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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正兮,謇謇之魂;
幽寐战兮,呜呼宿莽!
彼瞳者荒,彼逝者远!
……
苏小繁坐在极度寒冷的岩石上,听着那若有若无的祭歌,望着不远处浓烟滚滚的祭祀之火,眼底一瞬间盛满了冰冷的寂寥。
楚湮站在她身侧不远处,斜倚树干,怀中抱剑,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仿佛感受到苏小繁此刻不同寻常的心境,他没有想过上前打扰的意思。反正还珠楼楼主拿了人家的钱财,临时派给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个诡异的女人在返回神迹王城之前不会死掉,其他的他才懒得管。
就在这时,从远而近地,林子里忽然传开悲痛欲绝的哭声,随即一呼百应,四面八方皆响起恸哭哀嚎之声——是禁令解除后,已殁士兵的亲人们前来认领尸体了,那此起彼伏的呼唤声打破了这个死亡重地的阒静。
“狗子,狗子!你在哪儿?娘找不到你呀!”一个妇人哀哀哭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苏小繁耳边,宛如一记晴天霹雳。
苏小繁随地捡起一个冰冷的头盔,小心翼翼地揽在怀里。恍惚记起,此行她的胞弟苏小冕也消失了,可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顿时抱臂立着,心下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剧痛惨然。
神阑出嫁那天,苏小冕是第一次正式出征。他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跑到苏小繁面前显摆,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脸围着她晃来晃去:“姐!我这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是不是都快盖过神延大将军了?”
“少罗嗦,有本事活着回来!”苏小繁当时半倚着柜台清点账目,正数钱数到心花怒放,不耐烦地斜剔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地应对着。
尽管拗不过苏小冕对于从军作战的狂热癖好,做长姐的苏小繁不止一次泼对方冷水,暗地里却不止一次真金白银地替他打点周旋,希望铺平他的梦想之路。当日出发之时,苏小繁总是觉得内心忐忑,于是瞒着苏小冕上了阑公主的马车。
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气急败坏地说:“姐,我已经长大了,不能总让姐姐保护我,以后我要保护姐姐的!”
她想自己就会一如既往露出不屑的表情,掩饰内心小小的感动。
然而,就这样一夜之间,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的生命,那三千护卫军统统命丧黄泉。他们之中,不知有多少年轻狂妄关于将军或者守护的梦想,哪怕仅仅是死去的魂灵们纠结起来,也一定能够铸成一道罪孽的长城。
那天夜里,神阑旧疾复发,苏小繁一直陪伴左右,根本无法分心关注苏小冕。只知道后来,听到重甲曳兵在林中呼啸,她撩开纱窗一角,看到茫茫夜色中,护卫军的列阵被一支骑兵冲散。敌人的盔甲暗如死灰,头盔后是深如黑洞的双眼,挥剑斩过,人马俱翻,摧枯拉朽。
那是蕹灵军团。死士们的身体明明被刀戟戳穿砍断,可是哪怕身首分离依旧不死不倒,如同僵尸般挥舞着双臂向前砍杀,每迈进一步,死亡的气息便弥漫得更加浓厚彻底。
“小冕!”苏小繁看到胞弟被一个骑士绾箭当胸穿过,宛如一只单薄的纸鹤,惊怖欲死,刚跃出车外就被一个鬼魅般的甲兵劈面一刀,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眼前青光一闪,楚湮横剑挡在她的身前。
手腕一转,长剑噗地一声划过,那个甲兵顿时被劈为两半,骨肉支离时鲜血溅了苏小繁一脸,差点没把她吓昏死过去。
苏小冕当时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震惊和绝望,是她所不愿回想的。刚刚开始的旅程,就此草草结束了么?所有隐秘的愿望,也会随着躯体的腐烂消失而不见天日。
空寂之林里,那些面目全非身体腐烂的士兵,如果已经辨识不出身份,便只能被当做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由当地衙吏扔到一个大坟冢里,草草掩埋了事,筑成万人堆。
一座新坟隆起,多少人心塌陷,日后风雨啾啾,必是新鬼烦冤旧鬼哭。
苏小繁仰头望着天,黑气散开,苍穹明亮如宝石。她凄然地弯了弯嘴角,似乎想笑,可是始终笑不出来,怀抱头盔转身离开,走出不远,蓦地将头盔奋力向后抛出,“嘭”地一声巨响,头盔砸在石上四分五裂。
“你要去哪里?”身后,楚湮低沉的声音问道。
苏小繁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秦淮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像修罗斗士的味道,眼神仿佛在向人挑衅。
“不去雪原上看看西将军么?”他对神延自然是没兴趣,他有兴趣的是雪公爵的蕹灵军团。
“看他干嘛?”苏小繁轻轻一笑,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口中道:“看了十几二十年了,早该看腻了,更何况我们之间是经得起考验的,就像他永远都不会担心我出事一样,我也不会杞人忧天地担心他哪天死在外边,这就叫做默契。再说了我管他,我现在还自身难保呢,说不定我一出现,他又要指着我骂叛徒,还要把我射杀掉,我自己的功力最近正在萎缩,也是时灵时不灵的,这万一要是突然不灵了,谁来保我?你?我看你呀,肯定躲还来不及!退一万步讲,他要真死了大不了我守寡!”
楚湮极端后悔自己不该问她问题的。每次他说一句话,那家伙都会说上十句不止,直把人绕得晕头转向。
他不禁抚着自己的额头,深表默然:西将军将来要娶这样一个女人,实在可敬可叹呐。
苏小繁自是不知道自己被人暗地里埋汰了,还兴高采烈地说:“前阵子我听人说,秦淮镇上又来了一名绝色美姬,我相信楚公子也一定很有兴趣知道她是谁吧?”
秦淮镇乃是全天下鼎鼎有名的风月场所,楚湮果然很有兴趣。
据说神迹史上某位风流潇洒的君王到过此地一游,挥墨在秦淮镇著名的娱乐场所秦淮楼的牌匾上提有“人间仙境”四个字,从此那秦淮镇名声大振。加上地理位置绝佳,几乎处于各诸侯国的交壤地带,历来贸易往来频繁,人蛇混杂,又不受任何州府管辖,行事更是荒诞无羁,营造出了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开放民风。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夸张点说竟然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秦淮镇的秦淮楼,自然也就成了一个著名的销金窟,到那去的多数是一些家缠万贯之辈,抑或是豪门纨绔子弟,甚至有些潜装易服的王公贵族,也只有这些人,才有挥金如土的底子跟饮酒作乐的心情。
至于秦淮楼的姑娘们,那自然都是人间极品,而且与一般的风月场所不同,秦淮楼内从不强制姑娘卖身,除非真有情同意合者,自愿结成连理,否则任何人不得仰仗强权加以干涉。因而秦淮镇上佳偶天成者,不在少数,怪不得引得天下文人妙笔生花只愿把其夸,公子豪士一掷千金为睹佳人面,那些旖旎而又深情的爱情故事不胜枚举,在秦淮镇就像每一天入暮之后都会彻夜燃放的烟花,美景流连,引得天下尽皆侧目而叹。
第六章 际会(一)
东篱圣女神筝完成祭魂仪式之后,神色微寒。旁边一个贴身侍从模样的男人犹豫了一番,终于决定还是跟她附耳禀明某件事情。
身为神迹三大最为尊贵圣女的神筝,从小接受的就是最为正统的皇家礼仪训练,谁知她在听了那个人的话后,一张娇美面容竟然愤怒得扭曲了起来。彼时的圣女,完全失去了祭祀之时那种优雅清高的姿态,银牙咬得咯咯直响,美目中宛如就要喷出滚烫的火焰来,猛地尖声怒喝:“什么!他竟然还敢背着我去找那只狐狸精?!今日不把那对狗男女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状若疯狂地扭过头来,对自己的扈从厉声道:“刘泯!持本宫圣火令,立即召集附近长风郡禁军,连夜赶往秦淮镇内,替本宫当场拿下那对奸夫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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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秦淮镇的地界,苏小繁就感到一种与众不同,这种与众不同最先从各大店面的经幡上体现出来。此镇就连最寻常的小本经营,所挂招牌都是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之语,比如其中有一间客栈就叫做“如梦令”,怪寒碜人的;而诗词歌赋末尾一律属上作者大名,仿佛有为店家宣传揽客之意,其中有“碧秋陌”、“江紫笙”、“董锦瑟”……名字无不风雅,引人遐思。
但是最让人吃惊的是,到了正街最繁华热闹的地段,竟然只有大红条幅高高悬挂着一个人的名字,其余之人都仿佛怔忪于此人的光华,尽皆匿名不具。近三个月来,所有来秦淮镇的王侯将相公子哥儿,十有八九都是为了那个仿佛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的女子而来,此人乃是才倾天下,名满西界的陆千歧。
由于她跟神迹当今皇后同名,所以私下里也有不少人谑称她为“皇后”,只不过这皇后乃是风月场所的皇后。
据说那个陆千歧是个心高气傲的冷美人,几乎谁的帐也不买。有一回东胜侯家那个风流成性的二公子不知怎么中了邪,竟然带着三媒六聘去秦淮楼里找她,大约有明媒正娶之意;同时身后跟着大队人马,又添了几分威逼利诱的味道。
结果怎么样,陆千歧正眼也不瞧他,淡淡说了两个字:送客。二公子自然不依不饶,陆千歧烦了,便叫她的侍婢硬是将一位翩翩佳公子从窗口扔了出去。
于是镇上谣言传得神乎其神,一说陆千歧早已心有所属,二说她的侍婢云钧乃是一个武林高手,来无影去无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二公子颜面尽失,后来自是想方设法意图报复,都被云钧一一识破了奸计,反而落了个更糟的、强抢民女不成又睚眦必报的丑陋名声。再者,陆千歧的其他爱慕者何其之多,他也不好尽数得罪,因而只得作罢。
“我就不信她陆千歧竟比我家阿阑还要漂亮,自称天下第一美人也得有凭有据吧?”苏小繁很纳闷地小声嘀咕着,丝毫不觉身边的楚湮听到她这句话里的某个名字,脸色倏地一变,竟然让人琢磨不透他当时的那个表情究竟是喜是怒。
苏小繁除了偶尔瞥着楚湮其人惊涛骇浪地臆想一番,倒也没有什么非分逾距之举。她远远看见一家唤曰“雁字楼”的绸缎庄,肋下生风地奔了进去,楚湮在门外等她。
“老板,给本小姐来套男装,要最好的料子!”苏小繁干脆利落地说着,一扬手甩下两锭银锞子,绸缎庄的老板自然是迎财神一样笑容满面,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唯恐却之不恭。
庄内还有两个客人,一男一女,穿得都是颇具异域风情的服装。那名男子衣饰简单,颜色深重,有点像深藏不露的术师之类。女子则长裙短襦,色彩斑斓,搭配得颇为诡诞,显得大胆热烈的样子,宛如热情如火的风之都女子。
神迹的服饰风格一律长袍曳地,以花纹繁扈精美为主,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衣饰的华美程度、拖沓冗长程度,非要密密麻麻将自己偏爱的花鸟鱼虫绣满每一寸衣裳。不过近年来亦有所改善,在这方面没那么多讲究了,改而看中飘逸,只余腰际缎带集刺绣精华于一体。
其余改而注重服饰的料子,一般用的无非是蚕丝,但是蚕丝往往分为好几种,从最普通的桑蚕到最高级最难豢养的冰蚕,等级不可同日而语。冰蚕丝精美绝伦,滑不可握,轻若无物,极受王公贵族的吹捧,但在这家雁字楼里,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产品,因为那是官营垄断行业。
苏小繁仅仅是这么简单的扫过一眼,却已经将对方的身份摸了几分。
这时只听那男子用低沉而又颇具磁性的声音说道:“京瑶,你喜欢哪种颜色?过几日回城,还得入乡随俗啊,免得别人好奇看你之时你会不好意思。”
那个叫京瑶的少女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点点其中一种样色,表示对此很满意,唇角边是一抹幸福的微笑。
听到那么好听的声音,苏小繁色心不死地又偷偷瞥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那个男人也正好看过来,微带笑意的眼光忽然变得有些冷意。
苏小繁做贼心虚,刷地扭过头去,动作大得脖子都差点拗断了,心脏吓得怦怦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那个男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举手投足间都带了丝淡定从容,可是骨子里偏又好像有股子凛冽的杀气,着实让人心惊。
就在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打正街上飞驰而过,似乎有人挡了路,车把式暴跳如雷地喝道:“要命的都给我闪开!见了守备大人的车,都他妈长长眼睛,阻了大爷我的行程,叫你们通通好死!”说着还真的不停挥鞭打向两边躲闪不及的路人,马车后面跟着两队虎背熊腰的扈从,更是狗仗人势,大打出手,搞得天怒人怨的。
楚湮本来抱剑靠在门前的石墩子上,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神游天外,听到那声吆喝也懒得躲,冷不防那个车把式的鞭子就挥了过来,宛如破空的闪电般,大剌剌抽到他身上去了。
锵地一声,浸过桐油的马鞭宛如钢铁般坚硬,一旦落在人身上便是皮开肉绽。血腥气扑面而来,楚湮身子一避,闪电般伸手抓住了那道鞭子,猛地扬手一带,那个彪形大汉竟被他马车上一把拽了下来,扔到了边上,摔得是哼哼唧唧,龇牙咧嘴。
车夫这么一堕,马车顿时失控,沿着闹市疾驰而去,铁蹄所至扰民一片,惊叫四起,厢内猛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听声音竟是个年轻女子。
“阿阑!”楚湮猛然抬头,眸中怒意凝聚,身形一晃便追了出去,黑影疾风般落到了马车前辕,一剑劈开,马颈处鲜血狂喷,倒地而亡。
车厢倾向一边的时候,又是一道剑光落下,人影一掠,便已将车内的人抢了出来,他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仅仅在眨眼间,周围好些妇人看得惊呆了眼,多半已经被他这么潇洒的救人场景迷住了。
楚湮自己却连周围站得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冷眼看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女子,并非他所心心念念找的那个人。此女惊魂甫定,幽幽转转地醒过来,睁眼看到他的时候,俏脸一红,下地福礼道:“妾身多谢公子相救。”
楚湮嗯了一声,恢复了面瘫君的本色,正欲离开,袍袖忽然被人扯住,他厌恶地一把甩开,回身就见那一大帮子人已经围拢了上来,气势汹汹的,显然是想找他麻烦。
“你小子刚才动作还挺快的嘛,只不过砍了大爷的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正是那个赶车的彪形大汉,也许是刚才那阵被撂翻的痛还没缓过去,他胖胖的脸上一说话就是一阵猛烈抽搐。
“那你说怎么办?”楚湮岂一个云淡风轻了得。
“怎么办?”汉子围着倒在血泊里的马转了一圈,“先陪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再给大爷我磕一百个响头认错,完了还得给我家主子赔礼道歉,毕竟是你先惊了这马,才吓着我家主子的!”
他主子不擅交际,在公众场合敛了帕袖,羞答答道:“厉总管,不要多事了,方才多亏了这位公子仗义出手,才救了妾身一命,人家现在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那可不行!”厉总管头一拧道,“出门在外有出门在外的规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方才这小子就犯了虐杀马匹罪跟扰民罪,还敢对夫人您动手动脚的,这个小的们都看在眼里,明显就是想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其罪有三,要是再加上一条,那就是害得我老厉的屁股来了个地面亲密罪!出门的时候,我答应过大人要确保您平安无事,怎能让您平白无故受此屈辱?今天这小子是不赔也得赔,赔了还没完!”
此番守备夫人痨疾复发,他因而带人连夜出城,此际好不容易赶至秦淮镇,还要往前行至数千里赴雪国碧落,因为一早听到传言,说是那位天下无不景仰的唐门神医,这段时间恰好也出现在那一座城中,此人医术绝世,行踪却最是飘忽不定,必须及早赶去才行,以致一路驾车狼奔豕突。
他那几桩大罪说得倒也有理,可惜楚湮不是个讲理的人,他拍拍手道:“苏小繁!有人找你要银子!”苏小繁一个箭步蹿出来道:“谁在我的地头上闹事?”
厉总管一见她,老脸上立马摊出一个大大的笑,金光璀璨的:“原来是苏家大小姐,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到这地头上啦?来了也不知会小的们一声,这让空着两只手却一向敬仰大小姐的俺们情何以堪?”
苏小繁甚威武道:“他是我的人,你们不准敲诈勒索。”
听到“我的人”三个字,楚湮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厉总管点头如捣蒜道:“不敢不敢,刚才看这小兄弟长得甚惊艳,小的们就多看了两眼,顺便饱饱我们大家伙儿的眼福。”
苏小繁忽略了某湮的表情,甚欣慰道:“那就好,你可以走了。”
“那,小的们有急事先走一步,回头再跟姑奶奶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老厉抱拳告别之后,风风火火地杀到一处客栈,半威逼半利诱地低价买了匹好马,带着一大帮子人,继续风风火火地朝着北街杀了出去。
楚湮道:“苏小繁,你倒真有两手啊,以后带在身边,应该多少还有点用处吧。”
苏小繁呸了一声,笑呵呵道:“用处?你以为姑奶奶是那种见了男人就上的随随便便的女人么?你也不看看人家七皇子摆在我面前多少年了我都没动过芳心!”
楚湮表情为零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第七章 际会(二)
为人所不知道的是,在楚湮去追那辆马车时,又有另一辆崭新的马车从城东出发,驾车的是个银发蓝袍的俊美少年。马车缓缓地碾过雁字楼绸缎庄前的青石板,车内的女子拂帘向外望了一眼,面上神色微慨:她没法反抗不嫁给他,可是现在借了这一桩抢亲事件,却终于可以不嫁给他了。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只要一想到那三千殉葬的士兵,就觉得针戳般地疼痛,窒息得厉害。
将她嫁出去,还是嫁给楚湮,是神若的意思,只是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却令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只道这些年神迹跟雪国的战事日盛,与楚国却交好起来,时不时搞几场政治联姻,只是,他明明知道的啊,她最不愿意嫁的,就是他了。神阑越想越乱,禁不住头痛欲裂。
车帘随即放下,一切都仿佛未曾发生。
这一番露面,旁人没有注意到,却被刚巧迈出绸缎庄门槛的那一对男女看见了。那名叫京瑶的女子性情极其温婉,见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看着那个乘车路过的女孩微微发愣,便抬起手来在对方眼前晃了一晃,表示要将男子的魂招回来。
“京瑶。”男子有些气恼地盯着她,京瑶扑哧一笑,打了几个优美的手势,眸光清纯潋滟。那是他们之间的哑语,旁人是看不懂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