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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从愕然道:“不同?没觉得什么不同。只觉得,那不太象一个人的脸,而象是戴了一张什么面具。”
牟奔腾嘿嘿笑道:“这就是了。看来他的功力已经很深了,所以我都没有注意到。不过,又有谁会想到,那简简单单的《厚黑经》久绝于世后,居然会有人练到如此地步。你知道那‘厚黑经’的心决是什么?”
他随从疑问地摇摇头。
牟奔腾冷冷道:“画虎画皮难画骨——裴琚那面具一样的脸分明就是修习这‘画皮’大法修到几近极至处的一种体现,可惜我们都疏忽了。那画皮大法,据说不只可以把自己的脸修成面具,也可以把别人的脸当面具一样拿捏的。”
“我本以为华溶的案子拖了这么久,是他迟疑不决,不知怎么办才好。哪想到他是在拖延时间。你去查查南昌城最近有没有失踪的少年子弟,跟华溶身量相仿的?不过裴琚做事周密,多半查不出的。我猜那刑场上死的人绝不会是真的华溶。真的华溶估计在裴琚手下早已易容之后交回给华家老太了。那‘画皮’术,那‘画皮’术,虽仅为传说,但看来在裴琚的施为下,可当真有用了的。”
他的随从惊得呆了,口里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满街里都在盛传,裴琚要把他的妹子嫁给华家长孙华池。我先还不信,华溶刚死,华家老太怎么会结这样一门亲事。后来华苍来了,赶我们走,我还以为这是裴琚和华家的一个交换,华家没了骨头才肯的。没想到……事情却是这样的。”
牟奔腾‘噢’了一声:“看来,裴琚在他妹妹口中也还没能逼出《肝胆录》的秘密呢。这该是他对他妹子的一个惩罚吧?不过不急,近日京中有什么消息?”
随从禀道:“杜护法那儿传来消息,说水部郎中丁夕林近日好象不在京中。”
牟奔腾沉吟地点了下头。
他的属下终于焦急地忍不住问道:“先生,难道我们这次真的就这么走?”
——东密等待着局变江西已足足等了七年。如果这次无功而返,那不只是大事未成,也关系到万车乘一派人马的面子。瘟家班一班法相手底下的人更不知会如何嘲笑。何况宁王正在急等着去除钳制,举事江苏。
牟奔腾却微微笑道:“只怕还得等等。”
他随从疑问道:“咱们还有机会?”
牟奔腾微笑道:“裴琚近来太顺心了,但世事,岂能尽如一人之意?月满必亏,他身边,还有我当年安排的一着闲棋。青衣庵,青衣庵的苦念师太,这些年的功课做得不可谓不够吧?即然裴琚现下连自己的亲妹子都要驱入鹰潭了,也许我们那着闲棋当年发的誓就会应验的。”
他随从已经诧然失语。
只听牟奔腾笑道:“记住,逼得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瓦片还有翻身时,这世上,一切消长都是随时在变化的。”
苍华在雕花窗下用残存的一手抚着自己那半截断臂。
他也当真硬扎,不到半个月,就已能行动自如。他的身量原矮,比那窗台也不过才高出一肩一头。如果回头,刚好看得到窗上那薄薄的纱也遮不住的满屋‘春色’。
梨花小院上面的天空,月色正明。苍华低头看着身前那花木扶疏的影子。那花影扶疏中,是他现下已缺失一臂的倒影。
他大嘴一咧,自嘲地笑了下:本来就矮,而且够丑,长相粗些也还罢了,现在又添上这残……
他微微摇了摇头,促狭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这影子,自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丑,更何况嫣落了。
自嘲在心中象一把尖利的刀,他想起刚才嫣落在窗内看到他现在样子时的表情,这还是他伤残后头一次见到嫣落。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可心里更有一种更加自暴自弃的快意。
屋内呻吟的声音压抑不住地传了出来,苍华只觉得身上的血又是一热,然后在心中痛骂着自己:凭你也配!那样的人,那样的天仙化人,也只有裴督爷才消受得起?你小子也癞蛤蟆想天鹅肉吃?
好在,裴督爷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对待那个嫣落的感觉。否则,他不用发怒,不用呵叱,只一个嘲笑就可以让自己自愧死吧?他的心中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每次来这窗下值守,他就总有这种想哭的冲动。他愿意完成裴琚交给他的每一个任务,可只有每次这样的时刻,却让他总感到一种分外刺心的折磨。那象是裴琚正拿着他自己所有的尊严,一下一下地锉他心头那其实还显娇嫩的肉。
可那折磨折磨得久了以后,他反倒近似执念地喜欢上这种折磨了——裴督爷,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他这么想,就象嫣落是他心底最完美的女人一样。他们在一起,无论如何,也都是天造地设的。
只是……只是每次看到嫣落的神情,为什么总象有一种清浅浅的幽怨?她自己对这种关系并不如意吗?但她是不出声的,象暴雨打着的梨花那苍白的瓣儿,响的只是寸,而花、只是苍白得让人看不透的不出声而已。
屋内的呻吟持续的传来——裴督爷真是生非凡人,每次做这些事,不折腾上两个更次不会罢手。苍华只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是硬硬的。他的脑中忽然一轰,但他马上掐了自己一把,尽力清醒着自己的意识。他不能……可慢慢地,出于习惯,出于……爱,最后,他还是把自己的兴奋代入这样的情景里。
……嫣落的手在裴督爷的身上轻轻的按过……每次事前,裴督爷是总要嫣落来按摩自己的……嫣落那柔弱的手不会很有力,但她有一手从什么庵里学来的极好的推拿工夫……
苍华的眼一闭,想起那样的手,那样温软的移动……那样的……然后,却只有一个感觉:想哭。
屋内的裴琚争杀正烈。嫣落的身子,裸在床上,象一匹黄缎上一束细白的绸,轻如无物,可每一丝力的附加都会在上面揉出最细微的折皱。
这就叫天生尢物——裴琚唇角一咧地笑。她的脸上又显出那种极为痛苦,但让裴琚更加兴奋的处子般的神情……这个女人,这个在他胯下颤动的白色的水仙花一样的女人,静如处子,哪怕自己正如何的山涌海啸。总是在这时,裴琚能感觉自己力大如一头可以蹂躏天下的熊……那先民曾化身的可以开山凿石的大熊……
嫣落的手忽然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腰后——以前她从不这样,在这种事时,她从没有一丝的主动,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如同土地承受那无常的风雹雨瀑。今天她怎么了?
裴琚心里微微一愕,可也觉得一点意外的欢喜。可接着,他猛得觉得自己肾俞穴上一阵冰凉。那不是痛,是一股冰凉针一般的插入。
他还在一愕,然后,猛地觉得自己心里一空,丹田之气丝丝而泄。小婊子!——他终于明白什么事了,从不口出恶言人他在心里怒声怒骂了一声。不好!他只觉得全身真力正丝丝如泄。本来,他的厚黑大法已经修练到在干任何事时几乎都无隙可入,这婊子是怎么做到的?然后,裴琚才想起刚才的推拿,那样的手法,松泄了自己所有的精神,那样完美的推拿手法。裴琚身上冷汗一冒,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青衣庵,原来是那个青衣庵,哪怕自己调查过,原来牟奔腾还有这一招伏棋,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么丝丝入扣。
他已负重创,但他勉力平静,在真气大泄后费了几乎十龙十象之力才把那泄孔稳住。然后他看到了嫣落的神情,那茫然的却有着一丝快意的神情。这时,痛才真的袭入进来,连他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嫣落的脸上忽然释然了——她得意了!她终于知道她重伤自己了?
以自己的厚黑心法,以自己的身手,居然会折在这样一个弱女子手里!
但嫣落才推开裴琚的身子,裴琚的一支大手已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把她的手搬了过来,她的指尖正黑压压地拈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裴琚怒吼道:“小婊子,是谁给你的地极针?是谁!”
嫣落太柔弱了,就是重创后的裴琚的手她也挣脱不出。
她很平静,平静地看着裴琚,然后,她忽然开口。攒了几年的话,费了几年的精力,她终于也可以开口说话一次。
她已经七年没有开口,在裴琚把她带来江西后,知道她必然可能知道自己的好多隐秘后就用哑药毒哑了她那本如银铃的喉咙。裴琚知道她哑了,想到这么一个瓷器样的女人却藏了一副破裂的嗓音,这事想来就很让他快意。她知道,嫣落就算能够回复,能够说话时,为了自尊,她也不会再开口的。
七年的费力也只能让嫣落说出断续的几句,她破破的嗓子发出一种抽嘶的声音,简直如同鬼语:“虽然,那个师太早就劝我动手,但我,一直不。”
“我曾想:象我这样的女人,可能生来就是被人强暴的。我也不怪你,哪怕恨你。但男人,不都是这样子的?”
“可我曾经发誓,绝不忘过自己的恩人红棂。如今你连自己的亲妹子也要送到华家让人强暴。我不出手,也要出手了!”
裴琚的手掌高高扬起,口里怒骂道:“婊子!”一掌就把嫣落打飞了出去。他再一举掌,盛怒之下,直要杀了这个女子。
窗户一破,苍华已经飞入。
他忽一下子跪在了床头:“督爷,别杀她!”
裴琚错齿道:“她害我功力已损大半!”然后他腰后肾俞穴边,又是一阵大痛——完了,没有个两三年的闭门苦修,自己只怕就要折在这婊子手里了!可江西一地,如此时局,哪有时间让他如此苦修?
苍华忽扬头道:“求裴督爷不看别的,不看我这半条手臂,只看我苍华此后剩下的命,别杀她。督爷,您放了她,以后我苍华这辈子,就是您的。”
惨白的月光洒了进来,嫣落的目光空落落地,洒在了苍华那重伤后惨白的阔脸上,茫茫然,平生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但她心中却不知是何情味……
苍华涕泪纵横,他拦在裴督都与嫣落之间,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已完了。他的整个世界中两个最完美的人相碰破损,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只此一刻,他这辈子的生命都已填了进去。
10、烽火嫁车
江西很乱,因为,宁王反了。
宁王的反地距江西不过数百里之地。裴琚一受重创,东密得到消息后,宁王就反了。
江西一地人心惶急。
这时,却有一队嫁车行走在草木凄惶的路上。
这是从南昌到鹰潭的路。车队前的执事牌上打着裴督府大大的“裴”字。嫁车中的据说就是裴都督的妹子。护车的却是弋阳鹰爪门的年青高手苍远。
苍远身量高挑,骑在马上,颇有鹰伏鹫卧之势。
他的眼一直不停地四处打量着,这一条路上如今可不平静。现下的江西,正自风起云涌。东密之势,已渐渐开始泛滥江西。
这一切不为别的,只为了裴琚的重病。据江湖秘传,裴琚已受重伤。东密终于得隙,在江西一地开始全力发动了。
无论裴督府,还是鹰潭华、苍二姓,甚至整个天下,一朝都落在了风雨飘摇里。
可东密发动后,华老太太与裴琚打定的主意居然都是:尽快完姻。车中就是裴都督的妹子。苍远犹疑地扭了下头,他也奇怪,在如此情势下,在裴琚已斩了华溶削了‘华、苍’二姓极大的颜面后,华老太太居然肯再与他完姻,而且当此时势。这样的决定,对他华苍两家来说,究竟值也不值?
可华溶被斩之事象是并没有让华老太太大怒。她反而要全力相助裴琚。苍远也曾就此问过苍九爷,苍九爷只道:“华溶的事,目前已不可说,不可说。让他经历下这一斩也还好。你知道华老太太与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宠爱华溶吗?”
苍远疑惑的摇头,就算华老太太做为祖母、溺爱孙子,这一点还可以理解,可苍九爷却为何也如此?华、苍二姓中,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不肖的子弟。
苍九爷淡淡道:“因为,我们都指望他成器。这一次挫折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事你就别再问了。但嫁车之队,你可一定要护好。明里我派了你,暗中还有华苍和小十三相助。这一次,如果失手。嘿嘿,我华、苍二姓也从此不必再在江西立足了。”
苍远心中惕然一惊。
可就算有华苍在暗,他在明,这一次的队就是那么好护的?虽然他们苍华二姓第三代中两大高手同时出马,可据华苍传来的消息:东密‘灭寂王’法相的属下瘟家班为了劫杀嫁车已与万车乘部下合流。而这次,万车乘手下来的是他那名驰天下的‘六驹’。
看来,万车乘与法相都已打定主意不让裴琚的妹子生入华家之门了。据说,这女子身上,负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东密是绝不肯让裴琚再有一丝咸鱼翻生之机。
可苍九爷却说:“东密的教旨在重农抑商,如其得势,必以教冶国,我华、苍二姓,遍布天下的万余子弟只怕就绝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不要对华老太太的主意有什么看法。华家的事就是我苍家的事。是华家的钱这些年一直在养着苍家。裴琚,现在他不能败。”
苍九爷的话就是命令。可如此时局,他怎么放心只派自己与华苍押送这嫁车回门?
苍远一抬头。他知道自己所担责任之重。可‘六驹’,就算以他一杖之利,他也无把握同时对抗‘六驹’。
前面就是舍子崖了,那里该是一个大关口。苍远一剔眉,他料到舍子崖边,东密必有埋伏。闯不闯得过去,就看今日了。
舍子崖头,牟奔腾当风而立。
不只他的随从,连瘟家班留在他身边的传递消息的温老七此时对他心头都满是敬服之意。
江西之局,居然在裴琚事事得手后,居然还有翻局之机,就为此一点,他们也不由不佩服牟奔腾的处事周密。
青衣庵里一招闲棋,一个全不解武功的苦念师太所谋居然奏效。‘富贵闲人’,那让东密也不由不一直深忌的‘富贵闲人’已受重创,江西一地,就只剩下陈去病一只病虎独撑危局,他们是再没有可担心的。
而裴琚,如没有两三年的静养,只怕要就此除名埋没。这一场争斗,牟奔腾已得先机。
今日,舍子崖两边,埋伏的是东密的两班人马,一班就是‘瘟家班’,一班却是万车乘亲自派来的身边的‘六驹’。牟奔腾已打定主意,杀裴红棂,绝华家与裴琚姻亲之好,永绝《肝胆录》那让东密寝食难安之秘。
这一场仗绝对是硬碰。如是平时,他还全无把握。可护送嫁车的只有华苍二姓的人,裴琚身负重创,他的班底已紧缩于南昌城裴督府内以为自卫。
苍远的杖号称‘杖量天下’,今天,倒要较较他与‘六驹’究竟谁快谁利了。牟奔腾一回首问道:“华苍在暗中护送的人你们一直盯着吧?”
他随从一点头。
牟奔腾又确认地问了一句:“前面我们已曾两次试探性的伏击,该说已引出了所有护嫁之华家的人了吧?是不是除了苍远、华苍和那个小十三外,苍老九果然为‘灭寂王’老人家亲临鹰潭,虎视于侧,没敢动地?”
他随从呵声笑道:“先生这次,策划万全。《肝胆录》料来从此绝世。”
牟奔腾含笑地一点头,连灭寂王都已亲自出手,万车乘万帅亲自坐镇皖南,这一次,他东密又怎会失手的?
然后,他不再开声。因为,嫁车之队已近舍子崖下。
牟奔腾的手在空中一劈。他号令已下,只见左侧山崖下,突然驰出了六个人。那六人或在树巅,或隐石后,他们奔出之势恍如晨光草场里驰出的六匹马儿。
只听一人高声叫道:“苍远,你号称杖量天下,今日,就试试你当不当得住我们的六驹疾驰。”
六驹、飒露紫——苍远一抬头,人已离鞍而起。今日就是硬仗,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的。东密属下一但领命,是不死不会回头的。
他跃起前用眼侧顾了下路边草木,华苍他们正在暗中隐护,对那嫁车他可以放心。他的目光似是在交代:“嫁车就交给你们了。”
草丛中有草微摇,似是颔首承诺。
苍远双臂长伸,向背后一掣,一杖就已离背而起,他鹰扑之下,已向那六驹身前扑去。
可他才近,‘飒露紫’即退,六驹中‘照夜白’却已断他后路。他们是在诱着逼着他远离嫁车之列。
苍远已陷局中,他不由不跟进,不由不远远离开嫁车。
六驹之骏,果称锐利。苍远一杖风起,忽听得身后已停住的嫁车行列的路侧两畔,争杀忽起。
他于紧急间一回头,只见小十三披剑而斗,陷于苦战,只短短一刻,华苍那暗护嫁队之人已被人迫得不得不现身了。
‘瘟家班’,瘟老大,瘟家七子居然已经同至!
苍远自己人已陷六驹之围,六驹出手果然极利。苍远心中一叹:苍九爷,你难道没有料到今日之事?今日之事,我们已无裴府臂助,只是拼上我们的家底。为什么你给我派的人还是如此之少?罢了罢了,今日只怕必然覆败于此!东密居然果然调动来了这么多好手,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的江西?
然后,他心头冷冷一怒,在心底怒骂道:苍华,如不是你为了裴琚反出苍门,有你我一刀一杖携手之利,我又何至于捉襟见肘,怯这六驹!
舍子崖下,争杀越来越烈,可嫁车的四周,却渐渐空了起来。
护队的无一不是华苍二姓的高手,就是脚夫车夫,也都是华苍二姓中的精锐。
但这时,苍门勇将苍远已陷六驹之围,他们其余的也渐渐被瘟家班的人引得不得不远离所护的嫁车,远达数丈之距,在华苍率领下,与瘟家班与东密的人苦杀恶搏。
瘟家班和六驹这时是有人有机会突近嫁车的,可他们居然没有一人贪功跃起。
那辆嫁车孤单单的帘儿低垂,被遗留在搁了满地的嫁妆担子的空地里。
——这该是这乱世里最荒凉的一嫁了。
可这也是六驹和瘟家班的人对牟奔腾的敬重。江西之事,他们已敬服地由他主局。这嫁车,他们是留给他的。
牟奔腾在崖上看着崖底惨烈的争杀,不时有人惨哼倒地。血不停地在流,流到哪里,都是红的。这是他东密的第一次大规模举事,而那队嫁车、所经之地果然到处都是红的。
他缓缓提步,欲待下崖,向那嫁车行去。
见牟奔腾已欲靠近嫁车,苍远与华苍同时回眼。
他们心中同时急怒,同时急欲回援救护。可苍远已被六驹死死缠住,脱身不开,且心有旁务之下,胯上已中了六驹一踢。
这一下,骨痛欲裂。苍远奋起一杖,只能远远地看着牟奔腾那么得意地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