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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过程中我把杯子钉入桌面,为了确保她的手不会被轻易解救出来,我只在她的手背上留下杯底。
这种轻而易举的表现和小姑姑的尖叫把在座的各位都搞懵了,他们呆呆地看着我手中的杯子像是沉入豆腐一样沉入桌子,耳边回荡的是小姑姑的配音,直到一切都结束了,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但周围已经有人开始顺着声音寻找是谁在叫了。
小姑姑用她充满了憎恨和怨毒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和她对视着,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举起双手。
这让她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
我没想打她。
我举起手,开始鼓掌。
她刚才的尖叫令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我的鼓掌声在这寂静里尤为清晰。我的独奏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很快,一位距离我们很近的女士有了动作:她矜持地用一只手的手指拍击另一只手的掌心,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但依然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一位男士也鼓起了掌。
他的掌声最为响亮,好像惊醒了众人。很快掌声就响成一片,稀稀落落的声音壮大了,越来越多的客人加入了鼓掌的行列,掌声像是飓风一样席卷了饭桌。盲从性在这一刻展露无余,事实上,只要会带节奏,要改变一个场面并非难事。
人人都听到了那声尖叫,就算不喜欢,也在周围人的带动下不由自主地鼓掌。
小姑姑哆嗦着,在这经久不息的掌声里茫然呆滞。
这一桌人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我放下了手,擦了嘴,礼貌地冲在场的人点头,说:“我先走了。”
“对了,”站起来后我才想起来告诉小姑姑,“你怀孕了,恭喜。”
虽然由我来告知这个消息,他们不见得会有多开心。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再也不会联系我,至于后续会发生什么我也懒得管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钱铮,这是我们说好的。她最初缠着要和我一起去,想看看我的亲戚都有什么三头六臂,我严词拒绝,她不依不饶,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她不去,但是回来之后要向她详细说明。
前几次去了回来我有吐槽,所以她已经充分了解了那群人是什么秉性。
听了我的话之后钱铮说:“所以她说你没教养让你生气了?”
“她的原意不是我没教养,她是在借机指责我爸妈对家里的失责,既不管父母也不管女儿。”我说,“我也没生气,她没有说错。我就是不喜欢她那么说。”
“我以为你和你爸妈关系不好,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听到你提起过他们,也没见你和他们有什么联系,他们在你的生活里都没留下过痕迹,家里连他们的房间都没有。”钱铮说,“结果你还是很重视你爸妈啊。”
“家里有他们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客房的那间就是。可能是他们习惯了奔波,所以很少会留下私人物品,他们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我小时候翻过柜子,连避孕套都没有,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夫妻生活似的。”
钱铮哑然,最后挤出一句话来:“……这不能作为依据吧,又不是没有别的措施。”
我笑笑,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原先也不会疑神疑鬼,当然,现在也不会。只是有时候我会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我的经历让我有时候特别关注一些细枝末节,而我对于我爸和我妈的记忆那么深刻又那么模糊,每当想起他们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永远会被原谅和包容的温暖,可每当我细想下去,脑中却又一片空白。
印象里他们是很好看的,然而我翻箱倒柜,在家里找不出一张他们的照片,连结婚照都没有。
只有一张大概我两三岁的照片上,我睁大眼睛看着镜头,一只素白的手放在我歪斜的领口上面,好像在替我整理。
是妈妈。我猜。
它修长得让人分不清它的主人是男是女。
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就快到了,天气越来越冷,人们换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和加绒的棉衣,说话时口喷白雾,宛若神仙。天是冷的,人心却很热乎,大街小巷上人人都喜气洋洋,全家采购归来的人们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小孩儿手里捏着糖果或是什么昂贵的、平日家长不会买的玩具。
我没有扫年货的习惯,也缺乏逢年过节拿红包买心仪了很久的某样东西的心情,往年的年夜饭我都是自己做火锅吃,有时候犯懒,随便吃点儿泡面零食也就对付了。
在另一个世界倒是真的过了不少年,请人写好红底的春联贴上,请人杀猪,请人做一桌子好菜讨小孩子的吉利话。
热热闹闹之后大家都回家团圆,我吃光一桌子的菜,心里也没有多难过。独在异乡漂泊的人,漂泊得太久,说真心话,伤心落寞到迟钝了。
而且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多大点儿事?
不过今年毕竟特殊。
我还是打算去超市看看,买点大米谷物,水果生鲜也不能缺。
这时节正是多事之秋,外出打工的人带着一年的工资回家,交通运输链系统超负荷运转,人一多,小偷小摸的事情就怎么也防不住——再说小偷小摸的人不也要过年?这回要是手段高明,没准儿一周能够抵一年扒到手的钱包,好时机可不容错过。
短短几站台我就撞见了好几个扒手,还有趁此机会揩油占便宜的。也真是快过年了,人心浮动,气氛里有种含而不露的焦躁,人们步履匆匆。
我渐渐也开始期待爸妈回家了。
无论有多少谜题,真相在他们出现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地铁上我没有遇见扒手,不过好在超市里我遇见了两个,是俩兄弟,国字脸很方,看上去一身正气。
我非常愉快地稍微吓唬了他们一下,然后他们就老老实实地扛着我买的大米和大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把我送到了楼下。
没有送上楼的原因是楚博雅在楼下。
他靠在一辆银灰色跑车上,穿了一身特别风骚的红色风衣,里面倒是规规矩矩的西装,不过外面这一件真心浪,看上去完全是个花花公子——路过的大妈大爷大兄弟小姑娘都向他行注目礼,还有几个相貌不错的女孩儿凑过去搭讪。
我很失望地看到他一个都没理会。
不说反话,确实有点失望。
原因很多,首先我确实挺想知道他平常都怎么面对女人的,鉴于他在我面前又软萌又听话;其次我觉得这个时间点他来有点不对,我们的关系好像远远没到过年也要一起的地步;最后是我全部心思都放在我的爸妈回来这件事上面了,没心情再去考虑他。
我把钥匙给这俩小偷让他们把东西放到我家里,然后楚博雅走过来,张口就说:“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
绝望了。
今天下午去看奇异博士,看到本尼苏醒过来之后手上那么惨,觉得好难过。
另外俩男神同框!!
坐等同人。
第116章()
作者有话要说: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猜到了吗!
我很想你。
这真是人类最温柔的情话,温柔得毫无力度。我总是惊讶于楚博雅的敏锐,他每一次都会精准地搔到我的痒处,他说话的方式、看我的眼神、对我的姿态,无一不令我感到满意,就像是未来社会里我为自己设计的机器伴侣,所有的自我意识都在“爱”的统治之下。
爱我是一切行动的最高指令。
“这是你的权力。”我说,态度堪称冷漠。
“嗯。”楚博雅同意这一点,而后他说,“我们结婚吧。”
我觉得我听错了。
但我不可能听错。
楚博雅刚刚是在……求婚?
我没有回答他,我觉得他脑子坏掉了。结婚有什么意思?何况我看上去像是迷恋他到他求婚我就会答应的地步吗?天气这么冷他居然还来求婚?他吃错了什么药忽然跑来对我说想要和我结婚?
太荒诞了。太荒诞了。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楚博雅在我没有半点波澜的注视下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然后一撩衣摆,在我面前跪下——双膝跪下,在我面前打开了盒子。
里面当然是戒指,一枚银色的,外表十分朴素的戒指。
这时候我竟然出了一会儿神。
我想他穿成这样可真好看,想他头顶柔软的发旋,想这天气跪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冷不冷……然后我想起大雪纷飞的时候,曾有一个妖怪死在我的面前。
他殷红的血染红白雪,像是长袍拖曳。
他暗红的大衣铺在地面,像是干涸的血。
我真的不爱风七吗?一点也不?原本笃定的答案忽然让我茫然起来,我呆呆地看着楚博雅,那张和前主人一模一样的脸俊美而妖邪,可他望着我,绷紧的嘴唇里却是爱的隐痛,是无怨无悔的奉献,是悲哀无悔的付出。
……然后我意识到脑补是病,得治。
楚博雅还跪着,跪得特别平静,好像我做什么他都会忍受下去。
我收下了戒指。
冥冥中那个注视我的眼神轻轻震动。
现在这枚银色的、代表婚姻的饰品被我戴在手上,钱铮趴在半空打量我,啧啧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
“闭嘴。”我说,想不明白那一刻怎么就脑子抽了。
因为跑出去晃悠而错过了求婚的钱铮十分不满,缠着我问这问那,我还震惊于自己居然答应了这件事上,任她怎么跟我磨嘴皮就是不吭声。
钱铮小心眼儿地没理我,自顾自地感慨起来:“我真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拿下的一天,年纪轻轻就要走进婚姻的坟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满世界浪来浪去,到老了留下无数被你丢在身后的美男子黯然神伤,说不定等你去世了还会有异国的人漂洋过海,来为过世的老爸探望昔日的情人……哎,英英。”
我不想理她,但我也知道不理她的话她会一直喋喋不休地念个不停:“什么?”
“你说我是安排你生了个女儿,偶然和人家小伙子相识,最后走向幸福生活大结局呢,还是安排小伙子在寻找你的过程中因为和你别的老情人对话对你产生好奇,最后在你的坟墓前对你的遗像一见钟情?”
“……不如你安排一场大灾难让世界毁灭好了,所有人同眠在一个时间点,像做了个美梦,所有事物都回到最初。”
钱铮拍案叫好:“还是你的故事浪漫!”
我没再理她,只是看着窗外。
在这个全国上下普天同庆的大节日面前,国际事务好像也在好转。常年打得死去活来的几个国家都宣布休战,期限无限延长——这样异常的毫无征兆的异常举动不禁让人觉得背后有什么肮脏的交易,不过我只关心一点,那就是我爸妈会因此提前回来。
官方微博和网站都发布了这个消息,对常驻战场的工作人员都表示了高度赞扬,还发布了一张背景为残垣废墟的合照,照片里五个人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但公布的名字赫然是七个。
照片里缺的就是我爸妈。
我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他们的不对劲,随后震惊地发现所有的记忆里他们的脸都模糊不清,我看到的仅仅是“感觉”,比如以前他们回来,我看到的是“沧桑”、“苦难”,却没有他们的脸。严格来说我连他们的身形都没有看清过,我去别他们俩人从来都是靠着感觉。
……而且我刚答应结婚他们就要提前回来,要不要这么巧。
时间在我的忐忑里过去了,左等右等,爸妈还是没有回来。我渐渐冷静了,试图理顺一团乱麻的脑袋,随即我发现这是一件难事,此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爸妈在我经历的所有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怀疑之后还是搞不清楚他们在我的人生里扮演了什么。
关于他们的事情都太完美了,他们的表现完全就是宠爱女儿的典范,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那是真正的要什么有什么。
小孩子有时候会提出一些不符实际的要求对不对?
我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可就多了,尤其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看电视。我要过星星,妈妈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在手心发光的石块儿,它很轻,一松手就往天上飞,长大后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什么昂贵的玩具;我要过城堡,妈妈带我去了,长大后我一直以为那是什么付费的景点;我要过小精灵,要过王子公主,还要过巫师——鉴于所有我要过的东西到最后都会离奇失踪,我一直以为那些就是小孩子童年里的臆想,或者我爸妈请来的演员。
可是我现在越想越觉得那些我要的东西逼真到不正常,最不正常的是这么久我竟然一直觉得他们都很正常。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之间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如果我最为重要的童年时光都可能是某种阴谋,我能不能承担残酷的真相?
我觉得我没问题。
总之,在把自己关进卧室思考到快爆炸后,我识相地决定不再折磨自己的脑细胞,而是外出散心。
但打开地图,世界那么大,我居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就那么几个,我想了一会儿,选择打给仰令。
电话接通,她语气十分轻快:“喂?英英?”
“嗯。”我说,“好久没见你了,打个电话看看你还活着没。”
“我挺好的啊。”
“你还在原先的店里做厨师?”
“对!”仰令语气喜洋洋的,“老板又给我涨工资了,在这里打工赚的钱都够我买房了,而且老板跟我说她和你关系好,还提前给我预支了工资,让我去买房交首付!”
“那你要谢谢我。”
“当然啦英英!我不想嫁给高富帅了,其实我喜欢做菜,而且这里的客人从来不挑,有什么吃什么。”仰令说,“我本来想请你吃饭,不过老板说用不着,你不喜欢别人随便找你。不然你现在来,我请你吃饭?我最近新琢磨出一道菜,番茄炒西芹!”
“不,不用。”我说,挂断了电话。
我删去了她的号码。
手机里留下的电话增增减减,到了现在,留下的还是那么几个人和妖怪。
来的人都走了,除了楚博雅。
我还是觉得答应他是一件疯狂的事情,或许是我的人生中最疯狂的一个。当年我和前主人离开还不能算是疯狂,毕竟我那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我做出了什么举动,而现在我已经非常充分地了解我自己,我清楚我什么时候可以温和,什么时候必须坚定——我不该同意。
但说到底也没什么,我这一生做过的不该做的事从来不少。
等待我爸妈归来的时间里我几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安静地等待。我坐在窗前,看着这个城市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雪,黑白两色中亮起了五彩的灯光,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钱铮觉得我很不对劲,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和我说话:“你怎么啦英英?突然这么不对劲看得我好害怕,你本来就一直神神怪怪的,现在更神神怪怪的了,我要是胆子小了都不敢跟你说话。”
“我很好。”我说,“明天我就要一家团圆了,有点激动。”
“你看上去激动得整个人都僵掉了。”她悻悻地说,“你别想不开啊,你看你马上都要结婚了……诶不对啊,你年纪到了吗?你十九岁啊!”
“今天就是我二十岁生日。”
“啊?那那那,生日快乐!”她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着,我去拿!”
她兴冲冲地飞走了,我继续等待。
对我来说等待不是一件难事,我神游天外,发着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忽然看见楚博雅开车到了楼下。
他来做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他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我也拿出了手机,正巧,铃声响起。
“喂。”我接通了电话。
“英英,你二十岁了!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下来!”他在另一边笑。
“你疯了。”我说。
这句话一向是由别人对我说的,于是脱口而出后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下了楼。为什么不?我已经答应了。
第117章 番外 二()
谁都要承认,桑如英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子。
长辈都喜欢这样的小孩,因为她衣着整洁干净,见谁都会甜甜地打招呼,笑起来就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的善待,连蹦跳着走路时的衣摆都荡着灿烂的秋千;小孩子都乐意和她一起玩,因为她不仅长得可爱,还有吃不完的零食和昂贵的玩具,并且乐于和任何人分享。
良好的出身,姣好的外表,甚至还聪明伶俐——人生赢家模板,可以想象她长大后会有多么受尽宠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
桑如英有一对无限度溺爱纵容她的双亲。
她所有的愿望,他们都会为她实现。
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父母简直是一场灾难。
*
在六岁那年,桑如英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视机。
在此之前她已经得到数不尽的漫画碟片,多到家里要专门开辟一个房间存放这些光碟;而在更早的时候家里同样专门为她分出了活动区,用来陈列她数不尽的玩具——单单指她留下来的那些,而更多的,已经被她送出或者遗弃。
假如把她拥有过的所有东西都加在一起,其价值恐怕能够买下欧洲所有的城堡,这些城堡中要挂满梵高、达芬奇的画作,摆满米开朗琪罗、罗丹的雕塑,外加付清这些城堡和城堡内艺术品至少五千年的修缮保养费,并且这是在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可能后做出的最保守估计。
有多保守?保守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全副武装地穿着保暖内衣、毛衣毛裤、防寒背心、羽绒衣裤,围着围巾、带着毛帽、脸上有加绒的防寒口罩,还要在身下垫着电热毯,身上搭着羽绒被。
或者在三十五摄氏度的的高温里不露出一寸皮肤。
反正都差不多。
这台电视机成为了她的新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电视机的地位都无可动摇。桑如英会在每天放学之后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