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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问道:“娘娘去哪儿了?”
她道:“娘娘从后门去阿哥所了。”
“那袈裟呢?”
她越发严谨:“娘娘让奴才拿到后院儿去烧了,省的旁人疑心,落人口实。”
如此,我方觉得尘埃落定,心里踏实起来,便起身打了招呼,匆匆往前头亭子去。
我其实原本就不算一个宽宏大度,心性宽大的人,更何况这件事儿我是越想越委屈。我究竟欠了他哪门子的债,才至于我如此挺着肚子,拎着合家的脑袋,帮他做一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来?
胡思乱想一路,远远地望见亭子里站着的那个风华绝代的人来。我终究还是停住了。
他这样远着看,当真好看极了。或许如他这样的人,就该这是这样可远观而不可近身的,我非强求,非近身,最后才觉得,可能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不适合我。
他见我不上前去,便皱了皱眉,往我这儿来,直走到我身前。
我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撕裂地悲鸣。我听到了。
可我还是只能舔着脸笑着,问他:“如今,心事可消了么?”
所以啊,人是真不能作假。一旦起先的大度是假的,往后就算打从心眼儿里疼的要命,也非得做出一个虚与委蛇的笑来。
他微微颔首,伸手揽过我,眸中隐有深情:“绾绾,我方才在里头都听见了。”
他摸了摸我的脸:“委屈你了。”
我眼眶一热,抬眸望着他。
他眉眼原本便是极淡,如今越发淡了些,望着我的目光倒格外怜爱。
半晌,我笑着问道:“大爷,我做的好么?”
他只是诧异,却还是郑重颔首道:“多亏了你。”
我心里一阵酸疼,却还接着笑问:“那从前的誊书,我做的好么?”
他照旧点头:“成书了,你是一等的功劳。”
我又问:“那平日里我端茶递水,洗笔磨墨,赌书弹琴,都做的好么?”
他爱怜地摸摸我的脑袋:“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你自然做的都好。”
我望进他眼睛里,听到自己脱口低声道:“那我做的都好,你怎么还是不喜欢我呢?”
他揽着我的手臂忽然就僵硬了一下,半晌,只轻声唤我一句:“绾绾。。。”
我察觉自己失态,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心里倒是一阵一阵地发凉。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心寒都是一点一点,一层一层的,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我挪开一步,忙笑道:“我说着玩儿呢,你别往心里去。”
他爱惜地望着我,我笑着拉着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等这孩子生下来,我若是能生个男孩儿,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他轻笑出声,似乎觉得我是在玩笑,伸手摸我的脸,玩笑道:“那等你这一胎生了,我们便定三世之约,好么?”
我点点头,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凉。
(十八)我离不开容若()
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已经被容若娇惯地每日躺在临窗的炕上,等着他从书房回来陪我赌书玩儿。
赌书的法子原是我想的,听闻才女李清照同自己的夫君赵明诚时常赌书,各猜某物在某页,某行,猜中者方能先喝茶。可是啊,李才女时常因为太欢喜了,反倒将茶水泼个满身。
容若的记性格外的好,每每都能将书中的字儿记得一字不差。倒是我口渴的要命,最后只能求饶冲他讨茶喝。
他笑着将茶杯递到我唇边,我便乐得就着他的手,只抻着脑袋喝一口,省心又省力。
“如此博闻强记,哪儿愁不金榜题名?”我半是抱怨,半是欢喜。
他便笑着开玩笑:“等我金榜题名,自有姑娘飞黄腾达之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命好,嫁得如意郎君。”我长舒一口气,“只怕后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恨不能置我炭火之上。”
他笑吟吟地握了我的手,搁在他心口上:“不怕,我护着你。”
我心里一下子便安稳下来,管他说的究竟真心与否呢?总归听着舒服欢喜,人总不能强求过多,到头来只剩了一场空欢喜。
彼时正是容若科举的关键时候,他有些日子需得时常宿在书房里头。
容若寻常不来,颜氏便风风火火地来了,将我伺候的妥妥帖帖,以至于后来我身边惯常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处下手,私底下冲我抱怨:“奴婢跟着大奶奶也有一两年了,如今倒觉得像个吃白饭的,都不敢领月钱了。”
说到此处,我呷了口茶,一眼见到小鱼不无羡慕的模样:“真好啊。沈姐姐,待你足月,顺利生下孩子,这日子便是圆满了。后院和睦,夫君待你又好。”
我笑了笑:“当真么?难道忘了我婆婆了?”
提及觉罗氏,我至今对她似乎也无法释怀。
我知道她爱极了容若,到底是慈母之心。可我对容若的喜欢,虽不敢过分浮于表面,在心里头却日复一日,逐渐累积,她为什么偏偏要将他从我心里头拔出来呢?
我那时还挺着肚子,行动都有些困难。她似是想到这一点,才亲自来了我屋里。
她命侍女搀起正要跪拜的我,先是细细打量了我一阵,方笑道:“肚子这样大了。算来,也有七个月了罢?”
我颔首:“劳额娘记挂,是有七个月了。”
觉罗氏示意我在炕上坐了,漫不经心地笑道:“绾衣,额娘瞧着,你倒是同惠小主走的近些。”
我心里微微一颤,忙道:“难为惠小主垂怜,不敢以亲近自居。”
觉罗氏眸色微微一凛:“我倒不知道我们纳兰家的媳妇儿这般贤惠。竟要拿着我们阖府的性命做赌?”
我行动艰难,却还是立时搭着侍女的手,顿然跪在她面前,心也悬了起来:“绾衣不明白额娘深意,还请额娘明示。”
“不明白?”觉罗氏冷笑一声,“你这样聪慧,怎么不明白?还是你以为我如今是老糊涂了,如此两句不明白便能瞒天过海!?”
我肚子绷的紧紧的,却还是俯身下去,诚惶诚恐:“绾衣不敢。”
觉罗氏沉默一会儿,似是心平气和了些,方道:“绾衣,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去见惠嫔?”
“知道。。。”酸意冲上眼眶,我听到自己声音轻颤,“可额娘,我心疼他。我心疼容若。”
一盏热茶在我面前砰然炸开,碎声四起。
“他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孩子!我比你更心疼他!”觉罗氏神色已然沉冷到了极处,“你这是在害他!”
“还是。。。”觉罗氏眯着眼睛,冷然望着伏在地上的我,“你不过是想瞧瞧,他究竟在你同惠嫔之间,作何选择?”
我被她一眼看穿,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绾衣不敢。。。”
觉罗氏却已心中有数似的,勾了勾唇角,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是淡淡道:“绾衣,贤惠过甚,便是妒。妒忌过甚,便会愚。你可把那些小聪明都收了罢。”
侍女掐准了时候,规规矩矩地替她另上了一盏茶。
觉罗氏也是口干舌燥了,涂着通红丹蔻的手指覆在茶杯盖上,在茶杯边缘磕了磕那茶水里头的碎末渣子,徐徐呷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道:“孩子生下来,你且安心。这是我们纳兰家的孩子,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疼的。”
我心里一滞,这样的关键处,我竟也听懂了。
我轻声颤栗:“额娘,额娘行行好。这孩子不能没有亲娘。”
“没亲娘的孩子不少。宫里头阿哥格格又哪个是跟着自己额娘长大的?不过都是养在阿哥所里,跟奶娘比跟亲额娘还亲上几分。”她漠声笑了一回,“因着是嫡子,必不会委屈了他。”
“额娘行行好罢。”我已慌乱恐惧到极处,一头接一头地磕下去,似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额娘行行好罢。”
她叹了口气,轻轻扫过茶叶碎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伏身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想了半晌,才终于想明白了。不是孩子离不开我,而是。。。
“我离不开容若。”
觉罗氏似是听到了极有趣的事儿,讽刺地笑了一下:“这是自然。只是容若便是换上千百个妻子,于他来说也并无大碍。你既带他去见了惠嫔,还不知他心里头究竟惦记着谁?左右他此生同惠嫔是再无可能了,他身边儿的人究竟是谁,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要紧?”
她的话虽浅,却似乎已经看透我的心底,句句诛心。这便是觉罗氏的厉害之处了,不是么?
我有些无力地摇头:“不是的,额娘。容若已应了我,若我生了男孩儿,便同我定三世之约。”
觉罗氏轻笑出声,干脆地道:“绾衣,你不是一贯自诩聪慧?如何还不知道,若是真有心,又何苦要那条件?真心向来是无条件的。”
我颓然瘫坐在地上。
觉罗氏接着道:“容若你自不必担心。瓜尔佳氏出身一等公家,出身如此,难得品行端正,贵而不矜。倾慕容若之心绝不在你之下,必定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我浑身冰凉,难以思考,唯有一颗心跳的沉痛而生硬。
直到那觉罗氏起身离去,侍女将我搀起来,我才蜷到炕上,再无半点心思。
(十九)可否劳烦姨娘帮我一个忙?()
容若半夜里来瞧了我一回。
彼时,我侧身躺着,面朝着一面冷冰冰的墙壁,悄然听了他极轻的动静,身后的床榻一软,想来便是容若在榻边坐了下来。
我想起觉罗氏色厉荏苒的模样,下意识地避了一避。
终归是要离了的人,何必再这样亲近,最后不过是徒增不平和伤感。
“还没睡呢?”
我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身子重,睡不稳。”
容若笑言:“也不是大事儿,回头求阿玛去请宫里的太医来,给你开上一味安神养胎的药就是了。”
他不提皇宫我倒还好,一提起来,我难免又想起惠嫔娘娘来。怎么,他提及皇宫,不是也惦记起这位柔顺温婉美人儿来了?
我有些不快,道:“何敢劳动宫里的太医,自己挨挨就过去了。”
“你瞧,又这样自苦了。”容若叹了口气,脱靴上榻,伸手轻轻拍着我,安抚着,“苦着自己你不在意,难道还不在意孩子么?”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我,我一面心安,一面心酸。
半晌,我问:“你知道瓜尔佳氏么?”
他倒是着心想了一想,方道:“是一等公朴尔普家的女儿?”
我见他如此清楚,心里头一酸:“你倒记得清楚。”
他不以为意,一面轻抚着我,一面宽声道:“听额娘讲过几回,具体说了些什么,倒是没往心里头去。”
我略略宽心,半阖着眼睛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着我,倒让我格外安心起来。
过了小半盏茶的时候,我转了个身躺着,正面对着他,他屈腿靠在床边上,映着月光略瞧了瞧我,伸手擦了擦我的眼角,略沉了沉眸子,柔声道:“怎么掉眼泪了?”
我伸手一把抓过他的手,他微微一滞。
我沉了心,听自己问道:“容若,你说,我若生了男孩,便同我结三生之约,可当真么?”
他勾唇浅笑,伸手抚着我的脸,手虽还凉着,却已有温意:“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他伸手浅浅覆上我隆起的肚子,那孩子似是察觉出自己的阿玛,重重地踢了我肚子一下,我一个不防备,“哎呦”一声。
他又惊又喜:“绾绾,他踢了我一下。”
我嗔笑他:“你啊,也不是头一回当阿玛了,怎么倒像个小孩儿似的?”
他施施然面朝我躺下,伸手勾了我的脸,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笑道:“虽不是第一回当阿玛,可却是头一个嫡子,岂是别人比得了的?”
我对着他迎面瞧着,月光如霜,流光溢彩般映在容若漆黑的瞳仁里,我伸手勾住他小指,问道:“富格可还好么?我这些日子倒少关照他了。”
容若笑道:“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了,前几日听着颜氏提起,说是已经会认人,会爬了。”
我说:“以后不管谁来,那富格便让颜姨娘自己带着罢,总是亲生的孩子,嫡母再好,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他笑:“一早就听说你让颜氏自己养着。左右你是富格的嫡母,你自个儿定就是。”
我不知是何滋味儿,只是垂着眸子,又道:“你曾有寒疾,即便如今已经是大好了,也需得照看着自己的身子。科举固然要紧,可我宁肯你的身子好好儿的,就算不去考那劳什子,也是好的。”
他轻轻拧了我脸一下,轻笑道:“今儿个怎么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若要叮嘱,今后自有几十年都是你叮嘱的时候。”
他打了个呵欠,伸手揽过我,抚着我脑后的长发,倦声道:“睡吧,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
我见他困得已经合了眼睛,连外袍都未褪,只觉得心疼,便摸了摸他如玉琢般的面容,探身上前,避开唇,只在他下颌上吻了吻,轻声道:“睡吧。”
其实我心里头还有千万句话要说,我们相处的时日已经是掰着指头能数过来了。我原也以为,一生那么长,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有足够的爱去暖。
只是如今,我怕是等不到了。
……
我生产那日,整个府里乱成了一锅粥。纵然有颜氏生产在前,可终究夫人同侍妾的礼仪不同,仪制也有所偏差。
倒令我惊讶的是惠嫔。惠嫔得了觉罗氏的消息,忙去前朝请了皇上的圣旨,将宫里的太医派了一半来。其实,皇上的人情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也能彰显皇上对卢家一脉汉军旗的安抚,亦是显出对纳兰明珠的恩宠来。
那时我饶是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嘶着嗓子喊,却也抽了小神,自顾自地为自己痛心了一番。到底,皇上越恩宠纳兰明珠,瓜尔佳氏的用处才越发的大。纳兰明珠日益权盛,我出身区区一个汉军旗,纳兰家早已疲怠了提携,想来更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
好在我也未疼多久,这孩子心疼我,顺顺当当的没熬两个时辰便生了下来。
稳婆抱着孩子喜笑颜开:“恭喜大奶奶,是个男丁!”
“若你生了男孩,我便同你结三世之约。”
我脑海中只浮出这句话来,却再没了从前那阵从心底油然而上的狂喜,反倒只是淡淡的悲凉。
孩子生完了,我在纳兰府的命数,也就尽了。
稳婆凑近了些,欢喜道:“大奶奶可先瞧瞧孩子?”
汗湿的长发黏在我的脸上,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被汗打透了。下身也还是阵阵的疼。
我半阖了眼睛,下意识道:“不必了。抱出去叫夫人和大爷瞧瞧罢。”
我是不能见的,我怕一旦起了慈母之心,我便舍不得走了。
稳婆虽是诧异,只是尚在兴头上,毕竟我给府里添了男丁,容若同觉罗氏欢喜,那赏钱也比别家多出不少。
她没介怀,只是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抱出去了。
我喘了好一会儿,复又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正在给我拭汗的,柔婉和顺的颜氏。
孩子生完了,屋里除了她同一直伺候我的侍女,已经是门可罗雀,万籁俱静了。
我撑着笑了笑:“难为你,这时候也不过你还惦记着我。”
她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悲悯,一面轻手轻脚地替我擦了汗,一面轻声道:“大爷随着太医去取药了,说要亲自带人看着给大奶奶煎药。过会子想必就来了。”
我问:“他可欢喜么?”
颜氏的神色有些落寞,却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欢喜极了。我从没见大爷这样欢喜过。”
我说了会儿话,觉得浑身乏力,便又合着眼睛,歇了半晌。
正是黄昏,云霞漫天,如火般烧灼了半边天际,透过窗子来,将这天地上下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我低低地问道:“可否劳烦姨娘帮我一个忙?”
(二十)你我之间,终有一别()
生了海亮没多久,我便染上了恶疾。
这恶疾来的迅猛,我只能如半个残废似的,在榻上躺着,等着每日颜氏前来侍奉汤药,或是容若搬了书本来我房里,坐在床畔,一面轻柔地拍着我,一面替我柔声读着书。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温润而清亮,同他的人一模一样。
我有时听着听着入了神,可他的话却也没入耳,只是做了精细的背景。
后来,我开始绵绵地发起高烧来。高热绵延一月不退,渐渐的,我的头脑也越发的不清醒,每日醒转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容若日日守在榻前,我能察觉出他的焦心,可无奈,我醒的时候是越来越少,即便睁了眼,也只是死死握着他的手,双眼迷离地说一两句胡话。他倒是极耐心的,不管我说的是什么胡言乱语,都耐着性子听了,然后笑着,温然回我一两句。
眼见着我的身子已经是每况愈下,惠嫔也跟着心急,便将宫里的太医派来,替我细细地诊了一诊。
彼时我倒难得清醒,太医便搭了我的腕,皱眉捏着胡须沉吟了片刻。
我侧脸凝视着他,果真见他口齿微动,含混不清地低低道:“大奶奶安心,娘娘已然吩咐过了,假死丸药,不至伤及性命。”
我望着不远处捏着手急色往这儿瞧的颜氏,露出一个心神皆足的笑来。
太医起身,略了屏风,我听得他对容若秉道:“大奶奶原是产后未及调养,身子虚浮,以至于此。微臣只能略尽绵力,望大奶奶服药后方能有所好转。”
我不知道别人听了怎么想,左右这话我自己听了,便知道是给容若提前敲了警钟,留了两手准备了。
容若在外间沉吟片刻,低低地道:“有劳大人。”
话音落了,他人便到里间来,见我半睁着眼,还是朦朦胧胧的模样,倒是格外怜惜地笑了一下,抚了抚我的脸,轻声道:“安心睡吧。服了药就好了。”
我遥遥地望着窗外,暮春将尽,落花满径,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服了太医捎携来的药,日暮时分,残血漫天,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榻边上,将本就未进多少的稀粥和汤药一并吐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