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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停,就停在了伙房的前边,那个叫四哥的工地二头目从车上跳下来,把一大把食品保鲜袋递给了伙房的大师傅,然后,是装鸡,拣肥的,大的,好看的,顺眼的,一只一个袋装了起来,这么一装,一半鸡就没有了。装好的鸡都放到小面包车上去,然后车就开走了。四哥说是要送土地局的领导,送规划局的领导,送方方面面的领导,因为是端午节!四哥还小声说:“还有只送鸡的?妈的,我透他*的!每只鸡肚子里还要放两千块钱。”四哥的车开走了,大师傅们又开始收拾那些鸡杂,把里边的鸡粪细细捋出来,清理干净了,亦是放在那个大铁桶里收拾,水脏得不能再用时,就把那大铁桶猛地一推,人马上往旁边一跳,桶就翻了,桶里的水滚滚滔滔,一股鸡屎鸡臊味四处散开。然后再过去人,再把大铁桶立起来,再把那根胶皮管子捅到桶里,又接了水,再把鸡杂碎倒进去,再洗。那边,剩下的那一半鸡已经给剁开。然后,时间已经到了,是该给工友们做晚饭的时候了,收拾好的鸡都给放到两个很大的塑料盆子里去,大师傅们开始做晚饭。又是,蒸大馒头,每一个都有碗那么大,然后是炒菜,“哗”地一碗油倒在锅里,然后是葱花,然后是一大扁筐的青菜,又一大扁筐的土豆,豆腐是一大洗脸盆,等锅里的菜煮过一会儿,才小小心心地倒在菜上边,然后是一大碗酱油,“哗”地倒进去,然后就把大锅盖盖上了。这时工地那边还在“叮叮当当”地做着,几天没下雨了,地上的尘土有半尺厚,便有工友扯了胶皮管在那里洒水。水是一道线,从这人的手里一下子射出去,一道线怎么可以,这人使了力,用两只手把胶皮管的出口处压扁了,这样射出去的水便是一个扇子面。他站在那里转着圈洒水,洒完了再换个地方,然后又浇那些半死不活的小树。那些小树才刚刚种下没几天,那种叶子红红的树,被种成波浪形,另一种树,是种成圆形。还有人在另一边挖坑,坑很大,看样子是要种大树了,什么树呢?谁也不知道。水洒在很厚的尘土上,很快便有好闻的泥土味儿漫了起来,泥土原来也是香的。但它还是香不过伙房那边的味道。便是,吃饭的时候到了。
生活是什么,生活实际上就是重复,不停地重复。什么样的生活不是重复呢?吃,拉屎,再吃,再拉屎,醒来,再睡下,然后,不可能就从此不睡,就再睡,再起来。衣服也是脱掉,再穿上,然后呢,还是再脱掉,再重新穿起。这样一想,真正是让人有些觉得无聊,但人类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这便是生活。所以说,重复便是人类的生活,要是不重复了,那倒是可怕了。所以,工友们又开始吃饭了,每个人端着一个硕大的缸子,排着队去打饭。大师傅手里的大勺子在锅里一挖,然后再在那硕大的缸子里一扣,然后是两个大馒头给大师傅一下子抓过来扣在这大缸子上。每个人过去都是这样,是机械的,大师傅是机械的,工友们亦是机械的。工友们开饭了,开始机械地吃,是在夕晖里,夕晖是黄黄的,但已经柔和了许多,不那么刺眼。那个小工友,嫩嫩的,白白的,已经洗了一把脸,整个脸都好像要放出光来,是那样的漂亮,坐在黄黄的光线里吃他的馒头,一手捧了馒头,一手使筷子,用筷子夹一下菜,马上便把馒头接过去,是两只手同时往嘴里送。他是垂着腿坐在水泥预制板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另一个年轻工友呢,也坐在水泥预制板上,是盘着腿,把馒头撕一块,再用筷子夹了蘸一下菜汤,然后再送到嘴里,然后呢,再撕一块,再蘸,再往嘴里送。这些工友,吃饭的时候还要把嘴腾出来说话,说端午节的事,自然,又说到吃鸡的事,从鸡又说到酒,因为说到了酒,另一个问题也被扯了出来,那就是会不会给他们放假?如果放假就好了,可以好好喝一回酒。这时候,他们都看到了,伙房那边,那个大师傅,在用一把高粱头子做的大扫地扫帚在洗那口大锅了,锅里的水已经滚滚地开了,大师傅就用那把大扫帚“哗哗”地洗锅。洗了锅,又用那很大的黑铁勺子,一次次把洗锅水再舀出来泼在地上,锅里的水舀尽了,再倒进一些水,再洗一次,便开始做鸡了。鸡已经切成了小块儿,足足放满了两只塑料大盆,做这样大锅的菜,大师傅的手法便没什么花样了,是,“哗”地把一大碗油先倾到锅里,锅里马上冒起青烟,然后便是把八角和红辣椒大葱段和姜块都先放进去炒,香味出来了,再把那两大盆切成小块的鸡肉全数倒进去。然后,真是让人吃惊,大师傅整整往锅里倒了一瓶酒,是二锅头,很便宜,才三块钱一瓶,然后又是一整瓶,这回是醋,一瓶酒和一瓶醋倒进去后,大师傅才用那小铁锹样的铲去翻动锅里的鸡肉,七七八八地翻了一阵,再把一整瓶的酱油又“哗哗哗哗”地倒进去。然后再翻。有几个工友在那里看得有点发呆,又好像是,要在心里记住怎么做,又好像是,想知道另外那一大盆鸡杂怎么做。香气便已经飘了过来。这时候天还没有黑。做完这些,那四个大师傅才开始吃他们的饭,他们的习惯,总是最后吃,留好的菜,已经扣在了那里,现在端了出来,慢慢吃起来,不像工友们那样风卷残云,“呼噜呼噜”一顿饭就下去。他们也是,和工友们一样的菜,也是,和工友们一样的大馒头。他们原来,也是从乡下来的工友,这时候站在那里的工友们也许会这样想。但他们和工友不同的是,竟然有那么半瓶子酒,细看呢,还有一碟子鲜蒜,这时候是下鲜蒜的季节,他们是就着鲜蒜喝酒,吃一口蒜,喝一口酒,那个小工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了他的饭缸,在手里拿着,在一旁问:
“吃蒜喝酒,辣不辣?”
但没人理他,他又问了:
“鸡肉在锅里煮着,也不翻一下?”
但还是没人理他。
“好香!”
那小工友又说。
“还没熟呢,香什么香。”
这时又有人说话了,说鸡肉不香什么香?鸡巴香?
人们便笑起来。
这个小工友,也嘻嘻嘻嘻地笑起来。
而鸡肉真正香起来并且把香味一下子飘到很远很远的时候是晚上的事了,晚上八点多。工地管材料的老王来了,管材料的老王黑不溜秋,还戴着副眼镜,这说明他多多少少有些文化。他一下子带来了十多个大塑料袋子。伙房外边没有灯,工地上的灯又照不过来。工友们便看见这个管材料的老王让一个大师傅用大手电照着。照什么?照着那口香喷喷的大锅,照着老王手里的勺子。老王把一勺子一勺子已经煮得喷香的鸡肉盛到一个一个的塑料袋子里。老王不但一勺子一勺子盛,他还在那里挑挑拣拣,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有一双筷子。他挑好了一个塑料袋子,又挑好了一个塑料袋子,装好的塑料袋子扎好了口儿都放在了一个很大的纸箱子里。老王就那么一直挑挑拣拣,盛了一勺又一勺。说是工地的大头儿让给各小队队长送去。工地上居然有小队,小队还有小队长。那些民工,晚上也没什么事了,虽然天黑了,但还很热,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老王把挑好的鸡肉装了一袋又一袋,终于,这个老王挑完了也装完了,装着鸡肉的袋子都给放在那个大纸箱子里,然后让这个老王给推走了。那个大手电也给带走了,也就是说,光亮一下子也给带走了。民工们看不见锅里还有多少鸡肉,但那香气还在,而且,香的气势一点点都没因此而减弱。民工们的棚子和伙房这边的棚子离不远。他们就在鸡肉的香气里幸福地躺下来,他们几乎都是,一下子睡着。然后呢,就是天亮了。民工们起来,洗脸,吃饭,上工。
工地并没因为这天是端午节而把工停下来,工地上依然是乱得不能再乱。又有树给拉来了,还是小树,都给卸到每栋楼的前边。又来车了,这回是大树,一辆车只拉一株树,可见这树是多么大。这样大的树拉了来,车却拐不了弯,只好再慢慢退出去,从南边的门再进一次。树是用吊车吊下来的,这时才发现昨天挖的坑小了,急忙中,便喊了几个民工过来往大挖那个坑。两个民工下去转不了身子,一个民工在下边挖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挖好了,这棵树才安顿了进去。另外的土坑这会儿也各有一个民工在里边奋战。土是湿的,颜色是黑的,被一锹一锹从坑里扬出来。这时又来了一辆面包车,是这里住户的车,是把整体橱柜拉来了,却进不到里边的那个单元去,被拉大树的车堵在那里,便只好把整体橱柜从车上抬下来,走一段路抬到楼上去。这时又有一辆送沙子的车来了,也要把沙子送到里边的那个单元门口儿去,但被拉大树的车堵着,过不去,主人便和民工在那里搞价,搞的是把一袋子沙子扛到八楼要多少钱。这个民工说:“过端午节呢,要加一毛钱。”那沙子的主人便笑了,说:“端午节还是个节?国家放不放假?不放吧?所以不是节日。”意思呢,是不愿加那一毛钱。这个民工又说了:
“谁说不是节日,工地都给我们改善生活呢。”
那沙子的主人笑了笑,而且朝那边看了看,说:
“怎么改善?你说怎么改善?”
这个民工说工地给我们炖了一大锅鸡肉!“香喷喷的一大锅!”那个沙子的主人还是不愿多加那一毛钱,说等吧,你们这几棵树总有种完的时候:
“我不信你们就会种到下个月!”
树在中午时候终于种完了,太阳笔直笔直地从两座楼的中间照了下来,也就是说,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民工们的食欲已经被那炖鸡肉的香气鼓荡了起来,是一荡一荡。中午吃饭的时候,民工们一般都不洗手,今天就更没有洗手的必要,人们在心里想,有没有粽子?没有也罢,有鸡肉就行,有鸡肉没酒行吗?多少要喝一点,是过节呢。有几个民工这样商量着。那个小民工,脸又是花的,白白嫩嫩的脸上又荡了一层水泥灰,又给汗水一道一道破开,是个好看的花脸,是个出了力的样子。他这时比谁都急,他是饿了,食欲猛烈得很,他的食欲像是一头老虎,就要跑出笼子了,是想吃鸡肉,是那么想吃。但还是得排队,一队,从这头排起,排到左边的那口锅跟前,一队,从另一边排起,排到右边那口锅跟前。人们打到饭了,是米饭,还是用那每人一个的大缸子,下边是半缸子米饭,这就足够了,上边是一勺子菜,当然是鸡肉。也真是香,只不过内容有了变化,里边加了一些豆腐,但味道还是鸡肉的味道。民工们打到饭了,但他们都有些毛愣愣,都有些不解,怎么没有鸡肉?只有些鸡骨头在里边,或者是一个鸡头,一个鸡爪子,一个鸡屁股,更多的是鸡骨头架子,但民工们还是香香甜甜有滋有味地在那里风卷残云——吃了起来。每一根鸡骨头,都一一吮过,每一个鸡头,也都一一拆开了细细吃。他们并不问那些大块大块的好鸡肉都去了什么地方。那鸡汤还是鸡汤,已经渗到了米饭中去,所以更香,这便是节日的意思。只有那个小民工,花花着脸,用筷子在饭缸里急急忙忙地找来找去,到后来,他失望了,问旁边的老民工:
“鸡肉呢,那么多鸡肉都哪去了?”
“到鸡巴狗肚了。”
旁边的老民工笑着说。
小民工还在找,还不死心,用筷子,在饭缸里找,这回又是一根鸡骨,他把鸡骨吮了,吮了好一会儿,吐了,再找,又找到了什么?他这次用筷子把找到的东西举了起来,竟是一根大鱼刺。小民工愣了一下,说:
“怎么?鸡肉里会有鱼刺?”
那老民工“扑哧”一声笑,说:
“吃吧,吃不出球毛就不错!”
工地上是乱得不能再乱,下午,再开工的时候,又拉来了大树,几个民工,又被喊去往大里挖树坑,他们挖得格外有力,他们中午真是吃好了,这是一顿很香很香的午饭,端午节能吃上这么一顿饭真是很不错,好像是,那香味儿,此刻还在工地上一飘一飘。
原刊责编程绍武
【作者简介】王祥夫,男,辽宁抚顺人,1958年生。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乱世蝴蝶》、《种子》、《生活年代》、《百姓歌谣》等七部,中短篇小说集《永不回归的姑母》、《西牛界旧事》、《谁再来撞我一下》、《城南诗篇》,散文集《杂七杂八》等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等文字在国外出版。曾获首届、二届赵树理文学奖,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现居山西大同,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接生
温亚军
儿子新婚后三天,携带着他的高中同班的女同学去南方打工,甩下一句话:你们硬逼着我结婚,我就给你们一个形式,我有我的幸福追求。她什么时候愿意离婚,我回来办手续。
儿媳妇也不愿意这桩婚事,听说她也有一个相好的同学。可她温柔贤慧的性格拗不过她的爹妈,就泪流满面地进了这个家门。
结婚三年来,儿媳妇孝敬她两个老人,知热知冷,体贴得无微不至。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家里活儿安排得井井有条。谁见谁爱,谁见谁夸。可谁知她却怀孕了。儿子三年不在家,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呢?一气之下,她赶走了儿媳妇。
她从空荡荡的干草房里出来,穿过一排畜圈,跌跌撞撞地走到坡跟前。割光了草的坡地变成了荒坡,她像一叶孤立无援的舢板,漂在海洋一般的荒坡下,用那双失去光泽的老眼久久地打量着坡顶。离坡顶很远的山谷里,有她的老头夏天割晒下给牲畜过冬的干草,那些干草就像是她扯了线放出去的风筝,飞得高了,却拽不动线,她没能力弄回来。她老了,连走路都费劲,不可能走到山谷去运干草。看来,圈里的羊和马,这个冬天得靠空气维持生命了。
她的眼睛似两只干枯的深井,射向坡顶的天空。天空像捂着一张肮脏的羊毛毡,羊毛毡的边沿与地连在了一起,灰土土的,分不清哪是天哪儿是地。风拖着乱蓬蓬的灰云,从坡顶滚下来,眨眼之间,针尖似的雨滴扎到她的头上、身上,还有眼睛上。她连躲雨的劲都没有,任雨滴把自己身上还有脚下的土地淋洒得千疮百孔。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呼进呼出的空气在穿透一层滞重的乌云,她半张半闭的灰白眼窝里,慢慢地起了大雾,像开水壶里的蒸汽慢慢涌泄而出,弥漫了深秋枯燥的天空,还有脚下的荒坡。
她那刚强了一辈子的老头,此刻正躺在炕上等死,初秋时的那一跤把他摔成了废物,除过那双已经不认识人的双眼每天早上还能睁开,漫无目的地落在某个地方外,连句正常的话都不会说了。不管曾经是怎样的强壮,如今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经得住这一摔,躺下后再没起来。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她的天随之塌了。
现在,家里就剩下几匹马和圈里的几十只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以前,羊和马都是老头经管着去放,她和儿媳妇只顾操持一日三餐,给老头把家看好,叫他从风里雨里回来能吃上热汤饭,睡上热炕头。老头瘫痪后,儿媳妇走了,马羊没人放了,在圈里饿得叫唤声响成一片,听得她心里凄凄凉凉。开始她心里光顾伤心,还没啥反应,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家里现在就剩她一个健全的人,她再也没有任何依靠。在羊群咩咩的叫声里,她抹干眼泪去打开羊圈的门,羊像云朵一样涌出来,她的心也被这些汹涌的云朵堵得结结实实。这样没有缝隙透进阳光的日子过得一天像一月,一月又像一年,漫长得她的心里都发了霉。
毛毛细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母羊们该产羔了,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往年,这都是老头操心的事,该怎么弄,老头一个人都会弄好,根本不需要她过问。羊是他们家最重要的财产,一直由老头掌管,她一个女人家,做些掌管财产以外的家务事,从不过问,也无心探听财产的细枝末节。
可眼下,老头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让她接管了家里的全部财产,没等她从慌手慌脚中镇静下来,还没弄清楚有多少只母羊,就到产羔期了。她不怕给母羊接羔,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没啥怕的。可怕的是这场连绵不绝的秋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草场、羊圈,到处湿漉漉的,通往塬上塬下的坡路滑得不敢走。她没有经验,应该在产羔前把远处山谷里的干草运回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呢,她本可以赶着一大群羊边放牧边套上马车往回运草,但山谷离得太远,一个来回得一整天,瘫痪在炕上的老头没人照顾,谁知道他会出什么事情。她不能扔下老头去运干草。拖了一天又一天,想不到一直拖到了雨季。现在,她弄不来一点干草,供母羊铺在身下生产。毛毛细雨使地气一天冷于一天,羊羔落在冰冷的地上,将会是什么结果。
几天前,她都在注意那些拖着大肚子的母羊,如果哪个卧下不动,她往起赶,母羊不情愿起来,两眼湿湿地望着她,咩咩地叫唤个不停,她知道它快要生了。母羊们的临产,使她眼前不断闪现出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儿媳妇也快临产了,这使她的心又疼痛起来。儿媳妇怀孕后,她的心脏开始犯病,有时疼得她想死,或者像老头那样人事不省,人世间的什么疼痛都感受不到才好。眼下,她无处逃避,面对一只只待产的母羊,她流着泪将它们一只只弄到自己住的屋子里,给它们接生。屋子要比羊圈暖和得多。可是,后来生产的母羊越来越多,窄小的屋子里根本盛不下那么多羊,她只好放弃对羊们的心疼,没黑没明地在羊圈里接羊羔。圈里又窄又小,没法把正在生产和待产的母羊分开,有时往往几只母羊一同产羔,羊羔又没暖和的地方可以放,躺靠在母羊肚子跟前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连叫声都带有裹着寒气的颤音,听得她的心也跟着颤抖。其余的羊并不因为那些母羊们的生产和小羊羔的出世而多些自觉性,它们因为寒冷不停地拥来挤去,寻找取暖的好位置,为此踩死了小羊羔。看着刚出世不久就惨死的羊羔,她那双空洞无光的褐色眼睛像打量与她不相干的世界,目光中流露出无奈与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