为你口中的坚强。

    我可以将一切向你坦白,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自己对你犯下的过错。

    所以,每当我不得不忍受着他们的误解与指摘,愤懑难当的时候,总是想到你。

    总是想到,又有谁来为你当日的无辜和委屈来向我控诉?!

    又有谁来为枉死的宝福儿来向我道一声冤?!

    我自私地隐瞒了对你卑劣的猜忌,竭力粉饰着那张虚伪的面具。

    直到那动荡年代一个离别的夜,我抚着你熟睡的脸庞,泪如雨下……

    勿念……

    如何使得……

    又或者……是那些不能说出口的思念吧……

荼靡() 
北京的整个夏天都是辗转不歇的,像是在谁的手中逗弄一般。去看看网 om。方才还酷热难捱的日头挂在树梢,没个半刻,抽冷子似的就是一场阴云密布的雷雨。

    “眼看这夏天都过去了,好不容易拿出来咱们过冬的褥被来晒晒,人才一会儿不在跟前瞧着,就又让雨星子给溅了,可真让人搓火儿!”

    我抬眼,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忍俊不禁。

    “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也至于你恼成这样。”

    “那可不一样!这可是咱们夫人当初给您嫁妆里特意填的一炕,夫人熬了几个通宵才绣成的背面。”

    我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层层叠叠,仔细端详了几眼。

    “还好,没浸了里儿,赶明儿个再拿出来晾凉,应该不打紧的。”

    安茜嘟着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我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今儿个我告诉你的事儿可去办了?”

    这一问,小脸儿立马肃整了不少。

    “才为的就是这个事儿。我已经托门口的拜唐侍卫给顺儿传话了,说咱们福晋想和贝勒爷得空见一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只求一面。”

    我抿嘴颔首。

    “他们如何回的呢?”

    安茜不语,咬唇轻摇了低垂的头。

    我微叹,转而强笑。

    “他的气还没消,慢慢来吧……

    他……最近好吗?”

    “安茜不知,只听他们说贝勒爷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府中的大小琐事。前儿个南方的水患刚过,贝勒爷才结束了早出晚归的操劳日子,可是一入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也不能进房门半步,这一呆就是一夜……

    有……有时,一早进屋服侍的下人们见咱们爷还一身齐整,穿着的也是前一天的衫袍……”

    我敛眉,重新坐在了床沿。

    床帏高束,杏红的络子在眼前摇晃。

    “格格……再这么下去,怕是谁也熬不住了……

    咱们……该怎么办啊?……”

    久久无声,普洱香浓四溢。

    “还能如何?……

    等……”

    门外沙沙的雨声敲进我的心,更衬得房中不耐的压抑。

    环锒乍响,我们二人均是一惊,错愕当场。

    下一秒,我箭步如飞。

    “格格……慢点儿……伞……”

    院外的枝丫跳跃般的划过视线,玄青错踪。

    “八贝勒福晋郭络罗氏领旨!”

    我木然僵立,身旁人大力一扯,膝盖险险跪地。

    来不及抬头,尖哑的声音扬起。

    “传太皇太后懿旨口谕,静心寺的香火四季不灭,哀家才一入秋就上山来为宗室和咱们大清祈福,没想正赶上了枫叶转红,兴许没个多久少不了一番好景观,又想着不好只便宜了哀家这么个老太婆,不如咱们一同热闹热闹。”

    不知是喜是悲,我静静地俯视,竟一时就这么痴了。

    “八福晋,太后可是一直挂念着您呢!还说红色配福晋是最相宜的,那俊俏这么多年宫里没一个主子能盖过您去!香山上的枫树才有点模样就惦着您了,说是您若见了,指不定多欢喜呢!这不,马上就让奴才们接您来了吗?瞧这样子怕要是小住上一阵子了,您看是不是速速收拾了衣饰。随奴才这就启程呢?!”

    听他左一句惦记右一句欢喜,不过是为了卖个好。

    我向他身后张望,却只见王管家的儿子王东恭恭敬敬地跪在后面。

    “东子,公公一路辛劳,你带公公去大厅休息片刻,茶水要咱们今年最新的那批姑娘茶(1),再给公公包上一个红包。”

    又与那机灵的小太监几番寒暄,才不得不紧赶慢赶回房整理了几件简单的衣物。

    “格格,这府里的事儿还没个着落,您……真的要去吗?看样子咱们这一去可不是个把日啊!”

    我沉默思量了半晌。

    “懿旨一下,可以说不吗?而且……我和贝勒爷之间的误会也不是三两日便可轻易解开的心结。

    这样也好,让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说不定自会有一番豁然开朗。”

    檀香扑鼻,我双手合十,空气里仿佛都是冷凝的虔诚。

    大慈大悲的佛祖,我相信你可以救万物于水火。

    可否告知我该何去何从?

    这一切又究竟都是谁的错呢?

    横亘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真的只是误会吗?

    还是一个必然的巧合呢?

    为了躲避惨烈的历史,我回避了胤禩的第一次注视……

    屈从于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我无法,被逼入宫为婢,欣欣然地以服役为名……

    出于对十六本能的保护和怜惜,我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我们的重遇,从此陷入了深深的感情漩涡而不得自拔……

    不知不觉中,心里埋下了他的影子,开始描画我们美好的未来……

    全无招架能力地接受了自己因为懦弱和自私逃避的惩罚和洗礼后,语倾、绮瑶相继入府……

    重新坦诚的面对彼此时,我想我是明白了……

    于是,一切开始有了出乎意料的转变,只因为自己怎样也摆脱不了的那个噩梦……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心声……

    包括我的胤禩……

    回想这如潺潺流水一般的过往,我开始相信也许这原就是一场冥冥之中便早已注定的安排。

    没有我的不告而别,语倾便不会与胤禩相识又结缘……

    没有语倾的出现,有些伤疤便不会揭开……

    没有这避无可避的爱恨冲撞,绮瑶便不能得圣谕嫁入府中……

    没有绮瑶突如其来的不幸,又何来今日所有的局面……

    一时间,昨日种种如潮……

    原来,一直以来,我给自己画了一个圈。

    而自己便被不可回转的命盘一步一步地逼迫前行……

    受害人?

    真的只有我一个吗?

    语倾?

    绮瑶?

    还有胤禩?

    甚至安茜?

    他们哪一个又何尝不是呢?

    寂静的祠堂徒然一阵细碎的嘈杂人声,我便头也不抬地转身拜下。

    “孙媳舒晴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哎哟!我的心肝儿!那青石板冰吧乍凉的,可别冷了身子,还不快起来。”

    还来不及言语,已经有左右的丫头搀扶起了我。

    这才得空支起了眼皮一瞧,不觉一愣。

    “舒晴糊涂,给宜妃娘娘……”

    “罢了罢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宜妃含笑温言,眼里是充盈的暖流,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颤。

    从接到懿旨,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来,一行山路,又恰逢太后于寺中诵经祈福,我只得在宝殿后面的私家独院中候见。

    本来,如果单是往年太后一人,倒可以以最为尊贵的香客身份暂居寺院的香房。不过,显然今日此法行不通了。因为不仅多了我一个女眷,还有一个当今皇上的宠妃。寺院明文规定女客禁足。这样的安排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况且,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四合院,但是五脏俱全,而且又有随行的带刀侍卫护驾,其声势虽不张扬,也算得上气候了。

    三个老老小小的女人聚在一起难免又是一番热络的家常话,直至晌午用过了些膳食,老太太开始有了些食困。我和宜妃二人强拉着她老人家说会子话,就怕胃里存了食,最后老太太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回寝房稍作午歇。宜妃还全无倦意,就亲自领着我在大院儿里溜达。

    侍从远远垂首恭立在院落,嫣红丛间是低浅的娇声细语。

    “前儿个良姐姐来看我了……

    估摸着是她自个儿一个人无趣,惦念你们夫妻俩了……

    晴儿,听说你有日子没来宫里走动了……就是妯娌间也少有往来了……”

    我微含着头出神地望着红漆的廊下整排整排的娇美花朵,艳得仿佛就要滴血。

    “可是为了那个年氏?”

    倏地抬头,这一句意料外的询问惊得我一时不知所措。

    见我怔愣,宜妃轻叹着摇了摇头。

    “这一阵子都是她去延禧宫嘘寒问暖不说,妯娌间也都是她张罗的……

    晴儿,你和老八怎地又糊涂了呢……”

    泪还是大颗大颗地落下,不由自主。

    她见状拢着我的肩,轻抚我的发鬓。

    “孩子,你可知道我为何也在此处?”

    我皱了皱鼻子,无知地摇头。

    “前儿个,万岁爷怒斥了胤禟,骂他不务正业,只求刁钻奸猾之能事;不思进取,只涂蝇头小利之算计,无大器可言……

    由此而迁怒了我,怨我置若罔闻,熟视无睹,没能严加敦促……

    我一气之下便随太后来了香山……

    也是我,请求太后下了那道口谕,赐你随行……”

    果然……

    如我所想,不然还有谁能够知悉我的软禁遭遇呢?!

    只有……

    “其实,冷静了些日子,我才发现自己却也并非怪他。

    只是,时常想念当初他也是那样珍爱老九的,骂不得,打不得……”

    一旁聆听的我也随之皱起了眉。

    “晴儿可是要发问了?

    呵……

    你可是不解万岁爷为何对禟儿如此灰心失望……

    这要从三十六年说起……

    禟儿还是个顽劣的年纪,还有万岁爷的些许疼宠,直到有一天……

    他不顾劝阻,孤身面圣,央着他父皇执意要纳一个女子……

    那还是他第一次动了这样的心思……

    按理说,他一个阿哥要纳侍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又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然而,那女子却是出身暗门,犯了他父皇的大忌……

    也正是从此,他在万岁爷的眼中落得个玩物丧志,沉迷酒色的印象……

    间或听闻,那女子最后不知所踪,遍寻不果……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荼靡盛开的季节……

    他说;‘父皇给我的遗憾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永远也无法原谅!’……

    那年,他才十四岁……十四岁……”

    我不安地紧握着皱缩的锦帕。

    “禟儿曾经告诉我,那个女子……名唤予青……

    只是那时她已嫁为人妇,虽幸福,却非美满……”

    眼眶酸疼,我咬唇,脸颊的热流淌过了我的心田。

    一双神韵流动的瞳直视,方觉细绢拭过我的,湿了一片。

    “晴儿,你可曾知道,八贝勒府中的语倾,原非语倾……

    早在多年前,我在惠姐姐宫里便只识婷儿一个毛氏女子……

    一个午后,在钟粹宫梨树下的小憩,令她在睡梦中偶遇高人,方更名‘语倾’二字……

    这件奇事,我也是后来才得以耳闻的……

    也是这样,才终于令我真正明白当初禟儿的那份痛心与悔恨……

    才明白禟儿错过了怎样的一段姻缘,怎样一个难得的女子……

    又让我如何忍心怪罪他呢?”

    所有的思绪都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面前的灼热目光下。

    ……予青……

    原来,她早已知晓一切……

    “晴儿,我今日的话并非他意……

    只想让你明白一句,追悔莫及!……

    禟儿是注定要错过的,那么你自己呢?……

    近在咫尺的幸福你可曾抓牢?……

    莫要等到蹉跎了彼此,才懂得珍惜,才知道那些多余的猜疑是那么伤人伤己……

    相信我,胤禩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无论这么多年他面前的究竟是何人,心中眼中却只有你一个‘予青’……

    做为一个女人,你还求什么呢?”

    心脏被狠狠地撞击,疼得就要窒息……

    “是啊……这一次,我只求谅解……”

    襟前的刺绣被阳光照得耀眼,我拾起绯色落瓣,喃喃耳语。

    “还请娘娘替我向他道一声……

    多谢……”

    被时光镀上光鲜分明的妩媚,娇颜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

    我转身,心下潸然……

    开到荼靡花事了(2)……

    原来那个再一次为我打开紧闭枷锁的……又是你……

    你心中的荼靡已然绽放……

    我竟全然不知……

    胤禟,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开口对你说……

    对不起……

    然而,不过惘然……

    注(1):布依人用的茶叶都是自采自制,他们有时也上山去采和茶叶一样能泡开水饮用的其他植物,然后和茶叶一起进行加工,再加入一种名叫金银花的中草药,制成混合茶叶。这种混合茶叶的味道特殊,芬芳醇美,还具有清热提神的作用,泡出来的茶水是很好的饮料。

    布依人制作的茶叶中,另有一种茶叶很有特色,相当名贵,而且味道别具一格,这就是“姑娘茶 ”。姑娘茶是布依族未出嫁的姑娘精心制作的茶叶,制好的这种茶叶都不拿出来出售,而只作为礼品赠送给亲朋好友,或在谈恋爱或订亲时,由姑娘家作为信物送给情人。意思是用纯真精致的名茶来象征姑娘的贞操和纯洁的爱情。

    当然,在本章里,主人以姑娘茶待客,意思也就是不见外,并且有非常尊重对方的意思。因为这种茶毕竟还是想当名贵的。

    (2):出自宋王琪的《春暮游小园》: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这每一字句,都是这夏天最后一抹花语的诠释。

    荼靡:一种蔷薇科的草本植物,春天之后,往往直到盛夏才会开花。因此人们常常认为荼蘼花开是一年花季的终结。荼蘼花在春季末夏季初开花,凋谢后即表示花季结束,所以有完结的意思。

深浅() 
“格格,今儿个要随太后游山赏枫,这旗装恐怕不妥当呢!”

    时值深秋,正是遍山烂漫的时候。去看看网 om。不想,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有时候,我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随性而自在地呼吸着每一刻生活中漫不经心的气息。

    “咱们近日来一直随太后闭关诵经,倒也不打紧。不过,今日既要出巡香山,自然是便装为上的。”我思索片刻,转首言道,“安茜,咱们的汉装可带了来?”

    “瞧格格说的,任是谁也看不出那是汉装呀!”她边说边麻利儿地自箱底抽出了月白的一叠衣物,“咱们来得匆忙,不及收拾几件齐备的衣裳,索性出门的时候我随手稍上了这么一件。不然,还真救不了急了。”

    我们三下五除二就穿套齐整。

    晃过铜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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