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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远——我想打扰你一下,你是否谈谈自己呢,你有没育想过你的前途
呢?”
“我还没有想过呢,因为我实在不敢想我的前途。”
“可是你不能不去想一想你的前途;说真的,我亲爱的汉德尔,你必须
想一想你的前途。我希望你现在谈一谈,和我谈一谈一个朋友的知心话。”
“可以。”我说道。
“汉德尔,在我们的分公司中正需要一位——”
我看得很清楚,他在言词上尽量不用一个确切的词来表明他的用意,所
以我替他说道:“需要一位办事员。”
“是需要一位办事员,但将来发展成一个股东不是不可能的,你看你的
老相识我不是已经从一个办事员发展成一个股东了吗?汉德尔,简单他说
吧,我的老兄,你愿意到我的公司里来吗?”
他的态度表现出一种非常可爱的真诚,他在说“汉德尔”的时候,好像
这个开头是十分严肃认真的,想干一份什么重要的大事,可是突然间他换了
语气,又伸出了友谊的手,说起话来又像一个学童。
“克拉娜和我已讨论过好几次,”赫伯特继续说道,“就在今天晚上,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还向我诉说呢,她满脸泪痕地说到你,说等她和我结婚
后,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她一定尽力使你过得愉快,她要让丈夫的
朋友相信,丈夫的朋友也就是她的朋友。汉德尔,我们会相处很好的!”
我诚心诚意地感谢她,我也诚心诚意地感谢他,不过我告诉他,虽然他
向我提供了这个好机会,我目前却不可能参加到他的分公司中去。首先,我
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考虑不到这个问题,其次——是的,其次在我的心中
还徘徊着一个阴影,要到我这自述的末尾才能看清。
“赫伯特,这个问题要是对你的事业没有损坏,我的看法是,你还是把
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放多少时间都行,”赫伯特说道,“六个月怎么样,一年呢?”
“不需要那么长,”我说道,“至多两三个月吧。”
我们达成协议后便握手祝贺。赫伯特兴致勃勃地说,他现在可以鼓足勇
气来告诉我,就在本周末他便要和我告别了。
“克拉娜怎么办呢?”我问道。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嘛,”赫伯特说道,“只要她父亲活着一天,她就
要尽一天孝道,不过他活不长了。蕴普尔夫人真心地告诉我,他很快就要死
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说道,“他死了倒比活着好。”
“我看这一点也不错,”赫伯特说道,“到那时我就回来看望这亲爱的
小东西,这亲爱的小东西和我就静悄悄地走到一个最近的教堂。记住!这个
幸福的人不是出于名门大户,亲爱的汉德尔,从来没有查过什么贵族谱这一
类的书,对自己祖父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妈妈的儿子是多么幸福啊!”
就在这个星期的星期六,赫伯特乘上邮车向海港而去。我和他两人分了
手。他带着无限光明的远景和我告别,不过心中仍然有些凄然和难过。他走
之后,我去到一家咖啡馆,在那里给克拉娜写了一封短信,告诉她赫伯特已
经出发,转达了他对她表示的一次又一次的爱意。然后,我回到自己孤寂的
家,如果这里还够得上称为“家”的话。我可以说已是无家可归了,因为现
在这里已不能再当作“家”了。
我在上楼梯时正碰到温米克从楼上下来,他在楼上敲我的门,见没有人
答应才下来的。自从那次企图出逃失败之后我还没有单独见到过他。他这次
是以私人的身份和个人之间的关系来看我,准备和我谈谈心,就出逃失败的
原因作一次分析。
“那个死掉的康佩生,”温米克说道,“一点一点顺藤摸瓜,把整个的
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所有这些我都是从他手下的几个人那里听来的,这几
个手下人都是惹上麻烦的(他手下有一些人总是惹上麻烦),我把听来的都
告诉了你。在他们讲这些事情时我表面上装作掩耳不闻,其实我张开两耳留
着神呢。上次听到康佩生不在伦敦的消息,我想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干这件
事。现在我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他的策略,这个人非常聪明,连自己的心
腹有时也会耍欺骗手段。你不要责怪我,皮普,我想你不会吧?我是真心诚
意想帮你忙的,我这可完全是真话。”
“温米克,我绝对相信你说的话,我真挚地向你表示谢意,谢谢你对我
的关心和给我的友谊。”
“谢谢你的好意,非常感谢你。我办了一件坏事,”温米克抓抓头皮,
说道,“我敢说我已经多年没有办错一件事了。而这次,我说,做了多大牺
牲,大笔动产失去了。天啦!”
“温米克,我所想到的只是这笔动产的可怜的主人。”
“那当然,那当然,”温米克说道,“当然我不反对你因为他而感到心
里难过,其实,如果能够救出他,叫我拿出五镑钞票我也乐意。不过呢,我
自有看法。那个死掉的康佩生既然事先获得他回国的信息,既然下定决心要
让他吃官司,我看他想逃也逃不了。而动产的情况就不同了,它是可救的。
动产和动产的所有人有区别,这点你难道不懂吗?”
我请温米克到楼上去,喝一杯掺水烈性酒,暖暖身子休息一下,然后再
回伍尔华斯。他接受了我的盛情邀请。他喝了我给他的一杯酒,显出有些烦
躁不安,然后突然说出下面的话,和原来的话题毫无联系。
“皮普先生,我准备星期一休息一天,你看怎么样?”
“真的,我看你一年十二个月中一天也没有休息过。”
“不要说十二个月,更该说十二年来没有休息过。”温米克说道,“确
实,我准备休息一天。不仅休息,我还准备出去走走。不仅去走走,我还要
约请你同我一起出去走走。”
我正想说请他谅解,由于心境恶劣,不想出去走,而温米克已经料到我
有这一招。
“皮普先生,我知道你有事情,”他说道,“我也知道你的心境下好,
只要你答应这一次走走,我对你是很感谢的。这次走动不会很远,但要早一
些,比如说上午八时到十二时吧(包括早饭在内),就这四小时。你能不能
抽出一些时间和我走一趟呢?”
过去有许多次他都帮了我许多忙,今天为了他这区区小事又算得什么
呢。我便说我能设法和他出去走走,我一定尽力想办法。他听我同意后显得
非常高兴,我也很高兴。由于他特殊的要求,所以我们约定好,星期一上午
八时半我到城堡去叫他,然后我们便告别了。
星期一早晨我准时到达城堡,拉了拉门上的铃,温米克亲自出来接我。
今天我发现他比往日打扮得漂亮得多,头上戴的帽子也更加柔软光滑。在屋
内,已备好了两杯朗姆酒,而且兑了牛奶,另外也放好了两份饼干。老人家
恐怕也早被云雀吵醒了,我远远地向他的卧室望去,他的床上空空如也。
我们完成了朗姆酒兑牛奶,外加饼干的任务,正准备出发散步消耗掉这
份供应,突然看到温米克拿出一根钓鱼竿,把它往肩上一扛。这一下使我吃
惊不小,我便问他:“怎么,我们去钓鱼吗?”温米克答道:“不去钓鱼。
不过我喜欢出去时背上一根钓鱼竿。”
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过我一言未发,便两人一起出发了。我们向坎
坡威尔草地的方向走去,快走到那一带时,温米克突然说道:
“喂!这儿可有一个教堂呢!”
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不过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好像有了
什么灵感,想出一个奇妙的主意,说道:
“我们到教堂里面去看看。”
我们走了进去,温米克把钓鱼竿放在门廊里,旋即向四周望了一下。就
这时,温米克把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件纸包的东西。
“啊呀!”他说道,“这里有两副手套呢!我们每人套上一副!”
这手套是小山羊皮制成的。这时他的那张邮筒式的嘴巴大大地张开着,
由此我对他的这次行动也起了特别的怀疑。同时,我看到老人家也来了,从
边门走进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小姐,这样我的怀疑也就证实了。
“啊呀!”温米克说道,“司琪芬小姐到了!我们的婚礼就开始这位斯
斯文文的女郎穿的衣服也像往常一样,只是现在她正脱去手上的一副绿山羊
皮手套,换上了一副白色的。老人家也同样准备向哈埃曼这位婚姻之神的祭
坛奉献上同样的礼品。不过这位老先生简直没有办法戴上这副手套,温米克
不得不来帮点忙,让老先生背倚在教堂柱子上,自己站在这根柱子的后面,
用这种方法给他拉上手套,我也过来一把抱住老先生的腰,这样使得双方力
量平衡起来,不至于不安全。耍了这么一个小技巧,手套总算套了上去,而
且戴得很整齐,可说是达到尽善尽美。
教堂中的牧师和办事员走了出来,我们便按顺序站在终身大事的栏杆
前。温米克那个样子似乎毫无事前准备,完全是偶然碰上的。在婚礼仪式开
始之前,温米克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自言自语他说道:“晦!这里还
有一枚戒指呢!”
我扮演的是陪新郎的角色,也就是新郎的男傧相;教堂里走出来一位身
材矮小、柔弱无力的女人,是个领座员,头上戴了一顶柔软的无边帽,真像
一顶娃娃帽,由她当司琪芬小姐的心腹女友。嫁姑娘的责任则移到了老人家
的身上,而老人家却无意中引起了牧师的大为不满。事情是这样的,牧师问
道:“是谁把这位小姐嫁给这位先生的?”而这位老先生根本就不知道现在
结婚仪式进行到哪一个项目了,站在那里对着写在墙上的十诫温厚宽容地笑
着。牧师看到这里又一次问道:“是谁把这位小姐嫁给这位先生的?”可是
这位老先生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顾自己自得其乐,对牧师问话全然
不顾。所以新郎用以往的那种声音对他喊道:“老爸爸,你知道吧,是准嫁
女儿?”老人家在说是谁嫁女儿之前却轻松活泼他说道:“对极了,约翰,
对极了,我的孩子!”这时牧师满脸阴沉怒气,停顿了下来。这使我有些惶
恐不安,今天能不能顺利完成婚礼倒是遇上麻烦了。
然而这次婚礼却顺利地结束了,我们走出教堂,温米克掀开圣水盘上的
盖子,把自己的白手套放在里面,然后又随手把盖子放上。温米克夫人却指
望将来,一切向前看,所以把白手套放进了口袋,换戴上那副绿色手套。温
米克在走出来时又得意洋洋地扛上那根鱼竿,对我说道:“你倒说说,谁会
想到这里举行的是一场婚礼?”
早餐已经定好,是在一家位于斜坡之上的令人兴致雅然的小酒店里,就
在一英里多地的绿地上方。在酒店的正厅中放着一张台球桌,这是为了在严
肃的结婚典礼之后轻松一下心情而准备的。温米克伸出手臂挽住温米克太太
的腰部时,她再不把他的手臂推开。她坐在一张靠墙的高背椅上,就像放在
匣里的大提琴一样,当琴师需要演奏的时候,就让他任意地拥抱。看到这一
点可真叫我从心眼里高兴。
我们享受了一顿非常可口的早餐,无论是谁,只要对某一道菜不动刀
叉,温米克便会说道:“所有的菜都是定好的,你们尽管放心大开胃口好
了。”我向新郎新娘祝酒,向老人家祝酒,向城堡祝酒,在辞别时我又向新
娘致意,尽量使自己显得落落大方,心情愉快。
温米克把我送到门口,我又一次和他紧紧地握手,并且祝他幸福快乐。
“谢谢你!”温米克搓着双手说道,“你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吧,她可是
个养鸡能手呢。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品尝一下鸡蛋你就会知道了。”说着他
又拖我回来低低说道:“皮普先生,我告诉你,这可是伍尔华斯的心情。”
“放心吧,我不会在小不列颠街提到这件事的。”我说道。
温米克对我点点头,说道:“哪一天说不定你会把这件事给捅出来,但
千万不要让贾格斯先生知道。他会说我变得心慈手软了什么的。”
第五十六章
马格韦契在监狱里病得很厉害。自从他收监待审一直到开庭审理,整个
这段期间他都在生病。因为他有两根肋骨折断,有一侧的肺叶受了伤,连呼
吸都感到困难和痛苦,而且病情每况愈下。由于病痛使他话讲得都很低声,
甚至听不清楚,所以他干脆少讲话,但是他特别喜欢听我讲话,所以我的首
要任务就是给他讲,给他读,凡是我觉得他应该听的我便为他讲,为他读。
因为他的病实在太重,不宜于住在普通牢房中,所以一两天之后,他便
给搬到了监狱的病房中去。这就给了我一个机会伴在他身边,否则我是不能
与他相伴的。如果不是因为重病,他必得戴上手铐脚镣,大家都认为他是一
个死心塌地的越狱犯,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坏话。
虽然每天我都见到他,毕竟相见的时间较短,分开的时间比较长。回想
起来,当时无论他精神状态方面有什么变化,哪怕一丁点儿变化,从他的面
容上都能反映出来。我真记不起来他有过哪一次变得好一些。监狱之门又把
他锁上之后,他越来越瘦下去,越来越虚弱,病情越来越糟。
他的性格已变得十分温顺,对于前途也就听之任之,对一切都已疲倦
了。有时候,从他的行为态度上,或者从他忽然脱口而出的一两句话中,我
会得到一种印象,好像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他处于一个良好的环境,
是否他就能成为一个好人呢。不过他并没有表示出他的这种看法,也没有表
示对已经铸成事实的往事有什么懊悔屈服。
偶尔有两三次我在监狱里时,有一两个派来照料他的犯人暗示说,他是
个有名的铤而走险不顾一切的人。他听了别人的暗示,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并且转过眼睛以信任的神态望着我,仿佛他相信很久之前还当我是孩子时就
曾经见到过他身上的这些小小特点。在其他时间里,他是那么谦恭自卑,蕴
含着懊悔的心情,但我没有见到过他抱怨。
开庭日期将到时,贾格斯先生提出一个申请,要求延期审理他的案子,
到下一次开庭时再审理。十分明显,因为马格韦契肯定活的时间不长了,但
法庭对他的申请作了否决。审理立刻按时进行,马格韦契被带到法庭,坐在
一张椅子里。法庭允许我坐在靠近被告席的地方,仅有一栅栏之隔。我握着
他从栅栏中伸过来的手。
审判进行得非常简短,问题谈得又很清楚。凡能为他讲的话也已说尽,
比如他已经养成了勤劳的习惯,他的勤劳致富符合法律,而且值得尊敬。不
过,无论怎样,事实还是事实,他从流放中潜逃回国,现在正坐在法官和陪
审团的面前。如果说这样还不能定罪,说他无罪,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那个年代里法庭保留了一种惯例(我因为这次到法庭旁听,在惊心动
魄的个人体验中才了解到),开庭的过程中要留下最后一天宣判死刑。这样
可以起到最好的效果。一回想起这件事,我脑海中便出现一幅难以忘怀的图
画。否则,即使在我书写这件事时,我也很难相信那次有三十二名男女犯人
被置于法官之前,听候死刑的判决。三十二人之中的第一个就是马格韦契,
他坐在那里,是为了让他留下一口气再活着被处死。
整个的这一幕现在又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当时法庭的窗户上闪
耀着四月的阳光,同时四月的雨点也打在上面。我站在被告席旁边,仅一栅
栏之隔,我从一个角上抓住他从栅栏中伸过来的手。站在栅栏里的是三十二
位男女犯人,他们当中有的藐视法庭,有的全身恐惧,有的低低啜泣,有的
号啕大哭,有的捂住面孔,还有的阴郁地茫然四顾。在女犯人中发出了尖叫
声,法庭上要她们肃静,她们便静下来,一点声息都没有。法官们身上挂着
表链,佩戴着花束,法庭里其他的小官们、法警们、庭丁们,以及来旁听案
件审理的所有的人,就像拥挤戏院里的观众一样,都在盯着对峙中的大法官
和三十二位犯人,面部严肃。接着大法官开始对犯人演说。他说站在他面前
的这批可怜的犯人中,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值得在这里提及,因为他从孩提开
始就行为不轨,触犯法律,屡次被捕入监进行惩罚,而又屡次不改,终于被
判长期监禁。可是他仍旧旧性不改,胆大妄为,进行施暴手段,越狱而逃,
因此改判终身流放。这一位不幸的入离开犯案之地,在流放期间曾一度对自
己所犯错误有所认识,生活安分守己,待人忠实可靠,但是在至关重要的时
刻,他又耽于情感,旧病复发,重蹈昔日对社会危害之路,离开他重新做人
终身仟悔的地方,擅自潜回祖国。须知他终身流放后是不能回国的,祖国不
是他的法律保护地,他一回祖国便受到指控。在一个阶段内他逃避了官府的
追查,最后在企图逃亡国外的途中事发。他抗拒官府行使逮捕令,又使对他
了如指掌的告发人在协助追捕时死去,这究竟是因为他设计谋害,还是在粗
鲁忙碌中误杀,只有他本人知道得最为清楚。根据法律,凡终身流放而私自
返国者处以死刑,而此人所犯符合此条,必罪上加罪,处死无疑。
法庭的几扇大玻璃窗上虽然布满了雨点,而阳光却透过滴满雨点的窗户
照射了进来。有一大片阳光正照射在三十二名犯人和大法官之间的空地上,
由阳光把双方连在了一起,这样也许会提醒观众席中的某些人,使他们想到
这双方都将受到新的审判,那是绝对平等的、全知全能的、绝不会有错的,
最伟大的法官(上帝)将对他们进行审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