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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节轻咳了一声,随即眉飞色舞地说:“遇到别人挑衅千万别客气,使尽浑身解数也一定要赢。谦逊那是对值得敬佩的知礼人,碰到不长眼睛的,一定要教训得他不敢张狂!”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看是张赳,他便笑嘻嘻地说:“小四,还有不明白的要问?有什么话尽管说,你三哥既然把你托付给了咱们,咱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样,你才比小夏小一岁而已,也已经是大人了,这为人处事可得学着点。”
“万大哥,我是想说,我三哥就在你后头……”
看到万世节手忙脚乱地转身站起来,张越又好气又好笑,见张赳要起身让座,他便摆摆手阻止了他,这才摇摇头道:“今儿个午后正好有空闲,我就想着过来瞧一瞧,谁知道老万你竟然又在长篇大论,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你那句才能高低凭人不能强求说得好,四弟,小方,你们千万记得,要学你们万大哥的心胸品性,可千万别学他其他的坏习惯!”
“好你个元节,一来就寒碜我!”万世节哪里不知道张越是开玩笑,见夏吉和张赳方敬笑得乐不可支,他却也不恼,而是哂然笑道,“我不比元节你,后头有那么一大家子人,所以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你是温润性子,我是不羁秉性,所以懒得为了别人的看法硬生生把自己的棱角磨平。当官大小无所谓,只求凡事如本心,于愿足矣!”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咱们相交也有三五年了,谁不知道你这脾气不是不能改而是不愿改?”张越见方敬一溜烟从里头搬了一张竹椅出来,连忙朝他点头谢过,继而方才坐了下来,“这世上如你这般真脾性的人已经犹如国宝,不多见了,我可没打算让你改脾气。闲话少说,今儿个翰林院馆选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夏吉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哦,一共选了多少人?”
“一甲三个人里头,状元曾鹤龄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然后一共选了卫恕陈融等十五名庶吉士,至于其他进士……”张越顿了一顿便苦笑道,“其余进士一概吩咐回乡进学,以待后用。”
此话一出,不但万世节夏吉瞠目结舌,就连方敬和张赳也愣住了。去掉三甲和十五名庶吉士,至少还剩下一百八十余名进士,如今全部都回乡以待后用?须知永乐朝从永乐二年开会试以来,馆选落选的进士一般都是留在各部院衙门中学习政务然后授官,永乐十年,第二甲和第三家的进士甚至是留在刑部和都察院理刑,唯独这一年是回乡进学。想到之前的三大殿焚毁风波以及后来因进直言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段时日,万世节不禁皱了皱眉。
“因天象示警,皇上原本就在气头上,我听说有几个进士也上书应直言诏,这大约便是此次的诱因了?”
“兴许吧。”
虽说张越厌恶那些因求名而诋毁别人的小人,但对于没入选庶吉士的进士竟是全都被打发回乡,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于谦居然没有入选庶吉士,这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须知之前某次他去探望杜桢的时候,杜桢还提过杨士奇在会试之后极力称赞过于谦的文才。纳闷归纳闷,他却知道是金子总得发光,于是又说了一阵别的话,他便瞧了万世节一眼。
“老万,今儿个白天虽说你休沐,但今天晚上却得劳烦你一回。最近兴和那边军情不少,方尚书额外嘱咐过要多留几个人,咱们司另两位正好有事,所以今晚你和我留值吧。万一那边有事,只怕接下来就得忙一个人仰马翻,还不如预作准备的好。”
“这南边还没完,北边居然又来闹,真是见鬼了!”万世节抱怨了一声,随即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夏吉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张赳和方敬的脑袋,因笑道,“虽说难得偷半日闲,但我也不能坐看元节忙着。下午让小夏带你们出去好好转转,我和元节回兵部衙门了!”
见万世节自说自话,张越连忙打岔道:“老万你可别弄错了,我说的是晚上!”
“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要是真的没事,何必特意亲自跑来见我这个正在休沐的?能有一个给你做牛做马的下属还不愿意,你还真是古怪!”
万世节刻意加重了下属两个字,旋即一把拖起张越就往外走。出了二门,他先赶走了张越,随即到马厩牵自己的马出了边门。等在大门口的张越见他利落地上了马背,旋即策马过来会合,又神秘兮兮地问究竟有什么事,不由得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明明是最最精细的人,若是谁看着你这大大咧咧的模样就真的以为你是那性子,恐怕得被骗得团团转。和你说实话好了,今天兵部因为汉王一道上书闹得沸反盈天。谁都知道汉王当初战场冲杀勇猛无比乃是一员大将,可这一回他就自恃这一点,上书把兵部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当初皇上立三军,不用什么狗屁文官,打仗从来都是节节胜利,如今有了个兵部南北用兵都不顺。方尚书气得发昏,今儿个发了一早上脾气。”
“皇上怎么说?”
“听说皇上直接撕了那奏折,气怒吼叫的声音连乾清宫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闻听此言,万世节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皇上因为汉王的事情而发怒也不是一两回了,只不过这一回虽说话说得难听,咱们兵部也只能接着,毕竟打仗的还是当初那批老勋贵,就是多了咱们这批居中调度的文官……反正汉王远在山东,他要说什么咱们管不着,咱们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要是人人像你这么豁达就好了!”
张越真心实意地感慨了一句,见万世节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他顿时收回了再称赞这家伙的打算,没好气地一夹马腹驰了出去。万世节嘿嘿一笑,这才打马飞奔跟上,至于落在最后头形同影子的胡七直到前头两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摇摇头追了上去。
这两个人的脾气南辕北辙大相径庭,怎么偏偏如此投契?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21章 秉烛屋中坐,天子不期来
自明初洪武帝朱元璋以勤政做出了榜样,甚至不时突击到各衙门检查以来,各部院晚上留守便蔚然成风,尤其是兵部这样要紧的地方更是如此。由于这几日南边北边都有各式各样的军报文书转来,三位堂官和职方司就成了最忙碌的地方。而武库司虽说忙完了交南之事有了一段空闲,但看着北边的光景自然也不敢怠慢。
天子都已经说出北巡兴和的话,谁知道还会不会一时兴起再次北征?
这天傍晚散衙之后,张越打发了跟着自己的连生回家报信,又嘱他不用回来,旋即让连虎到前门大街置办饮食。因今晚留下来的还有两个书吏,连虎就按吩咐多买了一些,先把东西送去了司房正屋之后,他便来到了耳房,笑嘻嘻地把两个油纸包搁在了桌子上。
两个书吏都是一早就带了饭的,这会儿刚刚到大伙房热了饭菜,不过是糙米饭和萝卜白菜等等,只有零星几点肉末子。武库司的差事听着是优差,但一来尚书方宾一手把持兵部所有事务,但凡沾手就瞒不过他;二来张越新官上任,他们摸不准脾气;三来如今常常用兵,军器局造办的军器都是随时要用的,在这上头揩油禁不起带兵勋贵一道本章。因此,他们竟是守着宝山过穷日子,平日里油水不多,竟都是勒紧裤带子拼命俭省。
此时,看到那两个油纸包,两个书吏不禁有些犹豫。连虎自己就是下人,哪里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遂笑道:“咱家大人说了,熬夜得有力气,所以嘱咐我多预备一些。里头是花生米和卤肉,你们赶紧吃过了之后到司房来,今晚上大人预备整理今年征发军器的账册,还有交趾屯田的事情回头需要和户部再核,今晚也索性一起做了。”
闻听此言,那个中年书吏立刻喜形于色地谢道:“多谢大人惦记着,连小哥还请回去禀报,咱们一会儿就来。”
张越和万世节也吃得简简单单,一人一大碗羊肉面,两个豆馅烧饼,三下五除二便填饱了五脏庙。吃完之后擦了擦手,张越就对万世节笑道:“晚上的宵夜我还让连虎买了面茶,到时候用滚水一冲就得,再加上小枣豌豆黄,至少这一晚上下来总该够了。”
“要不是你不愿生事,你家里头恐怕还得有人来送饭,这点小口福我跟着你蹭准没错!”
看到连虎上来收拾东西,万世节打趣了一句,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张越也活动了一下腿脚,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他就吩咐连虎再点上两盏灯并蜡烛,等到两个吃完饭的书吏也进了司房,他就把晚上的任务布置了下去。不一会儿,这屋子里就寂静了下来,四人各司其职,只偶尔有疑难时方才会交谈两句。连虎原本要留着端茶递水,结果张越摆摆手吩咐他去隔壁耳房睡觉,他实在拗不过只好怏怏去了。
这原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然而,戌时一刻,由于白天的事情大光其火早早回家的尚书方宾却忽然回到了兵部衙门,板着脸一间间房巡查了过去,几个晚上当值却正好在偷懒睡觉的司官被他抓了个正着。脸色阴沉沉的他没有立马训斥,而是冷冷地拂袖而去。当来到武库司门前时,他在门外站了站,看见里头张越正在伏案疾书,万世节正拿着账册对书吏分说些什么,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不禁挑了挑眉,随即就径直往正堂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正在埋头看账本的张越听到有人敲门,连忙站起身来,看清是一个相熟的值夜皂隶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他不禁上前笑骂道:“这么晚了,你在门外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皂隶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低声陪笑道:“大人还不知道么?刚刚方尚书来了,几个司房里头一转,结果吓得那些大人们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那几个被逮了的都上正堂请罪去了。大人这儿方尚书也应当来过了,难道刚刚没推门进来?”
“方尚书来了?这咱们还真是不知道。多谢你报信,只不过,这会儿大家正忙,我也不留你了。”
张越一向随身带着小串钱,这会儿便赏了他,旋即转身进门。屋子里三人听到尚书大人竟然忽然袭击挨个查房,万世节就苦笑道:“幸亏咱们没偷懒,否则被抓住了恐怕也是没脸。看来方尚书是受气了心里窝火,于是就把火气撒在了别人头上。今晚留值的就数咱们和职方司最忙,职方司那几个人都忙活了好几天,即便难得偷个懒也不算什么。就不知道武选司那儿如何,那几个可是方尚书的亲信!”
“不说他们,咱们自顾自就行!”
摆摆手,张越又朝两个书吏使了个眼色,四个人再次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今年征发军器的账册总算是完全整理好了。因按例征发在正例之外都有副例备用,张越便嘱咐万世节明日把这次交南副例的用项都整理成簿册。由于这会儿已经没了正事,他渐渐觉得腹中饥饿了起来,便说要出门让连虎去冲面茶,结果那中年书吏抢着站起身来。
“连小哥既然是睡了,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大伙房的人这会儿必定是偷懒去了,还是小的亲自走一趟去烧水。”
见另一个书吏也说要一块去,张越就索性由得他们。等到两人一走,他便走到万世节身旁,因说道:“这一回既然有谍探说阿鲁台要犯兴和,皇上敕令都司衙门整饬武备,还说是要北巡,瞧着这光景,似乎是又要北征。”
“前两次一次打得阿鲁台没了气焰,后一次打得瓦剌野心全消,但趁着瓦剌遭受重挫之际,阿鲁台再次复苏,听说如今瓦剌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有什么异样心思也难怪。只不过,说起北征,人力物力倒还是其次,这阿鲁台每次都是闻讯而逃,还妄图吸引大军入伏,实在是难应付。更重要的是,大军粮道供给实在是太难了。”
张越知道万世节自从来到兵部,在兵事上头也颇下了一些功夫,而他虽同意对方的看法,却还有另一层顾虑:“你说的没错,这草原上头他们是地头蛇,每一个土丘每一处草场,他们都比咱们熟悉,若是贪功冒进,往往容易陷入重围而不自知。虽说北征没法完全消灭蒙元残余,但至少能够让他们不那么容易休养生息。若只是坚守,怕只怕十年二十年之后,咱们面对的就是一只制不住的猛虎。想当初第一次北征时,阿鲁台损失惨重,可如今才多少年,他竟然就恢复过来了!即便是退一万步说阿鲁台覆灭,这草原上还会出现更强大的部落。”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但只要读过史书的,都知道草原上那几个曾经横行一时的强大部族,从匈奴到突厥到回纥到契丹,乃至于西夏女真蒙元——一茬败落却又兴起了另一茬,中原强盛的时候就压制得这些部族喘不过气,中原没落的时候则不得不看其脸色甚至为其统治,即使是有强大的皇帝和帝国压制他们一时,却压制不住一世。
“想想交南一个黎利就闹得天翻地覆,更别说草原了。他们是亦农亦兵,一个部族几百号人,可这几百号人都能上阵,打仗完全靠抢不用考虑什么补给,和咱们中原自然不同。”
“大兵开进,这些人就跑了,但若是小股军队进袭,指不定就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想当初淇……也是一代名将,结果硬生生被引得入了圈套全军覆没。如今的勋贵中不少都是第二代了,平日虽说在战场上也颇有建树,但独立指挥大阵仗的本事甚至还及不上昔日战殁的那一位,皇上没法放心也不奇怪。”
“北征耗费钱粮确实太大,但如果不北征放任蒙元进一步坐大,谁敢说他们不觊觎中原的花花世界,不觊觎昔日蒙元君临天下的好时光?南边是跳梁小丑,尚可用安抚之计;北边则是恶狼,一旦稍给做大的机会,翌日就会反噬。他们倒是成天窝里斗,但你看阿鲁台强大则欺瓦剌,瓦剌强大则欺阿鲁台,旁边还有好些部落等着崛起……”
此时此刻,张越和万世节完全忘记了两个去烧水的书吏为什么老半天都没有回来,渐渐的开始纵谈古今。而在门外右侧檐下,方宾忐忑不安的偷觑朱棣的面色,看见皇帝时不时皱眉,他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及至皇帝沿着台阶上去,他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走两步,朱棣竟是反身又下了台阶。眼睁睁看着皇帝从身边走过,他愣在那里不及动弹,好半晌方才拔腿追了上去。然而,让他更惊疑不定的是,朱棣竟然没往兵部正堂,而是往大门外走去。他战战兢兢地把人送到门口,却见皇帝转过了头。
“没想到张越之外,你们兵部还有一个妙人,文人能够有这见识倒是难得。”
方宾实在难以辨别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只能讷讷以对。就在他满心琢磨着回头怎么敲打那两个信口开河的家伙时,他就听见皇帝对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吩咐道:“把刚刚你拘住的那两个书吏放了,顺便派人去告诉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上次求直言时他那份折子朕看完了,虽然不是胡说八道,但要让朕改弦更张,他的理由还不够。另外,交南的事情让他避嫌,到时候单单北边的事情他就忙不完了。”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22章 弄璋弄瓦?
吏部尚书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
黜给事中柯暹,御史何忠、郑维桓、罗通等为交趾知州。
六月初,因着这两条,三大殿全部焚毁这一场大灾难看似尘埃落定。在礼部官员看来,唯一不和谐的音符大概就只有皇帝的万寿节却没有坐受拜贺,仅此而已。而对于同样应了直言诏的张越来说,皇帝只说理由不够,而没有指责他胡说八道妄言害政,那么便说明,既然已经开了海禁,朱棣已经渐渐能接受那些与海有关的条陈,只是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眼下最最重要的反而是交南需要避嫌这一桩。在袁方明里派人知会,暗里派人报信之后他才知道,今天下午,朱棣召见了英国公张辅,其后又召见了阳武伯张攸。虽说最终任命尚未下来,但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意识到,出镇交趾的人选已经定了。
交趾乃是文官左迁之地,对于武将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因此,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东方氏几乎以为是别人开玩笑,待到报信的信誓旦旦说没错,她几乎是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在老太太顾氏那儿碰了壁,她又素来和大嫂冯氏不和,于是到了最后竟是来到了西院上房,坐在孙氏和杜绾对面直抹眼泪。
“想当初他抛下我和两个儿子在交趾一呆就是十年,眼下好容易回了京师封爵受赏,还没有享几年清福,这就又要上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他难道没看到丰城侯李彬好端端的一个壮硕大将,如今却是病得半死不活,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咱们一家人怎么办?我好强了一辈子,便是看着他指着儿子,倘若他能不去,我宁可不要那伯夫人的诰命!”
尽管由于上次东方氏所劝的话颇有些厌恶这位二太太,但此时此刻见她不施脂粉,脸色蜡黄双眼红肿,再也不复往日的精明强干,杜绾不禁心生恻隐。然而,休说她只是侄媳妇,就算撇开这一层关系,她也劝阻不了张攸建功立业的心思。于是,她只能应和婆婆泛泛劝了两句。可发现东方氏竟是絮絮叨叨坐下不愿意走,她不禁越来越头痛,直到小五忽然咋呼呼闯了进来,这才总算是截断了某人滔滔不绝的话头。
小五对东方氏孙氏叫了一声二太太三太太,随即兴高采烈地在杜绾身边坐下,喜上眉梢地说:“姐姐,家里大喜呢!皇上下旨封赠老爷的先父先母,听说是赠了先考奉政大夫修正庶尹大夫和翰林学士,赠了先妣宜人!”
历来封赠是七品到六品一次,五品一次,此后三品二品一品各一次,杜绾记得当初父亲重新回朝任官的时候,已故的祖父母曾经得到过一次封赠,此刻听到这消息虽说不觉得意外,但也颇为高兴。这时候,旁边的东方氏勃然色变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告辞出门,因杜绾身上不方便,孙氏便带着琥珀出去送。
“谢天谢地,二太太可是走了。”秋痕连忙从银瓶中去倒了一杯茶来,见杜绾脸上潮红,她连忙又将窗户往外打开得大了一些,这才回转身说道,“今年这天气格外热,少奶奶您这身子又不能用冰,奴婢再去打盆水来服侍您洗脸?”
“不用了,刚刚二太太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拧过多少回毛巾!若不是今天二太太打定主意要等着,你还不知道要拧多少回。刚刚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