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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帘幕如雪,雕翎琐窗半开半掩,光线充足。所以神阑一眼瞧见了她最不待见的那个人,正神情慵懒姿态高贵地静静坐于青玉案后,单手托腮,另一手拿了把折扇不羁地摇着。
她转身即走,不料身后的门被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从外边反锁了,怎么拉扯都无济于事。她顿时羞愤难忍,却又唯恐被人看了笑话去,故作镇静。
“好久不见,阿阑。”他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深切的思念和缠绵闲愁,寡淡而平静,面容清冷如雪,带了丝微微的笑意,又似乎是,一种冷而淡的奚落。
像隔世那么久,开场白依旧平常得令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神阑走了过来,他开口的那一瞬,她已经恢复了坦然自若的神态。
此时此刻,他终于肯不再叫她洛洛,而是改称阿阑,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名字。不得不说,那一霎那她有短暂的动容,然而转瞬即逝。
“我觉得,相见太快。更何况,你我之间,相见争如不见。”
闻言,他哑然失笑。果然,她所说的话,与他事先所预想的,一模一样。到头来,还是他最了解她。
他的第二句话:“我说过要娶你的。”
她的回答是:“我却并不怎么愿意嫁给你。”
“我在此地,有旧地重游之感,你可曾有?”是否记忆中的江寻已经褪色?并不执着纠缠于那个“嫁与不嫁”的死胡同,换了一副慵倦无聊的口吻,然而,他的笑容,倍添了寂寥之感。
她微微一怔,在他对案坐了下来,轻瞥到他拢在手中的折扇扇面一侧,那句她所熟稔不再的题词,内心酸楚。
早在日暮燎的时候,她便很喜欢到处写写画画的,尤其是在他用过的东西上面,仿佛要打上自己的印记,往往故意将其弄得面目全非。他一直不喜欢花哨的东西,可是他的袍子,折扇,甚至住过的屋子里四面雪白的墙壁,她都可能心血来潮,在上面随笔涂鸦。
他见了,便皱眉道:洛洛,你又跟我顽皮了。
他很少在她面前发脾气,最多不理就是了,但是对他那些办事不力的手下真正发起火来的时候,是相当恐怖的,有可能动不动会杀人,但是唯独不对她。
她得知自己只是洛洛的替代品时,常常会想:洛洛啊洛洛,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你怎能叫人如此魂牵梦萦?你可知自己音讯全无之后,还有一个人在三生三世之外,守候成了寂凉的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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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夏依逢的全盘无敌计划,唐疏桐转屁股走出了那个风光尽漏的船舱。稍顷之后,外面传来了磨刀霍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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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阑,我有件礼物送给你。”楚湮说着,优雅起身,走到她的身侧重新坐下,盘弄起她的头发来。神阑顿时全身僵硬,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使得她想落荒而逃。
可是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的紧张与抗拒,只是神情自若地将她丝缎般随意洒落的长发轻轻挽起。随着他缠绵翻飞的手指牵引,她的青丝被一支细长的碧血簪穿插而过,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髻。他的手法纯熟,令她暗自吃惊——楚湮当然不敢说自己这招已经在苏小繁身上锤炼日久,而且每次都被那个没大脑的女人臭骂一顿,因为他常常笨手笨脚扯断她的头发,痛得她龇牙咧嘴的。虽然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而提前进行演练,可是不管哪个女人知晓,恐怕都无法风平浪静。
这两人还来不及情话绵绵深情对望,舱门就被人以一种令人发指的粗暴猛地踹开,唐疏桐持剑所向披靡地杀了进来。
关键时刻,趟浑水的总是她。因为她长得就是一副临水自照而现不出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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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逢以独孤求败的姿态战胜了唐疏桐,像拖着一具尸体一样将对方拖出了门,唐疏桐不肯善罢甘休地捞着门槛,幽怨无比地说:“刚走了只狼,又来了只虎,你还真是秀色可餐啊……”
第六十四章 重逢(三)
两厢里延续着无止境的静默。
“你怎么知道我叫阿阑的?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你。”她是忽然想起这个问题的。
“茫茫人海,要想找到一个人真不容易,可是真正要想找到一个人,却也不难。我从死去的智者大人身上入手,很快就解开了那个谜团。”他语气淡然,似乎找她的那个过程轻松得易如反掌,实际上他几乎动用了全国的人力物力,差点把整个天都给翻过来。
她听了不禁莞尔:“你千方百计找到我,并设计迎娶我又要做什么?仍旧做你众多夫人中遭受欺凌的那一个?”
他沉默几许道:“阿阑,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吗?当时我这么做,的确是有苦衷的。你可知道看着你受苦,我心里的感受?”
“哦,是吗?”女子的眼中蒙上一丝阴郁道,“你的苦衷就是你的野心吧?前太子妃也好,风之都的琅公主也好,皇甫大人的女儿也好,你必须利用那些女人为自己的前途铺平道路对吗?包括我,也都是你的棋子!”
“不对,阿阑。”他的语气始终平静。
“哪里又不对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有很多事情,真的是你所不能够了解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
“楚湮,你太多女人了,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再来找我的。”
“你走之后,我将羽燃认做了王姐,而琅公主,我根本就没打算跟她成亲。”让他做出这样的解释,实际上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
她忽地笑:“你对女人,还是一样的狠。”顿了顿,“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再回到你身边的原因,不止恨你,怨你那么简单,湮,实际上我很怕你,你总是若即若离的,谁也看不懂你的心思。有时候你对我好一点,我就好像如坠云端一样,可是转眼间,你可能又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向一个地狱,让我生不如死。我是真的不想再过那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他的手指僵了僵,终究无言。
当初将她接回皇宫,他原本是打算风风光光地迎娶她的,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那时候他也没有刻意去追查她的身份。可是楚皇不知受《文》了谁的谗言,一开始便《人》明令禁止,不准他《书》将那个女人带《屋》入宫里,说是美得太过,好比邪祟入侵,必将导致朝政颠覆,国将不国。
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为了能够跟她顺利在一起,不惜答应楚皇那个征南战北的荒谬要求,收服南海八大国,这就是那段时间他常常不在她身边的原因,她痛苦失落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流血颓唐的时候,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他就算回来了,也一直不擅长解释,平时本来就话很少,跟她在一起常常是两个人一起保持沉默,没想到却使得她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
他知道她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没有想到不好过到那种程度,以至于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到了宁死都要逃开他的地步。
后来皇甫弱水堕胎,楚皇盛怒之下,下令将她处死,是他在乾坤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甚至说愿意拿他自己的性命以死赎罪,才求得皇帝对她的开释。这就是缘何她在花房受刑之际,他人影全无,究竟去了哪里,他才是那个真正救了她的人。
最终结果,她只是失了一对眼睛,而他却差点被黜,并遭受了重笞之刑,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之后卧病在床一个月,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如今更是宛如千刀万剐般,一到阴雨天势必痛不可耐。
那都是他为她求罪获得的惩罚。她只当是羽燃放过她,让她轻松自在的逃走,实际上,却是他用自己一生的痛苦换得了她的自由。
她临走之际用魍魉子珠跟他说话,殊不知在此之前,不知打哪得知真相的楚皇,为了不致让太子耽色误国,毅然将他手里的悖珠收走充了国库,并严令说在他死前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开启,否则珠碎人亡,亡的自然不是他,而是那个女子。这事他前阵子忙于宫中事务,一时忘了告诉她,她便一直蒙在鼓里,在她道出那最后那一番话的时候,也许他正在替她受刑。
而她,却在渐行渐远。
之后的日子里,他几乎是疯了似的翻天覆地的寻找,穷极了心力,简直恨不得挖地三尺,好不容易找到之时,已然错过太多时光,又牵扯出了更多无法预料的恩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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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镇的民风有些古怪,似乎风云易主比看天际浮云消长还要稀松平常,他们照样过活。好在楚湮也不是烧杀抢掠之徒,所至除了霸占郡主一两座府宅,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沧镇镇长一向自诩清廉,金堆玉砌的府宅,硬是附庸风雅加个“蓉”字,此外还有其他“梅园”、“竹园”等掩耳盗铃之类。
此际夏依逢等人为了满足郡长“蓬荜生辉”的志愿,不由分说在蓉园落了脚,把对方感动得隔三五个时辰过来哭一趟。
其次有一个插曲是唐梳桐得知夏依逢是太子老妈之后,气得一整天滴水未进,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见她腆着个大肚子从房里鬼哭狼嚎地冲出来,吼声惊天动地:“妈妈呀~谁把我的肚子搞得这样大啦!!!”后经大夫诊断为“气急攻心,虚火上浮”云云,粗俗了讲就三个字——“胃胀气”。
这件事被她视为此生的奇耻大辱,到了晚上变成鬼面唐之后依旧愤愤不平,把自己锁在房内不肯出来。并且此后每当听到别人在说“气”之类的字眼,她就疑心在说自己的笑话,每每反应很激烈。
楚湮本驻茗园,毕竟他有很多藏着掖着的事要处理,需要一个清静自在之地,不过他入暮时分到蓉园遛了一趟。当时他与夏依逢也是阔别十年正式照面,夏依逢激动得那个样子,用唐梳桐的话来说是一种“分娩过后发现生的有鼻子有眼的狂喜”,而楚湮始终神情冷淡,面对对方滔滔不绝地倾诉离愁别绪,他从头至尾说的话加起来不过十个字,且其中有两句是“这样啊”,剩下四字儿是“原来如此”。
夏依逢倒不介意,晚饭时胃口大开,众人看到她那只独一无二的大碗时都纷纷建议她干脆换成盆,省得那个盛饭的小丫头一趟一趟地折腾。——当然,她高兴的另一个原因是唐疏桐正趴在一旁忍受着光看不能吃的煎熬,她一向都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唐疏桐痛苦的基础上的。
此外楚湮在夏依逢赤裸裸的纵容和唐疏桐的无力阻挠之下,去神阑的房里呆了片刻,具体发生了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成了蓉园中人津津乐道的谜题——反正结果是准太子妃将太子爷狼狈地轰出门之后,孩子气地哭了一个晚上,而且第二天也扬言“身体染恙”起不来床。
第六十五章 聚首(一)
当那个女孩抬起文静的眉眼之时,神阑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是你?”此际一袭绿装亭亭玉立之人正是她昨日所遇的那个卖花女,只是眉目间忧郁消散,显得清秀明朗起来。
“回主子的话,是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替奴婢还了祖上的阴债,又给了我们全家老小一条活路,奴婢从今以后,愿当牛做马服侍主子。”她低眉顺眼地说着,一面将银盘内盛装的芙蓉花小心翼翼地用长穗穿起来。
神阑倚榻上,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激烈挣扎了一番,声音低不可闻:“田大膀。”她印象中所有读过书的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爆发出恐怖的大笑,可她以为神阑是特殊的。事实证明,对方果然脱俗,因为她笑得比一般人都要厉害。这让她有些受不了打击,把那些个老嬷嬷教的礼数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红着脸大声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爹说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命动辄没了,‘大膀’这个名字会保佑我的!我就是靠着它才能忍饥挨饿活到现在!”
“你老爹真是对你寄予厚望呢。”对方抹着眼泪道。这个表情怎么看让人怎么不爽。
田大膀吼完之后,陡然发觉自己犯了仆人禁忌,赶紧咂着舌不敢再吱一声儿。
“那芙蓉哪儿来的啊?看上去挺新鲜的,闻着也不错。”好在神阑故意给她台阶下,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那是~”田大膀一说起这个,立马就精神抖擞了,“满园开的到处都是,这花儿不挑,季节中了更是可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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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田大膀来了之后,唐梳桐就产生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沧桑感,原因是她卧病在床之际,田大膀已经和夏依逢结下了血海深仇,成日里唇枪舌剑你死我活。——这要归功于夏依逢吹毛求疵的烂性子,总对田大膀持怀疑态度,那最初的怀疑是从田大膀的名字上开始的,她生怕自己的孙儿受到对方粗鲁的对待,一再威逼田大膀改名,想不到对方誓死不从,牛劲上来了还敢跟她破口大骂。田大膀也意识到自己缺少一个同盟军,听离枝说了唐梳桐以前的英雄事迹之后,就主动跟对方套起近乎来。
“唐姐姐,您这是哪儿不舒服呀,淤那儿四五天了。”她趁着钎花的兴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唐梳桐抚着气尚未平的独自,孱弱地把大夫的专业术语撂了一遍。那姿态,行将就木。
“哪那么斯文呀。”夏依逢走过来拍拍唐梳桐圆滚滚像揣着只大西瓜的肚子,笑里藏刀地说,“哟~这肚皮圆的,我儿媳妇再过三个月见了都自愧不如啊。你倒是说说看,是准备生只狸猫呢还是别的飞禽走兽?”
唐梳桐暗想,可千万别叫你的龟孙子投错了胎才好,老娘可没心情生他。迫于夏依逢淫威她没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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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园之内,一位翩翩少年打着折扇沿着游廊疾步如飞,衣袂当风而行。楚湮坐于凉亭之内,正在读一封信,那少年蹑手蹑脚溜到他身后,突然蒙住他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猜错了我要你脑袋!”楚湮一把将其掳到怀里,似笑非笑道:“苏小繁你要是再敢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爷保准你后悔莫及。”
苏小繁轻轻一笑,不以为然道:“怎么着,姑奶奶怕你不成?”她宽袍广袖,女扮男装,添了几分俊俏风流。
楚湮挑眉戏谑道:“你苏小繁神通广大,连我这太子爷也敢不放在眼里,不过身为一个女人,你好歹有什么地方也是怕我的吧?”苏小繁啐道:“有经验的男人到底是不同啊,讲起话来底气十足的样子。”她挣脱对方怀抱,在一旁落座,“啪”地将手中折扇收敛了起来。
楚湮继续案头的工作,同时苏小繁扬眉轻瞥到大理石桌上还摊放着另一封雪笺,笔迹华丽清遒,落款为“羽樽”二字,顿时兴趣盎然,拿起来细看一番。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流溢着一股莫名的气势跟冷意:“君承碧落日久,何时挥兵北上?南括四海,北定十城君之夙愿矣。冀君主徽州,捣卞凉,封三江五湖,在下于雪国王城恭候大驾。”
“这回我是真看不懂了,以他的实力,何至于如斯退避三舍?较起真来,结局再怎么着也是个鱼死网破吧?至于不战而走么?而且在此之前,还那么大方地将徽州三郡拱手奉上,可别小瞧了这小小的三个郡,在王城之城的碧落,寸土千金。此前种种,已是谬之大矣,现在又来邀你一起打他的江山,羽樽莫不是近来受了刺激,这脑子不好使了?”苏小繁揣测道,“不过这种几率就跟大晴天被雷劈死一样低。雪公爵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想当年他连败天空与风之都的峥嵘气魄,绝不可能似如今这般不战而退。那么,你可知究竟是何缘故?”
“据我所知,”楚湮沉吟道,“雪国王城出大事了。他压根就无暇他顾。”停了一拍,蓦然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轻嘲道,“也可能是,阿阑的面子大呢。”
“啧啧,”苏小繁揶揄笑道,“瞧你那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好像我家阿阑给你多大的绿帽子似的。她现在人不是乖乖待在蓉园里么,吟风弄月的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真不放心,你就干脆搬过去白天黑夜地守着呗。”
她本来用的是反讽,不料对方竟然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脸上分明写着“就这么办”的露骨字样,苏小繁心里打翻了小九九,愣是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道:“你不会真想搬过去吧?得了吧你,阿阑那种状态,哪容你胡作非为?你就老老实实独守空闺好了,谁让你当初逞一时之快酿成大错呢?”
楚湮尴尬地笑道:“我哪敢越雷池一步啊,上回情不自禁亲了下,她就要死要活的,现在还给我坐着冷板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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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膀毅然决然地改名,缘于一件意外。话说这一天大伙儿聚在一起吃饭,因为是在宫外,也就没守那么多规矩,能上餐桌的都上了。期间唐梳桐老是念叨这“田大膀”“田大膀”的,楚湮就郁闷了,说了一句:“那什么膀子的,有的话就快给她端上,老在爷耳边碎碎念的,还让不让人吃饭啦?”
田大膀刚巧走到门口,听见皇太子殿下要让自己上餐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硬是吓得摔了个狗吃屎。自此她痛下决心,多方征求意见,并拼死反抗了唐梳桐大力提倡的田蟋蟀,终于得以成功地改了一个名字叫明清。
第六十六章 聚首(二)
午后,神阑正躺在靠椅里,在池塘边的凉亭内闭目养神的时候,小雪一蹦老高,直接跃入了她怀里,然后是蹭啊蹭啊地耍流氓。刚巧走到林荫道上的楚湮见状,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貌似猫的待遇更好啊。他想。这年头想要抱得美人归不容易啊,人还不如猫。
神阑不经意间瞥到他来了,而且站在远处看着她,脸上的那个表情还真是复杂。她起身要走,这才发现之前喝多了酒,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不听使唤。
“你居然偷酒喝?”在她快摔倒时,一只手陡然扶住了她。楚湮的表情更复杂了:这个女人脑子是麻布捆的吗?身怀有孕竟然还敢私下里喝酒?让夏依逢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嗯。”她扶着额头,有些吃痛,“才喝了一点点而已。”言罢扶栏站了起来,一手敛裾,一手提着金缕鞋,才小走了两步,绾发的珠钗冷不防滑落,掉在地上断成几截。她看了看,有些可惜,同时也莫名松了口气,回眸冲他笑道:“紧张什么呀,又不是你送的那支。”语气中那股促狭,轻嘲入骨,见楚湮一副快要发作的样子铁青着脸,她可谓扬眉吐气。
“一点点?”对方明摆着不相信,凑近一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