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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和尚抓住他的手，道：“段施主无需多劳了……贫僧方才忘了，贫僧体内的真气怪诞无比，是任何人也无法帮忙疗伤的。”
段允剑不解，但他却不想多问，于是站起来，望向李墨痕。
李墨痕眼中的火焰并没有消灭。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了无和尚方才所说的话还回荡在段允剑的耳中。
现在，这是两个魔鬼之间的对峙吗？
208，徒劳（）
这场对峙死一般的沉默。
“段施主！”了无和尚却将这沉默打破，道：“你先退下吧！明王功法的可怕，纵然是武当派的宗师左道长也难以对抗……”
可是，他难道就能对抗得了吗？
有那么一刻，段允剑觉得这个和尚有着一种神秘，仿佛他并不是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是出现在故事里，出现在传说中，出现在佛经之内。
他对佛经并不甚了解，唯一一次看过的一本《无量寿经》还是复抄本，当时正是他的师父赵无过给他看的。他已经不记得那一年是多少岁，也不记得赵无过为何将那本《无量寿经》悄悄拿给他看，但是经书中的只言片语，在这时候却仿佛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剑儿，一个剑客最高超的剑术是能控制剑何时动，何时止；一个剑客最高的境界是知道何时冷静无情何时仁慈大义……”赵无过当年跟他说的话他犹记住，他一直记住，即使他曾经为了报莫须有的“杀父之仇”从未曾动摇过杀人的决心……
慕容云霞在他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赵无过和慧妙师太则让那颗种子滋润了雨露。
所以段允剑是一个复杂的人。
“阿弥陀佛！”了无和尚却不待段允剑说什么，他已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明明已受了无法想象的伤，但他现在却已站了起来！
李墨痕眉头一皱，道：“和尚你还要打？”
了无道：“贫僧希望施主让中原武林群雄归去。”
李墨痕笑道：“明明是他们来，而不是我让他们来。”
了无和尚道：“只要施主命令楼外的人放下兵器，贫僧自然会让武林群雄退去。”
李墨痕将目光移向别月楼外，道：“你错了。”
这一次，连了无和尚也不解，他抬眼望着这个相貌丑陋的人，道：“贫僧错在哪里？”
李墨痕道：“错在你高估了自己。”
了无和尚叹了口气。但是这声叹息很快便被一阵冲天盖地的喊杀声盖过。
顿时间，仿佛急风骤雨袭来，天地也仿佛陷入昏暗。
三人望出去，只见别月楼外已经厮杀起来，有些人则已冲了进来。
他们举着刀，他们举着各类奇形兵器，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愤怒、贪婪和兴奋。
了无和尚摇摇头，道：“两位施主快走吧。”
李墨痕却是吃了一惊，道：“你让我走？”
了无道：“贫僧劝你走。”
“哈哈……”李墨痕笑了，笑得不知是哭还是笑。
当那几位冲在最前面的汉子听到这笑声的时候，忍不住已停了下来。就在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们已感觉到面前有一阵风掠风。
他们完全没有看清，甚至不知道这一阵风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李墨痕已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的手已逼近他们的身体。
“嘣！”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却向后弹了出去。
待这几位汉子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和尚站在他们面前。
“几位施主，为何不听贫僧的话？”
“大师，你在这里面不少时间，我们已等不及！”
了无道：“你们原来已等了很久！”
“但我们已不能再等！”说罢，他们的兵器又已抬起。
他们的兵器砍向眼前这个和尚，因为他们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们知道他已受了重伤，已经连站都无法站稳。
“当！”刀光掠起之处，这几个人都已飞了出去。原来，段允剑夺过一把刀，挡住了其他人的兵器。
了无和尚叹道：“贫僧又欠了段施主一个人情。”
段允剑道：“大师，何必再执著？”
了无和尚苦笑道：“贫僧本不该执著，但贫僧不得不执著……”说完，他的身子已拔起。
绝没有人想象得到，他的身体原本已受过极重的伤。他看起来依旧轻盈，他的身影如燕，落在大门那里，将双臂一拦，使出了狮子吼的功夫。
虽然为避免伤人性命有所收敛，但他这一招狮子吼使出，已有人被震倒在地，吐出了鲜血。
“阿弥陀佛，罪过！”了无和尚道：“诸位倘若再打下去，恐怕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众人哪里听得进他说的话，顿时又高举手中兵器，呼啸似地杀了进来。
了无双臂齐推，将试图闯进来的人都震了出去。然，他只身一人又岂能挡得住这千军万马？
李墨痕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因为他在笑，他在笑这些闯进来的人不自量力，也在笑这些人自寻死路。
“你便是魔教别月楼楼主？”一名手持铁棒的汉子一喝，向李墨痕扑来。
但他的人还未走几步，已被击飞了出去。
其余汉子虽是一惊，但此时正是杀得兴奋，也不顾及什么，便一齐冲上来。李墨痕身形轻晃，所到之处余下的便只有尸体。
段允剑望着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心中隐隐感觉难受。但他已不愿再等，他转身奔入别月楼。
他疯也似地奔跑起来，走过一层又一层楼。主楼内什么人也没有，每一层都是空荡荡的。
直到他的人已到最顶层，当他的脚步正踏进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华丽的刀，华丽的着装！
司空诚冷冷地盯着他。
“杜姑娘在哪里？”段允剑急切地望着他。
司空诚叹了口气：“你真的令我失望。”
段允剑不解。
“我一直在等他，我一直想知道他的剑究竟有没有比我的刀快。”
段允剑沉默。
“可惜……可惜他为了一个女人竟如此堕落，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杜姑娘呢？告诉我杜姑娘在哪里，我会把赵无过的下落告诉你！”
司空诚微微皱眉，道：“看来，不知道他下落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司空诚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能在你身上找到赵无过的影子，没想到你却和他一样为情所困，这真是一个剑客的悲哀……”
“让开！”段允剑已扑了上去。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动作却依旧极快。
然，他一扑过去，司空诚已经闪在一侧了，他的刀也已架在段允剑的脖子上。
好快的刀！刀光还来不及闪耀。
“去拿你的剑来。”
209，八大僧人（）
司空诚在等他的回应，但段允剑却继续向前走去。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司空诚的刀还悬在半空，待段允剑走了数丈远，终于说道：“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
段允剑停住脚步。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在南山之巅，带着你的剑来找我。”
“她在哪里？”
“想必你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那座石碑。”
段允剑知道，那方刻着“妻别暮雪之墓”的石碑，仿佛一个幻影立在那里的石碑。
“石碑往前一尺有一个机关，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
听完他的话，段允剑走到门外，纵身跃了出去。
司空诚默默地看着他，心中升起一阵激动。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在等，在期待“剑神”的传人与他决一高低。这一刻他已等了太久。
“他的剑有多快？”司空诚喃喃低语，踱到窗边看着楼下激战的场面，然后纵身从木窗跃了下去。
他跃到李墨痕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李墨痕的手中并没有兵器，但他的双手却比任何兵器都可怕。
“铲除魔教！”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长者，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弟子。
李墨痕睨了他一眼。
这长者愤道：“我们泰山派今天就要为武林除害！”
原来，这长者正是泰山派的三大长老之一玉冲子。泰山派三大长老剑法高明，虽内力稍逊于其派掌门，但剑法却难分伯仲。
玉冲子话刚说完，身子已欺到段允剑面前，长剑横空一斩，誓要取人性命。李墨痕却是不闪，身躯“突”地一声欺近，一掌反拍，将玉冲子打飞出去。
玉冲子强忍疼痛，半空中施展轻功折了起来，双臂迅速将长剑一弹，只见他的剑虽脱离他的手，却在半空中不断游走。
这一招正是泰山派的剑法绝技“泰山十八盘”。
“人随剑走，九曲十八弯，五步杀一人，十步一回身，一回夺一命！”玉冲子的身影已落入剑影中。这一招奇幻无比，令人观之大为惊叹！
“当当当！”便在此时，众人听得几声清脆的声响，玉冲子瞳孔一缩，脸色已惨白无比。
剑已断！
他的身躯仿佛一棵被折断的树木，从半空中跌下。
泰山派弟子们冲上去扶住玉冲子，玉冲子借着弟子们的力气缓缓站起来，道：“快走……”
口中的字还未说完，李墨痕又轻轻闪来，一掌轻轻放在玉冲子身上，将他内力吸了过去。
只一瞬间功夫，玉冲子双目血丝暴涨，皮肤皱如干柴，人已昏了过去。
泰山派弟子慌作一团，分别散去。
李墨痕微微一笑，又转向另一边，只见面前站着八名和尚。这些僧人年龄大概相仿，皆是花甲之年，看来应该都是少林寺的长老、高僧。
众僧中间一人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其余僧人也都双手合十，向李墨痕行了一礼。
李墨痕道：“既然无边，何处有岸？”
那说话的僧人又道：“去处是苦海，来处是岸。”
李墨痕仰头大笑：“哈哈……”突然他的脸又沉下去了，喃喃道：“自暮雪走后，处处都是苦海……”
众僧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也猜到一二。佛教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蕴执著之苦，而爱别离当为最苦之苦。
李墨痕的苦是爱别离之苦，慕容云霞的苦也是爱别离之苦……
李墨痕身形微晃，向这八名高僧欺去。他的动作很快，明明是一人，却似已化作八人，分别向八名高僧身上死穴打去。
这八名高僧神色不变，分别施展轻功向上空跃去。
八名高僧，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袈裟，所以在空中闪光着红色，那一瞬间人们仿佛看到八樽佛像从空而降。
李墨痕闪到半空中，连推八掌，内劲汹涌如涛，向四面八方逼去。
八位高僧突然围成一圈，齐齐双臂来挡，只听得“轰轰”几声，八人竟都挡了下来。
李墨痕暗吃一惊，忖道：“都说少林寺高手如云，看来一点也不假！”
正忖间，八位高僧又将圈子缩小，向李墨痕逼来。
霎时间，便见空中升起一阵金光，金光闪耀，竟将整个别月楼也照得明亮无比。
“那是什么？”武林群雄抬头仰望，莫有不惊叹者。
有人道：“莫非那便是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
此时又有人道：“传闻金刚伏魔圈乃是天下第一的阵法，就算是当今武林数十名一等一的高手联手也难以对付！”
“这魔教教主是什么来头？竟然要出动少林寺八大神僧！”
没有人知道李墨痕是什么来头，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
现在，这名普通的道士竟已变成“伏魔圈”中的魔鬼吗？
李墨痕感觉到无数的利刃从自己的身体划过，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被分裂。
这是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痛苦。然，这痛苦他在修炼明王功法时已经历过。
他的目光在八名高僧身上移动，然后落在一名僧人身上，于是便催动全身内力，往那僧人打去。
这八名僧人在布阵时内力相互联结，本来已结为一体，谁料李墨痕体内的真气强大无比，竟将这僧人打了出去。
其余僧人见状一怔，迅速将那僧人救起，又分别落了下来。
李墨痕见自己一招破阵，心中忖道：“这阵法虽然强大，却也不是不能破！”于是转守为攻，追向其余僧人。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八名僧人早有打算，李墨痕一欺近，他们身形一晃，又布起阵来，将他围住。
李墨痕一怔，却见八条红色的人影围至，八人八掌，分别打在他身上中府、玉堂、京门等各处穴位。
八名高僧内力雄厚，任是哪位武林高手吃了这八人八掌，也难有生还之人。
然而，李墨痕却笑了。
八名高僧一怔，便都神色突变。
群雄围过来，看着这八名高僧脸色越来越白，虽然他们都是老者，却刹那间变得愈发苍老。
李墨痕将八僧内力吸完，将他们震开，斜睨众雄而笑。
他笑得像是阴间来的恶鬼，令人见之闻之胆颤。
正笑间，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人已跪倒下去。
“为什么？！”李墨痕心中不解，望着八名僧人。
八僧都是神色不变，只是望着他，既不笑，也不忿。
210，断臂（）
李墨痕的脸色已经惨白。这张原本苍老、丑陋的脸，现在则加重了几分，仿佛他就是一具在水中浸泡过许久的尸体。
他的脸上在滴汗，手臂则不断地发颤。
八僧齐齐道：“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李墨痕抬头望着眼前的几位僧人，只见他们脸色苍白又衰老，虽然气定神闲，但看起来十分虚弱。
“我已将他们八人的内力吸走……为何……”李墨痕想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大怔，忖道：“莫非是因为我体内一时之间吸收了太多真气，这些真气在我体内与其他真气对抗，使我反受其害？”
此时，了无和尚也走了过来，立在众僧前面，道：“各位师弟舍身取义，功德无量，我佛慈悲！”
这八僧齐齐向他颔首：“见过师兄！”
了无和尚微微一笑，转向李墨痕道：“盈满则亏，祸福相依，天下万物都在此理之中。施主当清楚，再强大的武功都有其弱点，你吸收我八名师弟的内力过多反受其害，便是此理。”
李墨痕缓缓站了起来。
他体内的真气仿佛千万只猛虎在撞击啃咬，他的五脏六腑虽然承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疼痛，但他的神情依旧只有仇恨和愤怒。
他望着还在厮杀的天下群雄，笑道：“你们这些和尚要救人？你们可救得了这天下所有人？你们可救得了这地狱般的天下？”
了无和尚知道，眼下李墨痕所说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事实？别月楼内外的厮杀和当年那一场战争无异，和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战争都无异。人们杀红了双眼，早已忘记他们来到这里的本来目的。
“哈哈哈哈……”眼见了无和尚一言不发，李墨痕便笑得愈发放肆起来。他的笑声似男似女，可是这笑声里听不出半分真正的喜悦。
了无和尚只觉得有些悻然，不由得叹了口气。
忽见眼前有一道刀光掠起！
鲜艳的颜色！鲜艳的刀光！更鲜艳的是血！
“啊！”
人们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李墨痕的身体向侧方退了几步，整个人仿佛一根被拔起的大树摇摇晃晃。
但他没有倒，只要他还没有死，他便不会轻易倒下。
但他已看到地上的一只手臂可怜巴巴地躺在那里，被砍去手臂的断截处鲜血如注。
他迅速封住自己的穴道，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扯下衣角将伤口裹住。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因为他们在享受别月楼主失败和痛苦的喜悦。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那把刀上！无比华丽的刀！
李墨痕退到了高台边，看着站在他面前毫无表情的司空诚。
司空诚那一刀虽然是趁着李墨痕大意时砍下的，虽然是趁着他身受重伤砍下的，但那一刀已是江湖群雄所见过最快的刀。
他不敢把握，如果李墨痕没有受伤，没有分神，他的刀是否可以砍断他的手臂。
了无和尚和少林寺八位高僧都望着李墨痕，眼神中满是遗憾和嗟叹。
李墨痕强忍着痛苦，将目光在少林众僧和司空诚身上扫过。
愤怒吗？还是仇恨？
他并不责怪司空诚的背叛，因为自从他当上别月楼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他只是不甘心，他只是无法忍受自己即将死在这里。
“杀了他！”
“杀了他！”
“为武林除害！”
群雄围了过来，一个个用愤怒的声音呐喊。眼见李墨痕战败，别月楼的帮众也都无心恋战，有的趁机逃去，有的丢下了兵器。
李墨痕望着这些人，又望着满地的死尸，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司空诚冷冷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李墨痕道：“我笑诸位终是梦空一场。”
众人不解，正疑惑间，只见李墨前忽然将身体一翻，紧接着滑向高台，人一到那方石碑一尺前的距离，顺手将机关一按，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群雄带着愤怒和激昂拥上去，然，却没有人抓得到李墨痕。
众人看着通往地下的机关，有人道：“我们追下去？”
了无和尚走了过来，只见暗卡之下是一条密道，密道幽暗无光。
司空诚道：“诸位不用追了。”
众人疑惑地望着他。
司空诚道：“我知道这条密道的出口在哪，我们安排一部分人去那个出口守候，一部分人守在这里，他便插翅难飞。”
安静了半晌，有人从人群中站出来，将刀一指，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也是魔教中人！”
“没错！”
群雄哗然，个个将目光停留在司空诚身上，仿佛正用毒箭将他对准。
此时，有人道：“我看不然，他亲手砍了魔教教主的手臂，怎会是魔教中人？”
“哼！我看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