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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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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让你们一块过来,是有些话要嘱咐你们。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我和三弟会留在开封为老太太守制,你们四个回京师。虽说你们都是大人了,但从前身边总是有长辈看着,这次却不一样,就连你们大堂伯也没功夫照应。刚刚彭十三从衙门带回来了官报,北边阿鲁台又在蠢蠢欲动,英国回京之后就要立刻率大宁三卫驻大宁故城,所以你们回去,不管有什么事都只能靠你们自己处断,哪怕你们闯出什么祸,也休想有别人帮你们!”

张信一口气说完这些,这才打量了一番面前四人。张越眉头紧皱,张赳大吃一惊,张超张起哥俩则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和旁边的张倬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点了点头。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兄弟四个,三个都已经是入仕多年,就是赳哥儿也在国子监读了那么久的书,都不是孩子了。只有一条,不要堕了家里的名声,不要辜负了老太太的希望,不要放纵了自己。”

尽管往日顾氏多有教训,但至少还从不曾直截了当说从今以后让他们扛大梁,无论是张超张起还是张赳,都还认为这家里上头还有长辈在,并没有想到过自己当家作主这种问题。张赳瞧了一眼张越,便上前一步说:“爹爹,三叔,我是长房长孙,应该也留下守孝……”

“你别忘了,你今年还要参加顺天府乡试!”张信冷冷撂下了一句话,见儿子那脸上异常惊诧,他便缓和了语气说,“齐衰之孝不比斩衰,科举本就是不禁的,更何况你祖母在遗表中对皇上陈明,你要守孝道,便不要拘泥小处,该当完成她的心愿!”

张赳被这么一说,顿时怏怏不乐地退了下去。

见此情景,张超张起更是不敢说什么话,但他们不说,张信却开了口:“超哥儿起哥儿也听着,这回你们的母亲要留在开封一并守制,算是完了你们父亲的份。虽说你们的父亲出镇在外无法完孝道,但也已经在军中祭拜过了。如今交趾那头用兵顺利,但要完全平息下来,恐怕还得再过两年,那时候阳武伯爵位应该就能变成世袭。先头的前车之鉴好好记住,不要辜负了你们父亲血战沙场得来的功勋!”

张信一个个教训下来的时候,张越却正在心里琢磨着刚刚的那个信息。他实在是闹不明白,鞑靼的阿鲁台是不是疯了,连番重挫下竟还是不死心,一再招惹大明,难道就不怕瓦剌趁虚而入?原本的阿鲁台算得上一代枭雄,打着黄金家族大汗的旗号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这般不明智算怎么一回事,难道鞑靼本部反对他的人太多,想要靠进攻大明来重竖人望?

要真是那样,那可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越哥儿!”

还在攒眉苦思的张越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张信正盯着自己的脸上瞧,他连忙上前了半步。原以为张信必然有什么其他交待,谁知道对方竟是在沉默了老半天之后,指了指张超张起和张赳,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有关系重大却又不得不当机立断的事,就由你做主。虽说长幼有序,但他们三个加在一块也不比你经历得多。想必就算你二伯父在此,也一定会赞同这一点,老太太若活着就更不用说了。”

“大哥,越儿虽然确实有些见识,但真有什么大事,总还是他们一起计议妥当!”

看到张倬从旁插话,张越心底自是有数。他那爹爹背地里什么托付什么期望都说了,哪里是不想让自己背负太大的责任,而分明是不想让张超他们兄弟三个生出什么想法。他沉吟片刻,正打算开口说话,旁边的张超却抢了先。

“大伯父放心,若是遇上大事,我一定听三弟的!”

“我也一定听……”张起连忙接在了后头,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如今还在祖母的孝期,要是我们还那么不懂事,对不起祖母,也对不起还在外头的爹爹。您就放心好了,吃一堑长一智,咱们做什么事都会倍加谨慎小心。”

张赳斜睨了一眼张越,也垂下了头:“爹爹放心,我一定好好温习功课,不掺和外头的事,一切都由三哥做主就是。”

没想到三兄弟都答应得这么快,张越倒是有些措手不及。这当口他也不想再说什么推托的话,上前深深行礼道:“既然大伯父这么信赖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也都说了这话,我便揽了这责任。咱们四个这次回京,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会齐心协力共同应对!”

“好,答得好!”张信将那个黄杨木笔筒中的笔都倒了出来,随即信手递给了张越,“这个笔筒你带回去做个纪念。这是昔日元朝皇帝御前的东西,如今外头的包金嵌玉都没了,只剩下这一根光秃秃的木头。所以你们要记住,宗族给你们的荣华富贵不能保一世,该靠自己的就得靠自己!将来是你们这一辈的天下,这家里的天,从今天开始就轮到你们来扛!”

第十三卷 山陵崩 第004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因开封毗邻黄河,虽说夏季常有黄河泛滥水灾的危险,但平日风平浪静的时候,水路就成了沟通南北的最好选择。张越等人此次便是选择坐船沿黄河北上,然后再从会通河到通州。而身负要务的张辅则是耽搁不起,早在下葬和三虞祭祀之后便快马赶回了京师。

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张越等人一路自然是走得顺顺当当,只不过,从黄河改道运河乃是走安山湖一线,就只见运河沿线都是络绎不绝的粮船商船,行程不免慢了下来。

张越之前去山东上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下船改陆路,如今重回故地,发现当年的小村庄比从前何止热闹了一倍,而且仿佛有些小镇的雏形,他心中大是感慨。此地已经是山东地界,趁着靠岸停泊过夜,他便索性带着牛敢等四个护卫和几个置办饮食的小厮一同下了船。

一路穿过码头,身穿青布袍子的他看上去并不起眼。他有心瞧一瞧这个新鲜出炉的小镇,便打发那几个小厮自去采办,自己则带着牛敢张布四人四下里逛了起来。就在他随便走进一家小客栈的时候,却发现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女人。

不但是他,坐在那儿的唐赛儿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张越。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人,一直不离左右的唐青霜并不在,青布包头蓝布交领衫子黑色布履,不施粉黛的她瞧上去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家少妇。刚刚打发了几个上来搭讪的无聊客商,这会儿她正一手拿着盛着酒的小瓷碗,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越看了片刻,她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张公子,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尽管张越只是当初在孟家见过唐赛儿一回,之后除了冯远茗提过一次,他几乎就完全没有再听到过这位白莲教教主的任何传闻,但朝廷的海捕通缉榜文还在,张越看着那张几乎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庞,很有一种叹气的冲动。可人家既然没有见着他就要喊打喊杀的,更没有立刻抽身而走,他便索性走上前去:“没想到你还在山东。”

“我只是趁着清明祭扫先夫的坟墓,没打算在山东多停留。”唐赛儿哂然一笑,见张越只是站在那儿,她便漫不经心地说,“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缘,张公子何妨坐下喝一杯?算起来你那妻妹是我的小师妹,也不是外人了。”

张越从来没想过会再次见到唐赛儿,因此压根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官匪有别固然不假,他固然可以想办法留下她,但要是她真用什么鱼死网破的法子,对于他同样是大麻烦。毕竟,冯远茗确确实实是这位白莲教主的师傅——尽管只是医术上的师傅。

扭过头扫了一眼身后四个目不斜视的护卫,他觉着自己这时候再站着反而更扎眼,于是便依言坐了下来。看到唐赛儿摆摆手向一旁的伙计又要来了一套碗筷,又无所谓地在他酒碗中斟满了,他不禁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他先头在青州奉旨监斩,那屠刀之下可是一口气杀了几百个人,其中多半都是白莲教徒,若是说和对面这位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人老了,心也软了,这几年我没杀过几个人。”举起那个粗制的白瓷酒碗喝了一口,唐赛儿便淡淡地起了个头,见张越脸色猛地一僵,她便放下了杯子,“我不比你,你虽然是文官,可这些年你杀过的人,恐怕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吧?只是老了也有老了的好处,至少我比从前精明些,不会被人算计了也浑然不觉。岳长天死了,那位汉王世子也死了,我的仇已经报了一大半,你不用担心我还会揪着你不放。”

头顶上不再悬着这么一柄利刃自然感觉不错,但是,听到唐赛儿提到的这两个名字,张越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京师大乱的那一夜,他听说自己家附近的巷子出现了一具莫名尸体,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就让胡七去查了查,等得知是岳长天时,他索性就没有对其他人提。至于汉王世子的死他倒是从来没往某个方向去想,如今听来,难道也是这个女人的手段?

“唐姑娘,你就想对我说这些?”

“我只想对你说,不要小看了女人!”唐赛儿满斟一杯,随即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将杯子随手撂在了桌子上,“女人一旦偏执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以后要是官府能公正一些良善一些,朝廷能够少打仗,兴许我会用这双杀过人的手做羹汤过过平淡日子,但若是不能,我也大可豁出去!我奉劝你多加小心,你可是也有一个疯狂的女人盯着!”

言罢她便站起身来,指着张越对那个在店堂里忙忙碌碌的伙计淡淡地点了点头:“今儿个的帐记在这位公子头上!”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再看着那个身穿蓝衣的背影跨出大门,张越几乎要吩咐人追出去,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如今已经不是山东的父母官,也不是刑部负责海捕事宜的官员,就算抓着这位白莲教教主又有什么用?那只是更烫手的山芋,更何况人家已经明说打算收手,他就更没必要多管闲事了。更何况,那死掉的两个人都是他也想除之而后快的。

结帐出了客栈,他往街道两旁扫了一眼,见再也寻不着唐赛儿的影子,就回头吩咐跟出来的四个人不许和人提起今日的偶遇,随即便继续顺着起初定下的行程继续往前走。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方才回到了船上。此时,负责采买的小厮已经都回来了,倒是张超特意在船头等,见着他上船便埋怨了两句,随即便提起了一个重大消息。

“礼部尚书吕震已经出狱复职了。”

想到之前朱棣把一个个大臣打入大狱时雷霆万钧的坚决,之后一个个人往外放时的那种拖拖拉拉,张越不禁觉得皇帝如今确实是喜怒难测,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是多久的事?”

“大概就是五六天前。是京中南下南京的官船上传来的消息,因为万寿节快到了,这次皇上要御奉天门受百官朝贺,同时接见四夷朝使,因为礼部少了吕尚书,这几个月一直效率低下,所以最后人就放出来了,而且还官复原职。”

这算什么理由?要真是因为这缘故,如今礼部另一位尚书金纯听了非得七窍生烟不可!

想归这么想,但对于吕震兼理三部尚能井井有条的本事,张越心里还是佩服的。须知礼部一向是清闲衙门,固然管着三年一度的会试,但主考官都是取自上裁,还不算极有实权的部门,可吕震偏能处处握权排除异己,而且还坐得很稳当。上次他亲耳听到皇帝大发雷霆,如今却又轻轻巧巧赦免了,此人得圣心可见一斑。

行程中的小小插曲只是平静水面上的小波澜,很快便消失了去。

三月二十三日,船终于停在了通州码头,留守京师的高泉早早地等在了通州城内,这天清早就到码头上等候,午后方才接着了人。由于女眷行李不少,随行更是用了六辆马车,他吩咐下人看好从船上往下卸东西的脚夫,又快步走到了张越三兄弟的面前。

由于兄弟三个的儿女都还小,最大的还不满四岁,最小的还在襁褓,路途颠簸恐怕吃不消,而且都是重孙辈,于是此前就都留在了京中,同样留下的还有方水心母子和红鸾母子。前者是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会,后者则是因为张赴此前便身子不好,她思来想去便去求了张倬,于是就留下了。这会儿高泉禀报说一干小主人都还好,众人自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女眷们都已经登了车,张越正打算上马,就听见码头另一边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里也停靠着一艘客船,此时吵闹声音极大的恰是船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的面前围着几个码头上挑运行李的脚夫和车马行兜揽生意的车夫。等到听清楚了那随风飘来的话语声,张越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是讨价还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以为咱们是外地来的不懂行情,我爹可是京官!通州到北京才几十里路,咱们这么点人要半吊钱,你怎么不去抢?还有,这么些行李从船上运下来就有九十文,呸,你做大头梦呢!母亲,您别拦着我,咱们大老远从泰和赶过来,是到京师过好日子享福的,凭什么受这些苦力的闲气!”

原打算转身出发的张越忽然听到泰和两个字,立刻就放下了缰绳,又转头仔仔细细地望了过去。这时候,只见有人搀扶了一个老妇缓缓从踏板上下船。那老妇瞧上去打扮得极其朴素,仿佛只是出自寻常人家。然而,联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向杨士奇提出的建议,他不免留上了心,连忙带了连生往那边走去。等到近前,他就听到那男子又嘟囔了一句。

“爹是堂堂左春坊大学士,如今咱们到了通州竟是连个接的人都没有,杨忠那个狗才究竟在干什么!”

第十三卷 山陵崩 第005章 世家名门

杨稷是杨士奇的长子,也是杨士奇唯一的儿子。自从杨士奇被征召入京为官之后,最初是假期太少,之后是皇帝离不开,二十多年中就没有回过家乡,夫妻俩自然就只有这么一根早年所生的独苗。此时此刻,杨稷满脸不耐,要不是下了船的母亲已是皱起了眉头,他几乎就想捋袖子对那几个死不松口的车夫动手了。

“请问可是杨伯母和杨世兄?”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下头传来了一个声音。看清是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年轻人,又听那说话的口气,他立刻收起了刚刚那副嘴脸,疾步上前笑容可掬地说:“家父杨士奇,我便是杨稷,这是家母。你是父亲派来接咱们的么?我就说母亲难得上京一次,咱们又是不识路途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接。敢问这位世兄名讳,怎生识得咱们?”

张越刚刚还想着杨士奇那般儒雅风范的长者竟然有这样的儿子,此时见对方态度骤然大变,他倒是吃了一惊。上前先施礼见过那老妇,他又对杨稷拱了拱手。

“在下张越,今天倒不是特意来接,其实也是恰好船到通州。刚刚听见世兄提到泰和二字,所以就起意过来瞧瞧。世兄又提到左春坊大学士,我就想着伯母和世兄自然是东里先生的家人无疑。怎么,是府上尚未有人来接?你们这一路坐船旅途劳顿,码头上人又太多了,不如我让人去雇马车,让诸位先行入京。”

杨夫人虽说已经是白发苍苍,平生少有离开家乡的时候,但终究是读书知礼的人家出身,见张越执礼恭敬言谈清雅,又是一表人才,顿时大生好感。人家既然报了名姓,又是一口一个伯母,还预备帮忙打点,她连忙摇了摇头道:“张贤侄不必如此客气……”

她这话还没说完,站在旁边冥思苦想的杨稷忽然猛地一拍巴掌,随即便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原来张世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张大人!母亲,这位是张元节张世兄,父亲曾经在信上提到过的,是和父亲交情最好不过的杜大人的学生。既然是张世兄的好意,咱们就不要回绝了,等回到家您好好谢谢他不就成了?”

原本还在打量张越的杨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但却越发诧异了起来。由于丈夫在朝廷为官,她在江西泰和也常常让家人上衙门抄官报,那些要紧的大事从来都不曾拉下一件,自然听说过张越这个名字。刚刚听到乍然没反应过来,却是因为面前的人和她想象中的相去太远。愣了片刻,她就含笑点了点头,又很是感谢了一番。

张越安排妥当之后,便回头去和张超张起通了个气。得知那是杨士奇的家眷,兄弟俩便都前去相见了。这一耽误,众人启程的时候就晚了好一会儿。由于码头上那些车马行的马车也不知道给多少人坐过,张越便让高泉腾出了一辆车来给杨夫人及侍女乘坐,用雇来的马车装了行李。而杨稷却不肯去坐马车,硬是要骑马和张越同行。

然而,就是这么个举动,却是让张越不胜其烦。要不是如今风大,杨稷没法子一路啰嗦唠叨过去,他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他哪里能想到,杨士奇的儿子竟然是这副德性!

进了京城宣武门,张越便让张超张起先回家,自己则带人护送杨夫人和杨稷去杨府。由于他来过好几次,送来的又是杨家母子,门房自是慌忙往里通报。

不多时,管家杨忠就赶紧迎了出来。他是杨士奇从泰和带出来的老仆,上前给主母和少爷磕过头便连连请罪,然后又上来向张越千恩万谢。他这回不合算错了日子,可主母身体不好,万一有闪失就麻烦了。

既然已经好人做到底了,张越也就以有孝在身为由婉言谢绝了杨夫人入府坐一坐的邀请,很快就告辞离去。他前脚刚走,杨稷便上前搀扶了杨夫人往屋里走,却是笑意盈盈地说:“母亲,乡间把人家传说得凶神恶煞,可您刚刚也瞧见了,那张越分明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人。杜大人倒是运气好,挑中了这么个女婿,要说张家那可是顶尖的门户……”

“若是单凭军功勋贵,那还算不得顶尖,前头出了一位解元,后头出了张越那么一位进士,这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杨夫人出身士族,更看重的是读书科举,此时逮着机会便教训起了儿子,“你在读书上头天分普通也就罢了,这儿子却一定得教导好,这是杨氏日后的希望。杨氏在泰安也是世家名门,但却是靠你爹才振兴起来的,你别辜负了他的期望。”

这种老生常谈的唠叨杨稷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得听多少回,连耳朵都几乎起了老茧,自然知道这会儿只要唯唯诺诺点头答应就好。等到安置了母亲,他在这座简简单单的宅第中转了一大圈,最后便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南京那座宅子好歹还有个梅园,这里倒好,地方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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