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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辰在屏风前放好衣物,轻声道:“将军别睡着了,以免感染风寒。”
兰宁浅浅地应了句,立时安静得只剩下水声。正当雪辰要退出房间之时,兰宁却淡然开口道:“雪辰。”
“奴婢在。”
“你来我这也好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回将军,奴婢身为下人,主子在哪,哪就是奴婢的家。”
兰宁睁开眼,眸光皎然,哪有一丝睡意。
“我这儿毕竟不抵宫里……”
“将军莫要折煞奴婢了,奴婢在哪做的都是一样的事。”顿了顿,她又道:“三殿下说过,若是奴婢还合将军的眼缘,就带着回将军府;若是嫌弃,回宫之时遣了回去便是。”
回宫之时……仅仅是因为她出行未带下人,还是另有原因?
“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晚膳过后,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横竖是出不了门,兰宁让雪辰寻了本“纳兰词”来看,刚倚在榻上翻了两页,樊图远就找上门来了。
雪辰出去沏茶,他就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见兰宁眼都没抬,他扬唇道:“这禁足倒是正合你意啊。”
兰宁合上书页,淡淡问道:“霭儿那边如何了?”
“她很内疚,让我同你道歉。”
一说起云霭,樊图远就叹息连连,这位公主哪里都好,就是太任意妄为了。也难怪,皇室这一代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生母低微不招人待见,另一位就是简妃所出的云霭了,自小就备受宠爱,幸亏是生活在宫里,哪怕她闯出弥天大祸,她的父皇与兄长也可以周全地保护好她。
兰宁直起身子,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那个丫头是三殿下的暗卫,至于来历,我只查到她有个姐姐曾经在宫里当过差,其他一无所知。再者就是最近人员调动十分频繁,霜绛宫所有的侍卫都挪到了星罗宫,茵雨宫也暗中拨了一大半去日熙宫……你可有在听?”
兰宁皱着眉头,道:“容我想想。”
所谓暗卫,顾名思义,就是寸步不离的护卫。因为这种性质,暗卫一般都由男人来担任,偶尔有女人,往往都被主子收了房。兰宁一早看出来雪辰会武,没想到是个暗卫,这个云霁,究竟在搞什么鬼?
“图远,你还记得隶城的刺客吗?”
“记得,怎么了?”
“来到洛城的第一天晚上,我与一个黑衣人交过手,他路数诡异内功极深,引我出剑,又一一化解,我根本打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隶城刺客之一,但肯定跟这一系列事情有关。假如你是他们,会选择何时来行刺?”
樊图远想了想,道:“守卫松散之时,一举拿下。”
兰宁认同地点点头,“他们祭天时没有出现,想必是在等待这个时机,而眼前最好的机会就是……”
脑中灵光一闪,樊图远直道:“冬猎!”
“嗯,他们恐怕早已想到这点,很有可能云霆是故意把云霭关起来的,以免横生枝节。”
“但为何连星罗宫也加派了侍卫?莫非目标不是皇上?”
兰宁不答反问,道:“你说,在隶城的时候为何车队两头皆遭到了攻击?”
微微沉思了一下,樊图远道:“他们想混淆焦点,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与其说是混淆,不如说是试探,恐怕高手还在后头。”兰宁起身走向书案,宫灯轻微一跳,窗纸上的玲珑身躯模糊了一瞬,黑影如梭,青棱已在手中。
“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查出什么……”樊图远眸中渐渐浮上一层焦虑,道:“不知敌人不知目标,连时间也只是猜测,这场仗不好打啊。”
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兰宁唇角泛起冷冽的光芒,不顾樊图远愕然的目光,把剑塞到了他的手中。
“你演戏功夫如何?”
门扉轻移,露出茶盏的一角,兰宁霍然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寒声道:“你也怪我没有及时救云霭出火海吗?”
只听得瓷器落地的一声脆响,雪辰站在门口满面仓惶地尖叫。
“将军!”
兰宁不看她,直直地盯着樊图远。他嘴角微微抽搐,冷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不过刚好背对着雪辰,所以她并未看到。
“下一次,没这么简单。”樊图远冷声甩掉剑,蓦然离去。
兰宁面罩寒霜,冷冷地瞥了眼雪辰,后者悚然一惊,顾不得地上的碎片,连忙上前探看她的伤势。
“将军可有受伤?我去取些玉灵膏。”
“不用了,你退下罢,我想歇息了。”
兰宁挥手遣退了雪辰,更衣躺在软榻上,无声地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别处的灯光带着暖意悄无声息地爬上窗台,明暗交错,织成的不知是谁的影子。
95。坠崖()
一说起京畿大营,无人不知,它曾是京郡最大的军机重地,所有的调令都经此发布,可容兵五十万,唯一能调动他们的虎符掌握在皇帝手中,可谓是皇权高度集中的鼎盛时期。
然而从□□开始,军事重心慢慢移到了日益壮大的藩王封地,忽略了京郡的布防,最终导致一场惨烈的宫变——“玄天变”。
时代久远,参杂了许多皇族秘辛的这场宫变早已不为人知,偶尔听到茶馆有老者说书,亦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具体实情已不可考,但朝廷军机要略的种种变化确实由此开始。
比如,京郡由统一镇守改为八城圈守,即京郡外围八城平分兵力所形成的军事圈,京畿大营不再是集训练、驻守为一体的步兵总部,而用作了各路兵马进京的临时驻扎之地。相比之下,近几年兴起的骁骑营更得朝廷倚重,风头正盛。
现在的京畿大营位于最北边的煦城郊外,煦城正临麓山天险,与茉城一左一右镇守着入京的唯一关口,根据禁令,所有外来的军队都必须止于二城之前,如无宣召,不得踏入麓山半步。
从天都城到煦城不算远,骑马半日足矣,尽管如此,天刚亮兰宁就出了城,刻意错开了江暮。
她倒要好好看看,她不在黑云骑能乱成什么样子。
据她所知,三方兵马分驻三角,黑云骑仅四万人,位于东南角,王炽的水军和万树华的边防军各有八万,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两个营地,离要塞入口不远。
无垠的原野之上,巨石垒成的要塞背靠山脉,周围一片荒芜,瞭望塔高耸入云,铁桦树制成的梯子在滑索上穿梭,依稀能看出几分□□时代的痕迹,但亦已陈旧,不复辉煌。
兰宁停下马仰望了一阵,将军牌递给了守门的卫兵,卫兵仔细看完行了个军礼,随即打开侧方的小门。兰宁把军牌插回腰间,牵着马慢步走入了军营,绕开了正面,沿着石墙一路往东南而去。
甫走近,喧声四起。
“黑云骑的孬种们,今天敢不敢跟本大爷比划比划?”
“我听说他们将军回来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来啊,哈哈哈哈……”
话毕,一名小将面含怒色地从操练场走出来,道:“边防军的同袍们,今日操练未完,勿大声喧哗,请回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刚刚说话的大块头一把抓住他,拽着领子谑笑道:“什么时候这操练场成耗子窝了?”
周围爆出一阵大笑。
小将气得涨红了脸,胸口不断起伏,明知在讽刺他们胆小如鼠,却还是忍住了火,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走到矮阶边,碰上几个伸头偷看的小兵,没好气地轰着他们:“看什么看!再去跑十圈!”
闻言,大部分人都沮丧地回去跑步了,剩下三个人不折不挠地站在原地,表情愤怒,恨不得冲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去跑步!”小将看出了端倪,言语中隐含警告。
其中一人道:“徐营长,我们何必要受如此羞辱?真刀真枪赢一场,看他们还敢来乱吠!”
徐营长?
兰宁想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精瘦的身板,看不出竟然能管住这帮粗猛大汉。
“胡说八道!黑云骑军规第五条是什么?”
那人不情不愿地说:“不得在军营持械斗殴。”
“知道还不去跑步?一会儿江校尉来了,看你们这样少不了要挨板子!”
听到这,兰宁冷冷地抿了抿唇,这个江暮,还是打了招呼,看来自己先走一步是对的。
三个人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往回走,还有人小声地咕哝着:“等江校尉到这,我们早解决完那帮兔崽子了,谁会知道?”
徐营长脸上怒色更甚,骂道:“边防军是吃素的吗?人家也是跟北戎手下见过真章的,跟他们打,你以为是劈柴挑水那样简单?”
那两个小兵还企图争论,一直没说话的扯了扯他们俩,使了个眼色,俩人才不作声了。他们越走越远,直到不闻声响兰宁才走出来,顺手将幻羽拴进了马厩,准备上操练场一览。
“哟,黑云骑还有女兵,小爷怎么没见过?”
痞里痞气的语调传来,兰宁侧目一看,是刚才的边防军,非但没走,还往操练场这边来了。她不予理会,径自往前走,突然,一把未出鞘的刀横在了面前。
“走什么,没听见小爷叫你啊?”
她脚步一顿,眸中泛起冷光。
既纠缠不休,莫怪我拿你杀鸡儆猴。
兰宁双指轻轻推开刀鞘,嘲弄般一笑,踏上石阶转过了拐角。身后众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被一女子忽视,甚觉面上无光,盛怒之下举刀追了进去。
“看什么?还不快追!这事传出去哥几个就不用混了!”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到操练场门口,发现那名女子并没进去,细长的身影直立在门口,正对着他们,心下顿时一喜,立刻冲了上去。被气昏头的他们并没注意到,那女子身后正在操练的士兵手中动作骤停,噤若寒蝉,整个操练场形同一潭死水。
“哼,以为有这么多人帮忙就怕了你了?臭娘们,看小爷不弄死你!”
他们只见那女子缓缓回过头去,轻声问了句:“有谁想上来帮我吗?”
前排的士兵听得最清楚,如雷声灌耳,个个面露惊恐,只差没往后退了。边防军见此,几乎笑掉大牙,越发认定了黑云骑胆小可欺。
“兄弟们,让他们尝尝我们边防军的厉害!”
七八个人一扑而上,只想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她却眨也不眨,唇畔挂着冷笑,侧过身子,右手抬起青棱,连剑带鞘陡地插下,台阶应声碎开,细小的裂纹伴着喀吱声爬到他们脚下,剑气四溢,倏地炸开几片土壤,连着人一起飞出去老远。
忽略掉此起彼伏的哀叫,她松开插在原地的青棱,袖手走至徐营长跟前,淡淡道:“让他们滚。”
徐营长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兰宁,加上出了口恶气,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说话都有点磕巴:“遵、遵命,将军!”
再说那几个边防军,哪里还用人赶?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忍痛开溜了,他摸摸鼻子,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费了点劲把青棱□□,呈到兰宁面前。
兰宁握住剑,转过头面向黑云骑,眸光冷厉,声音缓慢,像一只小虫爬行在他们心尖,带来深沉的威慑。
“从今天开始,谁若私下械斗,即刻逐出黑云骑,永不录用!”
饶是他们训练有素,听到如此严厉的惩罚不禁也倒抽口气,看似简单的背后,带来的连环效应是不可估量的——哪个地方还会要黑云骑的弃卒?
先头几个不服的,看了看门口碎成几块的台阶,滚到喉头的话咽了下去。边防军这次被教训得屁滚尿流的,想必下次不敢来了吧。
兰宁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反应,虽吃惊,却仍然保持沉默与服从,至此,才让她稍稍满意。
“所有人听令,加跑十圈,回来继续操练!”
看着他们沮丧转身的样子,兰宁慢悠悠地接上下半句:“哼哼什么?今天边防军不会比你们跑得少。”说完,又对徐营长道,“告诉厨房今天加餐,算我的。”
短暂的停顿之后,欢呼声骤起。
迟迟赶到的江暮被这一幕弄得糊里糊涂,犹疑地喊了声:“将军?”
“领着他们操练吧。”
他追问道:“那将军你呢?”
“我困了,去补个觉。”
这答案让江暮瞠目结舌,兰宁一贯率性而为,但很少在军营如此放任,兰宁亦不解释,扔下众人自顾自地去了。
京畿大营里的其他两方闻风而至,以前辈之姿一前一后过来拜访,皆被兰宁以抱恙在身的理由推拒了。望着紧闭的大门和面无表情的侍卫,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王炽只是笑了笑,表示过后再来,万树华则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静靠在榻上看书的兰宁得知后撇了撇唇,心里暗道,这万树华也不算太蠢,没冲上来撕破了脸皮,想她给个交代?哼,不如直接去问皇上要吧。
黑云骑再行差踏错也是她的事,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辱。
不出半天,兰宁矫势罔上、欺压同僚的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大营,樊图远一路听来,眉头越攒越紧,营帐都没落直接去了兰宁那儿。
他解下披风扔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口,瞪着默默翻页的兰宁。
“你倒真静得下心看书。”
“有什么静不下的?”
兰宁眼都没斜,食指勾起榻边的袖珍紫砂杯横甩出去,热气飞腾,在空中描绘出一条笔直的线,最后在樊图远手中落下句点。
他一饮而尽,对这种行为已见怪不怪了,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道:“下次你想折腾什么能不能事先给我打个招呼?”
明知他不光指茶杯还指早晨之事,她偏绕开了话,道:“昨天才回来,今儿个怎么不陪陪老夫人和悠悠?”
樊图远的脸沉了沉,声音变得严肃:“宁儿。”
兰宁莫名有些气闷,手中书“啪”地一盖,忿忿道:“不过是教训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混账,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这么闹到朝中去,百害而无一利。”
“由他闹去吧,便是闹到皇上跟前又如何?袭击朝廷命官,边防军那几个小卒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樊图远缓下了口气,耐心地说:“宁儿,你明知这样只会偏移我们在朝中的站位,你既想归于中立,就要忍。”
“忍忍忍……”兰宁倏地站起身,情绪濒临失控,“回京这几个月,我如此努力,只为做一个隐形人,可你看看他们,云霁、兰芮、秦梓阁……哪一个放过我了?既不容我安身立命,倒不如偏安一党,好歹能死个明白!”
总算把她逼出来了。
樊图远叹口气,走上前把她半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温声安抚着:“我知你压力大,发泄出来便好了,凡事还有我,莫要多想。”
怒火泄去,听完他这番话,她反倒怔愣了,木然地抬起头,问:“你……故意的?”
樊图远笑了笑,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道:“你几时见我反对过你的做法?”
她垂下眼,停顿了许久,终于神智澄澈,想通了来龙去脉,隐隐觉得不好意思,退开了几步,道:“我……”
“宁儿,我总希望你像鸢儿一样,虽无女儿脾性,却有女儿娇态,你知道么,有时候不露出脆弱,并不是好事。”
兰宁静默不语,这是樊图远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同她说话,句句正中心坎,无法逃避,更无法拒绝。
“罢了,不说这些了,跟我走。”
“去哪儿?”
他倏地一笑,眼中温柔乍现。
“悠悠听说你受了伤,特地熬了补汤,让我带你过去吃晚饭。”
96。噩耗()
青灰色的天空越来越亮,光芒就要破云而出。
林间游荡的雾气像跃动的精灵,不知何时褪到了深处,难觅踪影,徒留洞外那一束狼烟,格外显眼。
两人洞里洞外,一个调息一个打坐,没有任何交谈,令人窒息的沉默。
兰宁始终没静下来。
除了党争,没有什么能让一个皇子纡尊降贵,与她玩场生死游戏,尽管这个答案响彻脑海,可那坦然的眼神,包容的态度,让她甚至想要去相信他所说。
心缓缓地沉落下来,挣扎的思绪找到了出口,不欠谁,自然一身轻,无须计较真假,便也不用信赖谁,依靠谁。
静默不过片刻。
那清脆的仿佛就在耳边的啼声,凭空打了几个转,匿进了云中,阖目养神的云霁骤然睁眼,洞外剑刃出鞘的声音同时响起,划破一室宁静。
“四次三番,本将军几乎要被尔等的执着打动了。”
兰宁轻掸罗裳,笑容讽刺,清绝的身姿孤立风中,青棱横出,倒映出数条黑影,蒙首遮面,步步逼近。他们互看一眼,旋即窜出二人缠住挡在洞口的兰宁,其他人同时往洞内奔去。
“噗嗤。”
当胸一剑。
兰宁拔出青棱,踢开面前的尸体,脚边一线弯弯的血痕,衬得她白衣素颜愈发寒凉,似误入冰荒北地,让人惊惧。
“不知诸位欲往何处?”
七名黑衣人生生刹住步伐,瞪着不知何时闪移到跟前杀掉同伴的兰宁,胆寒不已。
“兰宁。”
背后响起云霁低沉的声音,她没回头,身体僵了僵。他暗叹,好容易才卸下她的心防,见到黑衣人,又变得浑身是刺,像回到了战场的玉面罗刹。
“殿下,此处危险,还请暂避。”她面无表情地道。
他没说话,也没动。
黑衣人伺机而动,两人突破兰宁的防线,直冲云霁而去,兰宁扔下身后的人回头斩下一个,鲜血四溅,衣襟点点飘红。另一个鞭长莫及,眼看刃尖就要触到面门,云霁微微偏头,银刃擦着耳朵穿过,他出指如闪电,将将夹住,运劲一折,半截剑身“铛”地掉落在地。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内伤未愈随意催动内力,就不能抬剑挡一挡吗?
兰宁皱着眉头挥出几道剑气,逼退缠斗不休的黑衣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云霁前方,手中青棱似一条青蛇,露出雪白的毒牙,瞬间咬破他的皮肉,穿心而过。那人还未反应过来,瞠大了眼,直挺挺地倒下,扬起一地尘埃。
八名黑衣人只剩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