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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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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这个缘由,咱们何必看那个太监的脸色?宫中御用监的用度素来极大,这螺钿象牙等物咱们一时半会还得找渠道,但乌木紫檀摆设家俱,素来就是咱们的强项。若是能做出什么巧妙的东西博得了皇上青睐,以后还愁什么?别犹豫了,反正咱们这勾当方家插不上手,眼下先去吉祥银铺先兑银子!”

吉祥银铺却离燕子楼不远,只隔着两条巷子。车夫得了吩咐,那马车自然是赶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地头。下车之后,却见那吉祥银铺的金字招牌底下,三间铺子的大门大开,内中大堂中有好些花枝招展的妇人正在挑选首饰,端的是生意兴隆。三人跨进门槛,立刻有小伙计迎上前来,瞧见是三位熟客一起登门,他立刻二话不说将人引上了二楼头一间屋子。

这屋子素来就是接待贵宾的地方,墙上挂一轴天青衢花绫裱白绫边的山水,那一枚鲜红印章赫然是松雪道人。旁边的小几上摆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绘美人花瓶,那瓷胎剔透,书画绝妙,恰不是凡品。室内桌椅几凳都是用的雕漆红木,三人落座之后,便有年轻小厮捧上三盏银镶竹丝茶钟,里头却是六安瓜片。面对这种摆设用度,他们谁也摆不出盛气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绢衫子的中年掌柜便迎了出来,口中连连道歉说:“贵客莅临,着实是怠慢了!刚才敝东主派了人过来说话,所以才耽搁了一会,敢问三位大官人此来是……”

为首的潘金荣给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指了指居中桌子上那几个匣子,轻描淡写的点明了来意。那中年掌柜闻言一愣,上前查看东西之后便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各位都是常来常往的主顾,这一丁点小事自然好说。来人,去开一万两北京兑取的票子,再取一张契书来!”

高声吩咐之后,他又对三人笑说道:“这契书不过是彼此心里有个底,东西暂时搁在这儿,等各位到时候拿了小票子,随时取回去就是,利钱之类也不用算了,否则东主要是知道,必定要说我钻到了钱眼里头去!只不过这一万两的票子非同小可,三位大官人有大买卖?”

情知这吉祥银铺的马大掌柜乃是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的角色,潘金荣哪里肯吐露实情,不过是含含糊糊说是三人合力做一桩生意。等到契书送来,三人齐齐按了手印,又收了票子,立刻起身下楼。那马大掌柜亲自送到了大门口,直到马车没影了方才转身进门。蹬蹬蹬上了二楼拐进头间屋子,随手揭起茶盏的盖子一瞧,顿时冷笑了起来。

“三个只知道钻钱眼的俗物,白白浪费了我的六安瓜片!来人,把东西收拾好,叫两个小厮来打扫屋子!”

吩咐完这些,他立刻返身上了三楼,沿楼板到了最里边那间屋子门口,他轻轻叩了叩门,低声回禀道:“东家,他们三人留下那些金珠首饰,开了一万两票子走了,说是要去北京兑取,是不是要去后头柜上请两个朝奉来看看那些首饰的成色出处?”

说话间门就开了,却是一个小童儿接了契书过去,旋即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也好,东西你让朝奉验看验看,千万别碰坏了,有什么消息上来报我。”

见马大掌柜答应一声转身下楼,那小童张望片刻便顺势关上了门。这间屋子并不像二楼那间待客的屋子一般富贵雅致,诸般家具都是旧的,四壁倒是挂着几幅颇为精神的字。居中背靠窗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青衫年轻人,接过契书瞧了一瞧,他便抬头看着左手第一张椅子上正在安坐吃茶的壮硕汉子,心中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诧异来。

张越盯着那位陆公公干什么?心念一转,他便笑容可掬地将手中契书递了过去:“还请胡老兄禀告小张大人,方青幸不辱命。”

见对方站起身来抱拳道谢,随即不多言语就出了门,方青不禁叹了口气——既然这契书的原件给人拿走,他少不得要作一份假的,到时候破开也就蒙混了过去,横竖那三人拿回了东西也不会在意这个。当然,这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以后方家的招牌也就算砸了。

不过,单单是今年年底就能到手的五千引盐,这桩交易却是做得不亏本。虽说张越这一走说不清以后说不定再不会来山东,可方家的大宗生意以后却得在山西和北直隶,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今儿个这档子事,多半是潘家三人贿赂那位陆公公想要攀上宫中的路子,这帮家伙却也不想想,在已经僧多粥少的锅子里再插下一把勺子,岂是区区一万两就够了?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33章 半路上的火星

凌华等人拜托张越的要紧事很简单,那就是让张越带上大队人马到青州府各县转上一圈,看看税赋的征收情况如何。虽说如今不是年关时分,但恰是征收夏税的要紧时节。即便是刚刚杀过那么多人,这税丁和里甲收税只怕不那么容易。于是,尽管知道人家是借自己这钦差大臣的恶名吓唬人,张越没好气地笑骂之后,终究还是答应了。

于是,陆丰是收钱收到手软,张越是跑腿跑到脚软。一边要和诸多商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边时不时遇到些抗税的百姓。每天晚上回到青州驿的时候,两人都是倒头就睡,第二天却是精神抖擞地起来,一起出门的时候还热络地打招呼。看到这一幕驿丞徐三胜和杂役们都以为两位钦差大人是齐心协力办事,根本想不到两人是出门之后就分道扬镳。

八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越期间抽个空子送走了刘达和徐二等人,又派了一个家人随他们南下,以便捎带一封信给父亲张倬。当在青州一应官员的欢送下踏上回程的时候,张越瞥了瞥陆丰那张晒得发黑却得意洋洋的脸,不禁轻轻捏了捏袖子中那一叠东西。

都说中官爱财,这家伙陆陆续续收受的银钱,只怕抵得上一个县的夏税了!

这一回京营五百人出动虽说是皇帝朱棣的旨意安远侯柳升的调派,但将官兵士少不得也想捞些油水。好在此事自然有善解人意的商贾代劳,回程时一众人等即便不是捞得盆满钵满。但那干瘪的腰包好歹是鼓鼓囊囊有了些货色。于是,离开青州城之后,当张越对此次领军的周百龄吩咐一路上派出哨探多加小心时,对方立刻不假思索地应承了下来。

“卑职知道如今该当提防什么,大人放心,这五百人都是当初北征时随皇上打过阿鲁台的,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安远侯事先就吩咐过务必保护大人周全。要是有歹人要对大人不利,咱们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是卑职夸口,那些泥腿子就是来个三五千也不在话下!”

前头一辆车上的陆丰这会儿从车窗中探出脑袋,恰好听到这一番话,顿时撇了撇嘴,心底颇有些气闷。尽管如今的太监比起洪武朝建文朝不可同日而语,但那些公侯伯却不曾真正把太监放在眼里,否则这番话就该那周百龄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放下车帘,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恶意。

那千户如此夸口,要是路上真遇到三五千的泥腿子造反,看他该如何是好!

山东境内多水多山,即便官道也多半要翻山越岭过桥。由于此次随行军士都是京营精锐,刀牌手枪手火铳兵弓箭手等一应俱全,前后斥候亦是配备得足,再加上马背上的旗手大旗招展,一路上自然是见者退避通行无阻。当翻过商山时,即便是最初有些警惕的张越亦是放下了心思,心想自己带的毕竟是京营精兵,应该不至于有人不自量力轻撄其锋。

孝萌水乃是小清河支流,如今乃是夏日旱季,这条小河几乎露出了河床里的砾石。过桥之后就是济南府地界,从石桥这一头望去,隐约可见河对岸的官道蜿蜒穿过对面的一片密林。赶了一天的路,周百龄一直两人一组的派斥候往前方探路,此时也不例外。

此时已近正午,因附近并无村庄,晚上又要赶到章丘住宿,众人便在河旁停下,人则是吃些干粮填肚子。陆丰临走时忙着搂钱,竟是忘记了准备点心,此时惟有吃两个小太监预备的煎饼,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遂跳下马车活络腿脚。缓步来到张越车前,他忽地心中一动,竟是伸手就揭开了车帘。结果头一眼就瞥见了张越腿上搁着的那个捧盒。

“小张大人果真是讲究多,这岁寒三友图样的剔彩捧盒仿佛是宫中出来的东西,我也就是在王娘娘那儿瞧见过,想不到你出门在外还带着一个。”

张越这一世用惯了好东西,什么螺钿大床青花瓷器官窑盖碗雕漆桌椅,如今已经浑然没把器具摆设当一回事,闻听此言不禁愣了一愣,随即便哂然笑道:“这捧盒还是临行前英国公夫人所赠,我倒是不知道竟如此珍贵,只是搭配着一同送来的那只红漆描金食盒一块用。这盒子里是我两个书童特意买来的山枣酥,陆公公用几块尝尝?”

看到张越那捧盒里头那些色泽金黄的点心,陆丰不禁想到自己那两个忠心却派不上用场的小太监,不禁暗自咒骂了两句,随即上前取过一块,说笑一番就往回走。他还没来得及将这块山枣酥放进口中,忽地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砰然响声,顿时茫然四顾。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什么事,背后忽地传来一股大力,猝不及防的他当即就被扑倒在地,鼻子撞上坚硬的地面,那一瞬间的剧痛差点没让他哀嚎起来。

大怒之下,他顿时高声喝骂了一句。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好些砰砰砰的声音,于是,那惊怒顿时变成了惊惶,惊惶又转而变成了恐惧。

混乱之中,陆丰只感到背后一轻,仿佛是压着自己的某个人挪开了去。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挪动,即使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尽管手心擦破了皮,尽管下巴正搁在一块石头的尖锐部分上,但归根结底却是小命最重要。他只听到好些军士拔刀出鞘的声音,间或还能听到依稀是火器打出去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和嚷嚷声……直到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方才本能地往胸前掏,这一掏没摸到匕首,只摸到厚厚一沓票子。

那一瞬间他差点把肠子给悔青了,先头上路的时候,他嫌那匕首累赘,已经收好了放在行李里头,怎生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陆公公,没事了,刚刚林中有人打火铳,钱百户已经带着人追了上去。我瞅见有火星亮光就随手把你按倒了,你可曾伤到了哪里?”

直到分辨出这是张越的声音,陆丰这才支撑着胳膊肘抬起了头。见一排排兵器不一的军士已经是列成半圆形阵势,河对岸的小树林中犹有厮杀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借着张越的手拽着方才站起身,但腿已经是完全软了。

看见张越的马车上的一处凹陷以及自己趴下不远处那碎石,看见张越那身衣裳也是狼狈不堪,乌纱帽也歪了,他不禁心有余悸地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怔怔站了一会,他渐渐想起了张越说的话和刚刚那一遭,慌忙深深一躬。

“小张大人,刚才实在是多谢了!”

张越斜睨了一眼彭十三,见某人赫然是没事人模样,他哪里会说破刚刚自己是被人推了一下,顺势扑倒了陆丰当肉垫。只是对于这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他着实有些发怵。他虽说并非武将,但家里头有张辅张攸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大明军制却不陌生。

依照大明军制,每一百户铳手十名、刀牌手二十名、箭手三十、枪手四十。民间严禁私藏长兵器和火器,有功名的士子许佩剑,不禁短刀短剑和寻常软弓。然而,刚刚那分明是火铳,而且距离高达百步,显然是军中器物。然而,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此见陆丰朝自己深深一揖,他少不得上前将人扶起,又安慰了几句。

众人严阵以待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率人追击的钱百户方才气急败坏地带了人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重伤的斥候并七名俘虏,麾下还有十数人带着轻伤。

他面沉如水地向张越行了军礼,这才粗声粗气地禀报说:“大人,先头第一枪是受伤的尤大牛打的,他遭袭之后第一时间打了一枪,为着提醒咱们有埋伏,之后就是这些狗东西想要图谋行刺,只可惜他们里头好些人不会用火铳,倒是有几把爆膛伤了人,只打出了两枪。我带人追上去的时候正好撵着了他们的尾巴,火铳弓箭打了一阵,很是杀了十几个人,又抓了这些个活口,有几个都朝北边跑了。只可惜咱们没有骑兵,否则非追上去杀他娘的!”

扫了一眼被一串绳子抓回来的那几个俘虏,张越又上前看了看那两个受伤的斥候,再见几个带伤的军士都是满脸煞气,其余也是个个杀气腾腾,他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对千户周百龄问道:“当初你们打仗的时候,若是抓了俘虏或是砍杀敌虏后如何处置?”

“若是蒙元贵人,那就交由上官处置,其余的哪里有粮食养他们,直接砍了脑袋报功!”周百龄没料到这回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此时脸上便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戾色,“那帮狗东西的火铳钱百户已经带回来了,到时候一查就知道是谁做的耗!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卫所竟敢资敌,老子活剥了他!”

见那几个俘虏全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张越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当即吩咐道:“既然你们以前都是砍了脑袋报功,那就把你们之前杀的那些人脑袋砍下来,悬在旗杆上开路,捆上这些家伙,到了济南府后再责成官府去查,回京之后我给你们请功!”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34章 天子的手段

七月的北京不像六月那样酷暑难耐,然而对于年近六旬喜寒畏热的朱棣来说,这天气决计谈不上舒适二字。刚刚得到的坏消息更是让他心烦意乱。若非此时内阁几个臣子正站在面前,满心烦躁的他甚至想要伸手去解开颈项上的扣子。

“黎利不过是跳梁小丑,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李彬的数万大军来来回回清剿了一年多,居然被人耍得团团转?如今倒好,黎利之后又多了一个潘僚!这交趾土人先头分明已经敬服我大明威严,如今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叛乱,朕派去的那些官员竟是没一个顶用!”

杨荣素来对劳师远征交趾颇有不满,皇帝看到的只有数征交趾大获全胜,只知道大军出动土人闻风丧胆,可他看到的却是交趾土人不服教化屡屡叛乱,张辅四次出征,之后的大军镇守加上出兵讨伐,累计支出的军费至少相当于大明两三年的全部税赋。弹丸之地并无出产,有什么好打的?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金幼孜,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吞进了肚中。

朱棣虽说还算重文治,但相对而言,这位皇帝对于武功的热衷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内阁臣子虽说并无约定俗成的座次,但如今杨士奇在南京,他自可算得上第一。此时劝说气头上的皇帝撤兵,只怕兵没有撤成,他自己就先得去锦衣卫呆着,到头来白白便宜了他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素来足智多谋的他在心里仔仔细细盘算了一遭。立刻躬身道:“皇上,既然交人屡屡叛乱,丰城侯一时之间难以平定,不若还是调英国公回来。英国公三定交趾声名震天下,若有他前去,交人必定望风而降。”

“张辅一代名将,黎利潘僚之辈不过是跳梁小丑。杀鸡岂用牛刀!”朱棣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杨荣的提议,随即冷冷笑道。“不过是弹丸之地的小小叛乱,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动朕身边的第一肱骨大将?发文丰城侯李彬,告诉他,朕要黎利潘僚的脑袋,取不回来他就不用回来了!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不要让朕失望!”

这就算是定下了此事的基调,杨荣金幼孜最怕朱棣还要增兵,这会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为了缓和气氛,金幼孜便提起大明船队从西洋归来的盛况,又有多少国使臣等等入贡云云,于是,刚刚还脸色阴沉的朱棣终于渐渐露出了笑意。只有杨荣方才瞧见,皇帝那一丝笑意中仿佛藏着不少阴霾,想起关于郑和下西洋的种种传闻,他顿时熄了凑趣的心思。

“这些健儿远行海上数十载,劳苦功高不可不赏。传旨礼部,让他们派人迎接。唔,都指挥每人赏钞二十锭,指挥每人赏十八锭,千百户和卫所镇抚各赏十六锭,火长十五锭,军士每人十三锭,以嘉其劳……”

朱棣一时兴起,少不得洋洋洒洒说出了一大堆措置,好在杨荣金幼孜都是记性最好的,一一听完之后又复述了一遍,恰是一字不差。今日主要就是议这两件事,既然皇帝都乾纲独断定下了章程,他们自然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随即告退离开。待到大殿门口下台阶时,两人却迎面遇上了一身大红缎绣纱袍的袁方,顿时停住了脚步。

文渊阁大学士不过正五品,相比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相差甚远,但袁方和自己的前任相比素来以谨慎低调著称。此时和两位内阁大臣相见,他便率先客客气气颔首为礼。尽管杨荣金幼孜谁都不愿意和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多打交道,但此时见人家客气,他们少不得也还礼打了招呼,待到看见袁方径直进了凉殿,两人方才继续前行。

“勉仁可听说过皇上要设东缉事厂?单单锦衣卫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了,更何况再加一个东厂?而且相比纪纲,这袁方倒是素来不作威福,凡事都是秉承圣意,不曾逾矩,若是换了中官未必就好过他去。”

“不作威福是不错,但锦衣卫终究是锦衣卫。”尽管杨荣和金幼孜交情寻常,平日甚至还有些龃龉,但是谈起这种话题却仍是一个立场,“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等之福,日后说话做事恐怕要更小心了。不过,此事影响最大的恐怕仍然是这位袁指挥使。外官终究难比中官,日后他能否像现在这样随意进出宫闱还未必可知。”

皇帝极其信任的两位内阁大臣并未在这样一个禁忌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在路上商议起如何就郑和等人回京事和礼部合议,如何发文交趾大军等正经事,烦恼很快也就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今年刚刚免了顺天府某些地方的赋税,各地也天灾不少,这赏赐是一桩,交趾军费是一桩,北京城和宫城营造又是一桩,最头痛的只怕就是户部尚书夏原吉了。

凉殿乃是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殿接卷棚报厦,居中设皇帝宝座。此殿后临水池,用管道引水入宫,又由巧匠所制管道和诸多机关放出水雾,因此殿内颇为凉爽,袁方一入内就感到一股沁人凉意扑面而来,通身大汗息了一半。和两位离去的内阁大臣猜测的不同,他今天并非自行来见,而是奉旨而来,此时早就做好了准备。

“朕吩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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