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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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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瘪子的烧饼人生

嘴巴朝里陷落的老瘪子是个炕烧饼的,人家笑话他,说老瘪子你那嘴张得再大,也啃不成自己炕出来的香烧饼呵!老瘪子一笑起来,嘴腮就越发地朝里瘪了,牵扯额际两边皱纹条条呈现,他说你吃你吃……你吃,比我吃着香呵。老瘪子中等身材,三十来岁的样子,脸小,稀稀的牙,人就显得越发瘦,但却很有精神。人家来买烧饼都是直呼其绰号,老瘪子乐呵呵地回应着,一手接过钱,一手递过去热乎乎的烧饼。

炕烧饼又叫打烧饼。无论是春夏秋冬,老瘪子上衣只能穿一只袖子,像穿藏袍那样一只手和半个胸口露在外面,这是因为打烧饼的必须把半个身子探进炉膛中干活,什么样的衣袖能不被炕焦?老瘪子常说,皮炕脱了不要紧,还能长起来,衣服炕坏就长不起来了。他炕烧饼炉子,是用一个美国汽油桶改制成的,内壁是一层厚厚的黄胶泥填成。长长的案板上,一头放着已经“醒”好的面团,用潮湿白布盖着;一头放着一个钵子,里面有用猪肉末和葱花调成的馅子。炉子里烧的是从山里买来的栗树炭,一来火紧,二来无烟。老瘪子在案板上洒一层干粉,拿刀从“醒”好的面团上飞快切下一块来,揉成长条状,再揪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剂子,用手按扁,做成圆形饼坯,麻利地抹上馅子,包好,用手掌一一拍打,啪嗒、啪嗒地响,打烧饼之“打”,或许即来源于此。打成茶杯口那般大小,撒上芝麻,然后一一贴到灼热的炉膛壁上。炉火熊熊,烧饼由白炕成橙黄,一个一个隆成了小包。四五分钟后,炕熟的烧饼散发着扑鼻的浓香。老瘪子拿起火钳去炉膛内取烧饼,微微侧头从炉口看准要夹的烧饼,火钳探进去,贴着烧饼边缘轻轻向里移动,手臂向上一提,便将一个散发着熟透面香的烧饼夹出来,丢进篾簸箕里。细看一下,这火钳有点特殊,它的顶端是扁平的,便于从炉膛上铲下炕熟的烧饼。

每天清晨不等天亮,老瘪子就得起床发面,一天发50斤,要耗费半小时。发面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把面倒入一个大钵子里,和上水,加入碱,用手抄着揣,揣到没有干面的时候,还要再揣,一直揣成不黏手的软面团,放在温暖处“醒”十分钟。放碱的分量也要掌握好,碱多了,吃起来涩涩的“夹口”,少了,在嘴里黏牙,不爽气。咸烧饼的面是咸的,馅子里再放入葱花、椒盐或是萝卜丝起香,并在饼坯上按下两个指印以便识别;如果做成甜烧饼,就用一个毛刷子在馅里抹一层糖稀,外面也抹,好黏芝麻。只要“打”和“炕”的工夫做足了,这饼没有不筋道,不喷香的,外酥内嫩,入口化渣。要想吃软点的,最好刚出炉时立即趁热吃;想吃脆点的,得稍稍冷却一下才好。

炕烧饼这一行很吃苦的,夏天太热,炉子里火既炕饼也炕人;冬天太冷,面团着手冰凉,和面揣面前先要将手搓上半天,恨不得马上就将事情做完。早上一段时间最忙¨。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到了半上午,买烧饼的人渐渐少了。直到那个篾簸箕里,黄隆隆的烧饼堆积了一定数量,老瘪子将有些烧饼上沾的炉膛黑灰和焦壳一一擦去,方才可以歇息一下。他双手捶捶腰,再从案板下的那个放钱的小口竹篓里摸出一包“大铁桥”或是“丰收”牌的香烟,抽出一支,伸到炉膛里面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

下午,老瘪子偶尔也为人加工肉烧饼。想吃肉烧饼的人,先去肉案上根据自己喜好买回猪肉,或肥,或瘦,或肥瘦兼而有之,在家剁好放入调料,拎到老瘪子炉子案板上装馅。老瘪子像是做包子那样,把面剂子直接用手掌压成扁平,填入新鲜的猪肉馅,从四周边拢边压,使之成为一个略近圆形的饼坯,然后用手托起简单地修整一下,反手一把贴在光滑的炉膛壁上。只需片刻,就会飘出与众不同的香味……

老瘪子在巷子口炕烧饼时,他的女人木香则在家里照管几个分别叫“大饼”、“二饼”、“三饼”的鼻涕娃,顺带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做,靠着针线上的修炼,赚两个小菜钱贴补家用。因为来补衣服的多是些光棍汉,或是码头上的船民挑夫,所以这活儿老早时在北方被称做“缝穷”,我们那里却另有形象的称呼,叫“补烧饼”,是因为大多数补丁都是烧饼那幺大。你常见到一些下力气干重活的汉子,一双胳膊肘子那里粗针密线对称补了两个烧饼大圆疤,给屁股瓣上裤子那里补的两个更大的补丁,则叫“补锅盔”。往往是衣裳别的地方烂了,但这两处的“烧饼”和“锅盔”仍然完好如初,有时撕脱下来,那里会留有两个显明的深色印迹。木香还将收集来的一些没用的零碎布拼成鞋垫、垫肩、布袜子、小婴儿尿布等出售,有的上面还绣着花纹,很有美感,扎实耐用。

这夫妻俩,一个炕烧饼,一个“补烧饼”,共同描述着人生的艰辛。

赵宗和用一条扁担挑着小半人高的戏橱与戏柜,走街串巷,嘴里衔着铁皮做的口哨“唔的歪歪……唔的歪歪……”地吹着,诙谐悦耳。围观者多起来,赵宗和便选一处墙根或街口空地,取下扁担支起一方布幔,便成一个简便的戏台。

这小小的戏台,简便是简便,却也分成上中下三部分,顶部是仿古建筑的飞檐翘角,中间几根“廊柱”拉上帷幕,下部用布幔围严。赵宗和坐在布幔后面,十来个布袋小木偶,轮番套在两手上出场表演,脚头控制拉绳既打锣也敲鼓,身兼数职,手脚并用,口里还得憋着嗓子模仿各种人物声音,唱出特别尖细可笑的腔调。小木偶或打闹追逐或翻跟斗,弄出种种噱头,全靠口技模拟声响。其类似杂技的动作无板式,唱词亦俚俗易懂,尽量博人捧腹大笑。孩子们尤爱模仿剧情动作,你打我我打你常常闹成一团。所演戏目多为《杨家将》、《西游记》,还有一些随心所创的猴子戏。有声有色的打斗场面越精彩,演出效果就越好,演出结束,赵宗和捧个铜锣边打躬作揖边向观者收钱。

说起来,从曾祖父那一代起,赵家就同扁担戏结了缘。赵宗和念过几年书,肚子里喝了些墨水,人也长得白白净净有模有样,本想另谋出路,但他是祖父拉扯大的独苗,年迈祖父苦口相求,说这个行当不能到此断绝,不能对不起先人……赵宗和不再说什么了,很快成了亲,白天把戏橱与戏柜挑出去,晚上回家看看《封神榜》、《隋唐演义》这些书,日子过得倒也自在。“文革”来了,头脑灵光的赵宗和配合形势对扁担戏内容作了改进,上演了一些诸如《打台湾捉老蒋》、《砸烂“三家村”》、《批斗“走资派”》、《越南人民活捉美帝飞行员》等闹剧。围观的人照样也能捧腹大笑,有时正笑着,赵宗和从布幔后现身,拿出个铁皮喇叭放嘴上,领着众人振臂高呼起口号来了。饶是如此,光景不长,扁担戏还是被宣布为“四旧”,禁止在街头演出。

赵宗和困在家中吃了一阵子闲饭,整日无所事事。也就是那阵子,他那个乌龟划水的“四把桨”绰号给喊得人人皆知,问题当然出在老婆身上。赵宗和的老婆也姓赵,原来叫赵小蓉,因为伟大领袖的诗词里有“芙蓉国里尽朝晖”一句,后来改叫赵芙蓉。赵芙蓉一张满月脸,却生就杨柳腰肢,走起路来曲折有致款款动人。这女人在华清池卖澡筹时,搭识了常来泡澡的丁保大,丁保大改名丁向东,造反有功做了“文革领导小组”的组长后,就把赵芙蓉带去做了秘书。靠着老婆的运作,“四把桨”赵宗和竟然领受了一项光荣使命:教跳“忠字舞”。

跳“忠字舞”,就是一边唱着革命歌曲一边跳舞,革命歌曲是满怀激情歌颂伟大领袖和用伟大领袖诗词谱写的歌曲,如:《大海航行靠舵手》、《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北京的金山上》等。这是一种狂热的向伟大领袖献忠心、表忠诚的集体舞蹈。那时出外走在路上,看到一群人在不停跳动,不管认识不认识你都得赶快加入其中,否则弄不好会有大麻烦;即使乘车,有时车会突然停下,全体下车跳“忠字舞”。 当时电影《新闻简报》有个专辑,是纪录片,每个人都必须看,说的是一家四代十多口人自发组成一支家庭“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走街串巷跳“忠字舞”的先进事迹。学生们到校上课,也首先要跳上一段“忠字舞”,才能开始一天的课程。其实,说是跳舞,也就是几个简单划动,不过是摇摇胳膊踢踢腿,动作有点像广播体操,僵直,生硬。更有街头上一些年纪大、反应慢毫无乐感的老头老太,平时走路尚且不稳,如何能跳舞?人家抬手他们抬腿,人家向前他们向后,踉踉跄跄醉酒一般胡挥乱划,知道的是在跳“忠字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跳大神。

“四把桨”赵宗和的努力方向,就是要让革命群众跳“忠字舞”跳出革命性、战斗性来,动作幅度大,节奏快,有力量,手要挥得有力,脚要踏出大声。跳的时候,不管老嫩皆卖力,每一个人都要感觉自己是在“挥臂斩浪,脚踏风雷”,把力量充分表现出来。为此,他召选了二十多个年轻男女,采用了“宣传队”的形式在街头巷尾教学。总结出几个基本动作分别是:挺胸架拳提筋式、托塔顶天立地式、扬臂挥手前进式、握拳曲肘紧跟式、双手高举颂扬式、双手捧心陶醉式、弓步前跨冲锋式、跺脚踢腿登踹式。这“八个基本动作”一时声名大噪,轰动周边地区,好多地方都赶来取经。

后来,身着草绿军装,腰扎武装带,斜背一个红布缝的“宝书袋”的赵芙蓉也赶过来协助领跳,这就使得“忠字舞”里有了抒情的味道。“敬爱的毛主席……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两口子双手按着自己胸部;“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双手就放到腮帮,仰头望,手指呈放射状地一闪一闪;“千万颗红心在激烈地跳动,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合并,画成一个心的形状比在胸前,同时,单腿的脚尖跳跃着,另一条腿不断后踢,双手把那一个心形向右上方一下一下地送上去……两口子领舞时,手里挥动红宝书或红绸巾作为道具,看得出来,他们情绪激荡,全身心充溢着朝圣般的庄严感。

1969年春夏之间,党的“九大”即将开幕的时候,“四把桨”赵宗和与赵芙蓉带着人更是废寝忘食地抓紧练习,筹备庆祝。“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满怀激情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大会胜利闭幕的消息,在一个多月后传达下来,丁向东立刻组织了几万人的大游行。“忠字舞”方阵载歌载舞行进,逶迤数里,人们跳一会儿,步行休息一会儿,交替行进,最后在万年台大会场集中。一面面红旗,一张张标语牌,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其场面、规模之庞大,气势之磅礴,真是史无前例!大会的第一项内容,就是姓赵的两口子带着人上台跳“忠字舞”。大约是特别亢奋,二十多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在台上跺得响声骇人,却不想因为力度过大,哗一下尘土扬起,台上人一下都不见了,台给跺塌了……那场事故,造成跳“忠字舞”的一个年轻女孩死亡,五人骨折,另外,台倒下来还压死在下面背角处撒尿的一个老头。

若干年过去,“文革”结束。同赵芙蓉离了婚的赵宗和,重拾旧业,从家里阁楼上找出戏橱和戏柜,扫净灰尘,该补处补,该修处修,前后花三天工夫收拾好,用一根扁担挑了出去……那以后,再也没人喊过他“四把桨”的绰号了。

板二爷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张黑黪黪的脸板板正正的,他是个只给人家架梁做屋的木匠,即俗称的“大木”。都说“木匠斧子一面砍”,板二爷熟识各种木料的纹路和特性,使斧子砍木料时,都是顺茬砍,有时还要在前段先轻轻砍几斧,以防劈裂过深过长,损伤木料。一般情况下,板二爷很少亲自动手了,砍砍刨刨的事都由三个徒弟去做。他的三个徒弟,分别是福喜、二来和江小进。耿二爷说,师祖鲁班也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叫张大,是个用红漆画记号的石匠,被称为“红线上的”;二徒弟叫陈齐,是拉墨斗弹黑线的木匠,被称为“黑线上的”;三徒弟叫李春,是撒石灰印子的瓦匠,被称为“白线上的”……这就是俗话说的“鲁班管三线”,过去做手艺的人一见面,就会问对方是哪道线上的,答对了就知道你是行家。

想跟板二爷学徒并不是容易的事,那得要提鸡提酒托人介绍,还得当面考察一番,通过了,才可以办一桌拜师酒,算是正式收在板二爷名下。师傅带着徒弟,徒弟自然要受师傅的责骂,棍棒下面出高徒。板二爷家里供着鲁班的牌位,门上的对联是:曲尺能成方圆器,直线调就栋梁材。板二爷对徒弟一向严厉,师徒之间必须讲行话,比如锯子叫“洒子”,刨子叫“光子”,凿子叫“出壳”,而“百宝斤头”则是斧子,“铁钉子”是钻子……做门窗叫“穿墙”,锯木料叫“洒一洒”,将木料锯斜了,或砍斜了、刨歪了,都叫“飘”了。常看到板二爷背手站在徒弟身后,给他们“上规矩”。凿眼不得歪扭,凿出的直眼要像铸的一样方正。“前打后跟,越淘越深”——是说掏眼,要先从怀里掏起,慢慢往外掏,掏两三凿,叫“前打”,再拐过来往前斜打一下叫“跟”;这样越往外越深,到头几乎掏透,一个眼正好掏一半,翻过来再掏过去,仍“前打”后“跟”掏另一半。推刨子时,大刨刮平,小刨净面。刮刨时眼睛要往前看,刨几刨瞄一瞄,达到平光为准。刮平的标准是放料板时落地不响,特别是刮平的板料面贴面放不许有声音,这既需要有臂力又需要很好的眼力。板二爷说自己年轻时握凿的左胳膊上站个人,那是抖都不抖……左手握紧握牢掌得正,右手落斧砸凿才不会斜。

造房子的木匠,都是在户外干活。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暖和了,青杏和毛桃正在成长,墙角边开出星星点点的一丛一丛的细小黄花,一派蒸蒸日上。接近中午时,板二爷就在自己的无檐呢帽下衬一张伸出的硬纸,遮挡刺眼的阳光。在我们那里,板二爷的名头是很响的,无人能盖过。某一户人家要起新屋了,就拎上见面礼去板二爷家,把大致的框架一说,后面一切就全听板二爷的吩咐了。

板二爷做事,一切依着老规矩,尤其最是看重上梁的礼仪,这和屋主正不谋而合。上梁放爆竹前,板二爷要亲自爬上高高的屋梁,贴上“上梁大吉”红纸符,再把五尺红布和一副小弓箭挂在梁上。下来后,点燃香火,并向上作拜,转身朝前门一揖,在大门前插一炷香,瓦刀底下插一炷香,开始封梁。然后祭酒,板二爷双手高高举起酒壶道:“一请天地水府,二请日月三光,三请开夯老祖,四请紫薇中央,五请老君先师,六请风伯雨师,七请玄老师尊,八请蒋太真人,九请九天玄女,十请玉皇大帝……有请众神仙众师尊一齐享用!”做一回屋,板二爷可以得到屋主送的一把伞,家里的雨伞堆了半间屋,那是他一生的政绩也是一生的骄傲。

离镇上十余里处的回龙湾有一檀木匠,十分忌妒板二爷,有一次乘着夜色将板二爷次日一早就要架上屋的中梁偷偷锯短了五寸。上梁之前,板二爷眼睛一测,已瞧出端倪,遂不露声色唤过大徒福喜与二徒二来,一番耳语之后,命吊起大梁。板二爷自站一头,将大梁往怀里拉过数寸,两个徒弟在那一头失声惊叫:“梁短了!梁短了!”下面的人仰头望去,果真是差了一截……这是十分忌讳的事,屋主脸上勃然变色。却听板二爷一声大吼:“蠢货!短了何不拉长?”两个徒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傻头巴脑地默然猛拉……梁果真一点点地延长,终于嵌入屋架上的卯榫。众人惊愕莫名,风传板二爷有拉梁之术。疑惑不已的檀木匠,对此百思不解,只有登门求教。板二爷黑着一张脸训其曰:“短铁匠长木匠,打铁要短,锯木留长……害人之心不可有,量过还要放一截,不到最后不可锯掉啊……”檀木匠满脸惶愧而回。

第二十四章 葛华的修笔情缘

修钟表的钟国琴是女的,还有一个修钢笔的葛华也是女的。葛华比钟国琴年龄要小,约在二十刚出点头的样子,剪着露出耳朵根子的短发,细窄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透着几分秀气,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正在发育中的十六七岁男孩子。葛华与钟国琴有一点极相似,都是师承家技,跟父亲后面学的手艺,只不过葛华的父亲——那个脸色蜡黄总是不断咳嗽着的人去世有两三年了。葛华接过父亲用过的镊子、皮管、夹套、笔尖模具,还有一大捆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笔杆,在离镇中学不远的三圣坊旁摆了个摊位。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知识分子或者“公家人”的标准着装,就是中山装左胸的口袋里插着一支或两支钢笔。那时,人们经常使用的是“金星”、“英雄”、“永生”钢笔,使用量最大的当属一种“新农村”牌子的学生笔,像舶来品派克金笔,那是一种极高贵身份的体现,整个镇上恐怕也找不出三支来。金笔与钢笔的区别,就是金笔的笔尖或笔身是14K到22K的黄金,钢笔则是一种合金笔,价格便宜得多。不管哪种笔,使用久了,磨损一大,就会出毛病,比如剐纸啦,漏水或是不下水啦,笔尖打旋笔帽里的簧片松了啦,要幺就是拧开笔帽的笔突然失手落地,笔尖给砸弯了或者分了叉……一旦写不好字,只有赶紧去找修笔的师傅。

葛华经手最多的,当然是“新农村”铱金笔,这是一种比普通钢笔耐用比金笔便宜得多的合金制造的钢笔,笔尖容易损坏。通常的处理,是用钳子将坏损的笔尖拔下,再比照相同的型号挑出一个新笔尖换上就行,但葛华不这样,只要见原来的笔尖没有太大的损坏,就尽量修好继续使用。葛华一丝不苟地打磨着笔尖,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镊子、笔尖模具和一瓶墨水、一团抹布,还有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木盒,里面装满被拆开的零零碎碎的皮管、夹套、笔杆、笔胆、笔舌等。葛华从小就在钢笔堆中长大,父亲的工作间里到处都是一些工具和钢笔配件。她印象里,父亲总是穿一身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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