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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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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喏喏称是。
        “下午开全体会,我宣布副经理人选。晚上我已私人的名义请你吃饭。”李丽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您要不喝酒的话,我会感到拘束的。”我微笑着欠欠身子。
        笑容在李丽脸上稍微顿了下。“现在你把庆阳的情况仔细说说。”
        此后我便把签定合同的经过粗略谈了谈。当然该表功的地方绝不吝啬,该回避的地方坚决不说,该篡改的地方绝对扯谎。特别是回扣比例问题,说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惟恐说露了嘴。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18)
        中午,公司的人员陆续到位。每个人都累得眼赤脸黄,蔫头耷拉脑。他们见了我直呲牙,那表情难以形容,痛恨、佩服、嫉妒兼而有之。
        下午开会时,李丽宣布由我担任主管业务的副总经理。虽然事先知道,可在众人面前我仍是抑制不住激动,心砰砰跳,脸涨得厉害。大家向我祝贺时,嘴上少不得谦虚几句,眉毛眼睛却绽成了一朵喇叭花。张东曾说过:失意的人掩饰不住,得意的人不想掩饰。咱长这么大也没如此风光过,以至散会时竟有种过眼云烟,亦真亦幻的怅然。
        周胖子逼我请客,没辙,只好答应他,等从庆阳把钱拿回来,请他去顺峰。
        从李丽约的地方就看得出,她平时活得挺有情趣。李丽是自己开车来的,幸好我今天西服革履,否则连西餐厅富丽堂皇的门厅都进不来。餐厅的主色调是金色的,明黄色的大厅里座位十分稀疏,金色的高靠背椅让我真有欲望把椅背上的黄色金属球拧下来,拿走看看到底是不是金的。
        “这儿比庆阳的富豪怎么样?”点完菜,李丽笑着问我。
        “小城市的繁华总免不了俗气。”我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同他们比起来富豪的服务员非常业余。成名的东西总有别致的地方,餐厅更是如此,就连桌上的叉子把上精致的光屁股小孩都令人不忍心糟蹋。
        “可小城市公子哥的权利大。”李丽说。
        此时,衣着笔挺的服务生用银色托盘把菜送来。红色对虾,鲜嫩的小牛肉和我叫不出名字的怪样蔬菜。
        “来。”李丽端起酒杯。“法式西餐,先喝开胃酒。”
        “你开车呢,行吗?”
        “有几个警察跟女司机过不去?”现在的李丽,雍容典雅,根本看不出是公司里不怒自威的女强人。
        “对。”我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是种品质优良的红酒,入口绵软、幽香,还有丝淡淡的甜味。“你说,老外白长得五大三粗,居然只能喝这破玩意儿?”我根本没拿这东西当酒。
        “洋酒喝多了一样醉人。”李丽示意我快吃菜。
        我才不相信酸汤子似的的东西能把人灌多了。“我一直认为葡萄酒是给女人喝的,它本身和女人也差不多,幽香,温柔,回味无穷。”
        “男人呢?”李丽很感兴趣。
        “男人是白酒。冲,呛人。”
        “可现在的男人都喝啤酒。”
        “是啊。”鉴于她的身份,下句话我没敢说出口。啤酒不阴不阳,中性,所以现在的男人不得不用‘伟哥’。为掩饰难堪,我装着埋头吃肉。刀叉不吃饭时在手里挺顺,一旦用它吃肉,倒把我忙活坏了。本不想让李丽看出咱没吃过西餐,可脑门子上的汗却露了陷儿。
        “我看你还是喝酒内行。”李丽欲笑又止。
        “嗨!咱平时哪有机会吃西餐。”架子实在端不住,只好扔了。
        “人老实点好。”李丽说:“你现在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了,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受宠若惊,从小就没当过头儿。”我依然决定不再玩儿虚的。“但要想处理好公司的业务必须得理顺公司的管理模式。有什么料炒什么菜。”
        李丽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必须搞清自己的优势与不足,星达公司以前完全是套用外企的管理模式,外企管理是比较先进的,但首先还应多研究一下我们的市场。用外企模式必须有外企实力,否则不可能成功。我们产品的市场不是一般的日用消费品市场,基建里非市场因素太多——”不少人说我有张天生的油嘴,近两年多少看过几本经营管理方面的畅销书,于是活搬硬套瞎白话儿,特别是上班来我多少也摸到些李丽公司改革的思路,自然顺着领导的路子走了。
        李丽越听越来劲,不住地举杯在口边抿着。
        “别喝了。”我突然打住,伸手把她的杯子抢过来。
        李丽十分惊异地盯着我。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19)
        “就算警察不愿意跟你较劲,也得差不多,非要进学习班?”我跟数落小孩儿似的教训她。
        李丽摸着脸笑起来,颊上升起一抹红云。“瞧我这人,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就几百万业务吗?将来瞧咱们的。”我觉得前几年的背运到头了,也该走几年正步了。这回庆阳的业务绝对是鸿福齐天!虽然我向李丽汇报时把王权找到我,改成我在指挥部小刘嘴里套出关键,顺藤摸瓜找到王大公子。
        “这笔业务解决了公司燃眉之急。近一年来,星达的业绩不好,我在同于先生的对垒中全部败北,可我们又苦于没这方面的人材。现在你来了,是公司也是我的幸运!”李丽毫不隐瞒地将最近公司的情况和盘托出。
        “如果现在张东还干,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决定还是谦虚一下。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要妄自菲薄。”
        “怎么?”
        “虽然你学历不高,但从你刚才的谈吐和观点看,方先生肚子里有货。我以前把人看低了。”李丽的手又伸向酒杯。
        “得了,我可不想打车送你。”
        “我送你吧。”
        我们谈得热烈而融洽,从庆阳民风谈到公司发展,从我以前的单位谈到张东的多才多艺,一直到车上我们仍在为产品质量问题争个不休。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李丽把车开得飞快。我只顾提醒质量问题的重要,车停下后才发现地方不对。
        “这是哪儿?”我问李丽。
        “呦!”李丽的样子很滑稽,“还说送你呢,现在到我家了。”
        “没事,打个车回去吧。”我要下车。
        “既然来了,就上去坐会儿。”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20)
        李丽的家在一片高档商品楼里。三室两厅,装修典雅,毫无奢华之气。若大的客厅只有木制的沙发、茶几和一台古老的钢琴。几页乐谱散落在琴盖上,颇有些寥落感。“你玩儿琴?”我坐在钢琴前,比划了半天却无从下手。
        “这是我父亲的,他是音乐老师,总想把我培养成音乐家。”李丽将大衣放到里屋。“可他就不想想自己搞了一辈子音乐,还是个中学老师。”
        “那你肯定也会。”我知道自己趴在琴键边太不伦不类了,站起来坐到沙发上。
        “糊弄你没问题。”李丽拿出烟,扔给我一支。
        对这点咱毫无异议,此时我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花瓶上,几株干枯的玫瑰落满灰尘,看样子主人一直舍不得动。“这是哪年月的东西?”
        “忘了。”李丽小心地把花瓶挪到一边。她现在的脸色越来越红,象是酒劲上来了。
        “十二月初就得发货,到时候你要把东西准备好。”我提醒她。
        “上班再谈工作,天天说还不够?”
        “那谈什么?”其实从今天餐厅里李丽一照面,我就知道今夜无人入睡了。
        “谈谈你,听说你在监狱里住过几年?”李丽从沙发后又找出半瓶葡萄酒。浅浅地斟了两杯,拿起杯来自己先喝上了。
        李丽清楚我的底细,周胖子明说过是他告诉李丽的。“是,三年。你用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做副经理,不怕别人议论?”
        “什么年月了?克林顿还吸过毒呢。你做你的副经理,没人敢当你我的面议论。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真是风流韵事?”李丽挑着眉毛笑,瘦削的脸居然明艳动人。
        “有意思吗?”我挑战似的瞧着她。
        “有。”
        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又横又硬的女人。“唉!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点荒唐事?”我想起那段经历就不自主地心痛,可偏偏心疼的事又总是在心头浮着,挥之不去。想忘却的是往往是最忘却不掉的。
        “荒唐事?”李丽刨根问底。
        “对。”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向酒杯。
        “我倒很向知道荒唐事的经过。”李丽举着酒瓶,等我放杯子。
        “真想知道?”
        “真的。”
        “是总经理的命令?”我声音已经不对劲了。
        “我好奇。我想知道男人在感情旋涡中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丢人吗?”
        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刹时间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沉吟良久,思绪才逐渐平复。监狱出来后,就象只刨食的母鸡,四出奔波,从未整理过一下自己的心情,今天的确有种倾诉的欲望,似乎说出老心情就会好些。我从去江油开始谈起,讲了车上邂逅,饭店倾心,记忆空白,然后是疯疯癫癫的寻觅,醉酒,存金——。讲到后来,我竟然被自己的经历感动了。好象又回到小县城,刘萍温馨的老房,动人的吻,离别的痛,监狱里心死的一刹,幻想破灭那一刻的恐惧与无助。我嗓音发涩,目光呆滞,遥远的说话声似乎不是自己的,直到李丽替我擦去泪水才发现自己哭了。
        “该走了。”我咽口唾沫,腿却麻了。抬手看看表,自己居然侃了一个钟点。
        “再坐一会儿。”
        “是该走了。”我还是站不起来。
        “坐一会儿吧。”
        李丽就在自己身边,她细细的手指撩拨着我的头发,有股浓浓的香水味儿涌过来,我的头又开始发昏了——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21)
        从李丽家楼群的大门出来,有种逃脱的庆幸。无聊!我自初涉人事已有十来年了,除了在刘萍那里领略过消魂一刻外,就没觉得做爱有什么稀奇。人这种东西就是怪,毫无新意却乐此不疲,取祸之道也。
        我打车直奔张东家,为了不致扰民,我在半路给他打了电话,叫这小子先把门打开等自己。张东似乎不太情愿,我怀疑他身边有女人。
        走进了张东的库房就象走进迷宫似的,张东灰暗的灯光看起来不远,我却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摸到于先生左近,我马上提起鼻子想发现点女人的遗迹,张东放下手里的电脑,瞅着我,不做声。
        “你玩什么哪?”没什么发现,我悻然地问张东。老看见人家拿电脑玩游戏,可自己从没动过手。
        “玩儿女人哪!”张东说。
        我的确在电脑屏幕里见到几个女人,正想过去看看。
        张东“啪”的把电脑关了。“精神诱奸更有意思。你就玩不了高档的东西,常规战士。”
        我愣塄地看着他,让张东搞晕了。
        “狗改不了吃屎,还应该再关你三年。”张东笑着坐进沙发里。
        “你什么意思?我没对不起你的地方。”我隐约明白,张东又猜透了自己行踪了。
        “你干嘛去了?”
        “喝酒。”
        “喝酒喝得一身香水味儿?”张东似笑非笑,那神态让我无地自容。
        “你他妈的!?”如果徐光在,非和他一块儿篡张东一顿不可。在张东面前,我是一点自尊也没有了。幸亏咱的度量比周瑜大,不然早气死八回了。“我就是不明白,人要那么多心眼有什么用?你再聪明不也是褪了毛的猩猩吗?瞧咱,承认自己是猩猩,干点畜生的事也不内疚。你不承认,攒了一屋子破烂儿有什么用?”
        “呆着吧你。”张东翻着眼珠。“你兔崽子深更半夜跑到我这来干嘛?骂我?说正事少扯淡。”
        我得意地给他一掌,继尔又摆出副痛苦相。这招儿我从周胖子那儿学来的。“帮帮哥们儿,教兄弟几招。”
        “你什么招不会?”
        “操!不是那意思。”在周胖子面前,我挺文明的,可在张东面前,脏字就是管不住地往外蹦。“咱现在是星达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李丽是我的上司。”
        “呵,驴槽子改棺材,您成人了。”
        “骂我?我肚子有多少玩意儿你还不知道?咱上学时连小组长都没干过,哪儿当得了官?你得教我几招儿,经营管理方面的,先把那帮孙子唬住再说。”
        “你不是上过三年大学吗?”
        “自学成才。”我顺口说着。
        “对呀,成才了还问什么?我又不是您的老师?”
        “连徐光都说我是您的徒弟,人家本来想请您做副总,我就是捡便宜。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找个饭碗不容易。”其实我从心底就不否认,张东随便从指头缝漏点,就比咱学八年都管用。
        “前几年你不是这么没起子呀?”张东站起来,底着头在屋里走几步。“你把星达的情况给我讲讲。”
        我老老实实地将星达公司经营现状、人员构成、营销策略,甚至李丽的脾气秉性都告诉张东。我相信他肯定有办法,好歹在行业里摔打了几年,又是个大学问,秃老板当初不重用,只不过因为张东不是嫡系,要不人家早是副总了。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22)
        张东坐到写字台前,拿支笔在纸上瞎划拉。两根烟的工夫,他就转过身来:“你明天就起草个计划,将经营部门分成两部分,性格内向,熟悉技术的人分到外企部。特能张罗,半瓶子醋的分到国企部。分别负责两个经营的主攻方向。然后再实施业务分流,并且得实行两套经营方案,和李丽一起定,她会明白的。”
        “有用吗?”我觉得张东太草率,几句就能解决问题?丫不是糊弄我吧?
        “对症下药。你明天先把想法和李丽谈谈,看她有什么反映。星达的情况我太清楚了,人员素质不错,就是用不到点上。”
        “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想出办法来?”我知道张东聪明,可猩猩再聪明也是兽类,总成不了神吧?鲁迅说:孔明之多智近乎妖!张东就挺象个妖精。
        “我在行业里混了几年,干的比你见的都多。”说着,他又打开电脑,调成电视频道,又注视起股市行情了。
        “您还玩股票哪?”
        “我也得吃饭!”
        “还以为神仙都吃屎呢!”
        “去你大爷的,牛鬼蛇神到我这儿都得退位。”
        第二天,李丽听完我的机构改革计划后,兴奋而震惊地扶着桌面,十指象弹钢琴似的在桌上敲来敲去。“两套班子,两套制度,不会造成管理上的混乱吧?”
        “因地制宜嘛,不能用拓展外企市场的办法占领国内基建市场。”我知道迎合首长意愿的建议是提案获得通过的最佳途径。
        “哈哈——”李丽象男人似的笑起来,她拉着我坐进沙发里,眼睛钩子似的挂在我脸上。“没想到,我居然请来个设计师。一企两制!这种企业模式没准将来会国内流行呢。”
        “那还得看您敢不敢吃这个螃蟹。”
        “你去弄个企业计划书,准备一下,在董事会上表决。”
        “你不是老板吗?”我觉得这事李丽有权利拍板。
        “企业经营部门的重组不是件小事。董事们要都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李丽站起来,挽着我的胳膊向外走。“问题不大,我给你施展的空间。”
        我又找到张东,以一顿涮羊肉的代价换得张东为自己加了两宿夜班,一份计划书就出台了。我如获至宝,在董事会上大出风头。董事们听后除了大眼瞪小眼的钦佩,连个屁也没放出来。其实董事会的意义是李丽想让咱这位副总经理得到大家的认可。宏伟蓝图是制定好了,可我一时却无法把这旷世伟业开展实施。庆阳的货已全部发出,我又坐上了去湖南的飞机。
        如果不是机场的广播再三催促旅客登机的话,我险些忘了自己身在何乡。
        我走到候机厅外的广场,忽然看到几群大雁浩浩南下。仰望许久我几乎入了定。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23)
        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雁群了。小时候,每当大雁南飞,雄浑的低吟从上空飘来时,我们就穿起新棉袄去捉麻雀。那时的我常常躺在新割完麦子的田垄里,仰望上空,一只只地数大雁,常常一躺就是半天,最终把自己都数晕了。我特别不能理解,鸟飞那么高,为什么还能听见它们的叫声?那遥远而清晰的低吟似天籁之声冲击着耳膜,耳鼓微微发痒的感觉真舒服!
        多年没再关注过雁群,甚至常常忽略它们的存在。雁阵南去,大雨东来,本是极自然的现象,而现在看来却异常新鲜。我居然产生种淡淡的怅然。
        雁群一拨拨儿地向南飞,它们排成人字,悠闲而不知疲惫。这高傲的大鸟超越了都市污染的天空,在人们视野之外飞行着。它们年复一年地南迁北徙,毫不在意人间的诸多变故,这幸福的鸟是幸福世界的一部分。也许只有人类社会是多欺多诈、多愁多怨的。虽然我也将随季风南下,但自己绝没有大雁情怀。
        我再到庆阳时,公司的货已经到了。小刘可能接货时,累得够戗,在我面前吐了半坛子苦水。我不得不请他吃饭,才把这老哥的嘴堵上。
        抽样和检测都是在徐总亲自关照下进行的。等检测结果的几天最无聊,好几回我都差点抑制不住找孟殊的念头,真找就坏啦!没辙,便把自己关在宾馆里看电视。王权和于建来过一回,只不过是各怀鬼胎,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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