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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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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愁不是科甲中人。只要请好先生教他。”沈小姐道:“既然他父子都不通,还认得什么好丑?你为何两三番考我兄弟?”体仁道:“他父子虽不通,他家中来往的门客却有通的。诚恐令弟笔下欠妥,着他们搬驳出来,将令弟辞回,连我的脸也完了。”沈小姐道:“事不宜迟,你此刻就去。”体仁道:“今日天色还早,我就去遭罢。”随即到周通家去。
  至日落时,还不见回来。沈小姐甚是悬结,只怕事体不成。
  只等到定更后,体仁半醉回来。一入门,先向沈襄举手道:“恭喜了!”沈小姐道:“有成么?”体仁道:“我一到他家,便留我吃便饭,却是极丰盛的酒席。席间,我将令弟学问赞扬的有一无两,怕他不成么?已面订在下月初二日上馆,学金每年一百六十两,外送两季衣服。今日就先与了五十两,作添补零用之费。”说着,将银从怀中掏出,放在桌上。又向沈襄道:“你到他家,吃穿俱足,要这些修金何用?不如都支出来,让穷姐夫买点米吃吃,岂不是好?”沈襄道:“我原是苟延岁月人,只不饥不寒,得有安身处足矣!要那修金何用?我身边还有金恩公送我的几十两银子,也一总与姐夫留下罢。”叶体仁听了,喜欢的心花俱开,随即出去说与朱清:“此后日日加六两肉与舅爷吃;若剩有未吃尽的肉,只用添买四两亦可。像此等调度,全要你留心。”嘱咐罢,入来向沈襄道:“还有一句要紧话,休要到临期忘记了。我已向你东家说过,你是我从堂兄弟,名字叫做向仁,你须切记在心!”沈襄唯唯。
  次日,沈襄从行李内,将不换送的银子,取出六十四两,送了体仁,把骑来的那驴儿,也送了他。体仁大喜收受,说道:“你今日将驴儿送我,就是我的了。我说也不妨:几天草料,吃的了我心上甚慌!我实用他不着,早晚卖了,得几两驴价,贴补贴补也好。”沈襄笑了。沈小姐道:“亏你是个读书人,怎爱钱到这步田地?”又道:“周家是个大富翁,我兄弟到他家,衣服、被褥平常了,他便要小看我兄弟。方才送你这六十两银子,你收不得,与我兄弟治买了衣服、被褥罢!”体仁乱嚷道:“不成话了!谁家寒士,还讲究衣服、被褥?越穷人越敬重。”夫妻两个为这六十两银子,嚷了两天,终被沈小姐作主,着朱清拿办买一切,又叫了两个裁缝做妥。将体仁几乎疼死,饶还是沈襄的银子。
  到了初一日,周通家先下了两副请帖,初二日亲来拜请体仁送沈襄入馆。周通领儿子周琏拜从,设盛席相待。体仁至灯后回家。自此沈襄便教读周琏,一家上下通称沈襄为叶师爷。
  万年县虽是个小县分,此时风气却不甚贵重富户,重的是科甲人家;每题起周通,便说他是臭铜郎中。止是见了周通,和奉承科甲人一般。周通听在耳中,心上甚恨这“臭铜郎中”四字;因见他儿子周琏生得聪慧俊雅,便打算他是科甲翰院中人,想他中会,出这“臭铜郎中”之气。虽一年出一千两银子请先生,他也愿意,只怕把他儿子教不通。先时请了个举人,叫张四库,到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教读周琏,只教读了一年多,学院到广信,周琏彼时才十八岁,不知怎么便进了学,张四库到得了四五百两谢仪。周通得意到极处。谁想张四库便中了进士,做翰林。周通大失所望。他久知儒学叶体仁是个名士,因此连先生也不请,恐怕教坏他儿子。只教体仁看文字。今请了沈襄,打算着体仁所荐,必不错;又问明是个秀才,心上有些信不过起来,诚恐学问浅薄,教坏了儿子,须藉众人考验。随烦朋友们牵引本县生童,起了个文会,每一月会文六次,轮流管饭,家道贫寒的,或四五人管一会,七八人管一会不等;惟周通家不轮流,每月独管三会。会文也不拘地方,虽庵观寺院,亦去做文字。会了两三次,通是沈襄评阅。人见沈襄批抹讲解甚是通妥,况又是本学叶师爷兄弟,越发入会的人多了。
  这日该本城文昌阁西老贡生齐其家管会。他家道也还有饭吃,只因他一生止知读书,不知营运,将个家道渐次不足起来;却为人方正,不但非礼之事不行,即非礼之言亦从不出口。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齐可大,为人心地糊涂,年已二十四岁,尚未进学;次子才八九岁,叫齐可久,他还有个女儿,名唤蕙娘,年已二十岁,尚我夫家,生的风流俊俏,其人才还不止十分全美,竟于十分之外要加出几分,亦且甚是聪明,眼里都会说话。这齐可大也在会中,诸生童一早都到齐家庭上。齐其家出了两个题目,大家各分桌就坐,一个个提笔磨墨,吟哦起来。
  这齐其家庭房前后都有院子,前后俱有窗槅。庭房前面的窗槅俱皆高吊,庭房后面的窗槅都关闭着,为其通内院也。周琏这日辞过沈襄入会,在后面窗槅内西北角下,面朝着窗槅做文字。
  齐贡生家闺女蕙娘,听得诸生童俱到,便动了个射屏窥醉的念头。趁老贡生在外周旋,他母亲庞氏厨下收拾饭菜,便悄悄的走出内院。到庭房北窗外,先去中间用指尖挖破窗纸,放眼一觑:见七大八小,到有五六十个,虽然少年人多,却眉目口鼻都安顿的不是步位。即有几个面皮白净的,骨格都不俊俏,且头脸上毛病极多。又走到东北角窗外,也挖破窗纸,看了看,总是一般,心上委决不下。回身到西北角窗外,也挖开窗纸一觑:这一眼,便觑在周琏脸上,不由的目荡神移,心上乱跳起来。那里还肯罢休?从新把窗纸挖了个大窟窿。用左右眼轮流着细看。周琏正握着笔,凝着眸,想算文理,猛然回过眼来,见窗外一个雪白的面孔,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心里想道:“这必定是齐贡生内眷偷看我们。”也就丢开了。怎当那蕙娘不忍割舍,又来偷视。谁想周琏两只眼睛,也注意在那窟窿上,四目一照,那蕙娘又缩了回去。周琏想算道:“他尽着看我,难道不许我看看他?”将身子站起,隔着桌子,往窗外一觑:见一不肥不瘦、不高不低、如花似玉的个大闺女,站在半面窗外。再看香裙下面,偏又配着周围正正、瘦瘦小孝追魂夺命一对小金莲,真是洛神临凡,西施出世。周琏不看则已,一看之后,只觉得耳朵内响了一声,心眼儿上都是麻痒;手里那枝笔,不知怎么吊在桌上。
  正在出神之际,一个童生走来,在肩上一拍道:“看什么?”周琏即忙回头,笑应道:“我看他这后面还有几进院?”
  童生道:“《易经》上有‘拔茅连茹’,‘茹’字怎么写?”
  周琏道:“草头下着一如字便是。”那童生去了,周琏急忙向窗外一看,寂然无人。坐在椅上,将桌子一拍道:“这个一万年进不了学的奴才,把人害死!”正在怨恨间,那窗外的一双俊眼又来了,周琏也便以眼相迎。只见那白面孔一闪,忽见纤纤二指伸入,将窗纸扯去一大片,把那俊俏脸儿,端端正正放在窗空前,两个人四只眼,互相狠看。
  正在出神意会,彼此忘形之际,只听得有人叫道:“周大兄!周大兄!”周琏即忙掉头一看,见第三桌子前,与他同案进学的王曰绪,笑问道:“头篇完了么?我看看!”周琏道:“才完了两个题比,也看不得!”又见王曰绪笑说道:“你必有妙意精句,不肯赐教。我偏要看看!”说着,从人丛中挤了来。周琏此时,恨入切骨!只见他走来,将周琏文稿拿起,一边看,一边点头晃脑,口中吟咏声唤不绝。看罢,说道:“你笔下总灵透,我也是这意思,无如字句不甚光洁。”说着,从袖中掏出来,着周琏看。周琏只得接过来,见一篇已完了,那里有心肠看?他大概瞧了瞧,连句头也没看清楚,便满口誉扬:“真是绝妙的文字!好极,好极!”王曰绪又指着后股道:“这几句,我看来不好,意思要改换他。”周琏随口应道:“改换好。”王曰绪道:“待我改换了,你再看。”说罢,又挨肩擦臂的走出去了。
  周琏急急的往窗外四下一看,那俊俏女娘不知那里去了。
  把身躯往椅子上一倒,口里骂道:“这厌物奴才杀了我!这是一生再难得的机会,被他惊开,实堪痛恨!”急忙又向窗外一看,那里有?还有什么心肠做文字?不由的胡思乱想道:“此人不是齐贡生的闺女,便是他的妹子。怎么那样一个书呆子,他家里有这样要人命的活天仙?岂非大奇事!”想算着,又站起来向窗外再看,连个人影儿也无。复行坐下,鬼嚼道:“难道竟不出来了?”又想到:“自己房下也还算妇人中好些的,若和这个女儿比较,他便成了活鬼了!”又想道:“我父母止生我一个,家中现有几十万资财,我便舍上十万两银子,也不愁这女儿不到我手!”
  正胡想算着,见窗外一影,却待站起来看视,那女娘面孔又到。两个互看间,忽见那女娘眉抒柳叶,唇绽缨桃,微微的一笑。这一笑,把周琏笑的神魂俱失。却待将手带的金镯,要隔窗儿送与,只听得后窗外一小娃子叫道:“姐姐,妈一地里寻你,不想你在这里!”那女娘急将俏庞儿收去。周连连忙站起,将两只眼着在窗空内看去,只见那女娘莲步如飞,那里是人,竟像一朵带露鲜花,被风吹入内院去了。周琏在庭房内,总看的是此女前面,此刻才看见后面,正合了《洛神赋》四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罗袜生尘,凌波微步。”正此女之谓也。
  周琏看罢,复坐到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从今后,活不成了!”定醒了一会,看自己的文字止有了少半篇;再看众人,已有将第二题写真半篇多了,不由的心下着急起来,也无暇思索,只合就题敷演。一边做着文字,一边又向窗外偷看,只怕耽误了。猛听得老贡生高说道:“午饭停妥,诸位用过饭再做罢。”众生童俱各站起,拉开桌椅板凳,坐了八九桌。饭毕,又做起来。周琏此时真正忙坏,又要做文字,又要照管那窗槅上窟窿。只到日落时,总不见那女儿再来。原来前半日,蕙娘的母亲庞氏只顾与各生童收拾茶饭,蕙娘便可偷空出来;午饭后他母亲无事,他那里还敢乱跑?况老贡生家教最严,外面两个雇工人,是足迹不许入内院的。蕙娘和他儿媳,是足迹不许出外院的。此刻把个蕙娘急的要死,惟有盼下次管会而已。
  周琏苟且完了两篇,已点灯时分,大家各散回家。素常与他妻子最是和美,今晚归来一看,觉得头脸脚手都不好起来,便一句话也不说。何氏问他,也不回答,还当他与会中人闹了口角,由他睡去。那知周琏一夜不曾合眼,翻来覆去,想算道路。正是:人各有情丝,喜他无所系;所系有其人,此丝无断际。
  
第八十回买书房义儿认义母谢礼物干妹拜干哥
  词曰:
  情如连环终不坏,甲颜且把干妈拜。学堂移近东墙外,无聊赖。
  非亲认亲相看待,暂将秋波买卖。一揖退去人何在?须宁耐,终久还了鸳鸯债。
  右调《渔家傲》
  话说周琏思想蕙娘,一夜不曾合眼。这边是如此。那边的蕙娘,到定更以后,见家中雇的老婆子收拾盘碗已毕,他哥嫂在下房安歇,他父母在正房外间居住,他和小兄弟齐可久同小女厮在内间歇卧。早存下心,要盘问他兄弟话,预备下些果饼之类,好问那庭西北角内做文字的人。谁想那可久原是个小娃子,那里等到定更时?一点灯,便睡熟了。蕙娘直等的他父母俱都安寝,外房无有声息,方将他兄弟推醒,与他果子吃。那娃子见与他果子吃,心下就欢乐起来,一边揉眉擦眼,一边往口内乱塞,说道:“姐姐,这果子个个好吃。”蕙娘道:“你爱吃,只管任你吃饱,我还有一盘子在这里。”那娃子起先还是睡着吃,听了这话便坐起来。蕙娘怕他父母听见,说道:“你只睡着吃罢,休着爹妈听见了骂你我,我还有话问你。”娃子道:“你问我什么?”
  蕙眼道:“今日来咱家做文章的相公们,你都认得么?”
  那娃子道:“我怎么认不得?”蕙娘听了大喜,忙问道:“你认得几个?”那娃子道:“我认得我哥哥。”蕙娘道:“这是自己家中人,你自然认得。我问得是人家的人?”那娃子道:“人家的我也认得。”蕙娘又喜道:“你可认得那庭房西北角上做文章的相公?他头戴公子巾,外罩黑水獭皮帽套,身穿宝蓝缎子银鼠皮袍,腰系沉香色丝绦,二十内外年纪,俊俏白净面皮,手上套着赤金镯子,指头上套着一个赤金戒指,一个红玉石戒指,唇红齿白,满脸秀气。那个人儿,你认得他么?”
  那娃子道:“我怎么认不得?”蕙娘听了,又不禁大喜。忙问道:“他姓甚么?他在城内住,城外住?他叫什么名字?他是谁家的儿子?”那娃子道:“我不知道他住处,他又从不和我顽耍。”蕙娘道:“你不知住处罢了。你可知他姓甚么?是谁家的儿子?”那娃子道:“他是他妈的儿子。”蕙娘拂然道:“这样说,是你认不得他!你为何声声认得?”那娃子道:“我怎么不认得他?他是来做文章的相公。”蕙娘听了,气恼起来,在那娃子头上打了一掌,骂道:“死不中用的糊涂东西!”那娃子便硬睁着眼嚷道:“你打我怎么?果子是你与我吃的,又不是偷吃你的?”蕙娘一肚皮深心,被这娃子弄了个冰冷,伸手将果子夺来,盘内还有几个,一总拿去,放在地下桌子上。那娃子见将果子尽数夺去,不由的着急起来,大嚷道:“你打我怎么?我为什么教你白打?”说着,就啼哭起来。
  庞氏听见,骂道:“你们这时候还不睡觉,嚷闹甚么?”
  蕙娘怕他嚼念出来,连忙将盘中的果子尽数倒在他面前。那娃子见了果子,便立刻不嚷不哭了。虽然不嚷了,他也骤然不好吃那果子;见蕙娘上床换鞋脚,那娃子拿起一个果子来,笑着向蕙娘道:“你还吃一个儿?”蕙娘也不理他,歪倒身子便睡。
  那娃子见蕙娘不理他,悄悄的将果子吃尽就睡着了。蕙娘前思后想,在这边思想周琏;周琏在那边思想蕙娘,想来想去,还是周琏想出个道路来。
  次早,到书房完了功课,带了两个得用的家人,一个叫吴同,一个叫周永发,一齐到齐贡生门前。详细一看,见他房子左右俱有人家,左边的房子甚破碎,右边房还整齐些。问跟随的人道:“这右边房子,是谁人住着?你们可认得么?”吴同道:“小的都知道。这中间是齐贡生家,左边是张银匠住,右边是鍾秀才弟兄两人祝大爷问他怎么?”周琏道:“家中读书,男女出入甚不方便;我看这右边的房子,到好做一处书房。
  这里的街道又僻静,但不知卖不卖?”吴同道:“容小的问他。
  “周琏道:“价钱不拘多少,只要他卖就好。这件事,就交与你办理。”吴同听了价银不拘多少,满心欢喜道:“小的就与大爷办理。”周琏道:“限你两天回我话。还有一说:若右边不成,就买那银匠的房子也罢。”吴同道:“只要出上价钱,不怕他不卖。”周琏道:“你不用跟随,就此刻问他去。”吩咐毕,回家去了。
  真是钱能通神。到午间,吴同便来回话道:“那鍾秀才的房子问过了。起先他兄弟两个为是祖居,都不肯卖;小的费无限唇舌,哥哥肯了,兄弟又不肯,讲说到此时,方停妥。这房子两进院:外层院正房三间,东西房各三间,北庭房三间,门楼一座;正房东边还有一间房,西边小门楼一座,通着内院。
  内院也是正房三间,东边一个小院和,与齐贡生家止隔一墙;院内有小正房一间,西边和东边一样,又与王菜店止隔一墙。
  东西下各有房三间,北面无房,便是前院的后墙。合算共房二十六间。木石要算中等,价银一千二百两。”周琏听了内东小院与齐家止隔一墙,便满心难喜,向吴同道:“一千二百两太多,与他一千两罢。”吴同道:“这锤秀才弟兄两个,都是有钱的人,少一分也不卖。”周琏情心过重,还论什么价钱多少,随口说道:“就与他一千二百两。说与管帐的,就与他兑了罢。
  老爷问起来,只说是五百两买的。”吴同大喜,不想卖主止要八百,他到有四百两落头。周琏道:“几时搬房?”吴同道:“搬房大要得半个月后。”周琏道:“如此说,我不买了。定在三日内搬清方可。他图价钱,我为剪绝。”吴同连忙答应出去。
  原来买齐贡生家左右房子,也是周琏费一夜心力想出来的。他素知齐贡生为人固执,不但说将他女儿做妾,就是娶做正室,他还要拘齐大非偶的议论;除了偷奸,再无别法。到了未牌时分,吴同和管帐伙计来回覆道:“房价一千二百两兑了,立的卖房契已取来,定在后日一早搬去。”周琏听了,又看了契,大喜。随即到他父亲周通面前,说明已意,嫌家中人多,耳目中不得清净,要同叶先生去新买鍾秀才房子内读书。他父亲见是极正大事,心上颇喜,也不问房子价钱多少,止说道:“城里城外,家中有许多少房子,拣上一,处就是了,何必又买?”
  到第三日午后,打听得锤秀才搬去,亲自到那边看了房儿,吩咐雇各行匠役,连夜兴工修理。先生在前院正房居住,三间北庭会客;内院正房,也做会客之所。西小院房,贮放吃食,西厦房三间,做厨房;东厦房三间,家人们祝前院亦然。自己单拣了东小院房居祝家人们领了话,立刻连夜兴工修理停妥。将那东小院房,上下普行修盖,裱糊的和雪洞一般。摆设起琴棋书画、骨董珍玩,安设了床帐、桌椅,铺放下锦绣、花茵。大家图小主人欢喜,于是同沈襄搬了过来。
  齐贡生知叶先生搬入隔壁,心上甚喜,早晚可以讲论文章,率领了两个儿子来拜贺。周琏接见齐贡生,比在会中又加敬十倍,留可大、可久同饮食,顽笑到灯后,方放回家。次日备了极厚的八色礼物,同沈襄回拜。贡生留茶,一物不肯收受。周琏没法,谈了一会诗文,送了出来。从此时常来往。可大、可久不时到周琏处,来了定留吃饭,走时必要送些物事,从没个教他弟兄空手回去的。把一个齐贡生老婆庞氏喜欢的无地缝可入,日日嚷闹着教贡生设席请周琏。齐贡生是个一介不与、一介不取的人,听见他儿子们常收周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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