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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之余果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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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红棂一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阳光院落内,只有那么一个须发萧白的老人。她苦笑了下,自己是太渴望有人帮忙了,所以才会幻听,这么想着她便要转头。
    那个老人忽以竹杖敲了敲地,裴红棂一愕,只见他用竹杖向厅前草深处指去,那里似斜陈着一块什么东西,象是牌匾,在草丛中斜斜地露出一角来。裴红棂狐疑地走过去,轻轻分开杂草,要看看那是什么,然后就见到一个黑黝黝好旧好旧的牌匾。上面漆裂了,几个金字更是脱落了许多,但认真看去,还是可以认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威正镖局”!
    “威正镖局”?
    ——裴红棂一愕,恍恍惚惚似有印象。努力回忆,恍忽就似回到了四岁的时候:那时候她已记事了,是裴尚书家中的小千金,那年她生日,远在襄阳的姥姥给她送来了礼物,当时那押送礼物的似乎就是‘威正镖局’的趟子手,他们的镖旗黑里飞金,字很好看,裴尚书工于书法,当时还夸了,所以裴红棂都还记得,她记得这是二十五年前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镖局,局里的师傅的武功在城中都是传说。
    可这块匾,和匾上的字,却怎么会让她二十五年后在长安外之百来里处的临潼、一个荒僻的小院中发现?
    ——威正镖局?
    那个老人这时开口说话了“我就是镖局的局主兼总镖头余孟——余果老。”
    “你这趟镖,我接了。”
    裴红棂愕倒——什么叫英雄?是否你统辖九卫,名振一方就是英雄?是否你杀人百万,伏尸九姓就算英雄?是否你欺压良善,把自己的骄傲高压在别人的人格上就是英雄?
    不是,英雄是一种冷静的承诺,是在这个荒沉的世界中拼尽全力后的一点大智大勇与救赎,英雄、是来自——被侮辱与被损害!
    所以二十五年后,那个当年的老镖头会说:“这趟镖,我接了。”
    御使埋骨,红颜流落。
    小稚命悬,衰翁接镖。
    ——就在裴红棂想着这些时。那个余老人忽端起一个粗瓷大碗来。他喝了口该已凉了的水,目光中却冒着热气:“余果老矣?余果老矣?——是不是我余果老果然老了,劫镖的人都敢跟到我局子里来了!”
    他一语落地,裴红棂就一惊,然后听到院门一忽闪,身边草丛中就有了人潜行的声音、房上房瓦在响、灶间厨下几只老鼠叫了起来、一只蝙蝠居然大白天从屋梁上冲出,余老人已笑道:“对付肖御使一人的孤寡,东密居然出动‘五牲五刹’五个截杀高手,不觉得太小题大做了吗?”
    已有一个尖声先在草中、后在墙上、攸忽又转到院门外闪烁不定地道:“不是小题,嘿嘿、怎么是小题?那肖愈铮临死前留有一册书,痛陈奸党,死也要搅乱朝廷和江湖。他把他手里把握的他那一派的朝廷重臣与江湖侠道的交流密件《肝胆录》传了下来。他这婆娘胆子也大,我们吓了她三次了还没把东西诈过来,她还有本事几乎搬出长安悦出手,怎么能算小题大做?”
    另有一人尖声道:“余老儿,你既知是‘东密’的事,识相的话就别插手,我们卖你面子,等她出了你这门再动手,如何?”
    裴红棂望向余果老,只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只见他一挥手:“对不起,肖夫人,你们走出这门吧。”
    裴红棂只觉心中响起一种绝望的破碎声,但她不甘心求人,反昂起头,牵着小稚,叫二炳套起车,一起走出院门。她才一出院门,就听到门在后面关上的声音,她心里一声冷笑,然后就先听到一声茶碗响。她一惊,小稚的手也在她的手里一抖,然后种种声音从院内发作出来。锅声、碗声、石凳滚地声、牌匾落地声、老鼠声、猪哼声、惨笑声,种种声中,一个声人道:“余老儿,你好不要脸。”
    余老人却朗笑道:“我叫肖夫人出去,可没说,你们也可以出去。”
    裴红棂握着小稚的手一紧,心中第一次有了种暖意。她觉得小稚的手也一抖,这孩子,这些天见多了恐怖与冷漠,都在裴红棂的镇定下没有哭过。这时,一滴泪众他好看的小脸上划过,他的脸上,满是对那余老人的仰慕。
    裴红棂没有管他,小稚这一次虽也是流泪,但这泪,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温暖的信念复活的声音。
    院内乒乒乓乓,风声霍霍,只听先前那尖声道:“余老儿,你偷袭”,说话人似是已吃了些亏。
    余老人却笑道:“你们两个人合起来要杀一个比你们两人年纪加起来都大的老人,还跟我讲道义,我偷袭又如何?”
    然后,只听“霍”的一声,裴红棂抬头,眼见院内一颗起码有二十年树龄的榆树倒了,轰然声中,有惨叫响起。裴红棂心头一紧,已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其实时间不长,但她觉得已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院门,就见院中,余老人无比高大地拿着一把三尺大刀站着,她的眼前却黑影一晃,是两个人影翻墙而去。老人面前地上,留下了一条白白的人的手臂。
    裴红棂望着那老人,老人也望着裴红棂,都要看看当此景况对方是什么反应,然后,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虽然白发红颜,年龄阅历都相去甚远,但心中,却觉得彼此骨中都有同样的一丝果敢和一种侠慨。
    小稚推开另一扇门从裴红棂裙侧钻了出来,他看了现场一眼,就欢呼道:“呀——!!!”
    余老人也纵声大笑:“肖夫人,老夫说接你的镖,你多半还以为是‘寿星公上吊——找着死’吧,现在看看我余果老果然老矣?”
    笑罢,他又仰天一声哈哈,如一声晴空霹雳般:“余果老矣?余果老矣?!”
    第四章惨日
    那日的余果老头笑完了就是大咳。他果然老了……裴红棂一叹……但他也还好小。有一种人,心里有一处地方,几乎是永永远远长不大的。
    就象余果老现在的大咳一样。他正坐在车辕上,人显得瘦瘦小小,一头白发在风中萧然散乱。他蜷着一条腿、因为风湿,他的眼也混浊了,这时头正一点一点地打着嘻睡。
    还是二炳赶车,车行在临潼以东十五里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潼关了,那是个险要所在。
    车上还插着一把旧旧的镖旗,旗上写了四个字:〃威正镖局〃,和那字体的飞扬虬劲相反,护镖的老人未免显得荒凉可笑。
    这是一个人的镖局。
    局主,总镖头,镖师,趟子手,都是他一个人。可〃威正镖局〃二十五年前还号称〃天下第一镖〃。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个衰年老者独撑着这面旧旗?
    裴红棂看着车两旁的山势,越来越险,可能是为了逃避〃五牲刹〃,余老人未过潼关,而是岔上了一条荒僻小路。车每一刻都在左摇右晃,和裴红棂此刻的心绪一样。
    记得昨天,她还问过:〃五牲刹是什么人?〃
    余果老收起他那把大关刀,轻咳道:〃他们是东密的人。〃〃东密也就是密宗东支,自汉代传入,这近二十年他们发展极快,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内幕,如果说还有人知情,那尊夫可能算唯得的一个。〃〃我听说肖御使这十年来一直就在追查东密的事,至于详情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似乎他们和朝廷上有一股势力暗相勾结已久,其中大有阴谋。也听说东密早已恨肖御使入骨,为什么一直没有暗杀他,倒也颇令我奇怪。据说,东密是顾忌一个人的存在。〃〃但肖御使一走,他们与那个人的约定自然解除。可能最让他们放心不下的就是肖御使掌据的内幕和你昨日所提的《肝胆录》,所以、他们必要逼你交出而后快的。〃五牲刹〃就是东密负责执行截杀任务的五个杀手,分别为〃马刹〃罗虎,〃犬刹〃费严,〃羊刹〃张天翅,〃猪刹〃朱正,〃牛刹〃高罗。〃〃他们都是艺出西密,后来才投入东密的。西密原属藏传佛教,他们有一套秘密的仪式,名为〃天葬〃,据说他们的工夫就由此习来。这门工夫和佛法,风俗有关,专以消解万物尸体为事,但中原人见了不免惊骇。适才来袭的,如果我看的不错,就是〃马刹〃罗虎与〃牛刹〃高罗两人。〃〃我诱敌成功,留下了高罗一臂,但他们绝对不会甘心。所以我估计,这镖他们今日劫定了。〃正说着,忽听有个人在左侧哑着嗓子唱起来:〃……只见他手持刀器将咱觑,嘘得我战扑速魂归地府。登时间满地血模糊,碎分张骨肉皮肤。尖刀儿割下薄刀儿切,官秤称来私秤上估。应捕人在旁边觑,张弹压先抬了膊项,李弓兵强要了胸脯……〃这本是一套北曲,名唤〃牛诉冤〃,写耕牛被宰的惨况。猛地里在这个时候空旷旷地山谷里嚷了起来,听得人不由牙根发酸。
    余果老面色一变,喝道:〃快走!〃说着已从二炳手里夺过缰,鞭梢一扬,山谷里就〃啪〃地传出一声脆响,拉车的牲口闪电般朝前窜去……余果老出临潼前已换了牲口。那牲口跑得好快,但就是这么快,也逃不过车两边的声音直钻进车厢。
    只听牛叫、马叫、羊叫、狗叫、猪叫,都似被屠宰的声音,声声传来,其间还有利刃过骨、爷头猛剁的杂声,小稚一听都吓得变了脸。
    那余果老亲掌缰绳,对这条路竟似极熟,狂奔一刻,猛地一带左缰,那牲口就转进左边一个山谷,奔至谷内,余果老单手一勒,那牲口应声而止,余果老疾道:
    〃下车。〃
    裴红棂行动也变得利索起来,她抱着小稚,猛地一跃,就跃到一棵老树之上。
    她问孩子道:〃怕不怕。〃
    小稚摇摇头。余果老也已跃下,却把裴红棂引到一棵树后,交给她一把匕首,从树洞中拉出好几个绳结,疾道:〃一会儿我说一声砍,你就依着次序一次砍一根。
    这事很重要,切切!〃
    裴红棂点点头。这还是她头一次握刀。余果老把小稚扶上树枝,自己就跃回谷中。裴红棂仔细看去,却见这山谷中居然有个小校场,她哪里知道,这里就是当年〃威正镖局〃训练年轻镖头们的地方。余果老自知〃东密五刹〃甩是甩不脱的,所以放弃大路,要引他们到此决战一场。
    这山谷偏僻隐秘,余果老望向佼场四周,当年的兵器架都已朽烂了,只孤零零地剩着一个还摇摇地站着,上面插了把锈迹沉沉的大刀。余果老觉得自己也象那刀一样的老了,他还挺不挺得过这一战?他也不知。望了树枝上的小稚一眼,他相信:刀虽老,钢还是好钢,只要好火痛锤,就又是一把好刀。
    那个〃末路红颜〃裴红棂此刻就是他的火、而小稚那无辜的眼神也就是击打在他心上的重锤,直要击打出他一份深藏的勇气来。只听谷口声音渐近。土黄、赭红、干青、麻白、黯黑,闪出穿着五色衣服的五个人影,东密五刹,终于到来。其中,土黄布衫的那个人缺了一条左臂,正是昨日被余老人一刀斩落一臂的牛刹高罗。他惨着一张脸,那《牛诉冤》一曲就是他唱的。……〃东密〃密功果然不同,才一天工夫,他虽受此重创,仍可行动自如了。
    只见〃牛刹〃高罗一眼看见余老人,脸色就一变,口里尖声唱道:……筋儿铺了弓,皮儿鞔做鼓,骨头儿卖与钗环铺。黑角做就乌犀带,花蹄儿开成玳瑁梳,无一件抛残物,好材儿卖与了靴匠,碎皮儿回与田夫……
    他的声音尖锐嘶哑,本不适合唱歌,听起来简直就象勺儿刮碗的那种舔噪声。
    他的声音却被那个穿着一件赭红色衣服的〃犬刹〃费严打断。
    只见那费严长得黑乎乎的,面目凶恶。只听他尖声道:〃余老头儿,你这二十五年来,〃威正镖局〃牌子还算一直不倒,虽说只剩你一个人,但你可要掂量掂量,那不是光靠你的本事,是江湖朋友不忍心再为难你,看在你一年只接一趟镖的份上,抬抬手就过去了。今年,你好象已走过鸿兴酒楼李大嘴那一趟镖了吧?再接,可就不是一单了,不能怪我兄弟们不买你的面子。〃mpanel(1);
    〃何况,我们追杀在前,你接镖在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五刹〃放在眼里?〃裴红棂在远外却听得好奇……原来这老爷子二十五年来都在走镖?而且每年都只走一趟镖,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喧赫一时的镖局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裴红棂心中疑惑无限,但这些却不是现在应当想的事。
    只听那〃犬刹〃费严继续尖声道:〃余老头儿,你想好,小心这一下翘辫子了,留下那二十七门孤寡没有活路。〃裴红棂看向那已长满了荒草的校场,这昔日威正镖局全盛之日教练子弟的地方,余老人站在那儿显得又衰老又庄严。费严一句话后,余老人本有些驼的背就似乎直了。天上,是一天惨日。余老人一反手,就掣出他背后的那把大关刀,刀长三尺,阔八寸,那一天惨日砸在这荒芫的校场中,那刀就是这片惨日中最暗哑的光。
    然后只听余老人说:〃你、无、权、拿、我、们、镖、局、的、孤、寡、开、玩、笑!〃他一字一顿。分明那〃犬刹〃费严的话已刺到他心中神圣处。世上总有人不肯一切都以滑稽涕突为时尚,如果有人敢干犯他心中圣地的话,他会一语拦断的!然后他并不侧头,口里却喝出了一个字……〃砍〃!
    裴红棂一机灵,知道这一字是喊给自己的。她用尽力气,一匕首就向第一个绳结砍去。然后她眼前一绿,那绳索如缀着什么,一断以后,就向后抽去,飞快不见。
    却见校场上空有一片绿色的大布天幕罩了下来。那块布长达两丈,阔有五尺,猛地遮天蔽地地泄下,在场中人无不大吃一惊。
    余老人就在那时出刀。他用的是大关刀,这一刀劈出风雷隐隐,惨淡日光中,他白发蓬飞,更显一种极为孤惨的悍勇,他这一刀劈向费严,这招名叫〃挽弓挽强〃。
    费严大惊,疾退,就在他的退后中,他胸前一块作护心用的狗皮已爆裂开来,为刀风所破,那狗皮本经百般硝制,是他护身三宝之一,狗皮一裂,他胸膛裸露,险险让开刀刃,但刀风还是在他枯黄的胸口留下一道红痕,五脏六腑之间只觉翻来覆去地难受。
    五牲刹没想到这老头老了老了,出刀还会这么快。只听余老人又喝道:〃砍〃,然后一刀横抹,直劈向〃牛刹〃高罗。这一招是〃大关刀〃的第二招〃用箭用长。〃裴红棂虽为女子,但也觉心情激荡。她爱愈铮十余年,只为在他的宁淡中读出了旁人读不出的两个字:风骨。而今日,她却在一个衰朽老人身上,读出了另两个字:英雄!
    她望向她刚才砍落的第一块垂下的布幕,上面大大地写了一个字:〃请〃,字不好,但意兴豪飞,可能正是此老当年的笔意。她运尽腕力剁向第二根绳,又一副布幕落下,还是老旧的绿色,但已与前一块绿得不一样。上面也只有一个字:〃从〃!
    这一幕落下,晃花了五刹的眼,余老人就从布后出招,一刀就劈进了本已受伤的牛刹高罗之心口,高罗惨退,但刀跟着他,他退到哪里刀就进到哪里,他终于避之不过,任由那刀跺进了他胸骨三寸,萎然倒地。余老人全无慈悲,口中又喝道:
    〃砍!〃
    裴红棂手起刃落,第三字现身,却是〃绝〃之一字。余老人已使到他大关刀第三招。第三刀名唤〃射人射马〃,这一刀变抹为削,转削〃猪、马〃两刹之双足。
    二刹急退,却也打出了他们绝门暗器〃射影含砂〃。这暗器名列〃东密五毒〃之一,端的非同小可。好在余老人有蔽身的布幕。对方〃射影含砂〃一出,他就不见了。
    然后余老人第四声〃砍〃已叫出,第四块布幕落下,余老人以布幕一卷,卷住了那蓬青砂,但布幕荡回原形时,裴红才看到上面已被毒砂蚀破了好几个大洞。依稀犹可见到的残字是〃处〃。
    静如处子的处。
    余老人却动如脱兔。他第四招再次劈向〃犬刹〃费严!〃擒赋擒王〃……余老人一喝出口,他不能给对方一口喘息之机来重组反击。
    他老了,体力不会支持很长久,他不能允许对方反击!
    费严退,还是退,口中大声地喘气,心中已在后悔惹上了这个老丧门星。裴红棂虽不解武功,但敏感于节凑,已看出余老人是要借威正镖局当年的七块旧布幕之哗然落地惑敌心志、助已意气、激发杀心、昂扬斗志,她也已见出余老人那大刀之间的顿挫之迹。
    余老人第五声〃砍〃开口的几乎同时,裴红棂已砍下第五根绳索,一个〃读〃字从天而降,这一下配合更为默契,余老人这时的一招叫做〃杀人有限〃,却是一式阴平刀法,以阴毒对阴毒,羊刹张天翅本一直没出手,跟在余老人背后准备暗袭,可那块布幕一落,余老人忽然不见了,然后,他在自己喉间读出了一抹凉意。
    他惊诧了下,大关刀还能运出这种平寒小巧的招术?然后他喉间一抹鲜血浸开,他瞪着眼颓然倒地。
    不可能……羊刹在倒地之后还觉得不可能:没有人能在练成〃大关刀〃后还可以用大刀使出女子们才会用的〃小解腕十七手〃。
    但今天余老人做到了。
    所以张天翅死了。
    但就在余老人杀死张天翅之际,〃犬、马、猪〃三刹已有了一息之机。他们重提一口气,立在场中,互相背靠,六只怨毒的眼睛罩定了余老人。
    是他、在没打招呼之下出了手,也是他、已杀了自己一方的两个人,……一手破了五刹阵。
    他们非杀之不可。
    自己一方是死了两个人,但余老人杀气已泄。
    所以,反击的时候到了。
    余老人果然被迫在避,回过神的三刹的反击极为激烈,满天都是砂,飞砂,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的砂!而他们三人脚步凝重,空谷校场中传出巨石滚地般的声音,象一只只大象在这空谷中踏着,他们踏的是余老人已经不多的生命。
    ……飞砂走石,尸解天下,这正是五刹酷绝天下的绝技!余老人的刀却象这狂砂巨石中努力不倒的一面旗。
    旧旗。
    风雨飘摇中的旧旗。
    白发萧驳的旧旗。
    裴红棂看着余老人,才发现,他原来真的只剩有一只手好用了,那是右手。而他使用的大关刀本来沉重,本来就是该用两只手来握的,他塌了一肩,只有用右手的肩窝夹住大关刀柄。裴红棂忽然很后悔很后悔请余老人出这一趟镖,为什么还要拉上这一个耿介老人呢?自己娘俩儿死就死吧。
    死说不定反而是和愈铮的团圆。
    为什么要再拉上这老人呢?
    树洞里还剩两根绳。
    〃余老人怎么还不喊砍?〃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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