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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致命的是,有的留学生总是陶醉在良好的自我感觉里。
由于出国留学竞争激烈,对不少出了国的人来说,能够出去留学本身就是一项颇可骄人的成就。更有的留学生将东西方社会在科技、文化上的巨大差距,自然而然地转化成自己与尚未能有机会出来的同胞之间的精神差距,进而充满了一种难以掩饰的“优越感”。这一代留学生中能不能出“巨人”,取决于许多因素。不过,一个人,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想要有所作为的话,大概总是要有点追求和进取的精神。如果一代充满梦想、满怀抱负、历经磨难的留学生,到头来,变成安于温饱、甘于平庸、一生无所作为之辈的话,那将是留学生个人乃至整个留学事业的最大悲剧。
第六章 聚散离合
奇奇怪怪的婚变
海外留学生活,有时就好像是一场检验婚姻质量的破坏性试验。留学生的婚姻被置放在全新社会环境里,经受着意识形态、金钱、文化和两性观念的高强度的震荡。
在这场破坏性试验中,生出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白的饱含人生百味的聚散离合。其中,有的是悲剧,有的是喜剧,有的则是亦悲亦喜的正剧。下面就是两个真实而又平常的婚变故事。
她,三十六岁,南京人,1989年来美国,西雅图某大学教育学硕士。
她和丈夫的关系是到美国一年后开始变坏的。主要原因,她说,是因为她丈夫和另外一个北京来的女留学生的关系过于亲密了。有一天,她回家听到录音电话上那个女的给丈夫的留话,一上来就是“咱们……”。
她和丈夫都是南京一所高校的青年教师。她在文学系,她丈夫在物理系。她的父亲是她丈夫作研究生时的指导教授。当年,为了把她追到手,他曾用了读研究生的那整整三年的时间。毕业时,他们结了婚,他因此也得以留校,而没有被分配回河南老家。婚后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
1988年,她丈夫以公派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美国加州一所大学进修。不久,在美国教授的帮助下,转成学生。一年半以后,她带着两岁的孩子来美探亲。一到美国,她就感觉丈夫对她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大概,他以为他现在有资本了。我是靠他出来的,后来能读书,更是靠他。他挣钱,又是博士生,以后不愁找工作,办绿卡。”于是,不久,就出现了那个女的……
她说,她受不了那个气,两人开始不断地闹。一年后,她抱着孩子自己回国了。当时,他们俩并没有正式办离婚手续,但心里都明白,那是早晚的事。
但是,在两人分手半年后,她丈夫突然在美国医院体检时被发现患了淋巴癌,而且已经扩散。他无法在美国治疗,因为付不起那昂贵的医疗费用。他虽然有医疗保险,但那是他作为助研的工作合同的一部分,现在他无法继续工作,因而也就失去医疗保险。
他要求回国。他也不想在美国等死,不想最后死在异国他乡。家人帮助在上海联系了一家医院。他几乎是被抬上飞机的。到上海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带着孩子从南京到上海和他见了最后一面。“看着他那样子,我已经不再恨他了。他还挺爱孩子,说攒下的钱将来给孩子上学。”她说,“我们谁也没再提起离婚的事儿。”几天之后,他死了。
他三十四岁,来自武汉,1987年到美国,在圣路易斯某大学计算机系读博士。
在他通过博士资格考试的那天,妻子突然向他提出离婚。她说,她早就想跟他讲了,只是怕影响他的资格考试,所以,一直等到今天。“为什么?”他问。“我爱上了别人。”她回答。
他和她都在大学读博士。到美国那年,他三十岁整。跟他同岁的她最初是以探亲名义出来。但半年后,就转成了学生身份,开始在同一所大学学西方艺术史。
他们的婚姻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因为两家的父母是朋友,他俩从小就认识。尽管后来上了不同的大学,他们还是在双方父母的赞许下,建立起了“恋爱”关系,日后的结婚,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虽然,她曾开玩笑地抱怨过,说当年的恋爱太平淡了,几乎没有“热恋”过。
他后来听说,妻子是在中国留学生会举办的舞会上碰到那个人的。那人是一个在校园中国留学生中间相当出名的人物。他80年代初就到了美国。开始在亚利桑那读书,读了两年,不知为了什么退了学。后来到一家中餐馆当值班经理。
妻子告诉女友,那一阵子,她感到特别抑郁,干什么都没劲儿。可是,不知为什么,和那人在一起,就觉得挺振奋。那人说,以后打算做大生意;并说他想做的事儿一定能做成。他后来追起她来,倒真是那股劲,不要命似的。她说,那人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作为一个女人而被爱着。
他们离婚成为当地中国留学生中轰动一时的新闻。开始时,他不同意离婚。在一次争吵中,他气得打了她一巴掌。那男的听说后,赶到她家去“保护”她。他打电话叫来警察。当警车“呜、呜”地响着警笛赶到他家时,旁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人命案了。
最后,他同意离婚了。两年后,他毕业了,离开了学校,在旧金山一家电脑公司找到了工作。
她的“热恋”也没能持续多久。她的那位男友尽管雄心勃勃,一心要挣大钱,最后却连那份中餐馆的工作也丢掉了。在日后生活毫无着落的情况下,两人开始不断争吵。后来,她那位男朋友干脆一走了之,声称到纽约做大生意去了,从此便杳无音信。
三年后的一天,他从旧金山打电话给她,说他的父母——也就是她以前的“公婆”——要来美国玩,希望她能来“应付”一下。他俩离婚的事情一直没告诉家里,一来伯父母们为他们担心,二来因两家是世交,他们不想让他们离婚的事儿影响两家关系,她答应了。
到了旧金山,她为“公婆”下厨炒菜、设宴接风,并开着车陪他们游览市容。乐得老头、老太一个劲儿地夸自己的“儿媳妇”贤惠能干。
不久,她真的又成为她“公婆”贤惠能干的儿媳妇了。父母走了以后,他又打电话给她,说,你回来吧。于是,他们两人复了婚——当然,这件事儿也同样用不着告诉国内的父母们了。
异族婚姻
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国留学,很少有人再将中国留学生和外国人婚恋的现象视为一种政治行为,而只是看作一项个人选择。大家对校园里因感情碰撞而产生出“异族婚姻”,已经有些司空见惯了。
与那种基于盲目或算计的闪电式“跨国婚姻”不同,中国留学人员中的“异族婚姻”,一般都建立在较深的相互了解的基础上。只是,现实生活中的“异族婚姻”,并不都是“西方英雄救中国美人”式的,而且,也不一定都像童话那样浪漫,有着美满的“幸福结局”。
“异族婚姻,有时是很寂寞的。”一位美国教授的三十八岁的中国妻子说。她至今仍不喜欢参加她丈夫同事家里举行的各种聚会。那些美国人热火朝天谈论的事情很少能真正引起她的兴趣。但她也很难常请自己的中国朋友来家里玩,她丈夫不懂中文,而且,对于中国,除了长城和熊猫外,可以说一无所知了。她和自己的中国朋友一起聊天时,她丈夫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看报纸。
她来自上海,曾是大学里的高材生,1984年到美国,在新英格兰的一所大学读人类学。两年后,她与学校化学系的一位比她大20岁的、离过婚的美国教授结了婚。这场婚姻使她立即成为两个孩子——她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孩子——的母亲,因此不得不提前从学校退出,最终没有能读完博士学位。不过,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她不再需要像其他中国学生那样天天到中餐馆去打工,或常常为下一个学期的学费没有着落而犯愁。作为大学教授,她丈夫的工资虽然并不高得惊人,但也相当优厚。她自己又在城里开了一家小杂货店,专门卖各种中国工艺品。他们有一幢四间卧室的大房子,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后花园。她每天除了接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学校和照看自己的小杂货店外,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后花园。在那里,她没种花,而是种了许多蔬菜。她说,“只要我忙,我就高兴。”
“是我提出离婚的。”一个刚和美国丈夫离了婚的三十九岁的女博士生说,“他根本靠不住。”她1984年来美国,一直在弗吉尼亚州一所大学读比较文学。她和她后来的丈夫——一个美籍爱尔兰人——是在校园里认识的。当时,他们在一个英美诗歌班上,一起研究叶芝、艾略特、庞德。他热情幽默,富有想像力,除了文学,还喜欢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非洲的食人鱼,西部电影的招贴画。有一天,他跟她说他想学中文了,问她愿不愿教他。于是,他们开始约会,后来搬到一起住,不久,在教堂结了婚。他们的婚姻危机是从她丈夫毕业开始的。因为学的是文学专业,她丈夫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两人的生活主要靠她在学校作助教挣的钱,有时穷得连房租都快要付不出来了。可是,她丈夫仍是无牵无挂,在咖啡馆一泡就是一天。“他连一点养家糊口的责任心都没有,”她抱怨说,“我只能离开他了。”
在婚姻观念的冲突中,感受到挫折和幻灭的不仅仅是中国女性,许多中国男人也在一场场失败的“异族婚姻”中备尝辛酸。
他很早就预感他的美国妻子最终会离他而去。这种预感是他一到美国就有了,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弄得那么难堪……
他们当年的婚恋是颇为浪漫的。两人是在去四川九寨沟的路上相遇的。那时,他是国内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摄影作品刚获得全国性大奖。她是北京大学的留学生,来中国学中文。从成都到九寨沟,汽车在公路上要开两天半,而他们俩正好坐在一排座位上。半年之后,他们结了婚。后来一起到了美国。
回到美国后,她进了波士顿的一所大学开始读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他只好先进附近的一家语言学校学英语。但是,对他来说,中国政治显然要比英语更重要,或者说,更有意思。来美后的第一年里,他完全沉浸在激情中,整天和几个中国来的留学生一起,慷慨激昂地讨论中国的前途……
她劝他少去参加那些活动,有时间,多读读英语,要不打打工也行。但他不想如此平庸。他说,他要写一本有关中国前途的书,将来出版后,一定会轰动。可是,即使在她帮助下,他也没找到一个对此有兴趣的出版商。后来,他又说,他要重操旧业了,到报纸或杂志去搞摄影。但是,没有一家报纸或杂志认真考虑过他的申请。
他承认那是他最为艰难的时候。他希望妻子能够理解他,支持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这时,他的美国太太向他提出了离婚,并请他立即从家中搬出去。在震惊之余,他最初拒绝从家里搬出去。他妻子冷静地告诉他,公寓是她以她的名义从学校租来的。如果他不走的话,她只好叫警察了。他无奈,只好搬了出去。
在分居的日子里,他一直希望妻子能回心转意。他不断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干脆夜里就坐在她单元的门口,等她从图书馆回来。几天后,警察敲了他住地的门,客气地警告他,以后不得再去骚扰已经和他分居的妻子。他又气又急,跑到妻子学校去找她的指导教授,希望指导教授能帮着劝劝她。不过,他的这种中国式的做法使他的美国妻子更加愤怒。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冲他喊叫:“我为你感到丢人!”
三个月后,他接到了法院寄来的离婚文件。他们没有孩子,没有财产,所以手续很简单,只要他签一个字就行了。如果他不同意离婚,六十天内,他可以到法院去申诉。他没有去法院,而是签了字。
“我为他感到难过。但这种婚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的美国妻子事后说,“他不懂这个,总以为我另有什么人了。”她说,她毕业以后,准备再去读法学院。那样的话,她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婚姻拖累。“我不想说我们结婚结错了,那时我真是爱他。我希望他今后能找到一个更适合他的中国姑娘。”
第七章 中国情结
总是一片牵动思绪的土地
在海外长期生活的中国留学生,可能会改变自己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和生活习惯,改变过去使用的语言,改变父母所起的姓名,甚至改变自己的国籍,但就像改变不了自己的肤色一样,他们难以改变自己作为中国人的自我意识。
对这一代留学生来说,这种意识不但与生俱来,而且,被充满动荡和磨难的青春岁月深深地铸定在心底。中国,无论时间和空间相隔多么遥远,总是一片能牵动思绪、掀起内心波澜的土地。
她二十九岁,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外语系的毕业生,1987年来美,在波士顿附近一个大学学广告专业。刚到美国时,她曾感叹说:“真想当一个美国人!”——她说的不是“绿卡”什么的,而是像美国人那样讲一口纯正的英语,像美国人那样彬彬有礼地待人接物,像美国人那样尽情地享受生活。她英语讲得很漂亮,说话时常夹带着许多最新的时髦短语和名词,而且学了许多美式作派,比如,见面时总要作出极为亲切的样子和人拥抱一下。不过,有一天,她突然愤愤地说起,系办公室里有几个美国人,午饭时议论起中国,语气之间充满轻蔑。“我听了后心里特别不舒服。”她说,“他们懂什么中国?”
一个在密执安大学研究国际关系的五十多岁的访问学者说,一次中饭,他带了一点成鱼,在办公室里用微波炉加热,不想,弄得整个房间充满了臭成鱼味。办公室里许多美国同事纷纷捂着鼻子跑来客气地问:“味道真香。是什么东西呵?”他急中生智,赶忙说:“日本咸鱼,日本成鱼。”事后,他解释说,自己那样扯谎,完全是出于爱国主义,因为他不愿意让外国人对中国,哪怕是对中国食品,留下任何不良印象。
留学生内心里的爱国激情,平时为学业、生计和寂寞的生活所压抑,难得有机会表现出来。不过,一旦遇到什么与中国有关的重大事件发生,这激情便会立即爆发出来。1993年9月23日下午6时左右,中国争办2000年奥运会失利的消息传来,密执安大学电脑系统中的“中国学生网络”上立即一片慷慨激昂:
一个留学生写道:“刚听到消息,最后一轮投票:悉尼45,北京43。”另一个留学生写道:“我不愿看这个。北京为什么会失败?就是一些西方国家害怕看到一个强大的中国!”
有人接着写道:“这是打在十二亿中国人和五千万海外华人笑脸上的一记耳光!全世界华人团结起来,无论什么样的比赛或在哪里比赛,21世纪都是属于我们的!”
又有人写道:“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感到,我需要回国,为建设一个更好的中国而尽自己的一切力量。”
说来也许叫人难以置信,海外生活实际上是很容易培养一个人的爱国情操的,一些即使在国内时不那么“爱国”的人,在国外呆长了,都会慢慢爱起国来。
海峡两岸
由于几十年的敌对状态和政治隔阂,海峡两岸的中国人,相互间只能遥遥相望,而无法往来。尽管属于同一民族,使用同一语言,70年代以前,生活在两岸的中国人,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相遇机会。
1978年,中国政府恢复向海外派遣留学生,使得海峡两岸的中国人终于有了接触的可能。
一个在纽约读书的三十八岁的台湾学生说,80年代初,第一次听说校园里来了中国大陆留学生时,她的同屋,另一个台湾女学生,赶紧跑出去看了一趟。一会儿回来了,兴奋地告诉她:“看到了!跟我们长得一个样子。”
尽管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政治宣传,来自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很快便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许多作为中国人再熟悉不过的特征,相互之间不难有一种认同感;而且,虽然生活的政治环境不同,双方却有着许多相近的经验感受,颇可以相互借鉴。
在美国大学校园里,来自大陆和台湾的留学生一直相处友好融洽,几乎从未听说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不但个人之间可以交朋友,双方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也可相互参加。要说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在美国社会中有什么摩擦的话,那主要是在中国餐馆里——打工的大陆学生和餐馆的台湾老板之间的矛盾。
不过,长期生活在不同政治文化里,来自海峡两岸的中国留学生毕竟形成了不同的气质。一些台湾留学生常说大陆留学生身上有一股“霸气”;一些大陆留学生则反唇相讥,说台湾留学生身上有一种“岛气”。这“霸气”和“岛气”,其内涵虽不好界定,却是极为传神的形容。
同是中国人
也许是几经磨练的结果,大陆留学生的口才普遍较好,能言好辩,即使信口开河起来也头头是道,总是气势就先把人家压倒。一位三十三岁的访问学者给我讲过他如何“舌战群儒”的故事。他说,他在美国几个大学约见美国教授,一上来就跟人家说,你只给我30分钟,那就听我先说。然后,他一人一口气不喘地讲了半个小时。“他们一个个地全被我侃倒了。”他后来得意地说。而台湾留学生,大概锻炼的机会不够多,在和人争辩或讨论问题时,有时会显得有些笨嘴拙舌的。不过,一个美国研究生说,她发现有些大陆留学生太爱说了,总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不大听别人讲话。
大陆留学生到了美国之后大都喜欢独往独来。刚来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千万不要一出来就扎进中国人的堆里,那里是非多,将来想出来都出不来。台湾留学生似乎没有那么多顾忌,而更需要同胞的照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