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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源:“很好,很安全,会说会笑了。”
李敬源拿出一张地图交给老太婆:“这是老许送出来的,渣滓洞附近的 地图。”
老太婆:“这太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李敬源和老太婆握别,语重心长地:“特别要小心,反动派决不会乖乖 地退出历史舞台,这是最后一战,一定是十分残酷的。”
六八
云层中,一架飞机直冲着跑道飞了下来。
机舱门被打开,全副美式装备的特别纵队走下飞机,一箱箱军火运下, 其中,有美国军官和穿便衣的美国人。
特别纵队乘车驶出机场。
刮着风,重庆已经是深秋了。
六九
深夜。二处的灯光通明。
近景,可以看到徐鹏飞桌子上的一张上海的报纸,有毛主席在天安门上 的大照片。徐鹏飞抓着耳机,大声地:“对,对,……完全按照预定计划进 行……电网全部经过检修,增高了电压,……集中营看守全部换了新的。…… 局座还有什么指示?……是!我做了应变准备。……对,苦撑待变,唯有苦 撑才能待变!局座放心!要是共产党真的来了,重庆是一个稀烂的废墟!……” 徐鹏飞撂下耳机,冷笑。又看了一下上海报纸十月一日的报导。
他烦闷不快地扭开了收音机,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女人的矫揉造作声 音:“中央社重庆前线消息:今日国军在白马山一带堵击自湖南流窜入川之 共军残部,全线获捷……目前重庆防务,固若金汤……”
徐鹏飞愤愤地关上收音机:“连牛皮也吹不好!”
朱介轻轻进来。送上照片和一迭文件。
朱介:“这是杨虎城和宋绮云六口的照片。”
徐鹏飞拿着照片,脸上露出一丝阴笑,随即扔在桌上。
朱介:“这是爆破计划,……国防部只同意批发两千吨T.N.T。按原计划 五百处重大目标,物资、器材、技术力量都有困难……”
徐鹏飞:“混蛋,为什么只给两千吨?……告诉他们爆破目标是老头子 和代表团共同确定的,目标不能擅自核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着 美式军装的郑克昌仓皇而来。“报告,我们到工厂检查工作,工人组织了纠 察队,炸药运不进厂!”
“报告!”机要秘书持一个密封的大信封交给徐鹏飞。徐鹏飞拆开,眉 头皱成一个疙瘩,半天不响,然后拿起电话:“喂!局座吗?对,密裁计划 批准了,是,立即执行!……局座,为什么上边不签字?……什么?总裁口 头批准的?……那么局座签个字吧!……什么?万一文件落在共党手 中?……”
徐鹏飞放下耳机,慢慢地从牙缝里迸出:“提前分批密裁!”
七○
细雨飘零的云雾中,间或透出点点红色、绿色的灯光。那是高空夜航的 运输机。
冬天。寒风细雨中,守望在女牢门边的人们,仰头看天,仔细分辨着高 空中的飞机,屈指计算着。
“还在向台湾运物资!今晚又飞走了五十多架……”
牢房深处,被狱灯照亮了的角落。
院坝里,华子良刚做完一天的杂役,从厨房里颠颠跛跛地走来。
经过女牢门前,他一边胡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摇摇摆摆走回自己 的牢房。
“江姐!”孙明霞跑了回来,惊喜地叫了声:“又有信来了。”
江姐低头亲了一下睡梦中的“监狱之花”,便迎着孙明霞,站了起来。
孙明霞晶亮的眼睛凝视着那张纸片,许多战友早已翻身起来,挤到孙明 霞身边。还有几个人,已悄悄守住了牢门和窗口,监视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 人。
这时,孙明霞一把抓住江姐的手,急切地用耳语般的声音念道: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 和国成立了!”
激动的人们,低声欢呼着。
一片欢乐的低呼,打断了孙明霞的朗读。“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 万岁!”巨大的热流,激荡着牢房,黑暗中,闪烁着一片晶亮的眼光。
“明霞!”江姐声音激动,招着手,让大家安静,以免惊动敌人。“快点 念下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是──”
“一定是北京!”有人抢先说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孙明霞的声音,象使人共鸣的琴弦。“五星红 旗飘扬在天安门。”她们仿佛看见天安门前红旗招展,焰火冲天。
“江姐,我们行动的时候,也要有一面国旗呀!”
“把红旗拿出来,马上做成五星红旗。”
火热的目光都转向江姐,等待她的意见。
“江姐,把我们珍藏着的红旗拿出来。”孙明霞急切地恳求着。
“我这里有针线。”
江姐的心一阵比一阵激动……
珍贵的红旗拿出来了。一个人说:“这是‘监狱之花’的母亲留下来的。”
残留着弹孔,染透斑斑血迹的红旗。
几只拿着针线的手,团团围了上来。
你一针,我一线,一针一线织绣出闪亮的金星。
江姐一边缓缓地搓着线,一边凝望着刺绣中的红旗。(化入)
江姐拿着绣完了的红旗站起来,只把旗上的五颗星展露出来。
人们严肃地站了起来。
“监狱之花”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圆圆的眼睛,正望着欢乐的娘娘们。
江姐轻轻抱起“监狱之花”,把深切的爱意尽情灌注在幼小的花朵上:“娃 娃,你看,这是你爸爸妈妈留下来的……”
江姐连连亲着“监狱之花”的脸,又爱怜地凝视着孩子。
江姐让孩子的嫩手把红旗抱在胸脯上,江姐温存的脸又靠近了“监狱之 花”。
大家都沉浸在幸福的时刻里。(淡出)
七一
汽车急驶,泥浆飞溅,闯进中美合作所的大门。
徐鹏飞坐在汽车上,狰狞的脸。汽车在弯曲的公路上飞奔。后面紧跟着 一辆十轮卡车。
“梆梆梆……”
连续不绝的梆声,惊扰着魔窟中的黎明。
徐鹏飞快步跨进特务办公室。
特务所长慌忙迎上前来:“处长,主任法官从飞机场来电话……飞机场 附近发现共军!”
徐鹏飞抢步上前,拿起话筒:“我,徐鹏飞,……什么?严醉跟着特别 顾问跑了?啊!还有玛丽?这个破鞋!──严醉的爆破任务谁在执行?啊!” 徐鹏飞把电话一挂,又拿起来,“接二处,找沈养斋!……啊?沈养斋下落 不明,失踪啦?给我接爆破指挥部!接不通?马上派人前去联系,五百处目 标一定要给我炸掉!这一群废物!”
徐鹏飞转回头来问所长:“行刑队准备好了吗?”
所长:“没有。”
徐鹏飞:“什么?”恶狠狠地盯着所长。
所长:“没有得到处长的命令。”
徐鹏飞疯狂地走向所长:“为什么不提前准备?你──也动摇了?你还 想……”徐鹏飞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快,立刻下手。”
七二
幽深的隧道,徐鹏飞摸出手巾,捂住鼻子,弯着腰,沿着潮湿的石阶向 地底深入。
地窖深处,许云峰半倚半坐地侧身靠着墙角一动不动。徐鹏飞上前两步, 用十分平和的声音:“许先生!”
许云峰没有回答。
徐鹏飞停了一下,又殷勤地喊道:“许云峰先生!”
许云峰回转着瘦弱的身体,用炯炯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几个特务。
“我特地来告诉许先生一个好消息。”徐鹏飞说。
许云峰坐直了身子,沉重的脚镣碰在岩石上,当啷地响了。久不说话的 嘴巴紧紧闭着。
“也许,”徐鹏飞笑了笑,“这一年来许先生的消息不很灵通了吧?现在 我可以把全部情况告诉你。成都失守,重庆危在旦夕……”徐鹏飞摸出烟盒, 送到许云峰的面前,许云峰毫无接受的表示,徐鹏飞缩回了手,满不在乎地 点上一支烟,又说,“我想许先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吧?”
“当然高兴。”许云峰毫不掩饰内心的高兴,脸上浮出肯定的笑容。
“事实完全如许先生过去预料的那样发展,大局已经决定了,但是,” 他着重地:“重庆还在我手里。共军进入重庆市郊,这座有名的山城也许就 不存在了,……焉知你们这批胜利者不会和城市同归于尽?”
许云峰忽然朗声笑了,“城市可以炸掉,人可以杀掉,但是,中国革命 的胜利局面,是永远也不能改变了。”
徐鹏飞再次露出奸笑:“胜利就在眼前,可是却看不见自己的胜利,这 多么遗憾!不知此时此地,许先生是怎样的心情?”
许云峰慢慢地站起来,缓步走到徐鹏飞的面前,直视对方,微微露出笑 容:“我倒想问问你,你此时此地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听到这意外的话,徐鹏飞茫然不知所措。
“也许你可以逃跑,可是你们无法逃脱历史的惩罚!”许云峰不屑再讲 下去,径直跨上石阶,向敞开的地窖铁门走去,他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忽然 回过头来,朗声命令道,“不用多说了,走!带路!”
七三
皮靴声,踏过三合土阶沿,来到女牢门边,粗暴地狂喊着。
“开门!开门!”
特务颤抖着手,心慌意乱地提着钥匙,不去开锁,却抓牢门硬推。
孙明霞迎着特务的声音,走向牢门,轻蔑地说了一声:
“推什么?钥匙在你手上。”
特务愣了一下,慌忙开了锁,探进身子,喊道:“江雪琴!收拾行李, 马上进城。”
“进城?”孙明霞追问着特务。
“共军到了,欢迎江先生先进城去……”特务支吾着。
孙明霞暗暗怔了一下,向室内走了两步,回头又厉声制止特务:
“不准进来,人家要换衣服。”
孙明霞急切地走向地铺,一下子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江姐,我们 的队伍到了!”
江姐平静地把孙明霞手中的匕首夺下:“越是关键的时刻,越不能轻举 妄动!现在还没有听到炮声!”
孙明霞并没有被说服,她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她在等待江姐的命令。
江姐走到墙边,拿起梳子,在微光中,对着墙上的破镜,象平时一样从 容地梳理她的头发。她低声对孙明霞:“同志,他们要下手了!”此刻,她心 里全明白了。她异常平静,没有激动,更没有恐惧和悲伤。黎明就在眼前, 已经看见晨曦了。
孙明霞激动地:“江姐,我们不能没有你!”
江姐梳着头,那么镇静,脸上充满永恒的笑容。
江姐回过头来:“明霞,你要对全体同志负责,不能这样脆弱。记住老 许的话,时机在解放的前夕!”
李青竹:“江姐!”她一时还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江姐!”大家都和孙明霞一样期待着江姐向大家发布行动的命令。
“为了全体同志,为了党的需要,一定要听到炮声……”江姐肯定地说 着。
李青竹和孙明霞迷惘地望着江姐。
江姐微笑着,有意把她们从痛苦与迷惘中解脱出来。“明霞,你看我头 上还有乱发吗?”
孙明霞久久凝望着江姐刚梳好的头发,心里涌出无尽的话语,嘴里却简 单地回答着:“没有,一丝乱发也没有……”
“男室也在提人!”有谁轻轻报告着,声音里蕴藏着痛苦与激动。
江姐放下梳子,穿上了被捕时的那套衣服。她习惯地用手抚平了衣服上 的一些摺痕。
孙明霞立刻蹲在江姐脚边,轻轻拽平她衣襟上的摺皱,禁不住滴下了眼 泪。
江姐似乎没有看到这些,再次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回头在室内试着走 了几步,象准备出席隆重的典礼似的。
孙明霞擦着泪水,转过头去。
江姐轻轻走到“监狱之花”旁边。孩子静静地熟睡着。江姐凝望了她一 阵,终于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胜利的欢乐和永诀的悲哀一下同时挤压在孙明霞的心头,她哭出声来。
这时候,看到“监狱之花”,江姐才想起了云儿,低声地对孙明霞:“请 你照看一下我的孩子,叫他跟着共产党走,建设新中国……不要娇纵他,当 普通老百姓,粗茶淡饭过日子。”
这时,从男牢房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十来个男同志从容地走 了过来,一路上高呼口号,和每间牢房里伸出的手紧握着告别。敌人的屠杀 提前了,他们来不及参加越狱斗争。
看见这么多同甘共苦的战友从窗前走过,女室里一个年轻的同志,抑制 不住,倒在铺位上痛哭起来。
“不要用眼泪告别……”江姐转身轻轻扶起哭泣的战友,让她迎向路过 门边的男室战友们告别的目光。“你看他们,多么坚强。”
江姐:“同志们,再见!
“江姐……”
几个战友猛地清醒过来,向江姐扑了过去。
酣睡中的“监狱之花”被人声、脚步声惊醒,“哇”地一声哭了,刚要 跨出牢门的江姐,不由得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招招手。
走廊上,许云峰站在那里。
江姐走上两步,扶着倔强地移动脚步的战友。他们在走廊上迈步向前……
七四
所长拿着话筒狂喊:“快!快!行刑队快点集合!……不行!半小时内 必须赶来!”
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所长惊慌失措。
七五
江姐、许云峰站在刑车上,迎风而立,十轮卡车飞快驶去。炮声传来。
许云峰:“听!解放军的炮声!”
江姐微笑,侧耳听着:“春天的雷响了!”
他们向集中营关切地注视着。
隐约听到“冲出去!”的喊声。
江姐和许云峰微笑。
七六
集中营内。
一群人影在弹雨中扑向铁门。
华子良特别勇敢,他领着人群冲进地道。他们搬开条石。
七七
许云峰、江姐挥手高呼:“同志们,我们胜利了!”
孙明霞在外面从地洞里接出“监狱之花”,转身投入冲出魔窟的人流。 前面红旗迎风招展。
七八
朝霞透过云雾。
许云峰、江姐微笑的脸。
旧重庆市政府。一面五星红旗从旗杆上升起来。
绚丽的朝霞,放出万道光芒。
附记
一九六三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决定把小说《红岩》改编成电影剧本,先由 原作者罗广斌、杨益言同志写了第一稿,后来又由水华同志写了第二稿,最 后,又应水华同志要求,我改写了第三稿──即现在的《烈火中永生》。这 个文学剧本沿用了不少原作和一、二稿的章节并带有摄制台本的形式,现在 中国电影出版社刊印此书,特志数语,向原作者及水华同志致谢。
夏 衍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