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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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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快轻轻一伸手,已抓过他身边的一个灯笼。然后他犹豫了下:这了教中要务,就真的要杀掉这样的一个明丽女子。

可那也仅是一瞬间的犹疑。

那是一盏孔明灯。孔明灯借热烛之力,原可以升入空中。只见他轻轻点燃灯内的烛芯,那一盏灯就冉冉升起。这是一个报讯的灯。他这时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虽已超期,但他必竟完成了瘟老大交待给他的任务了。

不过两三柱香的时间,樊快就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瘟老大追裴红棂追得很紧,在樊快报讯说她可能已行近南昌时就已亲身赶至。

那是一群人接近的声音,而其中大多脚步声息极微,几不可闻。樊快一惊,他自己本人已非庸手,出身六扇门中声誉极盛的‘铁尺堂’,自可辨别出来人功夫的好坏。可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方来的高手居然会如此之众!

他一回头,只见有十几个人影已经散开,潜入暗夜。而走向自己身边的一共有七个——那几乎已倾尽‘瘟家班’的全部班底。樊快大惊,注目细看,来人他虽然不见得全都认得,但凭猜也可猜出,‘瘟家班’居然已全部出动——温老大、温老二、温老三直至温老七已经倾巢同至!

他们是‘灭寂王’法相手下长江一线最重要的一份班底。江湖中人,怕还从没有什么人值得他们这么联袂而出,倾尽全力!

只见那温役走在最后。但其余六人在丈许远就已停住。温役独步上前,走到樊快身边,轻轻的嘉许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他所指就向江边望去。

江边风中,一个女子正背立地站着,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仅只一个背影,就让瘟老大双目一凝:如此姿韵,果称绝色!

如果她不是当年艳名久驰关中的裴红棂,那还会是谁?

“瘟家班”之所以倾力而出,其实不是为了顾忌裴红棂,而是余孟余果老的大关刀与鲁狂喑的‘千劫万度’,那两个老人的垂老雄风几已不可磨灭地印在了他们脑海里。而且这里是在江西——东密‘灭寂王’属下也一向不肯轻入的江西。

他们必须一击得手。因为这是裴琚治下,他们不能不担心裴琚那看似温和的人一旦出手的连绵反击。所以这一次,他们调用了几乎江赣一带的全部势力。

只是他们只怕也没想到,裴红棂竟没有和余果老与鲁狂喑在一起。

如果裴红棂知道有这些人正在旁边将她窥视,她的心里会不会有恐惧?

她在夜风中轻轻地掠了一掠鬓,人鬼殊途、夜天遥睇,当真是——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她一垂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愈铮,你我钗钿之约,竟已如此轻弃?

瘟老大亲自出手,岂有空回之理?

他虽眼见只裴红棂一个女子只身立在那里,却也不肯轻忽。只见他一挥手,瘟老七的身影就已悄悄移至。瘟老大轻轻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声,只见瘟老七身形一晃,就已退后。

‘瘟家班’七班头中,本就以他一向最身法灵动,行藏无迹。只见他轻轻后退,不过三数丈远,微微一耸身,一避就已避在了一颗大槐树的树冠里——那里可以监视所有通往江边的田畴小径,瘟老大的安排果然精细。

然后瘟老大相继招手,樊快只见他招手间或伸二指,或伸六指,而那温老二、温老三、温老四、温老六就应招前来,然后各带属下,悄悄潜行,分向两边,已成包抄之势。

温老大沉吟了下,他还不放心——那女子在江中会不会还有后援?为了颜面,他也不能让她在自己手下再次借水脱身一次。只见他最后一摆手,‘混江螭’温老五走了过来,他低低吩咐了几句,那瘟老五就带着几个人就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水里。

——他们是绕至远处,悄然下水,当真鱼鸟不惊,全无声息。

瘟老大又筹措了一会儿,四处检点,直到满意,自觉布置停当后,脸色才微微转温。

今夜,原就是必杀之局——他要生杀了这裴红棂,‘灭寂王’属下行事从不姑息。

他还要带回《肝胆录》。想及那《肝胆录》,他脑中不由转了下念:肖愈铮那一介书生留下的这一卷《肝胆录》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灭寂王’得杜不禅之托后,就会传下死令——务必在那事物转手前一定要拿到这东西?

他紧紧地盯着裴红棂的背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一卷关联至重《肝胆》之录,难道就真的在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手里?

他脑中正自转念,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一双眼死死地把他的举动盯在眼皮底。

可那盯着他的只有一人,所以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倒也还难说了。

那是一个头蒙轻纱的妇人。那妇人比他还要先至,正悄悄地隐身于一片树木的密影里。

她想干什么?又在等什么?她来得早,所以瘟老大也查觉不到一丝她隐身于暗夜的形迹。

那妇人只见瘟老大处置停当后,迟疑了下,面色郁闷,一脸青绿之气忽然大盛,然后他猛一摆手,把那樊快招到跟前,轻轻吩咐了几句。只见那樊快连连点头应诺,然后便悄然离去。

他走了后,瘟老大就在静静地等着,那妇人也就一直静静地一动不动。

月色朦胧,隐隐可见的只有瘟老大脸上的青绿之气。还有、就是那妇人脸上面纱的拂动,吹动她面纱的是她口中那细微得几若全无的一缕呵气。

——她和温老大是不是同在等待着那樊快即将传回的那一个讯息?

就算知道有人正窥视自己于夜暗,裴红棂此刻还是会一无所惧。

不为别的——不为她生来是什么异于常人、不让须眉的烈女,只为此时、她心底正在将一个人想起。

那是、愈铮……

有一种人,让你在想起他时,就是在一场彻骨缠绵中也会感到一场坚强孤执。

——到底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一个女人用一生来爱?裴红棂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是不是是在你最缠绵时却发现他最坚韧的存在?最空落时感到的是他那一股可笑又可疼的固执?裴红棂忽然觉得愈铮就好象一根钉子,已硬如一个钉子般地深深地扎入她一个女子所有的梦幻空华、有时不免象所有世人一样虚无空软的灵魂里。

只要他在,只要他曾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那根钉子就会永远标挺地钉住她常想放弃的生之意义。

她微微一梗脖颈,心中忽有骄傲清亮如斯——愈铮在她心里已如一首清亮古迈的歌,反是在他亡后,她才更深地感到他对自己的全部意义。

她站了多久?露水已浸着她的脚腕口湿了上去。她是一个不解武艺的女子,自不知身后有一个人影已疾驰而回,那是樊快——裴红棂全无感觉,因为,她正全身心地倾听着那一首久远却又清晰的歌在她心头响起……

千里明见、一目奔腾

“要不要动手?”

温老三等待大哥的号令等得已不只是焦急。

当日舵落口渡头,失手的是他,所以今日急于扳回颜面的当然也是他。

所以他会潜回来这么发问。

温老大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他一指东南,“那你却要问他。”

温老三一愣,怎么,大哥今天居然也要等待别人的指令吗?

“看一会儿樊快能从他那儿带来了什么消息。”

温役的目光忽细得象一根针,那针宛如直要扎进他自己口中所吐出的名字的那人的心窝里才甘心也似。

“牟奔腾,那个叫什么‘千里明见、一目奔腾’的牟奔腾现在就在那边的关帝庙里。灭寂王有令,叫我们一切行动都要受这个万车乘派来的人的节制。”

距此地不过三里,也是南昌城外,关帝庙口。

关老爷的红脸在那洞开的庙门中也被这黑夜漆得暗赤难辨。

这庙的年头想来很久了,殿外古木苍华,树纹老硬。所以虽然是这七月半的朗月之夜,殿前院内为树影所遮却也只见黑暗之意。

树影下这时正站了一个身穿素锦长衫的,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光看他的脸却似看不清他什么年纪。只见他一张颜面似嫩似老,有一眼已眇,眼珠混沌,宛若琉璃,可他并不戴眼罩之害,好象炫耀似地把那一眼裸露在夜色里,青茫茫的看不出什么光彩。

但他所余的另一目,却偏偏精光湛然——千里明见,一目奔腾,万车乘手下的第一得力助手,就是这个眇目之人吗?

他身后就是他的随从,他静静地在看着他的主人。

他主人正耐着心在这庙门口等着,那份耐烦从容之态看得他这手下也不由也一阵佩服——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一份忍耐之力的。毕竟,为这一天,他们已等了几近七年。七年下来,还能保持住这一份镇静从容的人想来不多。但、那个属下眼中精光一闪:他的主人不是常人!

因为他是、牟奔腾。

牟奔腾他手下的那人脸色突然变了——因为,庙门口人影一晃,只见一人缓步轻挪走了出来。

迎候他们的人终于出来了。

但走出来的居然只是个平平常常的中年人!牟奔腾手下人愤愤地想:以他主人牟奔腾在江湖的声势地位,就算鹰潭华家的华老太太不至于亲来迎讶,起码那他门中的顶梁柱苍九也该来吧?

牟奔腾不是别人,也许他也可以算做‘东密’中人,但他在东密中也没有担任任何职位。他只是万车乘的副手。但以万车乘之能,说是势倾天下只怕也不为过,因为、他已参预操持天下兵柄。

兵者,国之利器也!如此一人,谁敢轻忽?所以、就算是教中位高权重如杜不禅,就算手操天下苍生生杀之柄如‘灭寂王’法相,见了牟奔腾,一向也要对这万车乘极为倚重的副手尊称他为一声‘牟先生’。

万车乘手下也只此一个副手。“千里明见、一目奔腾”,如此考语、天下同称。这世间的牟奔腾只有一个,能让万车乘如此看重的助手也只有一个。

所以牟奔腾手下的脸色突然变了,因为分明感到鹰潭华府中人对他主人的轻忽之意。

牟奔腾的独眼却微微闭着。他所修的功夫大异常人,号称‘千里明见’可不只是为了他精于谋略,明见千里之意。他长着一只天生夜眼,因为在夜暗中太过犀利,所以反内敛而藏。只见他眯着一只细而长的眼,一只瞳仁隐于睫后,另一只目力不好的眼却微微睁大着,似看非看地面向着那仰讶而来的人。

那迎出来的中年人却有一种庸常的风度,只听他笑吟吟和气气地道:“牟先生大架光临,华苍迎讶来迟了。恕罪、恕罪。”

牟奔腾盯着这个面前之人——原来他就是华苍。以他穷七年之力对江西一地的调查,可以说此处无论大小人物,只要值得一提的,无论在朝在野,在黑白两道还是在江湖之中,鲜有他不明根底的了。

他微一思索,一份资料就已呈现在他脑海里:华苍可以说是鹰潭华家中身份最暖昧的一个人,因为他出身华姓,本为正枝,却少有的迎娶了一个名份为华家世仆的弋阳苍姓之女,这在华家发达后数代以来也为仅见。但苍姓一族,可非比寻常世仆,其中主要人物苍九执掌弋阳‘鹰爪门’牛耳已历多年。据牟奔腾思量——虽然从未探听出这华苍这一人在江湖中有何作为,但想来他必为华老太太深相倚重,是她调停华、苍二姓细务纷争的一颗极重要的棋子。想到这里,他的面上笑了:鹰潭华家肯派此人前来相迎自己,自己也该还算满意。

只见华苍微微一笑:“我家老祖宗说,即然牟先生偶笠江西,身有要务,我们华家倒不能不一尽这地主之谊了。这个关帝庙虽然狭小,说起来也算我华家的私产,倒还清静,所以特拨出这块地方与牟先生小做居停。简慢之处,就请牟先生担待了。”

牟奔腾笑看了华苍一眼,两人目光交接,却隐藏着各自的心绪。只听牟奔腾微笑道:“多承多承,岂敢岂敢。”

华苍引着他向殿内走去。只见他一摆手,就走出了五、六个家人。牟奔腾属下看了那几个家人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神停气凝,果非凡俗之辈,偏偏身上俱都只是青衣小帽,扮做平常下人。

只听华苍呵呵笑道:“牟先生如果有什么杂务,不需要亲自出门的话只管差遣他们出去料理就是。您可千万别客气。如果差使过多,事物纷杂,人手还不够,只管知会一声,我自会再遣人前来侍候。我们老祖宗早交待过了,对于牟兄此来,一定要接待周备。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好,牟兄直接跟我说也可,当面痛责他们也罢,就是千万别客气。那样的话,万一牟兄有什么不如意,兄弟可当不起我们老祖宗的慈颜大怒。其余一切守门接访、传报细讯,也就让他们跑跑腿吧。”

牟奔腾目光含有深意地一笑:“华兄费心了。”

华苍引着牟奔腾把这小小关帝庙内的大大小小的房间陈设大致看过了,才道:“牟兄可觉还有什么不妥?”

牟奔腾笑道:“华兄安置极为妥贴,牟某还有何话可说?只有多谢二字。”

华苍也温颜一笑:“那好,夜也晚了,牟兄就此休息吧,华某告退。”

他一走,那几个家人就送上了茶水来,请示了一声,自去门房守护不提。牟奔腾得空望了望那房内陈设,微微一笑,对手下道:“华家的意思你可看出了吗?”

他手下人摇摇头,只见牟奔腾眼中寒芒一闪:“他们对咱们这一着,叫做‘欲迎还拒’。”

“倒也是,他们与裴琚联手抗拒东密浸入江西已历多年。如今,虽为华溶之事与裴琚偶然构畔,有与咱们联手、以要胁裴琚之意,但他们现在也正是模棱两可,持其两端之际,一些些也不肯轻涉深水,沾惹麻烦的。”

“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现在只是他们手里的一着棋。”

说罢他微微一笑:“那华苍看来也是个极精明的人——咱们这次跟来的,万兄想来派的还有别人吧?”

他这随从却是万车乘派给他的侍应。牟奔腾虽身居东密巨头万车乘身边客卿之位,但有好多事,能撇清的还是就撇清,这样对他参与万车乘的天下大事原也有利,不会轻遭小人之忌。

只听他道:“你替我知会他们一声,叫他们这数日之内,没我之令,一定不可轻动。华家这回拨个关帝小庙给我住,说是尽地主之谊,其实哪里是为了迎客?分明摆明了要安排下人瞪大眼睛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只要咱们稍有异动,在他们还没跟裴琚真正闹翻以前,只怕就会狠狠地给咱们看一下他们的脸色。嘿嘿、华家盘距江西、经营此地已历数代,他们的脸色想来要翻起来是很快的。”

“你跟教内兄弟们说,不是我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叫他们千万别坏了万兄的大事。”

他属下点点头。正待听他还有什么吩咐,忽然脸色一变,双耳微竖,似已有警觉。

接着,窗外忽然有衣袂之声一响,那属下面色一沉,低喝道:“什么人?”

只听窗外人低声道:“灭寂座下,浔阳老九。”

那属下看了眼牟奔腾脸色,牟奔腾点了点头。

他属下轻轻一启窗枢,只见一个黑衣人影已翻了进来——这人倒不是别人,正是才从赣江边上为瘟老大差遣而来、浔阳城里的捕头樊快无疑。

牟奔腾坐在椅上,拿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东密教众,开口问道:“你是灭寂王法相兄手下温老大温役的人吧?怎么,深夜见我,所为何事?可是瘟老大今夜有何举措要你前来知会?你我并不隶属,倒不必多礼,坐吧。”

他属下闻言就搬来一张凳子。

樊快辞让不坐——在这个教中人人提起都不免变色的万车乘左右手面前,他如何敢做,又哪里有他坐的地儿?

但牟奔腾叫他坐的意思却似坚决,樊快只有斜签了身子坐下了。只听他口里道:“牟先生……”

他一语未完,却见牟奔腾已端起面前之茶呷了一口。樊快只有缩声,他久处官场,倒明白规矩,等他喝过了这口茶好再细禀。没想牟奔腾一口茶喝完,微咂了下舌,已先开口道:“你们可是终于又蹑住了那个……叫裴红棂的女子?”

樊快暗佩他先见之明,点头道:“正是。”

牟奔腾一皱眉:“想来这次也该准备足了的人手,不会象前几次那样再轻易让她脱手了?”

樊快脸上微微一红,牟奔腾语里分明微露轻忽之意。牟奔腾的随从自然知此时该做何等表情,忍不住地抿嘴一乐。

只听牟奔腾道:“照说以余果老那柄大关刀和鲁狂喑那手千劫万度,倒也不算如何一等一的扎手,灭寂王闭关修练以来,手下人怎么象越来越弱了?为了这么一个全不解武功为何物的女子,怎么还会拖了这么久?……你今夜前来,看来是想知会我一声,马上就要动手了?”

樊快在他面前,剩下的也只有点头的份。

却见牟奔腾猛地略重地把那茶碗向那桌上一拍,“啪”地一声,轻叱道:“早不做,迟不做,偏等到这时才想起来做!哪里来做不好,非要赶到现在来做,赶到江西之地来做,还特意赶到南昌附近来做。你们知不知道南昌城里现在住的是裴琚?”

他语气加重:“我只有一句话,回去传与法相兄手下无论是哪位管事的——可能是温疫温兄吧,无论如何,今夜你们都不许动手!”

樊快忍不住脸色一变。

牟奔腾本来一向不轻动颜色的,但他知道樊快与那温家班的温氏七子本不归他所属,这时要不摆点脸色,只怕他们万难依从。只见他似忍不住地一怒站起。樊快一惊,吓得身子都微微一抖——万车乘一派人物的凶名,在东密教众中彰著已久,又怎由得他不怕?

只听牟奔腾定定道:“就说我的话——只要她还在江西一日,那裴红棂还在江西一日,只要没有我的知会,你回去说与他们知道,无论如何,由着她去住行留,都不许动手!”

樊快这次来本以为只是通禀一声,万没想到本不相干的牟某人会如此阻拦,可他们围杀裴红棂之计划可以说谋划已定,他忍不住开口辨解道:“可是……”

他想说的是今夜已所虑万全,几可不惊动任何人、不出任何声息地就把那裴姓女子拿下。

牟奔腾忽轻轻以手压杯,那杯底一圈瓷沿本来颇钝,在他手压之下,却忽生锐利,只见牟奔腾一只手并没什么异样,那杯子却硬生生地向那松木旧案中陷去。

然后,他的脸色也转森然,“你知不知道现下这南昌城外,有多少华苍两姓的高手在?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现在还不好生事。你以为,咱们在江西的人手,真当得住裴琚与华苍两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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