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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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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节,这位是湖南吴广源,左边那位是江西秦宣,右边那位是浙江孙亮甘。这吴兄和秦兄嘛如今也是庶吉士,至于孙兄则是名落孙山,着实可惜得很。”

“万世节,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孙亮甘被万世节这么一说,顿时恼羞成怒,“你可是福建人,也算是南方士子,和他们两个北方人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英国公纵使是当朝重臣,可文武不相统属,你别以为能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位孙兄消消火,要是让人知道堂堂新科进士居然没了风度,这不成了笑话?”

张越见周围颇有些探头探脑的人,却是愈发气定神闲,当下又哂然一笑道:“话说回来,有劳多谢三位兄台关心了,我如今也着实捶胸顿足呢!若是我那时候去了,这二十个翰林学士中岂不得拉下一个人来?至于你说什么南北之别,我大明开科取士素来秉持的就是公平二字,自皇上登基以后,士子不分南北都是一样录取。你口口声声南方北方,这莫非是给朝堂之上分了派系?”

那孙亮甘本就是没考上庶吉士窝了一肚子火,所以上这儿来看到张越三人坐在一块,吴广源率先讥笑了一番,他却觉得万世节那介绍是在嘲讽他,一时气急败坏方才会口不择言。此时被这么一句话反砸了回来,他顿时知道不好。见四周不少酒客都开始窃窃私语往这儿张望,他更是暗自叫苦,心中猛地想起了鼎鼎大名的锦衣卫。

若是落到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耳中,难道他就要栽在这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上?

昔日在杨士奇家中会文时,吴广源可巧是最先做出诗的两人。满以为正好遇到皇帝微服私访能拔得头筹,谁知横里杀出个张越,硬生生抢走了皇帝的所有注意力,他心中这嫉恨也不是一两天了。那天殿试之后他原是稍稍泻愤,心想自己的会试名次总算是超过了张越,可谁能想到,最后殿试的名次他竟是正好排在张越之后?

此时见同伴被张越三言两语说得脸红脖子粗,而且事情有闹大的趋势,他顿时心道不好。有心说张越仗势欺人,可旁边偏生有万世节那个小子还有今科探花郎,更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伙计和掌柜;可若是就刚刚的话说什么弥补,然后灰溜溜下楼,他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末了,他眼珠子一转,终于是有了主意。

“刚刚孙兄一时失言,还请元节不要见怪。”

他先前那种讥诮的口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春风和煦的笑容,甚至把刚刚一口一个贤弟也给省略了去,竟是直呼起了张越的字:“刚刚元节既然说若是能参加馆选,定然能脱颖而出,我倒是极赞同的。这一次翰林院要重修尊经阁,所以三场之中有一篇尊经阁记。元节若是有佳文,何妨此时做出来,大家共欣赏奇文?”

夏吉一向就是藏不住话的,此时便笑道:“若是元节此篇真个是奇文,莫非秦兄预备把这翰林庶吉士的席位让给元节不成?”

张越早体验过夏吉这挤兑人的本领,此时见吴广源被那一句话挤兑得面色发红,心里不禁暗自冷笑。若是对方挑馆选三场中别的题目也就罢了,偏偏吴广源选了一篇尊经阁记,他只能说是对方自找的。当下他便扬声道:“掌柜的,拿笔墨纸砚来!”

早在知道这六个人都是今科进士的时候,那掌柜就知道自己这小酒楼今次来了大机缘,谁知道这么尊贵的两拨人仿佛竟是争执不下。此时听到纸笔,他猛地心中一动,慌忙一巴掌拍在一个看热闹的小伙计头上,打发其去取文房四宝,等东西一拿来他便屁颠屁颠地亲自捧了来。展开纸用镇纸镇住,他又亲自卷起袖管磨墨,心中那股兴奋劲就别提了。

要是这墨宝能留给自己的小店,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小店居然引来了六个进士,还居然因为一篇文章斗了起来……

张越此时哪有心思理会这掌柜的小心思,他也不管那笔墨好坏,提笔饱蘸浓墨,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吴广源一眼埋头就写。他本就极其擅长楷书,此时强耐心头情绪,他深深吸一口气,却是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此时,万世节和夏吉便一左一右站在了他身边,目光全都随着他那支笔而动。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

这一蹴而就的两段,掌柜看得云里雾里,而万世节和夏吉却看住了,凑过来的吴广源秦宣孙亮甘面色俱是一僵。等到张越愈往下写,他们的脸色就愈难看,当看到某一段时,吴广源已是面色铁青。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在他们看来,这仿佛是迎面打来的响亮一巴掌,偏偏还躲都躲不过去。

第四卷 青云路 第028章 奇文共欣赏

明朝不比唐朝诗酒风流,不比宋朝文豪辈出,但大明却有一个文武兼通的大儒阳明先生王守仁!

张越对朱熹那一套素来不感冒,可眼下崇尚理学,他只能装样子。他以前就对阳明先生极其崇敬,《古文观止》上那三篇文章更是一读再读,只觉唇齿留芳。因此,一听人家开出来的题目居然是尊经阁记,他几乎想都不想,就将这篇足可倒背如流的文章给挪了上去。醉酒狂诗当用狂草,然而写这篇文章,他却觉得自己那一笔小楷犹自不够,心中更是暗自叹息。

若是由大沈学士那一笔铁钩银划来写这篇绝世妙文,岂不完美?

张越在那儿摇头惋惜,别人却以为他是故作玄虚。能够考中进士的人自然在赏鉴上头颇有眼力,通篇读完这逻辑缜密,词采华茂的文章,包括秦孙二人在内,都知道那一日若张越真的参加馆选,那二十人大名单中确实会被他占据一席之地。而吴广源一遍遍一字字地反复默读,虽不甘心,最后也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其不情愿地拱了拱手。

“张贤弟果然好文!”

然而,他却怎么也说不出甘拜下风之类的话,二话不说就转身而去。秦宣则是庆幸自己不曾多嘴自取其辱,倒是含笑恭维了几句方才告辞,至于孙亮甘则最为狼狈。众人当中除了张越,唯有他不曾入选翰林。刚刚一时口快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他也只好怏怏退走。

他们这一走,万世节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冲张越竖起大拇指笑道:“好你个元节,真是有你的,居然能料到有人找你挑衅,事先作了这么一篇文章!不行,此文得让我和小夏带回去好生研读,如此奇文,亏你如何想来?”

“万大哥说得不错,这好文读一遍可不够,咱们得带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夏吉此时也满脸放光,惊叹连连地说,“元节你若是在殿试的时候也妙笔生花炮制这么一篇,只怕这状元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阳明先生可不就是状元?张越一时冲动搬出了这样一篇文章,此时心想果然是逼上梁山后便运气无穷。他正要开口发话,却不防那磨好墨之后就一直在另一边帮忙掖着那纸的掌柜连忙上来,搓着手笑道:“三位公子……不,是三位大人,各位在小店泼墨挥毫写了这么一篇绝妙好文,实在是小店的荣幸。小的知道冒昧……能不能请给小店题个字留个墨宝?”

一听这话,万世节登时笑了。想当初他在南京的时候,为了生计不得不靠变卖字画为生,靠着一个举人头衔,这字好歹卖得比别人贵几分,一年多下来也就积攒了二百贯钞。可如今这儿既然有三位进士,这题字他怎么能让张越贱卖了?

“我说掌柜,你既然知道咱们仨是今科进士,这墨宝可是能轻易许人的?”

这无疑就是有戏的意思,那掌柜脸上顿时笑得更欢了,急忙点头哈腰地说:“小店能有三位大人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小的知道三位都是未来朝堂上的大人物,只求三位能随意惠赐一字,小的愿意……”

说到这儿,那掌柜咬咬牙,本想直接说愿意奉送纹银百两,见周围酒客都在瞪大了眼睛看,竖起了耳朵听。眼珠子一转便笑着改了口:“小的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可三位大人今日在小店斗文,小的却可以代为宣扬。刚刚认输的那三位想必也是今科进士,这六位进士斗文何其罕见?小的倒是认识一位书局的东家,若是三位愿意,小的愿意一力刊印此篇奇文!”

张越看围观者甚多,原还担心万世节一时兴起狮子大开口,传扬出去斯文扫地,谁知那掌柜居然打蛇随棍上来了这么一个提议,当下倒是觉得此人果然是货真价实的老油子。而夏吉素来就是好事的,立刻便拍手道起了好来。

“这倒是好事!只不过若只有一篇文,刊印出来也不好看,不若再加上几篇文章,然后我来题跋,万大哥作序,这样岂不是更好?掌柜的,你要墨宝容易得很,只不过这文房四宝可得到别处去借……可惜了元节这一手好字好文,用这样的纸笔实在是显不出来!”

见那大喜过望的掌柜屁颠屁颠亲自跑下楼去张罗,见四周酒客轰然大哗,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看热闹的兴奋,张越索性就默认了这么一件事——三人的年纪加在一块也还不到六十岁,万世节和夏吉都是好惹事生非的性子,和他们在一起,他行事也恣意了很多。

因着出了这么一桩轰动大事,吉祥酒楼闹腾了整整一天,掌柜被人差遣来差遣去,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最后将那三位大人物送出门,他回到柜台后头的时候却险些一个踉跄,亏得被旁边一个伶俐的小伙计给搀扶住了。可即便脚给崴了一下,他却仍是眉开眼笑。

他既是东主又亲自作掌柜,好容易把这门面撑了二十年,如今是真的苦尽甘来了。那灰溜溜离开的三个进士暂且不去说,可那留下的三位竟然有一位探花郎,两位二甲进士!人家若不是一时兴起,这刊印书的事儿怎么会轮得到他?

既然张越先前不曾参加馆选,张倬自然就不如先前会试殿试考得那么顺利。他的文章本就是以平和见长,比不上那些或锐气十足,或词采华美,或铺陈庞大的同年。虽说落选,他心中却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毕竟,这个进士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由于他年长了一辈,所以今日万世节和夏吉联袂来邀,他知道自己在场三人只怕不能尽兴,便有意推托了,只让张越同去。可是这天张越直到太阳下山才醉醺醺的回来,这却让他颇为恼怒,指着秋痕琥珀把人扶进去,又眼看着儿子被灌下醒酒汤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便板起面孔训斥了一顿,因又问道:“你今儿个去哪里了,怎的大醉而归?”

张越平日很少饮酒,今日被万世节夏吉联手灌了个半死,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他自打重生之后便是世家子,和外头平民打交道不多,平日就是有人吹捧那也是变着法子送高帽子,今日耳畔边却是充斥着那些粗俗直白赤裸裸的马屁话,感觉大为不同。

“爹,今天我……我和万大哥夏小弟在酒楼遇上了三……三个进士拿翰林院馆……馆选的题目来挑……挑衅。我一……一气之下,就写了一篇尊经阁记,结果……嘿嘿。”

勉强听明白了一个大概,张倬不禁面色一沉。因着英国公张辅的原因,他们父子俩今科得中,确实不免有人质疑,只是他却没想到继那一日殿试之后,居然还会有人当面挑衅。

见儿子说完这些,头一歪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正巧瞥见张越回来时拿着的那几个卷轴。吩咐秋痕琥珀把张越扶上床,他一面寻思待会如何向别人解释,一面打开了那卷轴。起初他还有些漫不经心,可看完一段立时动容,最后竟情不自禁地诵读出声。

儿子的笔迹他自然认得出来,只是这文章他却不敢相信乃是儿子所作。可是再一看另两个卷轴中万世节作的序和夏吉作的跋,观其中字里行间之义,他就是不信也得信,心中着实惊叹不已。此时此刻,他心里明白,有了这么一篇文,张越今天就算再放恣也是无碍的。

京城原本就是消息极快的地方,那一日吉祥酒楼上又颇有几个文士,故而掌柜刊印的书尚未上市,这文章却在文人墨客中间私底下传抄。虽说有人觉得此文狂傲,有人觉得此文离经叛道,但更多的人则是击节赞叹大声叫好。

彼时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并没有全数回乡,闻听有绝妙好文顿时想方设法的传抄研读。于是,短短一篇文顿时在南北两派人中流传了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纵使南人不服气,也只能酸溜溜地揪着张越是杜桢学生的这一条说事,言下之意自是说,只有南方名士才能调教出如此弟子。

自然,如此文章,也很快出现在了一众阁臣的案头,出现在了六部堂官的案头,出现在了几个“好文”的王公贵戚案头,出现在了皇太孙的案头,最后甚至出现在了朱棣手中,而且不止一份。第一份是锦衣卫第一时间呈上来的,第二份是杨荣笑呵呵推荐的,此外还有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总之是各有各的渠道,甚至还有御史在弹劾时将其附在最后。

“想不到那么一个稳妥的小家伙,居然也会写出这样犀利激扬的文字……唔,朕倒是好奇得很,此文通篇离不开一个心字,这心究竟所指为何?”

要是换一个人写这样的文章,朱棣兴许未必会一笑置之,但他此时只觉得有趣。张家从张玉到张辅都是审慎老成的性子,他原以为张越也是,谁知道竟也有这斗气的一面。碰到小家伙这么一发狠,那另三个进士书生意气却不巧撞在了矛尖。

侍立一旁的御用监太监张谦便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位喜怒无常的至尊低声冷笑道:“这还真是自作自受!”

第四卷 青云路 第029章 时焉?命焉?

大明立国至今不过五十年,凡历三帝。如今永乐之世犹在明初,因此吏部选官虽然已经有明确的制度,但对于资历经验等并没有太大的苛求,政绩确实上佳的,甚至有一岁四五迁,由七品直擢四品,更有布衣超迁为布政使。就比如杜桢虽曾是进士,但贬谪十数年,一朝起复便是七品,但只一年多便升至二品,这在中明晚明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超迁。

吏部有四司,文选司掌铨选,考功司掌考察,此两司自然是职权最重。相比监生和举人,进士的铨选素来最为重要,因为京官六部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外官知州、推官、知县,全都是由进士中选出。虽有京官外官之分,但名声和宠眷亦是相当重要。

因此,当皇帝派人传了口谕,杨荣亲自过来打了招呼,英国公张辅亦是暗示了一番之后,负责本科进士铨选,品级只有正五品的文选司郎中唐青惟有苦笑而已。区区一个进士居然劳动这许多人物,世家子弟果然是和寻常寒士不同。可若是这样,即便不能留为翰林庶吉士,在六部中当一个主事岂不是更稳妥,何必外放,而且还偏偏是山东?

张越却不知道这铨选的背后有那么多人在为自己推波助澜,他也没料到那一日信手一篇好文会一下子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连着半个月都有好些文士上门拜访,这其中虽也有慕英国公府权势的。但更多人却是纯属好奇,还有的人则是抱着不服气的心思。

总而言之,发现这股风潮根本无法止住之后,他惟有借着大哥张超婚期将近,自己没空为由推拒所有求见。

然而,他能躲得开外人,却躲不开家里人。张辅和王夫人拿他开了一句玩笑,也就罢了;祖母那边却揪着他不可锋芒太露之类的教训了一大通,直到他耳朵根子起了老茧;母亲孙氏是最得意他有出息的,那喜色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功夫才按捺住;至于父亲张倬则是每每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他。

最最难以抵挡的便是兄弟们的起哄,就连张晴来的时候都会打趣他一番。

眼看纳采纳吉礼已下,渐渐就是张超大婚的日子,张越摆脱了内外人的纠缠,安心等着选官结果的时候,却敏锐地发现大哥张超表现得很有些异样。他心里清楚,虽说张超并没有去亲眼相看过那位襄城伯家的千金。但东方氏却和张晴一同去看过,回来之后对准媳妇赞不绝口。张超如今却这副模样,难道还牵挂着之前的金家姊妹?

这天一大早他去祖母房中问安,又到演武场和彭十三练了一套剑法,出了通身大汗,回到房里用了早餐换了衣裳,正寻思今日再去杜家拜访一次,外头便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声。

“少爷。大少爷来了!”

张越微微一愣,看到满脸阴沉仿佛谁欠了八百两银子似的张超跨过门槛进来,他顿时更觉得奇怪。吩咐秋痕去倒茶,他便让将张超往炕上让,谁知道对方竟是不顾什么长幼尊卑,径直在他下头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三弟。我走投无路,所以今天只有来求你了!”张超也不顾自己张嘴头一句话是怎样惊世骇俗,咬咬牙便说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这桩婚事拖一拖?或者说,干脆让襄城伯也退婚……”

他这话还没说完,张越犹在惊骇,就只听一旁传来了一声惊呼,他扭头一看,却是秋痕用云南玛瑙雕漆方盘捧了一盏茶来。大约是听到这话手一抖,那茶盏虽然勉强没有翻到地上,滚烫的茶水却是泼在了地上溅到了手上,甚至连她的裙子上衫子上都溅着了不少。

见秋痕形容颇为狼狈,当下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起身上前,随手接过那方盘搁在一旁的高几上,又从她腰间抽过那汗巾,在她手上一擦一裹,然后便把人交给了刚刚愣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琥珀,嘱她去取些药膏给秋痕敷上,又吩咐刚刚的话不许外传,这才回身坐下。

“怪不得大姐曾说过你和我们兄弟三个不同,我今天才知道她说的一点不差。”张超盯着张越瞧了半晌,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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