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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丛里的诗-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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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涂和饮冰这寸不再争吵,但兀自忿忿。

叶红只怕又掀起火头来,忙问:“苏兄此行,不是说会探得一些消息的吗?”

苏慕桥也知机,即答:“听说‘诡丽八尺门’的赵八当家回到平江府来了。”

泥涂和尚没好气的说:“早就知道了。”

苏慕桥也不理他,只径自说下去,“听说严笑花又要嫁人了。”

泥涂和尚不屑地道:“她那种女人,不嫁人才怪呢!”叶红脸色一变,但仍把想说的话忍住了。

简单却忍不住问道:“她不是要嫁给陆倔武吗?”

“她已把陆倔武给甩了,”苏慕桥笑道:“这次她要嫁给沈清濂。”

石暮题也不知是笑还是叹:“她也真了得。我的丈夫一个比一个有权有势。”

单简冷哼一声道:“但再也找不回像龚大侠那样的人物了。”

“还有一件事,”苏慕桥说,“是有关她的也有关你的。”

“她”当然是指严笑花。

“你”是指叶红。

叶红一楞。

“我?”

“对!”苏慕桥说,“‘诡丽八尺门’的二当家——不,现在已是门主了——朱星五托人请我代邀你和严笑花,‘芒种’那天,请到八尺门一晤。”

“哦?叶叶红心中纳闷:“请我?和她?”

2.今年,我们一起过冬好吗?

芒种那天,时红伤未痊愈,但大清早就振衣而起。

那是个明亮的好天气,无比青还蓝,云比白还清;窗外,有鸟从瞩啾至惊喧:衙外,有孩童嬉笑声传来。

空中带点湿气,使气候不至于过于干燥。走在微湿长苔的青石板上,脚底隐约觉得有一种弹力。这种天气。这种天气,让人忘了忧虑,连灰色都可爱了起来,连悲哀都很精彩。

叶红以一种“播种”的心情出外。

他自己也不知道心情为何会那样好。

——也许今天是“芒种”,正是农夫们辛勤植下种子,以待收成的好日子吧。

直至陪他同去的简单和单简的谈话里忽然谈到“冰三家”,他才忽然悟:今天自己会那么高兴,是不是因为待会儿就要见到严笑花——?

叶红惊悟了这件事之后好心情就变成了坏心情。

(怎可以这样想!)

(严笑花是龚侠怀的红粉知音!)

(严笑花嫁人,一定是为了进行拯救龚侠怀!)

(龚侠怀还在牢中受苦,自己怎可以对严笑花有这种妄想痴念!)

(如果龚侠怀已放了出来,严笑花自然就会回到他身伴了。)

(可是……)

(如果……)

(要是龚侠怀一直、仍然、永远——都不彼释放呢?)

(那么……)

(这样的话……)

(只要自己不再进行救援行动,龚侠怀给释放的机会就更少上一些了!)

(这样做……)

(卑鄙!)

(天啊!我怎么有这种想法?!)

叶红的心情一下又因自己掠过卑劣的念头而意兴全消。

接下来,他所想的,是要更急切、更有效、更能早日达到目的的把龚侠怀开释出来。

至于那个偶然闪过的卑劣念头、龌龊想法,他就把他丢得远远的、深深的埋葬了。

不过,人是可以死的,时间是可以消逝的,世上一切都可以改变转移的,但人一生念头,那一念之间便是瞬息的水恒,永远都是在那里,或者,会在那儿.人虽能把它埋在心底;心底里连自己也触摸不着忆不起翻不出的深际处,以便可以彻底忘记。要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这念头便会继续繁殖着,衍生着壮大着,蔓延着以致胸臆全给它填满,不得不化作可怕的行动,就像“诡丽八尺门”里那些曾经英雄一度好汉的当家们所作所为一样。

叶红和简单、单简,二度重访“诡而八尺门”。

他们到时、已看到门前停着精致的彩帘小轿。

严笑花显然已经到了。

她的爱婢三妹姐特别守着轿,陆倔武(或是沈清濂)派了至少十六名好手,严阵把守。

“你来了。”严笑花像对一个老朋友般的招呼。

“你比我早到。”叶红看到这个满眼都是喜字的女子,总要镇定心神,用一种凛然不惊的语音说话。

“我一向都比你早。”

“你的伤好了吧?”

“你的呢?”

“没好全,但差不多了。”

朱星五和高赞魁冷眼在旁看和听。

“叶红来了。”她甚至懒得称呼他为“叶公于”,“你们的话可以说了吧?”

“我们想通了。”朱星五涩声道,“严姊,叶公子,我们对不起龚大哥!”

“是的!”高赞魁那一张看去很有官运也颇有官威的紫膛脸,也因羞愧而变祖黯然无光。”我们自知不配当龚大当家的兄弟,可是,现在眼前的事,是如何运用我们的力量,聚集兄弟们的心意,众志成城,来为龙头洗脱罪名!”

“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来补偿吧!”

朱星五和高赞魁都诚恳和激动的要求。

“老大去年被捕,没跟我们一起过年;今年,请上天让我们能有机会问他:我们一起过冬,好吗?”

在叶红的印像里,严笑花一直都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子。

甚至连传言中的她都如是。

叶红在见过严笑花之后,虽觉得她似烛焰一样的温柔和无依。但仍是光和热、厉而辣的。所以,他那时候从设想过,严笑花在失去龚侠怀之后,会不会伤心和无助、是不是需要同情和帮助,而只觉得她太过分、认为她不该背弃龚侠怀,而恨她、怨她、鄙视他。就连她虽然是断了一指,他也没去温言安慰她几句,仿佛严笑花是一种不需要安慰的动物似的。

一直到叶红发现:严笑花为了要救龚侠怀所作出的牺牲、所付出的代价,恐怕比所有的人都更高上一些,他才知道:他错估了严笑花。

在这里,这时候,他又看到严笑花的另一面。

产笑花哭了。

叶红在“春风楼”怒斥严笑花的时候,她没有哭(至少他未曾看见):严笑花在一剑剁在自己一只手指的时候,也没有哭;甚至在大雨中遇伏、眼看就要丧命敌手之际,仙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她流泪。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冷静、坚定、好强,甚至她听到了这句话,她才终于靠了岸似的舒宽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点点忍不住的崩溃,然像一张忍不住的弓要去爱情箭,又像一场忍不住的春天要去融解雪一样,她仰住激荡的心情,才能说:

“今年,我们一起过冬好吗?好一句活。我以为我毕生都不再会听到的了。也许龚大哥是对的,他没看错你们。——这句话,要是他也能听到,该有多好!”

高赞魁忽然低下了头。

朱星五道:“我们是说退了一些——可是,我门是诚心诚意说的。”

“好像还不太迟;”严笑花说。她在泪光中的笑如一抹风烟。叶红觉得她的笑和泪不止开绽在她那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还仿佛绽放在整个有情人间。“……记得那年中秋,我为你们八人结义所画的画吗?希望来年中秋,我还能够给你们再画一幅……有多少人在,就画多少人!”

高赞魁的头垂得更低了。

叶红忽然升起一个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原来这种感觉是很好的。

原本,在这冷漠的人间里,人必须要懂得如何为自己喝彩,为自己唱道,为自己等待。

可是,今天在“诡丽八尺门”听了这句话:“今年,我们一起过冬好吗?”仿佛有一种暖意常温心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冤屈应该要水落石出,误会应该有澄清解释——当这些大家口里常说但都已不再期待的大道理真有一两句兑现之时,原来那种愉悦是那么分外深明的。

“你们打算怎么做?”叶红问。

“要你们帮忙。”朱星五即道。

“帮忙?”

“要相烦公子为我们‘八尺门’人写一封陈情信,要在决审之日,在堂外跪呈……或许,这样会有助于三位主审大人对此案的判决。你是知道的,我们门中,没有几个会耍文弄墨的,就算有,与公子才情,也相去天壤。几个夫子,在门主龙头出事之后,都纷纷请辞了。从开始到如今,公子对这件事,都很了然;若是公子不肯相助,咱们就束手无策,只好冒死去衙门大声喊冤了。”

“高三当家不是文武双全的吗?怎下由他来执笔呢?”

“就是因为我还在衙里当差,我只能里应外合,由我来为首告犯说人情,反而不妥,而且也恐对龙头不利。”高赞魁说,“这件事,还是得要劳公子帮忙到底了。何况,以公子声名和在平江府里显赫、廉介的家世,如能以公子亲笔拟状,我们八尺门的弟子联名合签呈陈情,对此案更有扭转乾坤的契机呢!”

“好!”叶红道:“我写。”

“我呢?平笑花笑道,“你们总不会真的是请我来画画吧?”

“不是画画,”朱星五坚毅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少见的、跳跃的敬意,”而是刀。”

“刀?”

“龚大哥的刀。”朱星五说的时候,仿佛也感觉到那把刀的逼力与杀力,好像那不只是一把刀,而是一种“说曾燥,曹燥便到”那一类有生命的东西,“天涯刀,龙头的天涯刀,一直都放在你那儿.我们要端着叶公子为龙头陈情的状子一起上衙门,也理应请出大哥那一柄创帮立道的‘天涯刀’,号召各路门人弟子共同行事才是。”

龚侠怀到了后来,使的是木刀,他那一柄仗以威名的“天涯刀”,早已寄放在严笑花处。他已不需要宝刀,凡他拿起的,都成了“天涯刀”。

“我不想放弃它,但又不能留着它。它在我身边,不仅会使我伤人,还会杀人的。”龚侠怀曾这样的对严笑花说过:”把它留在你身边,我就放心多了。你若有事时,它会保护你。我要用到时,你会交给我。”

所以,严笑花从此就拥有了“天涯刀”。

——那次,她要回“春雨楼”拿“东西”,最重要的“行李”,其实就是这柄“天涯刀”。

“好,”严笑花说,“我会拿来的,什么时候用得着?”她在想着;要是龚侠怀还在囚中,他看到他仗以虚名的这把刀时是什么心情?如果龚大哥已然出狱,他望着这柄曾替他杀敌斩仇的刀又是怎么一种神情?

——要是看见他的兄弟们又为他聚合在一起……

——要是看到自己呢……?我还依然无恙着呢!只是,在碧落红尘里飘过许多凄然感觉罢了。

“那封陈情书,”叶红也随着问:“什么时候用得着?”

“端午。”朱星五答:“他们起审龙头那天,我们便奉着刀、呈上书柬,带八尺门所有的弟子,为大哥鸣冤,为龙头求情3,九只手指的女子

走出八尺门,叶红就跟严笑花说:“今天我很高兴,”他接着又道:“看来你已不必去嫁给沈清濂了。”

严笑花白了他一眼,“有时我真怀疑。”她说:“说不定你是龚大哥狱中同囚,他派你来唠叨我、管制我的。”

她一抹风烟似笑着。叶红总是觉得她这一抹笑意是叫风华绝代、绝代风华,要命的好看、又好看得要命!

“我嫁给谁,关你何事?”

叶红苍白的脸红了。

就似红叶一般的红。

“嫁给沈清濂那种人,是一种堕落。”叶红忙自腼腆里挣扎出来,“龚大侠都快要出来了,他出来后若见你嫁给了沈清濂,他会痛心的。”

“我是堕落,我是像我的头发一样的堕落,”叶红发现她的云发才不堕落,而是高高地挽起,修筑起一个清脆的梦,露出了一戳白藕似的头肩,就像梦的余绪一般不可轻触。她反问,“如果我不答应嫁给沈清濂,你以为他们会那么早就提审龚大哥?如果我不答应沈清濂的要求,你以为他会让明知一定会为龚大侠脱罪的陆倔武和陆虚舟主审此案?如果我不限沈清濂虚与委蛇,你以为他会让龚大哥在牢里熬得到决审那天?”

叶红楞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可是,沈清濂那种人。岂是可以信任的!”

“不信又怎样?我还能信谁?我能有选择的余地么!”严笑花看着自己的伤指,“小欢易得,大喜难期。你知道吗?我到哪里,看到什么,都想起他,都想到他。我若没有他,便人活如死。我常常想到他长吟他自己所写的诗:

千古功过惟一笑,

即是流萤也点灯;

终身未许狂到老,

一时能狂便算狂。

我念起来很想哭。心里总想:只要把他放出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反正,我只是一个只有九只手指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可珍可惜的。就算明天就要死了,那又怎样?至要的是今天把大哥救出来。他是个用功的人,他用功以用世,我不是;天翻地覆,跟我这小女子有什么干系?我只要这了霎间的天荒地老,管他日后的海枯石烂!我这种女人,爱就跟恨一样,至死也不知悔改的了。一向都认为:爱就是一种受累。沈清濂不是陆倔武。他可比陆倔武更加难相与得多了,陆倔武是真的喜欢我,我还可以跟他说条件。沈清濂不是。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不急,他大可以不要:我急,我不得不马上就要。所以,我拧不过他。只有他提出要求的份儿;没我要挟他的办法。他要的,我只有给他;给了他之后,他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可是,”叶红急道:“要是他那只老狐狸不守信诺呢?他跟你好在一起,他还会放龚大侠出来吗!”

“问题就是这样:我们两人谁都不信谁,而且,谁也设信过谁;”严笑花像说着他人的一件闲事,”他要替我救龚大哥,那么,我们这辈子都会感谢他,要是他骗了我,龚大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他也休想活下去。”

叶红听了,只觉一阵动魄惊心。

“有些人,在生命的蛛网上不肯被噬,挣扎得份外惊心,鲜血斑斑;但也有些人不以为意,当蛛网是秋千,是蚊帐。”严笑花自嘲嘲人的说:“反正,大家都是同在一张网里就是了。”

叶红忽然想起王虚空。

他那柄长过他的高度的刀。

他的喷嚏。

他说话倒错的句式。

他那深一只、浅一只的步履。

他对生命的态度——

然后叶红又想起了自己:

——自己到底是对生命认真、执著,或是另一种的潇洒、自在?

他只觉得自己和严笑花,就像是天涯人遇上天涯人。

“等端午吧,”严笑花上了轿,笑道:“我们都在等端午那天。”

轿子起行的时候,她又自帘内说了一句:“但冰三家在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叶红和严笑花对话的时候,“八尺门”旦的“坐象厅”中,朱星五也与高赞魁在密谈。

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两人。

谈说说和容敌亲。

淡说说说:“你们做得很好。”

容敌亲接道;“端午那天,我们就有好戏可看了。”

谈说说道:“可是这出好戏,得全凭你们才能唱。”

客敌亲也说:“你们做得好、唱得好,相爷会听到的、看到的。”

朱星五恭声道:“愿为相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就请两位得便时向相爷禀告一声:星五愿效死力。大义灭亲,肃奸除害,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却想:(这两个人,信得过吗?能保证自己的前程吗?)

(不过;现在已没有退路了。)

(我己坐上了八尺门龙头的宝座。)

(坐上去了,就不能下来,也下不来了。)

(我不干,老三一样会干,老三不干,老四也一样照干——他们干了,我就得死,那还不如由我来干!)

(如果我不出卖人,就得要给人出卖;与其自己流泪,不如让世人痛哭吧!在这世上,一是当老鹰,一是做对抗老鹰的母鸡,决不做小鸡一否则,宁愿跳回蛋壳里不出来!)

(不管如何,龚侠怀都不能东山再起!)

(他若再起,就是我的一败涂地!)

(——害一个人,是害;害十个人,也是害!反正都是害,害百来千人,也不算什么!与其人害我不如我害人!)

(客人就跟杀人一样:你刺他一刀,不杀死他,他慢慢的死,更加痛苦:万一不死,就会报复,那时他不死你就死。不如一刀杀了。死不了再杀一为,杀死为止,一了百了。)

(龚大哥,不是我狠——而是到了这时候,谁不够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据悉你快要给放出来了,赵老八也回来了,你要是真的出来,会不会报仇?赵伤要是真的回来,会不会报仇?!)

商赞魁也随着朱星五的话锋说下去:“两位放心吧,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当然都是同一阵线的人,你们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叶红好管闲事,严笑花死心不息,两人留着,总是祸害,两位大爷计策高明、用心良苦,我们自当遵命行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也在盘算——

(到这时候,八尺门已完全操在官府的纵在下,能有反抗的余地么?能有不言听计从的么?)

(开始的时候,因知无法力挽狂澜,又要保住自己顶上乌纱,发生什么事,都任之由之、视若无睹;可是,八尺门名声已惭败坏,八尺门的弟兄们在外也抬不起头做人,他们还要我们支出些什么?)

(剩下的,也许只是“诡丽八尺门”的虚壳,还有这些残留的命了。)

(不过,既然是大家都醉了,没醉倒的也最好诈醉,这时候是不需要人清醒着的。)

(谁醒谁遭殃!)

(——自从发现自己良心发现的时候就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于是自己就但愿以后再也不要有良心发现的机会!)

(到了这个地步,害人已成了他必须履行的职责。)

(人,有的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富贵;有的可以共富贵但不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自己呢?如果可以增加实力,便会与人共患难;如果真的对自己有利,当然最好是与人共富贵了。)

谈说说笑着看看他们两人。

他的眼光是一种不落言诠的观察。

“难得你们深明大义,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容敌亲也在看着眼前两人。

他的观察当然不露痕迹。

“我们现在就等端阳那天了。”

他们早已把“大计”分别向朱星五和高赞魁说清楚了。

朱星五和高赞魁都是聪明人。

他们一听就懂。

谈说说和容敌亲也说得非常小心,充满暗示,十分晦涩,但意思又很明显。

他们都会以为是史相爷的“授意”,所以一定遵从——问题是:就算是谈说说和容敌亲自己,都没能弄清楚;要毁掉龚侠怀的计划和之后一连串的扫荡行动,到底是不是起自史弥远的意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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