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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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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地上下飞动,神情间有些笑的雏形。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到了他们面前,手指用力地捅捅那两人,力气之大几乎捅得两个人面朝下地栽到地上去。
  他满意地看见那两人稳住身形,回过头来,欲破口大骂的愤怒顿时在腮畔凋零成一朵早衰的花,土黄的肤色瞬间因恐惧而变得惨白,他们迅速地跳起来,侧立一旁,俯首贴耳,做出准备聆听教训的驯服表情。
  他伸手戳戳他们的胸,恶狠狠地瞪大眼睛,扬了扬拳头,他们的眼睛在他的拳头前拼命地眨,但却硬撑着没有倒退两步躲开。他向后走了两步,将铁丝椅子举起来,凶恶地看着他们,双手用力地掰椅子腿。
  看着手指粗的铁管在手中扭曲成一道道起伏的波浪,他如此吃力,甚至感觉到血液迅速地流向双手和脸颊,将他白色的皮肤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血能激活愤怒,愤怒带来生命力。他愤怒地想,眼角余光瞥见了她,发现她的动容………她的眼神早就褪去了冷淡的神情,羞耻、尴尬、困惑在眼中激烈地流动,脸也变得煞白,完全失却了血液的迹象。他在恼怒中突然融进了一分得意,转瞬即逝。怒火重新占据了他,他把手中的椅子狠命扔在脸色惨白的工人脚下,发出〃咣〃〃咣〃的剧烈撞击声,然后他立刻又抓住了另一把椅子。
  两个工人张口结舌地在一旁站着,满眼都写着恐惧,手脚僵直,举足无措,好像正在经受一场非人的恐吓与折磨,一脸的绝望无助。
  他用力将第二把被扭曲的椅子〃咣当〃砸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叫她。她一定会跟上来的,虽然她的脸色似乎已经受尽惊吓,嘴唇被咬成了通红,仿佛刚刚涂抹了口红。但她不至于被吓得走不动路,他想。他摸摸自己已经酸痛的手腕,心疼地想,妈的,怎么这么冲动,至于干掉两把椅子吗?把自己的手都掰得这么痛。
  四月匆匆地跟在后面,跑到了他旁边,这次没有留一肩的距离,而是直接和他并行。她侧着脸庞,小心地注视着他,发现他的脸色有所缓和,才轻轻地问,为什么?
  如此言简意赅的问题,倒真是个会节省口舌的人。他回过头看她。刚才的怒火还未全消退,他的脸上还涌着刚才奔腾的血色,他尽可能地想将声音安静下来,温存一些,但语调却无法克制,依然高昂得接近粗暴,工人上班时怎么能坐着闲聊?按规定,车间里是不能放椅子的。他们就是说了不听!不自觉!我们请他们来,是来工作的!不是请他们来聊天的。想聊天,到茶馆去!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的眼光不安且焦灼,脸色也泛起了红意,仿佛被他的粗鲁刺激到了。
  他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你在浪费自己的同情心。这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告诉他们,第二次警告,第三次还能怎么样?不可原谅。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他的怒火何时曾如此之快地平静下来?今天,他竟然为了这个冷淡的小丫头而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
  哦,不,她这会儿不是冷淡的,至少,没有最初见到她时那张冷漠的脸冷淡。他想笑,但想到自己是刚刚发过火的,突然笑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又忍住了没笑出声来。
  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和她的相遇。他抬下巴扬眉毛,做出一个挤眉弄眼的鬼脸,怎么?一切尚且安好,嗯,对吗?
  她没吭声,只是简单地笑笑,不再从眼角渲开到酒涡,一个简单的公式笑容。他回过头,看看表,十二点钟。他成功地消耗掉了整个上午。寂寞的最后四十五分钟,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响亮地吹了声口哨,笑容立时变得明朗,下班了,下班啦,拜拜。说完,不等她的道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速度像逃跑一样。
八 迟  到
  一个愉快的周末。疙瘩进门的时候想,他飞快地吹了声口哨,想唤起四月的注意。可是,当他迈进门时,才发现四月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没有包,没有纸,连那只盛白开水的白色茶杯也无声无息地盖着,没有被浸泡过的痕迹。


  她睡晚了?因为过了个太过愉快美好的周末?或者车子半路上抛锚了?塞车了?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周围办公的人群,四月呢?
  所有的人都抬起脸看他,一脸茫然地摇头,像白痴一样,然后又垂下脑袋看电脑,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他不再作声,坐下打开电脑想收发电子邮件,但内心的不安却又催促他站起来。他在桌子后面左右走了两步,怎么也摆脱不了急切的焦虑感。想了想,打电话给总台,想问小姐要人事部的电话,两声铃响,还没有等到小姐接电话。他〃啪〃地放下了电话,决心亲自跑一趟。
  人事部的那个男人看见他到来似乎有些惶恐,可能是怕他又是来找麻烦的,大部分时候,他来这里不过是找点麻烦,房子、有线电视出了问题,或者哪个人的调动,他都会来吵上一架。这些人见了他,早就是不寒而栗了。他往桌前一站,男人立刻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看着他,仿佛有什么紧急状况即将来临般局促不安,露出询问的眼神。
  他没有心情照顾这个男人的想法,他轻轻地拍拍桌子,努力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好让他听懂,你知道号码,对吧?给四月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男人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好像没听懂,他刚想复述一遍,男人却又恍然大悟地点头,翻出一个本子拿起电话拨号,无声的等待后又挂断了,抬起无辜的眼睛看他,慢慢地说,没有人在家。
  他不耐烦地挥手,几乎是吼了起来,用力拍着他的桌子,想点别的办法!她有手机吗?或者,BB机?
  没有留下。男人摊开双手,一脸清白地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急于打发他走,坦然地无可奉告。
  他转身便大步迈出门,苦恼地用手撩撩满头的乱发。她到哪里去了?车子坏了?出车祸了?抑或是昨天晚上便有事发生?他不安地皱着眉头,来到光亮的电梯门前。他焦急的脸就映在银光闪闪的门上,眼睛几乎有些发绿,眉心紧锁,肤色也似乎黯淡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从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胡思乱想片刻如四处蔓生的爬藤般遍布了他的心底,把他的神经纠缠得颤痛不已。他越发地觉得自己的心沉了,沉了,如同沉到了足下万丈深的地方。他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了。他被自己的种种可怕设想吓坏了,他似乎看见公路上扭曲的车身,呜呜叫的警车,警察站在路边抖着腿一脸的漫不经心,而水泥路面上一摊摊暗红的血里碎玻璃在阳光下刺眼地闪烁。
  今天早上到底出过什么事吗?或者,昨天晚上?某个角落,某个时点,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或者一辆车,或者是一个暴徒,更或者是凶狠的野狗。他不知道。他在吻别了维罗开车向公司出发的时候,还是满心的喜悦,以为一进办公室的门便可以看见她淡然的神情,用无语的笑容来回答他的问候。而没想到,四月的缺席却让他联想到了种种血腥场面,而且因为这种场面自己受到了惊吓。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意外在瞬间会让他丧失些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想这些。生活是用来享受的。这是他一向的原则。他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日子,他竟突然觉得死亡、残废等灾难离得这么近。
  或者,他的眼睛在电梯门上突然闪亮。维罗说昨天有人买彩票中了五十万元。买主便是个年轻女子。意外地获得了大笔财产,可以完成种种以前视为不可能的物质理想。那么,难道是她?如果这样,她是不是不会再来工作了?他的眼睛重新恢复了黯然,旋即又对着自己暗笑,这怎么可能?已经猜测了那么多可能,只是一大堆的不可能罢了。
  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仅仅是几次相见,他就将她摆在了太过重要的位置。这种感觉轻薄狂热得几乎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来得如此迅速,在瞬间就占据了他最隐秘的领土。那么是不是,是不是他爱上了她?他对自己摇摇头。没有。这只是对一个落寞女子的关爱。谁叫她的脸看上去如此忧伤呢?她似乎总是心事重重,他怀疑她只是无来由的烦恼。
  他只是希望她生活得好一些,心理没有那么多负担罢了。但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尖刻地嘲笑他,你骗自己吗?那么多年的生活,经历的女人也算不少,爱的,不爱的,路过的,驻足的,他经常会回忆起来,有一个长年穿红色衣服的黑发女子,眼睛碧蓝,执著地保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手中每时每刻都握着钥匙,好像生怕丢失了家,他每每看见她握着钥匙,脸上的表情偏执而又孤独时就心疼。还有个女子,酷爱黑色,总穿着黑色的棉布内衣在他的公寓里不停地打电话给女友,热切地说每一个琐碎的片段,似乎离了电话就无法生存,甚至在他和她亲热时,她仍然抱着电话唠叨,唠叨得他对她丧失了完全的耐心。这世界真不正常,他是如此健康快乐的人,身边的女人心理却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总惹得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女子一个个地走过,心酸过,心爱过,心痛过,他在几乎忘记了激|情的感觉时,突然感觉到它的重新蔓生。
  哦,人事部的那个男人突然从门边冒出脸来,欢天喜地地冲他傻笑,诡异而暧昧,刚刚四月打过电话来。
  哦,出了什么事?她很快就到吗?他急切地脱口而出。男人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促狭的笑。这个男人和他自己一样,在猜,而且或许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事。他控制住自己的脸,想把迫切压制到胸腔,不做出什么表情来。但是,他突然想到,眼神是可以暴露一切的。眼睛的颜色淡,情绪就更加容易如水草一般浮于表面了,做中国人看样子也是有好处的。
  男人客气地笑,声音短促而虚假,哦,没什么,公车出了事,半路上抛锚了。她没有事儿,很快就会到。
  好吧,没事儿了。疙瘩看见电梯上的红灯闪了一下,〃叮当〃一声响,门平稳地开了。他迈进电梯时没忘记回头补上一句,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说完,他神气活现地挤挤眼睛,食指压在唇上,这是秘密,呵呵,你的,明白?最后四个字,是他才学会使用的中文,说起来不太流畅,仿佛被刀子砍过一样,生硬而短促,但已经足够让人明白了。
  放心吧。男人心领神会地笑着注视他,那张若有所思的笑脸被银光闪闪的电梯门缩小,直至消失。看着变换的红色数字,他的心仿佛跟着升了起来,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他平静地看着电梯上数字的明明灭灭,等待它再次开启。门打开之后,将是个全新的空间。电梯是种神奇的东西,正如匆匆行驶的列车。小的时候,他习惯于在小镇的尽头看列车驶过,对车上的人的所有来往都充满了好奇。他不知道他们都要去何方,去做些什么。为什么人总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停地迁移,做的事情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有时,会觉得这种仿佛漂流般的运动毫无意义。
  但是,这就是生命的全部过程。他看着电梯里的镜子,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拽运动衫帽子上的带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下意识的美化行为。从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或许过程就是意义。看着自己的入口,寻找自己的出路。出路就是不断地停止思考,行动起来,生活,生活。
  四月就是远离并且靠近他生活的某一个肖像,抑或是侧影,抑或是背面,更或者是正面。这个,只有天知道了。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等待,观看,或者伸手搅乱这池水的波纹,等待最后的一道风景。
  他总是这样的,未来茫然,但他会积极地继续生活。他觉得这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生活只是个过程,过程不需要完满,也不可能完满。
  关于那个心领神会的男人,关于一切注意到他的焦虑的人,他没有多想。这并不是他不在乎流言,但是他知道这些东西在这儿无法抵挡。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有意无意流传出去。包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和购物品味。中国人之间喜欢互相议论这些琐碎得根本无关紧要的事儿,他不明白他们都关心这些干什么。他们时不时地说起新买的衣服,孩子的成绩,配偶的工作,这些事情就莫名其妙地被扭曲着流传了。所以,他清楚地明白,他迫切的关心迟早也这样,他总会知道的。从某人的嘴里,不知道是某人的某人,鬼才知道是谁。在他的印象中,中国人之间几乎都没有秘密,所有的琐碎细节都会不胫而走,似乎这真的是个古怪的不分你我的大民族。不管是一个邮包,还是一张采购单,都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从中推测某人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一切并不重要。他想,无论流言如何游走,这也不过是对一个落寞女子的关爱罢了。而他的目的,不过是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她的梨涡罢了。他再次提醒自己。
九 两人无言,世界便会空阔得足够飞翔
  【四月】:  这样的冷静,若不是觉得世界已足够安全,便是对残酷已经麻木。  他常常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条马路,仿佛永远不觉得疲倦。  忙碌,以至于忘记了幸福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坏记性。  这便是幸福了罢。     ………四月的日记
  周围的人在谈论这个天真的德国人,他们叫他疙瘩………疙瘩。四月惊奇地抬起眼睛,从电脑键盘下面找出他昨天给她的银灰色的名片,看见上面的名字,Gartl。查字典,找出来这个词,原来是德语的〃花园〃。再翻到反面,中文是家德,一个非常中国化的名字,甚至具备了东方文化的传统的某些要素。不知道出自于谁的手笔,如此质朴而得当的译法,显然是个翻译手法高明的人。一个〃家〃字,对东方人来说,总是具有无上的意味。
  显然,这个名字她要牢记在心,这是工作需要。她必须一口一个Mr。Gartl地叫他,否则,无以称呼。嘎特,疙瘩。有些接近,都是首先一个空洞简短的发音,然后轻轻点一下上颚,完整的词语便轻巧地在口中圆满。仿佛脱了线的疙瘩。脱口而出,立时停顿。僵滞于半空,没了结果。不下滑,不上升,甚至,连余音也没有的干脆利落的词。
  她拿着名片,忍不住偷偷地笑。疙瘩,名字似乎恰如其人。疙瘩平日的神气似乎总有些让人不太顺畅,说话时不时地扬扬下巴,做出挑衅的姿态来。虽然他的眼睛干净得仿佛刚刚被清洗过,淡淡的碧蓝色,飘浮着深色的云霭,但每当这种神气出来,总给人一种冒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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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个人动不动就拼命地生气,仿佛无法回转地生气,不到惊厥就绝不罢休。他生气时涨红了脸,两只巨大的手掌攥紧了胡乱挥舞,淡淡的眼睛里冒出来的都是愤怒的浓浓火焰,吼叫的声音惊天动地,那架势,似乎铁了心要用闹剧和一切人作对。除了他脑袋上乱蓬蓬的金发、棕发掺杂的乱毛,刮胡水浓重香甜的味道,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与花能够联系起来,叫花园实在是有些不大配。实际上,疙瘩这种译法才最能与他这个人的气质匹配。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正好看见疙瘩走了进来,打断她胡乱翻腾的思绪。他眼角晃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点点头说,早上好。
  她刚想站起身来向他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却见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坐在了斜对面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甚至并不情愿为她的解释浪费一秒钟,摸起鼠标便打开了一个黄|色的德语页面,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新闻来。这是他的工作程序,每天早上来,先倒好牛奶,拿着苹果一边啃一边上网,看够了新闻再开始办公。看样子,他今天也是刚来,根本不知道她迟到。
  她有些沮丧,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以为自己的存在惹人关注,而事实却证明并非如此。她稍稍扶住桌子,装出看年历的样子,扫了一眼,又慢慢地坐下了,开始看电脑里的文件。有许多质量检测报告需要翻译,然后更新共享文件,疙瘩会在每天下午打开这些文件审阅。事实上,他根本是阅而不审,匆匆扫一眼就关机下班了,直到下面的人三催四请,才能把报告逼着他当面批了。不过,这些闲事,她是不需要管的,她仍然得做完给他,这就是程序。她低下头迅速地敲打键盘,不再去想迟到的事儿,手里的事情很多,她也没有时间可以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月听到他的椅子〃啪〃地撞上了办公桌。她抬起头,看见他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面带笑容,亲切地俯下身来问,你还好吗?
  她一时语凝,不知如何回答,笑了起来。这样的人,明明看她一直在干活,突然冲上来便问,你还好吗?总不至于坐在办公室里打着字,突然就受了工伤吧。
  他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将自己的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转过脸低低地说,真受不了你。然后又转过脸看她,恢复了些许浅淡的笑意,嗨,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的问题是很严肃的。作为你的领导,我有义务关心你的健康、工作乃至生活。
  凭借女性本能的直觉,四月敏感地觉得他侧过脸说的那句话颇有些深意,似乎有些暧昧,她立刻局促不安起来,将笑容收拢了,漠然地点点头,将手边的文件递给他,我很好,谢谢领导的关心。有些文件,给你。
  疙瘩翻翻眼睛,似乎觉得这个玩笑没有得到响应,有些扫兴,也收拢了笑容,将目光转到外面,并没有伸手接她递去的文件,走吧,跟我下楼。话音刚落,他便面无表情地直直从门口走了出去,连看也没看她。
  四月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又将眼镜摘下站起来。她一边诅咒这个不知体恤的男人,一边急急地跟上去,差点没有模仿阿娜芭的模样,苦着脸捂住肚子叫他等一下。她还是倔强,不愿意开口主动要求什么,只好提着牛仔长裙毫无风度地飞快跑出门,一直追到楼梯口,才恰恰看见他明黄|色的衬衫消失在楼梯间拐弯处。
  到了一楼大厅,她才追上他,刻意保持了一肩的距离,脚下却在拼命地加劲,努力均匀呼吸的气流。她就是不愿意向任何男人示弱,无论何时,何地,针对何人。她的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服输的冲劲。无论怎样压着即将涌上的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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