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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妹感激地看了看他,又努力地想了想,透过装了铁栅栏的车窗,对两个紧紧依偎的孩子,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妈妈对不起你们。
回去把灶火熄掉,别让鸡肉煳了。
然后她将脸转向前方,看着那条曾经把她引向苦难的深渊,而今又要把她引向死亡的小路,表示可以走了。司机还有点迟疑,轰着空油门等待发话,为首的警察见状,似乎下了个决心,才挥手示意开车。
囚车向前一冲,路上的扬尘立刻遮断了视线,只听得尘埃雾霭里,传来孩子们凄厉哀伤的叫声:妈——
那一声喊叫,把陈山妹的心喊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她觉得等待自己的,只可能是某一天,脑后砰的一声枪响。
可是安莺燕的几句话说得如此轻松,什么见义勇为、酌情处理、从轻发落,陈山妹虽说半懂不懂,总还知道她的意思是说,杀了人也有不用抵命的,人民政府会区别对待。于是又惊又喜热泪盈眶,慌忙问道:这是真的?会有这事?
安莺燕点点头,很内行地说:你得花钱请个律师,让他把你为什么杀人的原因搞清楚,然后到法院去替你辩护……
陈山妹一听就急了:要钱?我哪里有钱?
安莺燕又说:没有钱也没关系,法院会给你派一个不要钱的……当然还是要钱的能力强,比那些不要钱的,辩得赢些。你看看,钱还是蛮重要吧。人活一世,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谁不想赚钱,怕只怕钱在你手边,别人就是不叫你赚。像我这种人,要文化没上过学,要力气没做过工,想穿几件漂亮衣衫,过几天快活日子,就得自食其力多赚钱。结果呢,三天两头喊打喊抓的。我又没偷,又没抢,也没杀人放火,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公共男厕所。人吃五谷杂食,还能不上厕所?像你那死鬼男人,就是没钱上公共厕所,要是来上一趟泄泄火,也不至于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把你害到这里边来……
陈山妹一开始认认真真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听着听着,先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些啥,后来看见旁边的女犯都在挤眉弄眼,偷偷发笑,也就猜到里面的蹊跷。等到完全听懂了,陈山妹的一张脸,已经臊得红布一般。原先只听见村里打工回来的人说,城里有一些年轻女人,穿得光鲜,吃得香甜,一天啥也不用于,只要陪男人睡觉就行了,陈山妹不信。现在亲眼见识了,不光有,还这么不要脸。
陈山妹不想再理她,也不再相信她的话,刚刚在心里燃起的希望,也随之熄灭了。
安莺燕倒是完全不在乎陈山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热忱相待。看见她想孩子想得吃不下牢饭,就把自己的方便面泡给她,听见她整夜整夜哭,还贴到她耳边来哼歌。安莺燕的嗓子好,歌也哼得好,哼着哼着,陈山妹就慢慢睡着了。安莺燕天天这么做,从来不嫌烦。
陈山妹是个本分人,受不得别人一点好。被安莺燕这么不明不白地关照,心下过意不去,嘴上也渐渐亲近了些。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安妹子,这仓里住着十几个人,数我罪行重,也数我最穷,你怎么独独照看我?
安莺燕露出惨淡的笑容,关闭了嗓子的高音,悄悄对她说:因为我佩服你,你敢为了保护女儿,杀了那老畜牲。要是当年我妈有你这样的胆量,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死相,猪不亲狗不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原来,看似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安莺燕,肚子里埋藏着一个深深的秘密。
安莺燕七岁时,跟着改嫁的母亲到了继父家,十二岁就被那个禽兽给糟蹋了。懦弱的母亲忍气吞声.怕声张出去不光坏了女儿的名声,还得把丈夫送进监牢。乱伦的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下来,到了十七岁那年,安莺燕已经为继父做了三次人工流产。直到她只身出逃,继父还遍访亲友四处追查,扬言要把她绑回家去沉了潭。没有亲可投,没有家可归,为了活下去,安莺燕蹚了歌舞厅的浑水,做起皮肉生意,好像也没有什么障碍。在她眼里,无论那些嫖客如何粗鲁,如何肮脏,都要比她千刀万剐的继父好得多。
陈山妹听着听着,不禁涕泗横流,轻轻把安莺燕的手拉过来,摩挲了半晌,仿佛要用自己粗大的、曾经杀死过一个男人的手,向她的身体里传递某种力量。
从那天开始,陈山妹和安莺燕成了一对朋友。同仓的女犯没有谁想得通,这两个品行和经历完全不同的女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亲密。
17
过了些日子,朱颜进来了。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朱颜,陈山妹就觉得她特别顺眼。清凌凌的眼眸,千干净净的表情,几乎让陈山妹产生错觉,以为是长大成人的缨络站在自己面前。朱颜的出现,让陈山妹空落落的心,有了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特别是当她得知朱颜是律师,还是漂洋过海到美国的大学里学来的本事,更不知如何对待她才够好。
安莺燕说过,当律师的人就是能把人犯罪的原因理清楚,去说给政府的人听,政府再做出判决,看这个人该不该杀,那个人要坐多少年牢。陈山妹因此对朱颜肃然起敬。你想想,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能给政府出主意,掌握别人性命攸关的大事,多了不起。有时,陈山妹还会忽发奇想,要是缨络长大了,也跟朱颜一样,漂洋过海去学本领,回来当律师,专为受冤屈的人伸冤,那该多好!至于朱颜为什么也被关到这个屋子里来了,陈山妹没有去多想,也不愿意多想。
听说她是被好朋友陷害、被冤枉了,安莺燕不但不相信反而说:像她这种有文化的小妞最会装逼。怕陈山妹不懂,又解释道:装逼就是装假,装弱,装强,装嗲,装凶,装穷,装病,装纯洁,装豪爽,装害羞,装有钱,装无辜,装冤枉,还有装反革命的,统统都叫装逼。
她这一解释,陈山妹反而更糊涂了。装有钱,那没错,她们村里就有这样的人。早年村里人特别穷的时候,有的人出去打工,回来牛皮鞋一穿,呢子帽一戴,开口闭口就说要投资盖工厂,花多少钱都不带眨眼的,日里走四方,到处混吃混喝,晚上回家脱了罩裤,还得让老婆连夜给他补裤裆。要说还有装穷、装弱、装反革命的,她可真是想不通了,人肯定都是装好呀,还有装歹的?
安莺燕摆出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教导她说:你半辈子围着锅台转,人也太老实了。这年头,人复杂得很,只要能达到目的,装什么的都有。装好还是装歹,要看具体情况,到了关键时刻,装疯、装死都得装呀!
平时遇到什么事,陈山妹都挺服安莺燕,唯独在朱颜的问题上,她总跟安莺燕说不到一块儿去。陈山妹坚信,朱颜一定是被冤枉的,从她的眼眸和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决不会是那种装……装逼的人。
就这么着,陈山妹按照自己的方式,一门心思照顾朱颜,可是每每有所表示,都被人家给不冷不热,不不,应该说冷冰冰地碰回来。
陈山妹怕她在这个闷死人的地方太寂寞,就想跟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上去搭腔之前,陈山妹总要左思右想,紧张得手心里汗津津的,也想不出多少能说的事儿。说来说去,几句车轱辘话,还是从安莺燕劝自己的话里贩来的:妹子呀,想开点,有多大的事呢,是白的黑不了,是黑的白不了,总有一天会有人给你伸冤的。
朱颜任凭她说,多半不回话,一旦回话,就不怎么中听:是呀,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哪有你的事大?还是你自己先想开点吧。
陈山妹也不生气,自己杀了人,当然是天大的事,人家这么说也没有错:对呀对呀,我这么大的事都能想开,你更能想开了……
朱颜脸上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回道:你都想开了,天底下就没有想不开的人了。
陈山妹这才知道,人家是在挖苦自己,也就不再吱声了。
令人奇怪的是,朱颜的冷淡和挖苦,并不能打消陈山妹接近她的念头。对方一次比一次冷淡的对应,一句比一句更刁钻的回话,反而使陈山妹更迫切地想跟她交谈。陈山妹以为朱颜要是知道了她为何要杀死丈夫,就不会这么冷落自己了。
渐渐地陈山妹发现,朱颜在仓里不只是冷落自己一个,而是跟所有的人都不来往,遇到有事情实在回避不了,才强打精神应付一下。陈山妹慢慢从她身上嗅出一种陌生的气息,从她清凌凌的眼眸中和干干净净的脸上,读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和冷漠。
自从朱颜被自己情同姐妹的闺蜜所伤,她发誓不再相信任何人。连同吃一块雪糕、骑着同一辆自行车长大的密友都骗你坑你,到了还要陷害你,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更何况这仓中,除了妓女、惯偷、人贩子、杀人犯,就是为了几个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用身体藏毒的傻大姐,她们难道能值得自己信任吗?
朱颜常常整天枯坐,想着心事,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接受过她那么多帮助,那么多礼物,跟她共享和分担过成长的快乐与烦恼,铁瓷铁瓷又那么和顺的好朋友,为什么因了区区几千美元,对自己大打出手。假如自己的牢狱之灾可以换得全部的事情真相以及那个人的忏悔,她愿意把这牢底坐穿。
朱颜的冥思苦想,让陈山妹看着总有些心痛,以她最贴切也最直接的体会,这个女孩一定是想家了。家乡的老人们常说,不能让女孩子太过执着地想一件事,想得长久了,魂魄就要出窍,人就要疯癫了。所以只要看见朱颜呆坐,陈山妹便有意要去搅扰她,反复说:妹子,别太想家了,想过了头累心,心累了,人就老了。
朱颜被这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一次次打扰.实在是不胜其烦。但她总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与杀人犯冲突。终于有一天,朱颜忍无可忍,冲着陈山妹大声吼叫道:你到底要干吗?你以为用这种无聊的絮叨,就可以跟我套近乎,指望我替你支招减刑,门儿也没有!我朱颜这辈子再也不会被人利用,我还没有傻到被同一块石头绊倒。
陈山妹大惊失色,搓着两只手,喃喃地说: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朱颜刹不往车,更加尖刻地说:没想过?骗鬼去!我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缘无故的恨!
陈山妹听不出她的话矛头指向哪里、有什么弦外之音,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安莺燕看不过去,跳出来为陈山妹两肋插刀。她指着朱颜的鼻子破口大骂:姓朱的,你他妈的吃错药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为你是谁呀?可以随便欺侮人。指望你替她支招,呸,除非她瞎了眼!像你这样喝了一肚子洋墨水,连人情世故都没弄通、好人坏人都认不清楚的糊涂玩意儿,要是能做个好律师,我立马换了祖宗跟你姓!
朱颜被骂急了眼,回嘴道:你跟我姓,我还不要呢,我嫌脏!
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热辣辣溅着火焰,一个冷飕飕闪着寒光。要不是陈山妹强拉硬挡,安莺燕准得冲上去跟朱颜撕扯起来。
打那儿开始,陈山妹再也不敢跟朱颜讲话,然而她对朱颜的关怀一刻也没有停止。只不过每次的关怀,换来的都是轻蔑和漠然。
18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沈白尘才办好了全部报到手续,由一个同事领着去单身宿舍安营扎寨。
这是一间筒子楼房,看样子有年头了,木头门板裂着两条指头宽的缝,门槛中间也被磨出一个浅浅的凹槽。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但见昏暗逼仄的窄小空间里,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个缺了两个抽屉的五斗柜二夕阳从西墙上的窗户射进来,正好照在房中央的电灯上:没有灯罩,灯泡落满了浮尘,电线被蜘蛛当成根据地,在上边左一圈右一圈牵丝拉网,捕获了为数可观的蚊虫,粗得差不多成了一条电缆。
用了不到两小时,沈白尘已经把自己的宿舍收拾得井井有条。
冲过凉之后,沈白尘把刚刚领到的新警服穿在身上,戴上大盖帽,在屋里立正、稍息、走正步、敬礼……折腾了一个够。然后,换上睡衣、拖鞋,将警服抚平,裤子的中缝对齐,用衣架挂好。为了帽子和皮带放在什么地方,他颇费了些心思,选中了门口的小柜子,又为帽子在皮带上,还是皮带放在帽子上,反反复复安排了好几回,才决定下来,还是帽子放在皮带上比较合适。
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沈白尘从箱子的最底层拿出一样东西。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是个不大不小的镜框。然后他开始寻找挂镜框的地方,用双手拇指和食指搭了个取景框,在霉点遍布、水渍斑驳的旧墙上,来回扫描,想找块最干净的地方,以最适中的高度来安顿它。凭经验猜都不用猜,就可以下结论,除了女朋友鄢嫣的靓照,没有什么照片值得他如此细致,如此郑重地安排。
最后,沈白尘在单人床与书桌结合的部位,钉了一个小钉子,书桌兼床头柜上有盏台灯,打开灯,淡黄色的光晕正好映照在那块地方,只要台灯开着,照片挂在那儿,就总是沐浴在暖色的灯光里。左顾右盼千挑百选,他把镜框恭恭敬敬挂在满意的位置。结果太叫人惊讶了,那里边框着的,不是鄢嫣甜美的笑靥,而是如今号称硕果仅存的毛泽东第一张照片。照片的下方,有沈白尘用工整的小字写下的说明: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求学时期的毛泽东(1913年)。
从小到大,沈白尘在泥猴样的男生堆儿里,一直是个另类。他的书包永远清理得整整齐齐,课本包着彩色包装纸,里边还夹着雅致的书签。他的作业本,写得格式工整,字迹清秀,从来不会把涂改液涂得到处都是。所有的动作都一丝不苟,所有的东西都要摆放到合适位置,对约定的时间遵守得近乎刻板。这些习惯把他训练成一个精致的小男人,加之人又长得白俊,到了大学里,被同学送得绰号:假妹妹
外表阴柔给青春期的沈白尘带了莫大的烦恼,也在他内心一天天加深着对男子汉气质的向往。自从读过一本毛泽东的传记,他对青年毛泽东着迷似的崇拜。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卜七岁才走出偏僻的韶山冲,只身到城市里漂泊的青年,居然在四十年之后,夺天下定江山。这段历史假如不是相去不远,假如不是有全中国几亿人亲眼见证,还不比念着“芝麻开门”的咒语,给贫苦人带来好日子的阿里巴巴更加匪夷所思?谁会相信?
从那以后,沈白尘成了青年毛泽东的粉丝,时时处处以毛泽东为楷模。在博览群书、实践社会这些大的方面,就不用说了,每天天不亮起来跑步一万米,一年四季用冷水洗澡这样的细节,也不能放过。从青年毛泽东身上,他看到了一种经天纬地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更加相信老祖宗的古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沈白尘的爱情几乎没有悬念,女友鄢嫣从大一开始,稳稳当当做着他身边依人的小鸟,对他依恋、依赖、依从,一贯唯沈首是瞻。在鄢嫣眼中,沈白尘几乎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白马王子。
刚刚分手一天,沈白尘已经开始想念女朋友了。
怀着一种温情的愉悦,他用电壶烧了点开水,给自己泡上一杯铁观音。打开桌上的手提电脑,先连接了无线上网程序,又开启了视频对话窗口,然后拿出大厚本的外文专业书籍和字典,边看书边等待视频上的呼唤。
果然不久,铃响了一声,屏幕上出现了鄢嫣可爱的童花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飞吻之后,不约而同笑起来,笑得那么心照不宣。还是鄢嫣沉不住气,在那边做出深深陶醉的表情说:咱们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飞吻,隔着几十公里山路,借助电磁波传递热吻,真是过瘾啊!
沈白尘立马摆出少年老成的架势,他跟鄢嫣有交道要打的时候,总是这副架势:你看你,就这么点事,已经让你晕菜了,你不觉得自己小儿科吗?要我说,穿越空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说也只是可触可感的物理现象。可是你设想过穿越时间的感觉吗?
鄢嫣的思维显然跟不上沈白尘的节奏,托着腮发了一会儿呆,撒着小娇说:你又出什么妖蛾子?穿越时间,我倒是想呀,可惜本姑娘不是女超人,不能进入时间隧道。
沈白尘逗她说:你这丫头,智商总是不够高,身体不能超人,思想还不能呀。比方说,你现在想象一下,我,是北伐军的一个学生兵,黄埔一期二期都行,今天刚入伍,你呢,是一个改革开放时代暴发户的千金,我们很相爱,就是可望而不可即,你说该怎么办?
鄢嫣欣赏他的想象力,可又不想马上投降,噘着小嘴说:去你的,你怎么不想象自己是白垩纪的恐龙,本姑娘是未来世纪外星人E。T呀?还没恋上,你就和你的种族一起灭绝了,留下我孤独一人在地球上,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沈白尘马上说:不行不行,你要长成ET那样,我可不敢跟你谈恋爱,就算内心超善良,长成那副模样也不招人爱。再者说,E。T好像是雄性,本小生还没打算进入同志的行列呢……
鄢嫣笑得前仰后合,说:去你的,玩过了啊!说点正经的,我胸怀大志的非凡爱人,上岗第一天,是体肤被饿了,还是筋骨被劳了,有没有要被天降大任的感觉呀?说来听听。
沈白尘一听她提这个茬,马上严肃起来。
上岗第一天,沈白尘实在有太多不期而遇的经历,太多出乎意料的感受。从搭囚车遇到魏宣,配合修丽抢救陈山妹,到与纪石凉一起跟万金贵过招,旁观于笑言舍脸救狗,人与事桩桩件件,让他目不暇接。这里的人无论是警是囚,几乎没有哪一个能叫你一眼看穿,没有哪一个出手不叫你大跌眼镜。沈白尘一向对凭直觉判断人充满自信,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识人不淑、认贼为友的失误,连终身伴侣鄢嫣,也不需要众里寻她千百度,就近一揽,便结成了一个超稳定结构姻缘。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叫他始料未及,面对鄢嫣的询问,竟然感到头绪纷纭不知从何讲起。
沈白尘清理了一下思路,将今天遇到的各路诸侯各方神仙,轻描淡写一番,就把话题转到了魏宣身上。要是在平常,跟鄢嫣煲电话粥,肯定得从修丽的咋呼、于笑言的痴心,说到纪石凉的老到、张不鸣的软和.女监二号仓中的所见所闻,也会成为一环套一环的好谈资,被他讲得天花乱坠。可今天,沈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