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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头进来之后,频频出手与他较量,也每每让他甘拜下风。在彪哥的人生词典里,强者就是王者,王者才能博得他的敬意。他与老万头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及至昨天晚上把酒论人生,他对这个老头已是敬意满满。当然,要论强,那姓纪的雷子也让彪哥不得不服,但跟他强得不在一条道上,不能用敬意来说事。除了飞哥,他这辈子还没有对什么人,像对老万头一样有过如此的敬意,可是现在,偏偏是这个获得了他最高敬意的人,做出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去向雷子告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而让他更加不能容忍的,是老万头费尽心机炮制了向雷子报料的内容,把他当傻逼大玩了一把。就为这一点,彪哥要让对方付出最高的代价,用老万头的命做砝码,找回自己被践踏的尊严,还有被欺骗的感情。除此而外没有别的出路,老万头必死无疑。
彪哥重重地看了一下老万头的脸,觉得好像看见了一个死人,或者说在他心里老万头已然是一个死人。
老万头脸色不大自然地问道:他们大中午把你带出去干吗?
彪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用耳语般的声音说:为了告诉我一个消息,死人了。
老万头的眉毛随之跳了跳,声音里渗出一种焦虑:谁死了?
彪哥信口胡说道:我爹。那老家伙活得好好的,昨天半夜嘎巴一下就死了。
老万头似乎松了口气,问:啥病呀?这么急。
彪哥装出难于启齿的样子说:谁知道,听说死在旅馆里,定准是跟三陪小姐一夜风流,玩过了头。你看我爹能的,到了儿还弄个腹上死,真是做鬼也风流。
老万头看不出真假,回过神一想,再流氓的儿子,总不能红嘴白牙咒自己亲爹吧?就在脸上挤出了一丝悲伤,问:你爹高寿?
彪哥回报给他一丝坏笑:跟你同庚,六十三。不过他没你福气,生日还没过呢。
老万头瞅见彪哥怪怪的笑容,心又有点虚了,用很亲密的口气试探道:我看你爹也太惨,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爹死了不能替他送终,连眼泪都没有一滴,还笑。
彪哥继续笑着说:那你可替他想错了。他最怕我出去给他送终。人们总爱说子不教父之过,老子好好一个乖孩子,被他十几年的粗棍子打下来,最后给打进了牢里,老子坐牢责任在他。所以他现在死了好,死得快活如神仙。他要是老不死,万一老子活着出去,肯定跟他过不去,说不定哪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你教的好办法,把他的脖子这么一勒,再那么一绞,他死在亲生儿子手里,多没面子?
这通话让老万头听出了弦外之音,忍不住又问:照你这么说,亲爹亲妈都死了,媳妇又没娶,你在这世上也再无牵挂了?
彪哥一本正经道:要说一点没有,也不是,我爹折腾了一辈子,总还有个把存折一套房子吧。现在都落到了我后妈手里,老子真他妈不甘心哪!……还有……还有女监的那个见男春,老子干想了她半天,连根指头也没挨着……这不也是牵挂吗?
两人正说着话,仓门一响,小剃头干完活回来了。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大声宣布:各位老大,我小剃头今天要转运了。刚才听纪政府说,我老婆已经在法院正式撤诉了,只要手续一办完,说出去分分钟我就出去了。
仓里的嫌犯全都被他吵醒了,倒也没有谁抗议他,毕竟算得上一件好事,能让大伙沉闷的心透出一口轻松的气。
彪哥很为他高兴似的,笑道:他娘的纪雷子,他怎么那么偏心眼儿,给老子报丧,给你小子报喜。
小剃头只顾自己乐,话也没听明白就忙着安慰彪哥说:船长,你别急,这人的运气真是难说,它要是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就说我,进来的时候哪里想得到,我老婆被我铲了半边脸,还能原谅我,主动撤诉让我出去?现在不也梦想成真了?
彪哥有心逗他说:美什么呀你,那还不是你老婆破了相,没人要了,想把你搞出去伺候她呗……老子也不想扫你的兴,怎么着在外边也比在里边好……半边脸就半边脸,安全第一,省得再戴绿帽子。
小剃头正在兴头上,说什么也打击不了他的情绪,笑呵呵地说:船长讲笑。不过按我的想法,不管哪个男人真喜欢上一个女人,就不会害怕戴不戴绿帽子了,因为有风险的女人,肯定都是招人爱的。就好比彪哥你,一眼相中那个见男春,还不是看见她长得俏。要让我说,那个娘们要是哪天放出去,准定要把绿帽子一摞摞送给她的男人戴。临走我还得送给彪哥一句话,你强强壮壮一个酷哥,别吊在见男春这棵歪脖子树上,她是个病壳子,不知道得了什么鬼病,天天在医务室打吊针,一打就是大半天……
彪哥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却对这话认了真,揪着小剃头的耳朵把他拖跟前,正经八百地问道:什么?你说她天天在医务室打吊针?几天了?
小剃头痛得龇牙咧嘴:彪哥彪哥,你老人家手下留情。……她确实是每天在医务室打吊针,时间越打越长,这两天从上午九十点钟一直打到吃晚饭,中午饭都是我送到医务室去的。已经有五六天了吧。
彪哥又把他的耳朵使劲扯了一下,说:你这个猪头,怎么不早些告诉老子?老子也好装病到医务室去会会她呀!……你改天一回家就有老婆抱了,也不想想老子,可能一世出不去了,有女人抱一回是一回……你他娘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
小剃头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一个劲拍着自己的头说: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彪哥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出了什么计策,说:等下你出去干工,给老子带张条子送到医务室,一定要亲手交给她本人,别让那个姓沈的医生发现了。
小剃头忙答应:那没问题,怕就怕政府一上班就给我办手续,放我出去了。
彪哥啐了他一口说:哪有那么巧!放你出去也得先帮老子把信送到。
然后对魏宣说:加油,拿纸来,这回老子要亲自写。
众目睽睽之下,彪哥要亲笔写情书,仓中嫌犯开始哄笑起哄,其中以老万头笑得最为开心,一边笑还一边调侃彪哥道:真是个白眼狼儿子,死了爹还这么自在。
彪哥回头搭话道:是啊是啊,老子不是吃狼奶长大的,没长人心人肺吗?
说完他躲在一边,像捉虫一样在纸上一笔一画写开了,还时不时扭头问魏宣,睡觉的睡字怎么写?吃药的药字怎么写?
嫌犯们又一阵哄笑,要彪哥公布信的内容。
彪哥哈哈一乐说:公布就公布,老子写的都是大白话,想你想病了,觉也睡不着,赶明想方设法到医务室去拿药,死活咱们也见上一面。就这些。
众犯不信,都说要看看,有个小子真的动手去抢,彪哥霍然作色,一巴掌把他的脸打出了血印,吼道:你别没上没下,老子的情书是你能随便看的吗?一边待着去!
这下大伙都觉得没趣,个个闭嘴闷头不敢吭声了。
彪哥细细把字纸叠好,交给小剃头道:你也不许打开看啊?看了仔细你的眼睛会瞎!
小剃头赶紧接过去,掖到衣服的夹边里,说:船长放心,特快专递的东西我哪能随便看?送过多少信都没出过错,还差这最后一回。
彪哥又咐嘱说:跟她说,行不行,老子急等回信。
彪哥还有心思寻花问柳,老万头看着放心了,要是姓纪的真的透了什么风,他能有这份闲情逸致?他真的没想到,这封信恰恰跟他的性命相关。彪哥在上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见男春:你好。这些天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盼能设法弄几片治失眠病的药,交给小剃头带给我。你接了我的信,就是我的人。要是你不想让我死在这里边,必须帮我做到。只要我不死,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彪哥原来这彪哥虽一介草莽,在打架斗殴杀人害命方面,堪称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对老万头察言观色之后,彪哥已经坚信告密者非他莫属,心中杀机渐起。但他也知道老万头常年练功习武,身量矮小却力量过人,想要做掉并不容易,非得借助些特别的条件,趁其不备取其性命。
71
安莺燕从小剃头手上接过彪哥的条子时,正值心绪最低迷的时候。
每天要打的五瓶点滴,今天已经打了四瓶。输液管将药水一滴一滴慢慢浸入她的身体,并不曾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带来新的能量,相反还像漏斗似的,把她的活力丝丝缕缕漏将出去,让她整个变成了一具空壳般的皮囊。她摸摸自己被药液灌注得有些浮肿的手背,还有连续的进行性消瘦之后,又细又软苍白干燥的手臂,自哀自怜的阴影义笼罩了她的心。
那天被朱颜失手推倒,小腹撞在洗手池的尖角上,导致她下体大量出血,送到医院去抢救,命是暂时保住了,子宫却被切除了。拆线出院的时候,有个医生跟她简单谈了病情,大意是她的子宫颈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肿瘤,从形态看很有恶性病变的嫌疑,需要做出病理切片才能确诊。回到看守所,副所长修丽也跟她谈话,告诉她在等待诊断结果的这段日子里,由医务室给予她一般性治疗,生活上享受重病号待遇,可以吃病号餐,每天增加一次单独放风时间,等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别的事情。
应该说,安莺燕受到了在这个环境里最好的照顾。
朱颜在看守眼皮子底下,夺过彪哥递给安莺燕的条子往嘴里一塞,彻底改变了她俩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再加上陈山妹,三个人成了女监二号仓里的铁三角。
陈山妹包揽了所有生活起居事宜,帮她打饭打水洗衣服,朱颜负责她的营养补给,托家人送来警方准入的各种食品,还经常花钱加菜,千方百计让她败坏的胃口有所恢复。这两个人对安莺燕的呵护虽然事出有因,却属殊途同归.陈山妹牢记着她曾经的关照,为了表达谢意:朱颜反省了给她造成的伤害,为了表达歉意。反正不管她们各自怀有什么样的初衷,对她的照顾都不遗余力,让安莺燕不得不接受,也不能不感动。然而,安莺燕心里明白,这迟来的温馨将是短暂的,随时可能因为自己身体的崩溃而告结束。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莺燕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盼着出去了。她知道自己的案子比一般的淫秽色情案复杂多了,她打理的夜总会曾经往来皆高官出入尽富豪,有多少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这里罗织着他们的关系网,又有多少权钱交易在她眼皮子下边顺利成交,她心中都有一本账。也许她的存在让好多人如鲠在喉,不除不快,而雷子们也希望她在最关键的环节爆出猛料。夜复一夜的失眠,让她有很多时间去回想过去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每次回忆给她带来的,除了失落还是失落,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于是她想到了死。
无论从警方的态度,还是凭自我感觉,安莺燕已能判断出自己绝症在身。既然早晚都是一死,与其拖得不人不鬼再咽气,不如来个红颜暴死,说不定还能在老相好那儿赚得几声叹息。安莺燕一直以自己的美貌为荣,死到临头还得保全了它。
出于这个打算,每天晚上看守把医生开的安眠药发到她手里,看着她用温水吞咽的时候,安莺燕会迅速用事先握在手心中的一片维生素C,将药片替换下来,攒在一个小瓶子里,随身携带,准备等攒够了量,找个合适的机会一饮而尽。有了这个打算,安莺燕心里也有数了,不再盼望有谁来捞她出去,也不再理会案子有什么进展,她选定了看守所作为最后的归宿。
每天漫长的输液时间最是难熬,要不是有那只名叫黑狼的老狗,隔上天把就要来吊两瓶营养液,她更不知道要怎么打发这段光阴了。
刚开始跟一条大狗近距离接触,安莺燕浑身上下不自在,后来听说了黑狼的经历,竟然对它产生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一个是曾经威风凛凛功勋卓著的警务犬,忍受骨瘤的折磨,惨度风烛残年:一个是曾经千姿百态受人追捧的交际花,怀揣向死的决心,流连最后时日。人犬之间何其相似,以致跟黑狼面对面输了两次液之后,安莺燕再也不把它当成一只狗,而是一个比自己幸运一百倍的人。
每次黑狼来输液,老于夫妇总是一左一右跟着。老于得亲眼看着狱医小沈用指定的各种成分,配出当天的药水,看着把针头扎进黑狼颈部的血管,帮忙用胶布固定好,还要抚摸着黑狼的头跟它说几句话,才能放心去上班。于婶呢,会留下来一直守在黑狼身边,隔不了多一会儿,就对着墙上的挂钟,严格按照一分钟八滴的速度核对次数,但凡有一点儿不对,马上就要叫来沈医生调整,那个一丝不苟的认真劲,让那个小沈苦笑之后,只能照办。点滴速度慢时间长,于婶闲不住,时不时替黑狼擦拭口水,改变姿势,还替它按摩肿胀的前肢,活活就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在服侍得了重病的儿子,脸上写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愁。
黑狼在他们的悉心呵护之下,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已经可以自己一瘸一拐走路了。有一次,安莺燕听见小沈对老于说:黑狼的好转是一种假象,全靠这点能量合剂撑着,只要药水一停,它就又不行了,可药这么贵,也不能总这么打下去呀。老于有点生气地回答说:只要药水还能输得进,我就要给它一直打下去。药费你放心,我们家砸锅卖铁也不会欠公家一分钱。当时就把安莺燕给听哭了。
正在安莺燕凄凄惨惨,心情坏得不能再坏的时候,小剃头借口清理空瓶子纸盒子,混进医务室,送来了彪哥的纸条。安莺燕看着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禁不住苦笑起来:这哥们儿倒真是痴心不改,写的字也跟我般配,可就是没有结缘的命呀。
为了感谢彪哥的深情厚爱,安莺燕没有迟疑,掏出随身藏着的小药瓶,将里边积攒的药片,倒了几片包在纸巾里,交给小剃头,嘱咐他说:告诉彪哥,这玩意儿一次只能吃一片,吃多了会要命的。
小剃头回答说:我办事,彪哥最放心,见姐你也放心吧。不过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替你们办事了,我的案子已经撤诉,说声放我就出去了。
安莺燕听了,很羡慕地看着他说:能出去比什么都好。祝你交上好运,回去好好过太平日子。
小剃头高兴了,天真地说:等你和彪哥出去我们再见面,我请你们去吃二婆婆家的火锅,好吃得不得了。
安莺燕凄然一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你了。假如我还能出去……再见。
看着小剃头乐得屁颠颠的背影,安莺燕分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永别了。
72
魏宣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夜晚了。这个夜晚的经历对他来说,无论说丰富还是恐惧,都足够他琢磨回味一辈子,终其一生不能磨灭。
天快黑的时候,小剃头欢天喜地回到仓里。一进来就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卷铺盖,语无伦次地告诉大伙,他的手续办好,马上就要出去了,他老婆租了一辆车来接他,要不是车在路上抛了锚早就来了,不会搞到这个时候才来。又说他虽然出去了,心里还是会想着大家,他愿意每个人都跟自己一样,能被原告撤了诉。要是有谁出去了,请一定到城南的螺丝镇农贸市场去找他,在那儿一打听吴记游动理发店,谁都知道。
小剃头跟魏宣他们几个分别点了点头,拉了拉手算是告别,唯独跟彪哥拥抱了一下。在拥抱的时候,小剃头对彪哥说:彪哥,别看你平时凶巴巴的,其实是个仗义的好人。我已经跟见姐约好了,等你们出去了,一定来找我,我要请你们去吃二婆婆家的火锅。
魏宣看见小剃头一边说,一边把个小纸团塞给了彪哥。彪哥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脑门,说:好小子,能办事,算老子没有白疼你,也没有白想她。
小剃头听了这话,居然红了眼眶,出门的时候还依依惜别地看着彪哥。
魏宣暗中思量,人的作为真是难以预料,看上去庸庸碌碌的一个小剃头,居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始有终,不能不高看他几分。上了看守所这条船,谁都不得不相互称兄道弟,抱团蹚浑水,只不过为了混个眼下太平,等到出了这个门,谁和谁还会是真哥们儿?善始善终不易。
跟高芒种刚刚离开时差不多,一号仓的人全体在小剃头走后陷入了沉寂。也许对于他们来说,结果最是令人向往的,生或者死姑且先不论,而等待的过程最令人难挨。魏宣就处在这样一种迫切等待结果的心境中,这种心境正在把他的理智摧毁,以至于结果如何都变得无所谓,他只要快快快。现在他算明白了,为什么高大哥不想上诉只求速死,无休无止的等待,是杀人不见血的慢刀子,比一颗从脑后飞来的子弹还要可怕。
就为这个,魏宣跟他的律师见面时,差一点儿谈崩了。那个被周小乔千呼万唤,才答应出山的伍大律师,跟他谈的话,几乎全都纠结在法律条文的阐释,好像让当事人明白这中间的差异,成了胜诉的关键。可是魏宣听来听去,愈听愈糊涂,因为那些条文或此或彼怎么适用都行,结局却会有天壤之别。这让他的情绪十分低落,最后只能对律师说:既然是周小乔委托你辩护,你看着办就是了,结局掌握在法官手里,人家怎么看谁能左右?那个律师倒是很有涵养,对他自暴自弃的态度表示理解,并告诉他,假如不是这个案子颇具争议,打赢了,或许可以成为中国新型金融类案件的开创性案例,这么小的标的他是不会接的。魏宣居然对人家说,这我相信,你答应接总是有利可图的,为名还是为利,你自会掂量。
见律师的情况沈白尘很快就听说了,并马上找了个机会,把魏宣从仓里带去医务室给他打气。沈白尘告诉他,自从周小乔收到了他的信,态度大变,跟鄢嫣的配合非常默契,一块儿走访了法律界专家,还跟他的父母做了沟通,现在节目已经录制了好几节,只等一开庭就要造势,争取吸引各方人士的眼球,带动更多媒体的加入。现在看来,舆论对他很是有利,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捅娄子。
安静下来的时候,魏宣会胡思乱想。
沈白尘的帮助是最让他费解的一件事。因为有了沈白尘,才会出现鄢嫣和伍律师,应该说,他们都是自己在当下的处境里,可遇而不可求的救星。然而不知为什么,魏宣总想为沈白尘的帮助找出一个符合对方利益的理由,因为他不相信现实生活中,还会有舍己为人的活雷锋。他觉得沈白尘对他说出的那套理由太虚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