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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一丈五六,披发跣足,身穿青衣。两个大汉俱朝西眺望,猛听得一声说道:“至矣,至矣!”其声音阔大,仿佛巨雷。说罢,两个大汉俱入山夹缝内。少刻,那两个大汉又出来,各手执弓箭,大亦绝伦。一大汉道:“看我先中其腹。”说着,将弓拉满,向西一箭射去。于冰急忙看那箭到处,只见正西山头,有一妇人缓步走来,此箭直中其胸。那妇人将箭拔去,丢在地下,复向东走来。一大汉道:“此非你我所能制服,须报知将军。”只见那两个大汉又入山夹缝内。须臾,夹缝内出来十五六个大汉,皆身高一丈六七尺者,齐声向山夹缝内躬身喊叫道:“请将军出宫御敌。”只见那夹缝内出来一绝大汉子,即众大汉所谓将军者,身高二丈六七尺,赤发朱衣,两眼比盘子还大,闪闪有光,面若噀血,刚牙锯齿,亦手执弓箭,面向西看望。只见那妇人渐次相近,于冰存神细看,见那妇人翠裙鸳袖,锦衣珠环,容貌极其秀美,乃妇人中之绝色也,从山西款端而至。那将军回顾众大汉道:“看我中其喉。”众大汉齐声道:“共仰将军神箭。”只见那将军拽满大弓,将箭放去,口中说声:“着!”只见这支箭响一声,正中在妇人咽喉上,一半在项前,一半透出项后。
那妇人若不知者,轻轻将箭抽出,掷于地下,又缓缓走来。那将军环顾众大汉道:“此非军师先生不能降服此妇。汝等可快请军师先生来。”俄顷,军师先生亦从夹缝中走出。于冰见那军师先生,长有六尺,粗也有六尺,头大如轮,目大如盆,口大如锅,面黑如漆,身绿如荷,乍见与一大球相似。只见那军师先生手拿宝剑,口中念念有词,用剑向地下一指,山溪内大小石块都乱跳起来。又用剑向天上一指,那些大小石块,随剑俱起在半空。
复用剑向那妇人一指,那些大小石块,雨点般向妇人打下。只见那妇人口内吐出寸许大一小瓢,其色比黄金还艳。用手将小瓢一晃,那些大小石块,响一声,俱装入瓢内,形影全无。那妇人又将瓢向军师先生并众大汉一掷,响一声,将众大汉同军师先生并将军,俱装入瓢内,飞起半天。那妇人又用手将瓢连指几指,那瓢在半空连转几转。那妇人将手向下一翻,那瓢在半空也随手一翻,只从瓢内先倒出无数大小石块,势若山积,随后又倒出许多青黑水来,如瀑布悬空一般,飞流直下,平地上堆起波涛。那妇人将手一招,那瓢儿仍钻入妇人口中。那妇人旋即袅袅婷婷,仍向西山行去。
于冰在石堂内看了半晌,竟看呆了,心中说道:“此必都是些妖怪,敢于青天白昼如此兼并。莫管他,且送他一雷火珠。
”想罢,走出石堂,用右手将珠掷去,烟火到处,响一声,打的那妇人黄光遍地,毫无损伤。于冰急将珠收回。那妇人掉转身躯,见于冰站在对山石堂外面,复用俊眼将于冰上下一看,笑说道:“我有何得罪先生处?先生却如此处置我!”于冰见雷火珠无功,大为惊诧,高声说道:“我乃火龙真人弟子冷于冰是也,替天斩除妖孽多年。你系何等精怪,乃敢横行,不畏天地?”那妇人又将于冰细看道:“你面目上竟有些道气,正而不邪。敞寓离此不远,请先生同去一叙何如?”于冰大笑道:“我若不敢到你巢穴里去,我也算不得火龙真人弟子了。”说罢,将身躯从岭上一跃,已到妇人面前。那妇人让于冰先行,于冰道:“你只管前走,我不避你。”那妇人微笑道:“我得罪先生,导引了。”说罢,分花拂柳,袅娜而行。
于冰跟在后面,过了两个山头,盘绕至山底,见一绝大桂树,高可齐天,粗经亩余。那妇人走至树前,用手一推,其树自开,现出门户屋宇,执手让于冰先行。于冰迟疑不敢入去,那妇人道:“我非祸人者,先生请放心。”于冰道:“你先入去,我随后即至。”那妇人又笑了笑,先入树内。于冰此时进退两难,又怕被袄怪耻笑胆怯,于是口念护身神咒手握雷珠,跟了入去。觉得一阵异香扑鼻,清人肺腑,放眼一看,另是一个天地。但见:门楼一座,屋宇两层。琉璃瓦射天光,水晶帘垂户外。绿衣士女,调鹦鹉于西廊;粉面歌童,训玄鹤于东壁。篆烟袅袅,炉喷冰麝奇香;佳卉纷纷,盆种芝兰瑞草。丹楹绣柱,分悬照乘之珠;画阁锦堂,中供连城之璧。孔雀屏堆云母,麒麟座砌石英。室贮楠榴,绫绡帐披拂床第;几陈宝鉴,珊瑚树辉映阶除。玉珂金铉,可是花房器物;琼台贝阙,居然树内人家。
于冰到树内,见朱门绣户,画栋雕梁,陈设物件,晶莹耀目,多非人世所有。心里说道:“天下安有树内有此宅舍,必是妖怪幻捏而成。”那妇人见于冰入来,又执东家之礼,让于冰先行。于冰到此,也避忌不来,大踏步走入厅内。那妇人向于冰轻轻一拂,与于冰分宾主坐下。许多侍女,有献松英露者,献瑰玖露者,献紫芝露、蕉葩露者,于冰总不吃。
妇人道:“先生修道几时矣?”于冰道:”才数年。“妇人道:”数年即有此道术,具此神通,吾不信也。“于冰道:”你端的是何妖怪?可向我实说,我自有裁处。“妇人笑道:”我非妖怪,乃木仙也。自盘古开辟以来,至今历无处甲子。适先生所见大桂树,即吾原形。“于冰道:”方才对敌众大汉,并将军和军师先生,皆何物?“妇人道:”此辈亦楩楠杞梓松柏楸桧之属,均系经历六七千年者。奈伊等不务清修,惟恃智力,在此山逢人必啖,遇物必杀,上干天地之和,下激鬼神之怒,今日截除吾手,实气数使然。“于冰听其语言正大,将头点了几点,又问道:”他们既如此作恶,为何不早行斩除,必至今日?“妇人道:”去岁那极大汉子自号将军者,不揣分量,曾遣媒妁求婚于我。我将媒妁严刑重处,断臂逐去。昨午花蕊夫人,约请明霞殿看鹤蛇衔珠戏。此辈访知我不在,碎我花英,折我枝条,屋宇几为之覆。此刻相持,亦以直报怨耳。“于冰道:”仙卿口中吐一小黄瓢,极能变化,此系何物?“妇人道:”此桂实也。吾实有数百年一结者,有三五百年,一二百年一结者,要皆桂之精华,桂之血脉也。吾于天皇时,即择一最大而久者,炼之四千余年,始成至宝。其形似瓢,其实则圆,随意指使,大可盛山岳江湖,小可破虮虱微物也。“于冰道:”众大汉等入此瓢,皆成青黑水,这是何说?“妇人道:”青黑水,乃形质俱花,树木之汁液耳。“于冰道:”仙卿之瓢,亦能化人否?“妇人笑道:”人与物一体,既可以化物,即可以化人。“于冰笑道:”信如斯言,则凡入卿瓢者,一概无生矣。
“妇人道:”瓢与吾乃同根共枝而出,瓢即是我,我即是瓢,人物之入吾瓢者,生死随吾所欲,何至于一概无生也。“于冰点首至再道:”可谓至宝矣。“又道:”仙卿既能作此屋宇,又能有如此道术,何不光明磊落,做一须眉丈夫,而必朱唇皓齿,冶其容,小其足,献媚态娇姿于日月照临之下,这是何说?“妇人大笑道:”吾辈得阳气生者则男,得阴气生则女。万物各有阴阳,草木宁无雄雌?信如先生言,则男男女女,皆可随我所欲,而造化竟由我操矣。“于冰笑,妇人亦笑。
于冰道:”仙卿修炼,亦调和铅汞否?“妇人道:”其理则同,其运则不同。先生以呼息导引为第一,餐霞吸露次之;我辈以承受日精月华为第一,雨露滋润次之,至言呼息导引,不过顺天地气运,自为转移可也。大概年愈久,则道益深,所行正直无邪,即可与天地同寿。“于冰又笑说道:”如仙卿这样说,则仙卿肚内,竟空空洞洞,一无所有了。“妇人道:”既化人形,外面四体俱备,腹内自五脏六腑皆全。只是强为捏造,系后天,非先天也。岂有空洞无物之理?若空洞无物,自应无觉无识,那便是真正木头,此刻乌能与先生话谈也。先生既系火龙真人弟子,定必与桃仙客相识。仙客与吾辈同类,试问仙客肚中,亦空空洞洞否?“于冰听了大笑。妇人亦大笑。
于冰起身告辞。妇人道:”日色将落,男女之嫌宜别,房屋虽有,不敢留先生过宿。今日相会,亦系盘古氏至今未有奇缘,我有桂实几枚,为先生寿。“令侍儿取出一锦袋来,内贮碗碟大者、茶酒杯大者、枣豆大者不等,无一不黄光灿烂,耀目夺睛,芬馥之气,味迈天香,嗅之顿觉心神清越。妇人取茶杯大者一,枣大者十,说道:”此茶杯大者,三千年物,服之可延寿三百载。枣大者,此百余年物,服之可延寿一纪。“于冰作揖领谢,又问道:”仙卿从开辟时修持至今,所行又光明正大,理合膺上帝敕诏,位列金仙,今犹寄迹林泉,何也?“妇人道:”吾于天皇氏时,即奉诏为桂萼夫人。因性耽清静,授职后,便须随班朝晋,缘此叩辞。至帝尧时,又奉诏封清华夫人,敕命佐花蕊夫人总理九州四海花卉荣枯事,此缺极繁,更非所愿,仍复固辞。只今算一草莽之臣可也。“于冰连连作揖道:”今日冒渎夫人之至。“夫人带笑还了两拂送于冰出树,说道:”山海之内,多藏异人,嗣后先生宜珍重厥躬,毋轻以随珠弹雀。“于冰拱手谢道:”良言自必书绅。“夫人又道:”暇时过我一谈,于先生未尝无益。“于冰唯唯。刚走得一步,那树已无门矣。”后来于冰。授职金仙后,到与此桂成道中契友,互相往来,此是后话。
次早复去游览,数日后,方驾云出山,离地才起了三百余丈高下,见川江内银涛遍地,雪浪连天,一阵怪风,刮的甚是利害。但见:不是风伯肆虐,非关巽二施威。竹浪横飞,宁仅穿窜入户;松涛乱卷,慢言灭烛鸣窗。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五峰爆布,何因泻至江干;三峡雷霆,直似涌来地底。大舟小舰,翻翻覆覆,真如落水之鸡;少女老男,扰扰纷纷,无异熬汤之蟹。
于冰见风势怪异,低头下视,见川江内大小船只,沉者沉,浮者浮,男女呼天叫地,个个随波逐流,心上甚为恻然,急向巽地上一指,喝声:“住!”少刻,风息浪静,见梢工水手,各整舟楫。其中有翻了船救上岸的,又皆呼天叫地,势类疯狂。
于冰复手掐剑诀,飞符一道,须臾,大小江神,拱立云中,听候使令。
于冰问道:“今日大风陡起,川江内坏无限船只,伤残许多民命,尔诸神可是奉上帝敕旨,收罗在劫之人么?”众神道:“这段江名为孽龙窟,最深最险。江底有一老鼋,已数百载,屡次吹风鼓浪,坏往来舟船,实系此物作祟,小神等并未奉有敕旨。”于冰大怒道:“尔等既职司江界,理合诛怪安民,行上帝好生之心,何得坐视妖鼋肆虐,任他岁岁杀人,尔等职守何在?”众神道:“妖鼋身躯大经亩许,力大无穷,且通妖术,小神等实没法遣除。”于冰越发恨怒道:“此等尸位旷职的话,亏你们也说得出!既无力遣除,何不奏闻上帝,召天将诛之?”诸神皆鞠躬认罪,无可再辨。
于冰将木剑取出,上面书符两道,付与江神道:“可速持吾剑,投入鼋穴,自有妙应。”江神等领剑入水,见老鼋还在那里食落江男女。又有那些不知死活的鱼虾,也来赶吃人肉,统被老鼋张开城门般大口,一总吞去。正在快活时,江神等将木剑远远的丢去。那剑出手有光,一道寒辉,掣电般直扑老鼋项下。只见那鼋从口中吐一股青气,将木剑冲回有百余步远近,在水中旋转不已;只待青气散尽,那木剑又照前飞去,仍被青气冲回。如此五六次,众江神见不能成功,将木剑收回,齐到半空中,细说妖鼋利害。于冰道:“此必用前后夹攻之法方可。
”随将雷火珠交付江神,吩咐如此如此。众江神领命,握珠者远立在老鼋尾后,持剑者仍在前面,将剑丢去。老鼋复吐青气,不防尾后响一声,雷火珠早到,打在老鼋骨上,老鼋虽觉疼痛,却还不甚介意。江神将珠收回。复向老鼋掷去,大响了一声,这一珠才将盖子打破,疼的老鼋声吼如雷,急忙将身躯掉转,张着巨口,向众江神吐毒。众江神收珠倒退,却好木剑从老鼋背后飞来,直穿过老鼋脖项,血势喷溅,波浪开而复合者几次。
那老鼋踯躅跳跃,无异山倒峡崩,江面上船只又被水晃翻了许多,于是登开四足,向江底芦草多处乱钻。只见那剑真是仙家灵物,一直赶去,从水中倒起,转一转,横砍下来。将脖项刺断一半,老鼋倒于江底。那剑犹往来击刺,好半晌,鼋头始行坠落。
于冰在云中等候多时,方见众江神手捧珠剑,欣喜复命,细说珠杀妖鼋原委,又各称颂功德。正言间,忽听得江声大振,水泛红波,见一鼋头大有丈许,被众神丁推涌上江岸。看的人蜂屯蚁聚,都乱嚷上帝降罚,杀此更古未有的怪物,从此永庆安澜,商旅可免覆舟之患矣。于冰戒谕江神,着不时巡查,以除民害。众神遵命去了。于冰方催云行去,随地济困扶危。正是:丹凤岭前逢木怪,川江水底斩妖鼋。
代天宣化神仙事,永庆升平行旅安。
第十七回请庸医文魁毒病父索卖契淑女入囚牢
词曰:
烛影摇红笔莫逃,在前朝。逆见杀父出今宵,藉医刀。
烈女救夫索卖契,心先碎。英雄甫听语声高,恨难消。
右调《杨柳枝》第二体
话说于冰斩了妖鼋,这日商客死亡受惊者甚多。就中单表一人,姓朱名文炜,系河南归德府虞城县人,年二十三岁,住居柏叶村。
他父名朱昱,年五十二岁,有二千来两家私,住房田地在外,从部中打点,补授四川金堂县典史。他长子名文魁,系已故嫡妻黄氏所出。娶妻殷氏,夫妻二人,皆谲诈残忍。文魁最是惧内,又好赌钱,每逢赌场,便性命不顾。其次子朱文炜,系已故侧室张氏所生。为人聪明仁慈,娶妻姜氏,亦甚纯良。
他家有两房家人夫妇,一名段诚,一名李必寿,各配有妻室。
朱昱最爱文炜,因长子文魁好赌,将田产文炜在家经理,将文魁带至任所,也是防闲他的意见,说明过三年后,方着文炜来替换。朱昱满心里要娶个妾,又因文魁也在外独宿,不好意思举行。喜得他为人活动,于本地绅衿铺户,应酬的轻重各得其宜,上司也甚是喜他,常有事件批发。接连做了三年,手内也弄下有一千四五百两,又不敢在衙门中存放,恐文魁盗用,皆暗行寄顿。
这年已到三年,文炜思念他父亲,久欲来四川省视,因屡次接他父亲书信,几时文魁回了家,方准他来。他哥哥文魁,又想家之至,常暗中寄信着文炜速来,弄的文炜到没了主意。
又兼他嫂嫂殷氏,因文炜主持家政,气愤不过在天指猪骂狗的同吵。文炜夫妇处处谦让,才强支了这三年。这年决意入川看父,将地土俱行租种与人,又将家中所存所用,详细开写清账,安顿下一年过度,交与他嫂嫂管理。又怕殷氏与姜氏口角,临行再三嘱托段诚女人欧阳氏,着他两下调和,欧阳氏一力担承。
方同殷诚一同起身。这日到孽龙潭,陡遭风波,船只几覆。来到金堂县,朱昱大喜,细问了家中并乡里等活,着文魁与文炜接风痛饮。文魁见兄弟来,可以替得早行回家,不意过了月余,朱昱一字不题。文魁着文炜道达,但付之不答而已。文魁恼恨之至,外面虽不敢放肆,心里也不知凶骂了多少。
一日,朱昱去绅士家看戏,至三鼓后方回,在马上打了几个寒战,回署便害头疼。次日请医看视,说是感冒风寒,吃了两剂药,出了点汗,觉得清爽些。至八天后,又复遍身疼痛,寒热交作,有时狂叫乱道,有时清白。一日到二更以后,朱昱见文炜一人在侧,说道:“本城贡生刘崇义,与我至厚,他家收存我银一千一百两,月一分行利,有约契,我曾与他暗中说明,不着你哥知道。新都县敦信里朱乾,是与我连宗兄弟,他那边收存我银三百两,也是月一分行利,此宗你哥哥有点知道。
二处我都系暗托,说明将来做你的饭根,我若有个好歹,你须设法弄在手内,日后你哥哥将家私输尽,你就帮助他些,他也领情。不是我做父母的存偏心,我深知他夫妻二人,皆不成心术,久后你必大受其累。约契收放在一破红油柜中旧拜匣内,你可速速拣收在手。衣箱内现存银八十余两,住房桌下存大钱三万余文,你哥哥都知道,瞒不得他。若将衙门中器物等项变卖,不但棺木,即回去脚价盘费,亦足而又足。至于本乡住房并田地,我过日自有道理。”文炜泣说道:“父亲不过是受了寒,早晚即愈,何骤出此言。本城并新都两处收存银两,一任哥哥收取,我一分一厘亦不经手。非敢负父亲疼爱至意,大抵人生穷通富贵,自是命定,我若欺了哥哥,天亦不容我。父亲可安心养病,断断不必过虑。
”朱昱听了,蹙眉大恨道:“痴子深负我心,你到后悔时,方信我言,由你去罢。”又道:“我此时觉得着实轻爽,可将你哥哥同殷诚叫来。”文炜将二人叫到。朱昱向文魁道:“我一生勤俭,弄下些小家私,又得做些微员,年来不无补益。我这病看来还无妨,设有不测,世上没个不散的筵席。扶我灵柩回乡后,断不必劳亲友吊奠,到要速请亲友,与你弟兄二人分家,断不可在一处居祝家中住房,原介是三百三十两,你弟兄二人,谁爱住此房,即照原价归结,另寻住处。将来不但田产,即此并家中所有器物、银钱、衣帛等类,虽寸丝断线,亦须眼同亲友公分,以免骨肉争端。若谁存丝毫占便宜之见,便是逆命贼子。
段诚也在此,共记吾言。你是我家四世家人之后裔,他二人有不合道理处,须直口苦劝,毋得瞻徇。若他们以主人欺压你,就和欺压我一般。你为人忠直,今以此相托,切莫负我。”段诚听了,泪下如雨。又向文魁道:“你除了顽钱,我想普天下也再没第二个人能占了你的便宜,我到也放心。你兄弟人忠厚,你要步步疼怜他,我死去亦得瞑目。”说话间,又烦躁起来,次日更甚。
本县东门外有个举人,姓强名不息,专以行医养济家口,是个心粗胆大,好走险路的人。被他治好了的也有,大要治死的居多,总在一剂两剂药上定死活。每以国手自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