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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才十六岁,你癞和尚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亏你好意思说出口的,岂有此理!自己也不怕难为情。阿弥陀佛!”“啊咦喂,你就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了,还装腔作势念经哩,不要把菩萨吓跑掉了。”“不是我装腔作势,总归你不该说这种话。”“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我不过是说了玩玩的,你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就拉倒。”“不谈了,不谈了,快走吧。”“快走。”
石秀在后面听了这一番话:啊呀!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直以为奸夫是那个买肉的小伙,哪晓得我弄错了,原来奸夫是个出家人。石秀不由暗暗责备杨雄。为什么要责备杨雄呢?回想那天我在茶馆里头把探奸的经过告诉你,说到我准备上楼的时候,你忽然冒了一句,问我“你上楼可曾看见那个和尚”,我当时莫名其妙,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含糊其词,没有告诉我,原来你不是不晓得你家老婆跟和尚有来往,你既晓得,你怎么忍受得了的?你不但忍受了,那天晚上你还反过来骂了我石秀一顿。你杨雄虽是一筹英雄好汉,但远远不是你家老婆潘巧云的对手,她把你抓在手掌心里玩,你居然还就听她玩。石秀为了听两个和尚的谈话,没有动手,这一刻再望望:唉,不好,今天不能动手了。什么道理?两个出家人已经到了千里巷口了,如这时候动手,把他们杀在千里巷口,这个人命案子就与杨雄家无关了,杨雄也就不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要么不杀,要杀就要把奸夫杀在他家门口,不但杀在他家门口,血还要冒在他家门上。这样你杨雄非要破这一案不可。到那个时候,我才好把你家这回事揭开来,让你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石秀这时候只好放他们走,等明天再说。两个出家人出了千里巷,回报恩寺。石秀回到蔡家肉店门口,轻轻把门推开,进门之后复行把门关闩好,把油灯吹熄了,伏在案板上养神。
不一会,五鼓天明,听见外面巷子里有人走路了。又过了一刻,只听见门外:“嘭!嘭!嘭!”“谁?”“是我啊,石大爷啊。”“来了。”听得出来,是蔡家父子。石老三起身把门一开:“你老早哇。”“你早你早。石大爷啊,夜里你那们朋友可曾按时把钱送来啊?”“唉,不谈了,我那位朋友来是按时来了,但是钱没有带来。”“咦,这是什么道理?”“他说他昨天为一件事情耽误了,没有来得及去取这笔钱,先来向我打个招呼,说是今天还是那个时间把钱送到此地来。”“喔,这种因事误事是常有的,这也不能怪他,有时我们也遇到这种情况。照这么说,他说今天送来,大概不会再误事了吧?”“大概不会再误事。不过,这一来又要麻烦你老一天了。”“你找话说哩!石大爷哎,你我又不是外人,承你的情看得起我,不要说你睡天把两天,就是长期睡在这块都没事。这样吧,我马上陪你去吃早茶,吃过早茶你办你的事,到晚上,我代你把床铺铺好了,在这块等你。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你不来我不走。好不好?”“好。不过,吃早点的事你老不用客气了,免得耽误你们做生意,咱晚上再来麻烦你老。”“好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石秀走了。蔡家父子把铺盖一卷,往角落里凳子上一放,把案板朝外头一拉,做他们的生意。
石秀到了街了,先到茶馆里吃早茶。吃过早茶,在街上随便逛逛。逛到中午,到饭店里中饭。吃过中饭,随便走走。晚上提早到饭店里吃晚饭,免得让蔡老头子久等。吃过晚饭,赶到蔡家肉店一望,蔡老头子已经在这块等他了。他儿子已经把一担头先挑走了。“石大爷啊,你来啦!”“咱来了。你老久等啦!”“谈不到,谈不到。喏,我已经代把被子铺好了,火刀、火石、油灯都在老地方。我就走了。”“你老请。”
蔡老头子走后,石秀先把门关闩好。时间还早,伏在案板上养养神。到了三更,石秀把油灯点起来,还是昨天的老样子,把灯头朝里。因为情形已经清楚了,今天可以有准备的动手,把风袢一解,脱下长衫朝案板上一放,把腰间的麻袋检点了一下,然后把一口大朴刀抽出来端在手中。悄悄把门开下来,看看门外没有什么动静,跨步出门,还是用老办法,把门反带,里面用凳子倒顶住门。石秀端着刀到了潘府门口,抬头朝楼上一望:要死!楼上跟昨天夜里一样,还是灯光烁亮。用不着说,那个秃驴又来了。既然那个秃驴来了,那个敲梆子的和尚马上就要到了。石秀依旧到前面斜对过那家门口,靠着墙拐子一掩,等候癞和尚。
一刻儿工夫,远处的更声打四更了。不早不迟,在东大街潘府大门外,跟昨天一样,“卜卜卜卜……”先是一棒梆声,接着进脆透酥的喉咙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哪一个?癞和尚。石秀听到梆声和佛号,心里有数,是那个癞和尚到了,马上就要到潘府后门口来了。石秀靠墙掩着没动,耳朵入神听着。
果然不错,癞和尚把竹梆、竹棒朝胳肢窝里一夹、头一埋,“踏踏踏踏……”从东大街拐进了千里巷,到了潘府后门口,把胳肢窝里的竹棒一拿,“卜卜卜卜……”“南无阿弥陀──佛!”念过之后,就在后门口等。哪晓得等了一会,后门没得动静。癞和尚觉得奇怪:往日我癞和尚跑到后门口,多数是师弟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偶尔稍微迟了点,我念过佛号他也就出来了。今儿是什么玩艺头,怎么到现在还不开门的?抬头望望楼上灯亮着。癞和尚心里有话:坏了,恐怕是师弟睡过了头了,还没有醒哩。癞和尚高起兴来了,望着楼上喊起来了。“师弟啊,你还不出来啊?坏啦,拖住你的腿啦?”他在这块说油儿话。正好,他把头抬着,颈项仲得多长的。石秀一望,心里有话:要死!你个秃驴,开心得大哩!你身为出家人,不好好念经拜佛,居然帮你家师弟做这种没魂的事,还在这块说油儿话。我本当只要那个淫僧的命,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趁那个淫僧还未出来之前,先拿你开刀!石秀端着朴刀,一个纵步,“噗!”一阵风蹿到癞和尚的背后。癞和尚听见背后“呼”一阵风,不晓得是什么玩艺,正准备掉过脸来望,没有来得及,石老三的手脚多快啦,把手里的刀一抬,认准他的颈项,“嚓!”一刀,“噗笃!”和尚头落地,“轰!”癞和尚的尸首朝下一倒。血,“噗──!”就正好朝杨大爷家门上一冒。石老三随即往后一退,一步退下去有丈把远。这是为什么?是怕血点子溅到身上来。如果身上有了血点子,这时候天黑,自已看不见,明天早上被蔡家父子看到了,问起来就麻烦了,那一来就露出痕迹了,所以身上要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点血迹。石秀杀了癞和尚以后,依旧掩在斜对过门口,等候楼上的淫僧下来。裴如海怎么到这一刻还不下来的?说起来也是巧事。他今天来赴约之前先被事情耽误了。什么事情?寺里今天晚上要放一台焰口,他不能不参加。等焰口放完了,已经过了二更了,再等他匆匆赶到这块来,已经快三更了。他来得迟,一迟无不迟,走也就没有往日那样爽气了。裴如海刚才听见东大街大门外的梆声、佛号,在床上就对潘巧云说了:“哎,听见啊?癞和尚已经到了,我要走了。”“忙什么?早哩。”“不早啦,癞和尚从来不会误事,都是准四更天来,今天是我来得迟啊。”“既然是你来得迟一就稍微再睡下子,不要紧哎。”一个要走,一个挽留,耽搁了。直到癞和尚到千里巷后门口敲梆子、念佛号,裴如海有些急了:“你听听看,癜和尚到了后门口了,不能再不走了。”“啊咦喂,这个癞和尚就像催命鬼差不多,这个催法做啥?”“这不能怪他,时间到咧。现在不走,稍停天亮就不好走了。”“你明儿要早点来。”“我晓得,明儿不会再放焰口了,我一定早点来。咦,我的裤子到哪块去啦?”不好,裤子找不到了。怎么找不到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从前的油灯再亮也比不上现在的电灯,灯草又有好长时问不掭了;而且从前的大床都有顶板,一年四季都挂着帐子,这时候帐门又放着,帐子里头的光线当然就暗了。裴如海手在床里一阵摸,摸了半会,啊咦喂,好不容易摸到了。“你可曾找到'口虐'?”“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块哩。”把裤子拿过来,把被子一掀,两条腿朝里一伸,接着把上身的衣服一穿,把帐门往帐钩上一挂,两条腿一挥,把林子一套,下床,把踏板上的僧鞋一蹬。再低头一望:“唉,不好了,不好了。”“什么事不好啦?”“穿错了。”“什么穿错啦?”“把裤子穿错了。”“你穿的什么裤子?”“我把你的大红绸裤子穿起来了。”“啊咦喂,你怎么把我的裤子穿起来的?既穿起来嘛就算了,就这么穿咧。”“唉,这像什么话?这样跑出去不难看吗?”“不要紧哎,这一刻街上漆黑的,又没得人,哪个晓得你穿的什么裤子?你就把我的大红绸裤先穿了去,把你的裤子放在这个地方,我正好叫迎儿代你洗下子,洗干净了,等你明儿来再换就是了。”“好唦,这么说,我就先把你的裤子穿了走,明天晚上来再换。”
裴如海当时只晓得穿,不晓得潘巧云的这条大红绸裤子是有来由的。论潘太公的家财,在蓟州城里虽不算大富,也可称小康,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潘巧云一年四季的衣裳不但不会差,而且是穿不完的。不管是王押司也好,杨雄也好,到他家来做女婿,都是空身人进门,既不用着送什么聘礼,更谈不到代潘巧云做衣服。但是这条大红绸裤子无巧不巧却是杨雄给潘巧云买的。杨大爷怎么会代潘巧云买这条大红绸裤子的?原来古时候的人穿的衣服跟我们现在的人穿的衣服一样,在颜色、式样方面也经常变更,不过不像我们现在变得这么快,今年流行这种式样、这种颜色,明年又流行那种式样、那种颜色,那时也是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变。潘巧云虽然一年四季的衣裳很多,但都是老式样,老颜色。近来忽然在妇道当中流行一种大红绸裤子,潘巧云也想赶赶时髦,做一条穿穿,就在杨雄耳朵边上随便刮了一句,说:“听说外头的妇道都欢喜穿大红绸裤。”她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想叫杨大爷代她买,是想叫迎儿什么时候上街去剪一段料子,喊个裁缝回来做。哪得杨雄听了这句话以后,就把它摆到心里头了。因为杨雄这个人憨厚,他想:虽然听说老婆跟一个和尚有往来,但是从我进门到现在,从未发现过老婆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而且老婆对我体贴入微,百依百顺;再说我杨雄年纪比她大十多岁,模样生得也不过如此,腰里又没得钱,想想还有些惭愧,既然老婆提到这件事,条把裤子花钱又不多,我杨雄不是办不到,就让我来办一条送给她吧。这一天,衙门里的事情不多,杨大爷就上街准备买衣料了,正巧经过一家衣店门口,衣店里正在“叫号”。什么叫“叫号”?这是从前店里招揽买卖的一种方式,把各种衣裳或者货物编起号来,有一个人专门在这块喊“几号,卖几文”,过往行人听他一喊就站下来看了,看到合适的就买了。直到现在,有些店里玩大拍卖还是这么喊,不过现在花头经更多了,除了用嘴喊以外,还用什么两个喇叭、四个喇叭的收录机放放音乐、流行歌曲。当时杨大爷也跑到店里去望了下子,无巧不巧有一条大红绸裤,簇崭新,颜色又鲜艳,尺寸又和潘巧云的身材差不多,杨大爷决定就买它。杨大爷买回来之后,潘巧云当然欢喜罗,这下子如了心愿了,一穿,尺寸正合身。从此,只要杨雄在家,潘巧云天天都穿这条大红绸裤。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潘巧云的狠处:这条裤子是丈夫买了送给我的,我天天穿,说明欢喜这条裤子,也说明我对丈夫足如何的敬重,丈夫见了心里就会商兴。这次杨雄走后,她把这条大红绸裤脱下来洗了下子,今天才穿起来。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要详细交代这条裤子的来龙去脉?因为下面有它的书说。
裴如海把衣裳穿好了之后,正要走,潘巧云在床上招呼:“不要忙,等等我。”“唉,唉,你睡你的,你起来做啥?”“我起来送送你。”“找话说哩,我是常来常往,明儿晚上倒又来了,要你送做啥?你不要受了凉。”“不要紧哎。”潘巧云又重新拿丁一条裤子,把衣服穿好,“你明天晚上一定要早点来。”“晓得了,明天晚上我哪怕头掉下来都要早点来,你放心。”两个人到外房间迎儿的住处,看见迎儿伏在桌上已经睡着了。到底是小孩子,心血足,四更天正是好睡的时候,冲盹就冲睡着了,潘巧云把迎儿推醒了,叫她拿根纸捻子,点着了,在前面领路。潘巧云在后面把裴如海一直送到楼门口,还想再送到楼下,裴如海转身阻拦:“你不要再送了,外头有风,容易受凉,回去吧。”潘巧云就站在楼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裴如海。奇怪哩,往日裴如海走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么留恋过,今天大概是因为裴如海来迟了,现在分手好像早了点,有些特别的依依不舍。一直到迎儿、裴如海两个人下了楼,拐了弯,看不见了,潘巧云才回房间去睡觉。
迎儿拿着纸捻子在前,裴如海跟随在后,到了后门口,迎儿把门闩一搞,把门一开,裴如海跨步出门,迎儿随即把门“轰隆通,嗦啦嗒”一关一闩,掉过脸来,“踏踏踏踏……”复行上楼。为什么要这么忙呢?迎毕竟是个孩子,胆小,深更半夜门外巷子里头漆黑的,她有点怕。就在她上楼上了一半的时候,隐约间听见后门外“轰”地一声,当时她没有在意,上了楼把纸捻子弄熄,上床睡觉。
裴如海到了门外,脚站在石头台阶上,两只手背在身后,腰朝前一哈,头伸多长的,目光就朝左右望。望什么?找癞和尚。嘴里还轻轻地喊:“癞和尚,癞和尚啊!”因为他刚才有纸捻子照亮的,这时候突然到了黑处,眼前漆黑,看不清楚。左看右看,好像看不到门外有人。奇怪了,这个癞和尚该派站在门口等我,怎么看不见他的?他到哪块去啦?“癞和尚,躲起来啦?你不要跟我闹啊。我晓得,你不过想迎儿哎,过一天我想办法帮你谈就是咧。”他以为癞和尚是躲在旁边跟他开玩笑,他还说两句油儿话拿他开心。石秀一望,气得火冒上房子了!要死,你个秃驴!为了你,我还冤枉了一个人,误以为奸夫是那个买肉的小伙,原来是你这个秃驴!你事到临头了,还在这块快活哩。石秀一个纵步,“噗!”蹿到裴如海面前,把手上的朴刀一抬,认准他的颈项一刀。裴如海想喊都没有来得及,“嚓!”头已经掉下来了。他本来是哈着腰的,头掉下来以后,身躯就要往前趴了。石秀来得快极了,左腿直立,右足抬起来,就用右足的足尖,“啪!”往他的心门口一抵,接着轻轻一蹬,裴如海的尸体就往后一仰,“轰!”倒下去了。迎儿隐约间听到的“轰”地一声,就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要把尸体蹬了仰下去?如果尸体往前面一趴,颈项里的血就全冒在巷子里头,这样子往后一仰,血就冒在潘家门上。这一来这几扇铺搭门上全是血淋淋的,血一直淌在地上。当时石老三快得很,“噗!”随即往后一退,一步退下去丈把远,不让血点子溅到身上。不愧是拼命三郎石秀,连杀了两个人,考究身上连一个血点子都没有。
石秀在暗处等了一会,估计尸体的血冒得差不多了,跑过来把朴朝地上一放,把扎在腰间的那个麻袋解下来,然后来剥尸体身上的衣服。先剥癞和尚的,后剥裴如海的。从外面的袈裟剥起,连里面的短裤头子,还有僧袜、僧鞋,一起剥个精光,那条大红绸裤当然也在其内。剥下来之后,一起揣到麻袋里头去,连癞和尚敲的那个竹梆子、竹棒子也揣进去了。最后,伸手来抓地上的和尚头,准备也朝麻袋里揣。哪晓得摸到了和尚头,才来抓,“啡!得儿──”不好,抓了滑掉了,和尚头滚掉了。怎么的?头上一根头发都没得,滑溜溜的,不大好抓。怎么办?石秀聪明,先摸到和尚头的耳朵,然后两个指头把耳朵边子一拎,这样把两颗和尚头也揣进了麻袋。麻袋口就用扎麻袋的那根绳子一扎。把地上的朴刀端起来,把刀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擦擦干净,往腰间一别,把麻袋拎起来朝肩头上的撂,准备走了。潘府的后门口,两具精赤条条的死尸睡在地上,都没得头,一个趴着,一个仰着。
石秀扛着麻袋,没有一脚回蔡家肉店,出了千里巷,先在附近兜一个圈子。这是什么道理?石秀在这些方面心着实细哩,他生怕刚才在潘府后门口因为光线暗,看不清楚,无意中脚踩到了血上,鞋底上有了血,走起路来地上就留有带血迹的脚印子,如一脚到蔡家肉店,地上的脚印这个时候看不见,明天早上脚印就看出来了,人家尾随脚印子尾到蔡家肉店门口,我石秀虽然走了,那一来要连累蔡家父子。所以先到附近去兜个圈子,即使鞋底上有血,这一个圈子兜下来,鞋底上的血肯定被磨掉了,不会再有带血迹的脚印子了。石老三兜了一个圈子以后,回到蔡家肉店门口,轻轻把门推开,进了门关闩好,然后把肩头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放,把油灯掭亮些,把灯转了个方向,让亮光照着自己,先把身上望望,再把左、右脚轮换抬起来,看看鞋底上可有血迹。还好,鞋底上没得血迹。这不算数,石秀把灯端起来,弯腰把地面上再照照,把麻袋底下再望望,看可有血迹。没得。这还不算数,石秀又把门开下来,端着灯,从蔡家肉店门口起,顺着刚才的来路,走了一段路,照照地上可曾留下带有血迹的脚印子。也没得。石秀放心了。复行回到店内,把油灯放下,把门关闩好,稍微休息一下。心里再一想:莫忙,刚才在黑暗中把东西朝麻袋里揣,也不晓得可曾遗漏掉件把件,现在要检点下子哩。把麻袋口解开,先把两颗和尚头拎出来望了下子,接着把里面的竹梆啊、竹棒啊、袈裟啊、衬衣啊、僧袜啊、僧鞋啊,一件一件的望了下子,最后拖出来一条大红绸裤,这一定是潘巧云的,不晓得怎么会穿到和尚身上的。这条裤子如果真是潘巧云的,杨大哥不会认不得。这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