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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9-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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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瑞星说出了一个名字,只说了一个,是三班的,叫花远辉。 
  黄川一听这名字就兴奋起来。虽然南城和北城的学校没什么往来,但城区内各校有哪些尖子生,彼此都了如指掌,有的学校还在高三火箭班和重点班的后墙上,贴着外校尖子生的姓名,给学生圈定这些人是必须超越和战胜的目标。新州五中就是这么干的,花远辉上了他们重点班的后墙。黄川很兴奋,却把兴奋压抑住了。他怕自己一兴奋,就把徐瑞星在深夜里沉睡的自尊心唤醒了,他就不会捅出真正有用的信息了。同时黄川也想,人家把张泽君都弄过去了,一个花远辉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只是平淡而不失热情地说,好,徐老师,他家的电话是…… 
  徐瑞星讲了。 
  黄川记下后,非常认真地又说了一些话,徐瑞星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更没有对黄川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放了电话,徐瑞星看着书桌玻璃板底下自己的照片说,你——我——并不是为了钱! 
  手里有三只熟透了的桃子,徐瑞星当然不会一次性地让黄川摘走,他需要一次试探。首先把谁给黄川,徐瑞星是很费了一番考量的。既然第一个弄到的就是汪文强,那就给汪文强好了,但徐瑞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他无法想象康小双在失去汪文强后会是一种什么情形。为了这届学生,康小双真是付出了全部心血,这学校里的人,从没看见过她跟丈夫散过步,上过街,也从没看见过她买过菜,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在市回收公司上班的丈夫包下来的。他们的儿子在成都电子科大读书,康小双把儿子爱得恨不能捧在手里,可今年儿子放五一假回来,她硬是没时间陪儿子在校园里走上两圈!想起这些,徐瑞星实在狠不起来。不给汪文强,就给五班的江玲吧,但江玲的班主任岳兴明的妹妹前不久住了院,听说是肾上的问题,很严重,他妹夫在澳大利亚读书,一时回来不了,妹妹的女儿只有半岁,这一住院,就全靠哥哥嫂嫂了,如果再摊上那档子事,岳兴明怎么应付?比较了半天,最后徐瑞星才决定首先把花远辉给出去。 
  在这学校里,花远辉的班主任何维跟徐瑞星关系最好。 
  他对自己说,我把好朋友的尖子生给出去了…… 
  次日深夜,他和黄川在南城一家茶楼包间里见面,黄川推给他一个信封,说徐老师,五千块,你点点。徐瑞星隐约地记得昨天夜里黄川说过这个数目,但并没形成意识,现在,一札百元大钞就摆在面前,它不仅是一个数目,还带着厚度和质感。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多呢?他没去动信封,说,花远辉不是还在二中吗?为了不让自己的嗓子变调,他把声音控制得很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很扎实,很硬。黄川说,只要提供了信息,就是这个数,具体能不能把花远辉父母的工作做通,那是我们的事了,与你无关。然后黄川又说,徐老师,真的,像你这么讲信用并为对方着想的人,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话,无异于往徐瑞星心窝里捅刀子,他没把钱抽出来点数,将信封往裤兜里一塞,逃跑似的出了茶楼。 
  回家的路上,他把手插进裤兜,将信封攥得死死的,攥得几根手指都酸了。 
  第三天一早,花远辉没来上学。他暂时失踪了。 
  几个小时后,就知道了他的下落。 
  然而,再也把他收不回来了。从新州二中的角度说,他永远失踪了。 
  学校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教学大楼依然耸立,钟声依然按时响起;下课后,由于教师无止境地拖堂,学生依然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只能夹住,夹得脸都变成猪肝色;早上起床的时候,由于睡眠严重不足,学生昏头涨脑地在墙壁上撞破额头的事情,依然在某一处发生;太阳出来的时候,依然照耀这一小块呈提壶形的土地,白云飘过,飞鸟掠过,东风跑过,只是这一切也跟往常一样,依然与这学校的师生没有任何关系。学校以它固有的节奏,在那根无形而又强蛮的指挥棒下运转——然而,在它最敏感也最要命的肌体上,已经溃烂了一块! 
  高三领导小组如临大敌。侯校长(兼高三领导小组组长)每天跑高三办公室的次数,已经没法数了。校长室在二楼,高三办公室在六楼,作为他那个年纪的人,跑这么多趟很不容易。而且他不仅是校长,还是校党支部书记,领导的不仅是高三,而是整个学校。他一上来就骂人,既骂五中,也骂花远辉的父母。最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他把五中没有办法,把花远辉的父母同样没有办法,根本就与花远辉的父母联系不上,找上门,人家也不接待。这与五中在张泽君父母那里的遭遇,完全是一样的。桂主任就更不必说了,他本来就是个惊惊乍乍的人。高三办公室有侯校长和桂主任的专座,但自从花远辉“失踪”后,桂主任上来就从未坐过,眼看他到那位子上去了,正准备坐下,突然又把椅子一撂,快步走到某个教师面前,说上几句悄悄话。他对何维说得最多,何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他的大脑袋和板寸头,都似乎在表明他是没什么心计的,是不愿意藏什么秘密来让自己受累的,因此平时桂主任对他说悄悄话的时候,他表情坦然,回应时也把声音说得很大。可现在他把桂主任的悄悄话听得特别地上心,特别地当一回事,仿佛桂主任的每句话他都能够领会,都觉得非常重要。这两天来,他的脸始终是潮红的,像一个老肺病患者。 
  桂主任找徐瑞星说话之前,他如同梦游。他还没有心思去同情自己的好朋友,他只是感到害怕。很有可能,他不仅仅是“给”了一个学生,还“给”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但桂主任及时地安了他的心。这天,桂主任走到他面前,手肘支在他的桌面上,凑近他的脸说,龟儿子,五中在报复! 
  徐瑞星愣了一下,说,嗯,对,肯定是报复……可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把花远辉弄过去的呢? 
  五中厉害,桂主任说,特别是他们那个教务主任黄川,狡猾得很。说到这里,桂主任眼视别处,若有所思,好像在把自己跟黄川相比较,之后接着说,前两年,他们把四中和十一中的尖子生弄了好几个去,四中和十一中花那么大的力气找原因,结果啥原因也没找出来,眼看着那几个尖子生为五中挣名誉,挣生源,自己喷嚏也打不出一个。 
  徐瑞星说是这样啊……未必就那么算了? 
  桂主任说怎么会算呢,不可能算的! 
  话说得很强硬,眼里却全是无奈。 
  桂主任离去后,徐瑞星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把人家张泽君都弄过来了! 
  徐瑞星觉得,自己之所以把花远辉送出去了,不就是因为对黄川有了同情心吗? 
  或许是前面有张泽君的缘故,二中把花远辉与张泽君比较,觉得还是自己赚了,因此动荡了没几天,就平息下来。 
  这时候,徐瑞星才有精力去为何维想一想。一年一度的高考,既考学生也考教师,教师们在这场考试中失败了,轻则不让你教毕业班,重则将你由高中部下放到初中部。像康小双那么倔强的人毕竟不多,许多教师遭受挫折之后,就趴下去了,甚至一蹶不振。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很可能迎来更惨痛的命运:被勒令下岗。何维他挺得住吗?有好多次,徐瑞星都想去安慰他两句,可每当有了这样的想法,他随即涌起一阵恶心,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他不能对何维说话,只能对他投去远远的一瞥。何维跟他坐同一面,他看到的是何维的侧脸,那张脸上的潮红始终没退!本是大大咧咧的何维,现在话也很少了,在领导面前老是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这让徐瑞星更加难受。 
  他的坏情绪没有逃过邹静的眼睛。那天夜里,邹静在丈夫这里碰了壁,感到特别地伤心,可她很快发现,丈夫不是故意冷淡她,而是心里有事。许多时候,丈夫都显得心不在焉,眼神里还浮着一层薄薄的忧伤。几次她都想问个究竟,但还未启齿,丈夫不是从她身边站起来离开了,就是转过身装睡。他是在回避她。遇到这种时候,邹静都很知趣,她想男人的有些事,是不希望女人知道的,何况自己文化浅,很多事情本来就帮不上忙,说出来也等于白说,还徒增烦恼。可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成啁,丈夫那么辛苦,情绪再不好,很容易生病。于是邹静就想抽空在家里请趟客,把何维一家叫上,再把吴二娃一家叫上,几个朋友说说话,喝几杯酒,块垒也就浇灭了。这个星期六的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邹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她哪里知道,徐瑞星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请客”两个字!他把二中一个尖子生给了五中,难道就有资格请客吗?那五千块钱,徐瑞星没有交给邹静——他以前哪怕得了个精神文明奖,发了二十块奖金,都是一分不少地交给老婆的——也没去存银行,而是放在了书架最顶层,夹在一本破书里。邹静从不去翻他的书柜,他放到顶层,是怕儿子丁丁去乱翻……邹静说请客,已经把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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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30
  
瑞星刺伤了,等她说到何维的名字时,那个名字就像涂在刀尖上的毒,让徐瑞星立即起了反应。 
  他跑进厕所,干呕了好一阵。 
  他无法面对自己的是,把花远辉送出去,真就仅仅因为同情黄川?几天来,这个问题随时都在困扰着他,哪怕他站在讲台上,正给学生上课,它也会猛不丁地跳到他的面前,甚至在梦里,一个大大的问号也会绳子一样缠住他…… 
  这天,他独自出门散心,来到正街上,心里想着事,就没管脚下走了多远,当他被一家似曾相识的酒楼名字“挡”了一下,才停下来,想起这酒楼就是他和黄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皱起了短促而浓重的眉头。 
  正准备退回去,身边有人招呼了:先生,洗脚吗? 
  他转过头一看,看到了春秋洗脚坊的仿古招牌。招牌底下,站着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女子。 
  说真的,徐瑞星从来没进过洗脚坊,社会上的一些传言,使他对这种地方有一种固执的偏见。要是往常有人这样问他,他不会理睬的,今天他却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才带着歉意对旗袍女说,对不起,没时间了。旗袍女朝他鞠了一躬,说没关系先生,欢迎下次来。 
  下次……这样的话也是在哪里听到过的。他想了想,回忆起那次黄川曾邀请他来春秋洗脚坊洗脚,被他拒绝后,黄川就说过“下次”。同时他想起黄川还说过这样一句话: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如果不修脚上的老皮,最多半个小时就完事了。徐瑞星在心里想他怎么知道我脚上有老皮,未必这他也看得出来?徐瑞星的脚上的确有老皮,他有很严重的脚气,每次洗过澡,或者长时间地泡了脚,那些呈网状的白皮便芦苇花似的开满一脚底,他坐在那里撕,要撕老半天,才能看到脚板心上的血色。 
  这个老狐狸!徐瑞星边往回走,边出声地骂了一句。他觉得自己现在才算把外表忠厚的黄川认清了。桂主任说他狡猾,一点也没冤枉他。这个老狐狸!徐瑞星又骂了一声。 
  奇怪的是,骂了这么两声,他的心情好受些了。他想人家黄川干着掐尖儿的事,侯校长、桂主任他们也干着同样的事,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别人掐尖儿,他把“尖儿”送去让人掐,谁更见不得人,还难说得很呢!同时他也想到了吴二娃,想到在山野间逢土即生的铁线草,他觉得自己身上太缺乏吴二娃的那股子狠劲儿…… 
  走回到后校门外的巷道里,暮色在他身前涌起。晨光和暮色,总是从人的身前涌起。说涌起也不对,它们就像花朵似的开放和凋零,一朵紧跟一朵,迅捷得让人措手不及。在巷道中间部位的黑暗处,徐瑞星突然听到闷声闷气的说话声。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他毛骨悚然,他甚至还问了一声:谁?无人回答他,但说话声并没停止,嗡嗡嗡的,还带着哭腔。这时候,他感觉手心发烫,原来他把手机摸出来,就一直握着,那带着哭腔的说话声就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 
  那两个学生的名字一直关在里面,被憋得受不了啦。 
  他咬了咬牙,把手机塞入了裤兜。 
  这期间,新州二中发生了一件事。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每过些日子,就会发生一次的。 
  这种事也不仅仅在新州二中发生,各个学校都出现过类似的事件。 
  这种事也不只是某一个人遇到,现在当教师的都有可能遇到。 
  ——康小双被学生打了。 
  打她的是尖子生汪文强。 
  这天上晚自习课,康小双进去辅导,汪文强没有复习康小双教的英语,这让康小双很不高兴。学生的每一个时间段,都是划分得明明白白的,几点到几点,该哪个老师进教室辅导自己的科目,规定得相当严格,既然这一节课是我的自留地,我当然不允许在我的地里生长别人的庄稼。可康小双这天晚上就遭遇了这样的尴尬事,她都进教室五分钟了,汪文强还在做数学诊断试卷!是的,汪文强的英语非常好,从高一开始,他就自费订阅英语报纸,篇幅很长、语法复杂的文章,他能够做到边看边译。但这又怎么样呢?作为英语课教师,康小双对他的要求是好上加好;当然她还是班主任,班主任的任务是让自己班上的成绩整体性提高。康小双并没忘记这一点,但她首先需要证明的,是自己有能力教好高三英语。 
  她走到汪文强身边,说文强,你该把数学试卷收起来了。 
  对学生的称呼,康小双分成了两个档次,对特别优秀的尖子生,她都亲切地只叫名不带姓。 
  汪文强没理她。或许是没有听见。他认真思考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肿泡泡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笔尖则不停地在纸上戳,好像那些问题的答案,就藏在额头的皱纹和眯缝的眼睛里,他用笔尖不停地挖掘,就能挖出来似的。 
  康小双把那句话重复了两遍,汪文强的笔尖还是在纸上戳。 
  她说第三遍的时候,汪文强抬起头,异常恼怒地盯了康小双一眼。 
  这证明,他是听到康小双说话的,只是那道老也解不开的题把他迷住了,实在丢不下手。 
  康小双并没在意汪文强恼怒的眼神,她手里拿着教棍,见汪文强低下头后依然在晃动笔尖,就用教棍在他桌上抽了一下。声音脆亮,把整个教室都惊动了。康小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棍下去,会发出那么大的响声。 
  汪文强将笔一扔,咕哝了一声:黄脸婆! 
  康小双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但她装着没听见,忍了。 
  她不能不忍。在许多学校,尖子生的权力都比教师大,即便尖子生有明显不尊重教师的行为,教师也只能忍着,否则他们就威胁要跑到其他学校去。前年,新州二中就发生过一件这样的事情,语文教师桂成武有天上课时让学生朗读课文,某个尖子生却偏偏不读,而是大摇大摆地拿出一张商场发的广告宣传单看,桂成武多次提醒他收起来,他却示威一样越举越高,桂成武忍无可忍,一把将广告单抓过去,撕成了碎片。这下可不得了,那尖子生直接去了校长室,对侯校长说:我不要桂成武教语文! 
  桂成武的语文教得很不错的,侯校长也很看重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后,侯校长亲自去劝慰那个学生,但学生不依不饶,非换教师不可。侯校长心里也窝气呀,想我堂堂一校之长,倒要听你一个学生的指挥了!但他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尖子生的成绩十分突出,他将为学校带来巨大的效益,侯校长不能意气用事,他是校长,要为学校几百口人的生计考虑。于是,他又去动员桂成武给那学生道歉。老实说,如果那学生不去威胁侯校长,或者他去威胁了侯校长,侯校长却能够帮老师说上一两句话,桂成武会主动去给那学生道歉的,一个尖子生对学校的利害关系,他不是不清楚。可是现在,他觉得教师的尊严变得比狗屎都不如了,便梗着脖子,坚决不道歉,他还对侯校长说,你干脆把我开除算了!侯校长怒火中烧。这其中一多半的怒火,是烧向那个学生的,但最终的结果,却完全由桂成武来承担了。他当然没有开除桂成武,但依照那学生的要求,把桂成武换掉了;不仅如此,还把桂成武由高中教师贬成了初中教师。侯校长为什么把事情做得这么狠,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类似的事件,在桂成武前后都发生过,每次倒霉的都是教师。 
  康小双以前就亲耳听到过某些尖子生冲着她的背叫她黄脸婆,她不仅忍了,还转过身去关心骂她的学生: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诸如此类。事实上,康小双对学生真是很关心的,那些家庭拮据的孩子,衣服开了线,袜子破了洞,不可能立马扔掉换新的,康小双那么忙,可她不知多少次为学生补过这些东西。然而,被骂了再去关心,很多尖子生就觉得是在讨好他们,无动于衷,甚至打心眼里瞧不起。倒是那些成绩差一些的,心里才会涌起那么一丝酸楚。之所以产生这种区别,是因为尖子生无时无刻都是被学校与父母小心翼翼地捧着宠着惯着。别的不说,连学生食堂都专门为尖子生开了小灶,选最好的掌勺师傅,与大食堂同等价格的菜,不仅分量多油水足,买饭菜时也免去了拥挤。 
  今天康小双又是这样,她愣了片刻,就对汪文强笑脸相迎,可汪文强又补了一句:黄脸婆! 
  这次骂得字字清晰,整个教室都听见了,整个教室都飞舞着黑色的蚊虫,遮没了康小双的眼睛。她似乎有些站立不住,将五根手指叉开来,顶在旁边一个同学的桌面上。学生的眼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望着挨骂的人。康小双声音抖索地说,文强,我都可以做你妈妈了…… 
  汪文强低着头,数学试卷并没收进书柜,而且又拿起了笔,在草稿纸上戳。 
  康小双伸出手,将汪文强摊开的数学试卷折叠起来。 
  就在这时候,汪文强一掌拍在康小双的手背上。手背和桌面同时发出响声,又清脆又沉闷。 
  康小双把红艳艳的手收了回去,啥也没说,就回办公室去了。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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