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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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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而且你居然还捎带了杜先生!”

“哪里像小四那个家伙,自己的嫡亲大姐丢下了都没事人似的,照样在祖母面前有说有笑,我就看不惯他那个骄狂样子……”

张超愤愤然地嘀咕了一句,随即想到那会儿做主的恰是自己的母亲,脸色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尴尬地瞅了瞅张越,他就郑重其事地说:“三弟,那天是母亲慌了手脚铸成大错,祖母那天大发雷霆训斥了她一顿,结果她如今后悔极了……娘绝对不是有意丢下你们的,我和二弟可以保证……总之你和大姐二妹妹既然没事……咳,三弟,你得相信……”

面对张超那语无伦次的辩解,张越暗暗翻了个白眼。尽管对那会儿东方氏丢下自己这帮小孩的行为很是不满,但那会儿乱了方寸的并不单单是东方氏一人,而是整个张家都几乎乱套了。倘若要怪,那么先头祖母顾氏的固执岂不是也该埋怨?

“大哥,那时候的情形也不能都怪二伯母,再说,你和二哥不是惦记着咱们?”他四两拨千斤地岔开了这个话题,紧跟着就提议道,“大姐和二妹妹成天都想着你们,这会儿知道你们来了准高兴,走,咱们去她们那里闹一闹!”

张超张起待自己的嫡亲妹妹张怡不过平常,但对张晴这位大姐却是喜欢得紧,此时张越一说,他们巴不得赶紧装一双翅膀飞过去。

然而,张晴和张怡所住的地方和张越的这一间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出了门之后先得过一扇石门,然后要经过罗汉殿,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路过一排的僧房,这才是女眷们住的精舍。隔着老远,张越就依稀听见了里头的女子说笑声,心中不禁为某些可怜和尚默哀。

精舍掩映在一片竹林中,环境煞是清幽,然而,此时灯火通明处却是欢声笑语不断。当张家三兄弟踏入其中,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的时候,三人齐刷刷地都愣住了。住在这里的女眷乃是好几家的人,往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并不常常往来,可这会儿全都在院子里聚齐了,而最显眼的正是他们张家那位大小姐……还有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

“小四……小四那个家伙怎么会来的?”

张越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张超张起兄弟,发现两人仿佛呆子似的使劲揉眼睛,俱是满脸的茫然,他便明白自己甭想从两人口中问出什么。

院子中央,张晴拉着张赳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心中的欢喜劲就别提了,所以压根没注意到那边还有人来。平日虽然对这个骄纵的弟弟总有些讨厌,可分开十几天却是天天惦记想念,就是看到那仿佛总是长在头顶的眼睛也觉得煞是可爱。

四周的夫人小姐们不少都是曾经赴过张家的寿筵,对于张家这个粉妆玉琢格外俊俏的金童四公子也都存着深刻的印象,刚刚被惊动之后少不得都从房里出来。有人为这一对姊弟的重逢发了一番感慨,有人笑吟吟道了一番恭喜,更有某位善心老太太掬了一把同情泪。

总算是在旁边微笑看着这一幕的琥珀眼尖,瞅见那边呆若木鸡的三兄弟,她连忙轻轻拉了拉秋痕的袖子,低声说道:“秋痕姐姐,那边似乎是少爷和大少爷二少爷!”

秋痕闻言立刻抬头看去,看清楚来人之后登时糊涂了。刚刚四少爷来的时候说是老太太怜他思念亲姊,这才放了他出来,这会儿大少爷二少爷竟然也到了,张家四兄弟全都在这大相国寺聚齐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隐约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心惊肉跳的她慌忙奔到张晴身边提醒了一句。

“两位弟弟也来了?”

张晴心中一惊,一侧头便瞧见那边的张越正在向自己招手,旁边可不是张超和张起那两兄弟?她原本就是聪明剔透的人,细细一想就发觉刚刚张赳的话里头有猫腻,竟是再顾不上姊弟重逢的欢喜,蹲下身就冲着张赳低声喝道:“小四儿,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张赳望着那边的三个堂兄,良久才气鼓鼓地说道:“大哥二哥怎么来的,我就是怎么来的?谁让他们在背后骂我,说我只记得讨好祖母忘记了大姐……大姐,我天天都在想你……”

眼见得张赳啜泣着扑进了自己怀中,张晴的心不知不觉软了下来,但头却愈发痛了。

这会儿张家的孙辈全都齐集大相国寺,沙河上那条船只怕要闹翻天了!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32章 老老少少愁肠百结

自打那天被人移到这艘安全的船上,顾氏足足休养了好几日方才恢复了过来,只是成日里人都觉得倦怠,很难提起精神。虽说无论是儿子媳妇还是丫头婆子都照例恭敬着没有任何懈怠,虽说失散的孙儿孙女都有了消息并没有出事,但她心里那股子后悔劲就别提了。

若是当初她听三儿子的劝,事情又何至于如此?黄河年年治年年决口,区别只不过是遭灾的地方各不相同,工部就是再有治水能人,却哪里斗得过老天爷?据说老宅里头有的地方已经积了两尺深的水,只怕是那些祖上传下来的家什已经都泡坏了,也不知道库房里那些贵重的大家伙怎么样,家里的粮仓是不是也会遭了那些泥腿子哄抢……

她已经是活了六十岁的人了,经过的水灾多了去了,却没有哪回像这次那么狼狈。不说家里头要养息几年才能恢复元气,不说这次开封大水是否会牵连长子受过,就是她那三个如今还在大相国寺的孙儿孙女,也不知道在逃难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

“造孽啊!”

顾氏失神地摇了摇头,一粒粒挪动着手中的佛珠,冷不丁想到上一回把那串跟了自己几十年的佛珠给了孙儿张越,这会儿张越他们仨偏生都在大相国寺避难,这岂不是佛祖保佑?可再一想这回自己硬是没及早往外头搬固然有长子的因素,可是也有某个大和尚蛊惑的关系,于是,信了大半辈子佛的她不由得又紧紧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老太太!”

沉思中的顾氏陡然之间惊醒过来,看见冒冒失失冲进来的是玲珑,面色顿时一沉。她素来喜欢东方氏的精明能干,可这一回这个二媳妇却险些捅出了天大的纰漏,她心中自是早就恼了,这会儿看玲珑也觉得颇不顺眼。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体统也没有!”

自家太太这几天颇受冷遇,玲珑在船上少不得也是一味陪着谨慎小心,但这会儿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从袖中取过一张纸,随即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老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嫌船上太气闷,跟着采买的人去朱仙镇,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奴婢刚刚才找到这封信,他们说是……说是去大相国寺找三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了!”

一听这话,顾氏顿时觉得脑袋仿佛炸开了似的,当下一巴掌重重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气急败坏地骂道:“胡闹!”

话音刚落,刚刚才掩上的舱房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一次进来的却是大太太冯氏本人。由于和女儿张晴失散,她一连数日茶饭不思,也就是在得到平安的消息后才睡了两个好觉,这会儿她没有梳妆打扮,脸色蜡黄蜡黄不算,就是发髻也显得有些零乱。

虽然往日都是聚少散多,可顾氏对出身名门的大媳妇素来很满意,这会儿见冯氏如此光景,她先是一阵恼怒,继而心中本能地咯噔一下,陡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太太,赳儿他今早带了两个伴当到朱仙镇散心,结果迟迟不见人回来……我刚刚才找到他留下的一张字条,说是要去找晴儿……”

“这起子无法无天的孽障!”

此时此刻,顾氏终于忍无可忍,竟是将一串佛珠劈手往地上一扔。眼看着那串珠的线一下子散了,几十颗圆溜溜的黑檀珠子在地上来来回回乱滚,她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按捺心头的怒火,缓缓坐回了太师椅。

等到张倬孙氏夫妇以及东方氏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冯氏那失神的表情和玲珑煞白的面孔隐约显示出刚刚那场雷霆之怒的迹象。东方氏上次把天捅出了一个窟窿,这会儿又没管好自己的两个儿子,此时站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而张倬和孙氏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存着什么事不关己的念头,俱是垂手侍立屏气息声。

“既然那三个孽障都已经偷偷跑回了开封城,那咱们也回去吧。”顾氏说着就朝众人扫了一眼,随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这个老婆子已经在船上呆腻了,不管家里头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那终究是咱们张家的根,总不能就这么抛下。之前既然是说决口已经堵了,上游七日无雨,想必总不会再有事。老三,你说呢?”

见嫡母越过其他人只瞧着自己,张倬顿时暗自苦笑了一声,心想老太太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会儿应该是担心贸贸然回开封城又碰到什么决口。他沉思了片刻,想起这几天见过的那些官员,便陪笑躬身道:“如今开封城也就是大水尚未完全退去,咱们回去应该是无碍的。”

“那就好!”

顾氏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意,随即就对灵犀吩咐道:“你去挑几个可靠人,现在就去大相国寺,给我看着那几个孽障,别让他们又玩什么花样。对了,让上上下下赶紧收拾东西预备预备,呆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家了!”

嘱咐完这一边,她便对几个儿子媳妇淡淡点了点头:“你们也都回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老三,回头记得去拜会一下那几位大人,这一回多亏他们帮忙才能找见越哥儿他们。”

这边厢在沙河上避难的张家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那边厢在大相国寺门前的粥铺蹭食的人随着大水的退去,也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往家里赶——同时也没忘了感慨一下这再也吃不到的免费三餐。更多的人则是津津乐道于前几日河南都司衙门连同锦衣卫的满城大索,津津乐道于光是趁火打劫的就现场格杀了十几人,津津乐道于不久的将来那大刑杀人的光景。

不少人在临走的时候,还会瞅上一眼那钉子似的六个锦衣卫。

而张越却没有去见那些来辞行的百姓,而是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儿全都推到了方丈觉海的身上——不管怎么说,这世道多出些善男信女总是好事。他就是动动嘴皮子,这出粮食出人手担风险的全都是人家大相国寺,他去抢哪门子的功劳和风光?

这会儿他坐在自己的那间禅房中,瞅着四周团团坐愁眉苦脸的兄弟姐妹们,不禁用手掌支着脑门发呆。

水退了要回家了,可这会儿除了张晴张怡,四兄弟竟全都是戴罪之身——张超张起是假传圣旨偷跑出来的;张赳也是跟着溜号的;就算是他自己,说得好听叫做临危不惧扶助亲友,说得不好听那也叫自作主张瞎折腾;总之是都有错。

等到回家之后,等待他们的岂不是一顿逃不过的家法?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33章 后会无期

张家是第一个回到开封城的名门世家,此时开封城东北和西南的大部分房子仍然有不少仍然泡在水中,这其中张家自己的那座大宅子却总算是水退了。

站在自家的大门口,看着里头的一地泥浆狼藉,瞧见那原本干净的粉墙上布满了各种污迹,再端详一番那些诚惶诚恐迎出来的奴仆,顾氏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而三个媳妇站在她身后,瞧见这副颓败的光景,面上心里也是各有各的精彩。

冯氏一向住在南京,此次虽说带了不少箱笼回来,但毕竟没多少家当,即便有些心疼,可至少不曾伤筋动骨,于是便淡淡的;孙氏在家中一向就最低调,三房所住的西院里头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家什,料想损失也有限,再加上有丈夫在身边,更是没什么好怕的;最最可怜的就是东方氏,看到大门口都是这凄惨模样,里头还指不定如何,她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就是想着河南一带水患多不敢置办田庄土地,所以才换成了古玩瓷器和书画么?可是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次的水居然来得这般匆忙仓促,竟是连留给她收拾东西的空闲也没有!

看到东方氏仿佛是失了魂一般跟着顾氏进了大门,孙氏顿时感到心中万分解气,脸上却不敢露出笑容来。然而,等她陪着婆母在整座大宅子里小转了一圈,看清各处的状况之后,她那丝幸灾乐祸的心思就化作轻烟全都飘走了。

尽管房子没有倒塌,尽管地方仍然在,可甭管什么紫檀木花梨木桐木楠木沉香木,只要是木头做的家具,在水里泡着全都不成了样子,有些屋子里甚至能够看到直接散架子的家什,里头的衣物杂物漂在满地污水中,让人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几乎每个人心中都转着同样的念头——这房子得花费多少时间清理?这损失得有多少?

地势最高的瑞庆堂是整个张家大宅保存最完好的地方。张家那么多下人也不是都吃干饭的,最初的时候仿佛无头苍蝇一般转了一阵子,随后某个大管事归来,总算是镇压了局面。

匆忙之间从上涨的大水中抢出的东西都堆在这个往日用来接待贵宾的地方。自然,由于那会儿水势上涨得太快,能抢出的东西大多都是顾氏房中的那些祖传东西以及陪嫁,至于其他各房的东西则是极其有限。饶是如此,看过了那凄惨状况再看看这边,众人总还有些欣慰。

“慢慢清理吧。”

顾氏老半晌才憋出了这么几个字,心头涌出了一股无力感。家里头的银钱损失固然不少,但与此相比,她更担心的反而是自己的长子张信。这去年才治理的河道今年就出了问题,河南一带也不知道淹没了多少田地。尽管张家根基深,可天威难测,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招来什么灾祸。

张家的清理需要时间,于是张家的孙儿孙女们不得不在大相国寺中再盘桓一段时间。而张越身边文有杜桢,武有彭十三,所以他的生活竟是和在家里没有多大区别。

该读书写字的时候读书写字,该练武健身的时候就练武健身,除了没有父母在身边,其他的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然而,他可以这么优哉游哉地过日子,其他三个……或者说六个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那偷跑出来的三兄弟暂且不提,张晴是担心弟弟受罚,至于骆姨娘和张怡母女则是担心这一次跟着张越匆忙跑出来,回去之后会不会招来闲话和其他处罚。毕竟,三房如今眼看着有了起色,而她们母女俩则完完全全是角落里头的人物,一步都错不得。

“越哥儿,这一次我和怡儿能够平平安安地躲在这大相国寺,多亏了你机警,更没扔下我们娘俩。”

坐在张越对面,骆姨娘瞥了一眼身边怯生生不敢言语的女儿,面上露出了掩不住的愁容,但随即强笑道:“按理我不该张口说什么,可我着实是担心回去之后会有闲话,老太太和我们家太太一向都看不上怡儿,更不用提我这个牌名上的人……”

“姨娘多虑了。”张越着实不想插手二房的事,可一看骆姨娘把事情全都撕掳开了,他只得连忙打断道,“这一次是天灾,就算祖母和二伯母要责怪,那也是我自作主张,和别人都不相干。大姐和二妹妹一向要好,就算有事也一定会帮着说话的。”

骆姨娘瞅着张越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心中既有感激,同时仍然存着几分抹不去的忧虑。她自己早就没什么指望了,只希望女儿将来能够有个好婆家,能够太太平平过日子。大宅门中是非多,下头人惯会踩低逢高的,将来若是嚼起了舌头,她和女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即便能猜到骆姨娘的担忧来自何处,张越也着实没法安慰什么——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身份,这种事情都没有他指手画脚的份,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回去之后让母亲孙氏稍稍照顾一下骆姨娘和张怡母女,但这种照顾无疑也是极其有限。

将骆姨娘和张怡送出禅房,他却看见一个小沙弥引着三个人过来。于是,他吩咐琥珀和秋痕把人送走,自己则是满心疑惑地走了上去。

“小师傅,他们是……咦?”

粗看那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张越还没什么反应,可瞥见那芦柴棒似的小姑娘,他陡然之间想起了这一家三口是什么人。发现他们已经换上了颇为整洁的衣裳,那汉子头上当初被打破的伤口也已经结疤,小姑娘瘦瘦的脸颊上甚至多了一丝血色,他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率先上来说话的是那个妇人,仿佛是字斟句酌,那话语极其婉转:“这些日子多亏了大相国寺收留,咱们一家三口才能有口饭吃。大水基本上都退了,咱们一家也要回去了,虽说外头都说三公子不见客,可小妇人还是厚颜求了方丈大师。三公子不计前嫌收留了咱们一家三口,这恩情咱们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便在这里磕三个头吧。”

眼见那汉子没了初见时的蛮劲,言听计从地跟着妻子跪下了,又拉着那小姑娘一起磕头,张越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不计前嫌?那居然叫不计前嫌?他确实是怀着某种程度的善意劝说方丈觉海舍粥救人,可那会儿若不是正好锦衣卫赶到,又揭穿了一桩未遂的阴谋,他几乎就要把这一家三口拒之于门外,这恩情两个字实在是有些滑稽。

可是,任他张口阻拦伸手去扶,那一家三口愣是没有理会,就连那小姑娘也是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随父母起身之后就和原来一样躲在了他们身后,只用一双黑亮的眼睛在他脸上瞥来瞥去。而那妇人也没有更多的话,又深深裣衽一礼就拉着丈夫女儿回身走了。

“等等!”

张越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随即快步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摸出了几个小小的银角子放在右手手心,左手就想伸手去摸那个芦柴棒小姑娘的脑袋。见她猛地往后一缩,摸了个空的他只得仰头讪讪地对那妇人说:“大婶,以后大约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这点子东西就留给你们做个纪念……”他本想说这不是施舍,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那妇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低下头对女儿嘱咐了几句。很快,小姑娘就一步步挪了上来,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从张越手中抓起了那些银角子,那张怯怯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喉咙口冒出了几个意味难明的字。

“你们一路走好!”

张越却没有细听,撂下这句话,他犹如逃跑似的匆匆回了禅房,踏进大门方才转身看了一眼,却见那一家三口已经走得远了。

他们要回家重整家园,他也得回到那个深深的大宅门中去,从此之后彼此再不相干,正可谓是后会无期。想起这段出门在外的日子,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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