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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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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样的画,明显要好卖得多。这让他叹息自己只能是一个做生意的画匠,永远进不了文人画的行列。

“文革”中,李梅村先做了一阵子“漏网的牛鬼蛇神”,后来到底不能脱,被人揭发专将鳜鱼与荷花同画,毒害广大贫下中农,宣扬“和(荷)为贵(鳜)”的一套,其用心十分险恶,是和“要准备打仗”的“最高指示”唱对台戏……来了一队人,半天不到,李梅村那间寒碜的“黑画”店就被彻底捣毁,吊在窗档子上的那一排毛笔,全给折断扔到巷子外面去了。

第十三章 劁猪的报应

早先有九佬十八匠之说,九佬指的是劁猪佬、补锅佬、摸鱼佬、剃头佬、杀猪佬、磨刀佬、修脚佬、挑水佬、推车佬,十八匠则是金银铜铁锡石木雕画泥弹篾机织瓦染漆皮十八种手艺。劁猪佬靠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走村串户,位列九佬十八匠之首,可见这个行当容不得小觑。

劁猪佬是比较通俗的叫法,后来慢慢地改称兽医,文雅了许多,这是社会的进步。兽医荀来喜长得很白皙,二分头梳得一丝不苟,倒像是医人的,到乡下那些村子里转悠时,也不会吆喝什么,似乎这样有辱斯文。可你别小瞧了荀来喜的手艺,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首先是狠,操起利刃就敢往肉里扎,任凭猪们叫破天只当是在听唱歌;其次是准,一刀下去,就得了断孽根,绝不会有补第二刀的事发生。荀来喜不管走到哪都爱伸头朝人家猪栏里看,特别留意那些半大猪仔的屁股,赶起躺在草堆里鼾睡的猪崽,一旦察看到这猪小子的屁股后面还是原生态,便找到主人,说你家的猪要劁了,再不劁就迟了……你劁不劁?主人说,你看要劁就劁吧。得到主人的同意后,荀来喜尾随到某只猪小子身后,突然出手一抄,单膝屈下,把吓得尖声嚎叫的小家伙跪压在地上,一只手从悬在屁股后面皮口袋里掏出小刀,顺手一下划开了卵泡,用手一挤捏,两只粉红的嫩嫩的圆溜溜的小蛋儿就挤出来了。所以,只要荀来喜进了村子,不久,便有猪的号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荀来喜穿一身白府绸,腰间皮带上斜斜地吊着一个袋子,里面分成若干小格,插着锋利的大刀小刀数把。劁猪有两种,一种是给小公猪处理屁股后面两腿间夹着的卵蛋袋子,另一种是在小母猪的肚子上划一刀,把卵巢给割掉。无论是猪小子还是猪小丫,被劁后就永远不谙风情,不懂异性之间的乐事,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思想纯净,光会长膘了……

进入立夏,什么东西都开始疯长。有人家一不留神就把一只小母猪养过了头,快到发情期的猪,既会蹦高又能跳远,精力无穷。这可就是桩体力活了,荀来喜脱去白府绸衬衫,还得动员主人帮忙把猪摁住,然后手持那把明晃晃的三角刀锥,划开猪腹,中指食指伸进去一阵乱掏,抠出两根松紧带似的肠子(卵巢),一刀下去,割下的赘疣顺手抛到屋顶上。然后揪起刀口处一撮猪毛,拿根棉线绕几下,系紧,整个手术就算结束,既没打麻药,也没用止血棉,看上去极不人道。

荀来喜既劁猪也阉鸡,阉鸡又叫“旋鸡”,实际上应该是“性鸡”,大约是掐掉鸡的“性”思念和“性”行为吧。与劁猪不同,劁猪除了留作种猪的不劁,公猪母猪都是一刀;阉鸡只阉公鸡,母鸡留下生蛋。阉鸡割了两个卵,可以长到十来斤,毛亮得发蓝,抬起头够得到大人的肩膀。人间五月天,槐花开满天,满地跑跳的小公鸡已经长成半大小子了,它们身上羽毛正在发生变化,起劲朝着鲜艳和风骚烂漫的路子上奔去。荀来喜叫主人在屋子里撒下稻谷,唤了鸡群进来吃食,然后用大鸡罩把它们罩住。除了特别幸运的一只留下做种外,其余一概拿下。

荀来喜坐到板凳上,讨了一条围裙或是旧衣搭了膝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工具:一副板弓,几把小刀,还有类似掏耳勺的细铁丝做成的钩链子和钩枪。他把小公鸡绑在板弓上,翅膀夹着,两腿缚着,然后将鸡翅下小绒毛拔了,露出红红的皮肉,拿小刀一划,刀口处用两根钩子钩住,向外撑开,一把钩枪伸进去,那钩枪带着细细的线绳,来回摩擦着。不一会儿,就从鸡肚子里扯出两个嫩黄的卵圆形的东西,摘掉。他把小鸡从板弓上松开,小鸡一瘸一拐慢慢走开了,要是换成人的话这早就痛晕过去了……下一只小鸡被捉过来,遭受着同样的命运。

要说报应,也许真有。连荀来喜自己也说那事简直太离奇了,给老母猪咬到了命根子,说都说不出口。那是个夏天的中午,他在乡下一户人家喝醉后上厕所,阴错阳差走进了相邻的猪圈。里面一头老母猪刚下崽不久,护崽的母猪特别凶狠,生人万不可靠近。醉意蒙胧的荀来喜如果不是被绊跌在地也没事,偏偏就是跌倒了,而且是朝着小猪崽们仆倒过去……小猪崽们尖叫着四散逃开,母猪护崽心切,蹿起来顺势一口咬向他的裆间……那血马上就冒了出来。事后,他逢人便说:“妈的,老子劁了一辈子猪,没想到最后差点让猪给劁了!”

一只两根獠牙翻翘的猪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走,石八斤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猪颈子下拖着一条铁链被他攥在手里。这猪高大威猛,有半人高,耳朵竖起,从脑壳顶到肩背是一溜油光泛亮的长鬃毛,嘴巴里吐着白沫,时不时地停下来,低头在地上嗅着什么,还扑哧扑哧地喘粗气,用竹棍敲一下后,才又往前面走。石八斤子赶的是牙猪,只有种公猪才长这幺长的獠牙,牙猪出圈配种,都是要人赶着,靠脚力走到职场,所以牙猪在我们那一带也叫脚猪。乡下有许多事没有规律可循,比如种公牛和公羊,都是在家里等着异性上门,而牙猪的婚姻生活却是走婚。牙猪都有着高度的职业敏感性,从出圈那一刻就知道有好事等着它了,太远的路,在开始的时候要指引它一下,走了一段,这家伙远远就闻到让它春心荡漾的母猪发情气味了,会照直不打弯地小跑而去。牙猪们都非常敬业,根本不必提醒和督促,自觉自愿,分内的事干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牙猪的确够幸福的了。一般的猪满月不久,不论公母都会被劁猪佬给一刀阉掉或劁掉,从不知情为何物就稀里糊涂被养肥宰杀了,这种肥猪顶多就那幺一年半载的寿命。有幸留作种猪担任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任务的母猪,虽然可以婚配,享受生命的完整过程,但总是终生为缧缳所系,圈在栏里的时候多,见不了多少世面。唯有这牙猪,有数不清的妻妾,见多识广,身强体壮,好吃好喝招待着,从不担负任何家庭责任。石八斤子的这头牙猪,在十里八乡都有名气。石八斤子为其取了一个挺出色的名字:“老瓢”。因为那家伙灰白的卵蛋泡大得惊人,夹在后胯下,活像夹了个葫芦瓢。石八斤子有时又喊“老瓢”为“队长”,人听了皆掩口笑,都知道郊区蔬菜队的队长好色成性,菜队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妇女遭其祸害,背地里恰是被喊做“牙猪”。也许,“老瓢”的本意就是“老嫖”哩。周遭一带不论年轻年老的母猪,都由“老瓢”包了,看看有那幺多光亮鲜活的“小瓢”们吱吱叫着到处撒欢乱跑,就知道石八斤子的工作绩效很好。既然都是“老瓢”的骨血,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早春的时候,许多母猪就开始不安生了,不吃不喝,低声嗷嗷叫,如歌如吟,趁着黑夜翻出圈栏往外跑,谓之“跑栏”,就是怀春了。主人就去找石八斤子,说我家母猪今天是跑栏第二天了。石八斤子就说,明天下午配正好,我明天下午就到。这个时候,“老瓢”真是忙坏了,最忙的日子里,一天要爬跨七八头十次,刚把一嘴的白沫蹭在了那头母猪背上,转眼又在这头母猪耳根上蹭满白沫。石八斤子把鸡蛋打在一个削成斜口的竹筒里,每隔三两个小时就喂上一回,并在饲料里增添豆饼和盐的分量。石八斤子说,人两天不吃盐,走路就打飘飘,“老瓢”一天打这幺多炮,不补一补还不把身子淘空了!有的小母猪身子还未完全发育起来,细伶伶的四条腿蹬着尖尖的蹄壳,像是穿着不落实的高跟鞋,哪能架得住“老瓢”四五百斤长大身子的轰然重压?石八斤子在这方面经验极其丰富,他把小母猪赶到一处高坡上,让“老瓢”在坡下,爬跨起来取长补短凑合正好。因为接活太多,有人怕“老瓢”精水稀了影响自家母猪受胎,石八斤子就拍着胸脯说,这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你家老母猪一窝起码能下十五个崽……少一个你来找我!总之,那些年,“老瓢”没少帮石八斤子挣钱。

牙猪能敏锐搜寻到“跑栏”母猪的气味,反过来,受着发情煎熬烧灼的母猪,更是跳栏而出,不顾一切地追踪着骚公猪的气息,沿途母猪络绎不绝,石八斤子和他的“老瓢”走在路上,饱受骚扰。暖洋洋的春阳下,石八斤子手里那根竹棍挥上舞下,发挥巨大作用,在没有收到钱的情况下,“老瓢”是不可能偷到情的。有时他们也会被人取笑,人家故意喊石八斤子,说你真快活呀。有时干脆直问今天到哪儿去走骚,或是到哪儿去上窝哩?“上你老婆的窝,上你老母的窝……你老婆前天跑的栏,你老母昨天跑栏了!”石八斤子恶狠狠地快意地回击人家,一对小眼里闪射着狡黠的光芒。有人发现,石八斤子和 “老瓢”,他们那一对深陷的小而闪光的眼睛太像了!

那次,石八斤子和“老瓢”去上柿树园的二花篮家干活。二花篮守寡有五六个年头了,曾拿剪子戳伤过蔬菜队的“牙猪”队长,结果被收走了菜地。二花篮只好在房后搭了个猪棚,喂两头母猪,靠其下崽维系衣食油盐。若是配窝配得好,一年一猪可下三胎,一胎十四五个崽,日子就能对付着过了。

“老瓢”与二花篮家的母猪干事时,主人正要借故走开,石八斤子小眼里含笑说:你是人一个,我是一个人,未必人还比不上猪?

二花篮听出味道来,眉眼一竖破口大骂:你是人还是猪?发的哪门子骚!

石八斤子并不发恼,又含笑问:跟了我,怎的不好?

二花篮立刻又骂。石八斤子仍不羞不恼,仿佛听戏文,眼睛却四处转着看。他看到了草垛上趴着大南瓜,篱笆上缠着一串一串紫扁豆,茅屋后的树枝上挂满丝瓜。不知过了几个回合,反正是二花篮骂得有点累了,歇下来,瞥了一下石八斤子,一对深陷的小眼正含笑看她……好似看破心事,顿觉羞惭,脸上有生第一回泛出润润红潮。两人对看良久,眼里火光闪闪……二花篮身子一时支撑不住,一头扎进对方怀中,说:我八字硬,已经克死了一个,你就不怕……

石八斤子含笑答道:我就做你的第二个,等着有人来克。这一次,石八斤子没收二花篮的两元配窝钱。

过了一年,二花篮给石八斤子生了一对双胞胎。人家说,乖乖隆地咚,这一点不比“老瓢”差嘛!

卖牛肉脯子的根泰大爷能替人医病消灾,医病的方法就是拔火罐。早年,医疗条件差,街坊邻里哪家有人腰腿不利索或风湿痹症痛狠了,难上得起医院,多是请根泰大爷给拔个火罐。

看根泰大爷拔火罐颇有趣。根泰大爷有个老式样包铁皮的小箱子,里面分层码放着大小不一的各色陶瓷小罐,内里多已给烟火熏得发黑了。拔火罐前,病人坐好,或赤身反躺在床上,露出要拔罐的部位。已吸足一袋水烟的根泰大爷,起身拍拍手,搁下水烟筒,喉咙里打出一串响亮的烟嗝……然后就噗一声吹着手中吸烟的火捻子,点火入罐。根泰大爷微蹲马步,一只手持罐,另一只手迅速将拆散开燃烧的纸捻子在罐中晃上几晃后撤出,手一扬,叭一声将罐巴在要治疗的部位。火还在燃烧时就要将罐口巴紧在患处,不能等火熄,否则太松,不利于吸出病灶处湿气,要视那罐口紧紧吸在身上,效果才好。有时,根泰大爷会一气在患者腰背部位巴上好几个火罐。火罐巴到身上后,要待一顿饭工夫才可拿下。这间隙里,根泰大爷通常一边品着茶,一边跟人说些如何逐寒祛湿、疏通经络、行气活血的话题。

根泰大爷不同寻常的高明之处,就是他还会走罐。走罐是要讲究一点仪式,除了口里念念有词外,那点火的纸捻子上据称是画了符的。根泰大爷在罐子捂上以后,双目微闭,似醉非醉,用一只手或两只手抓住罐子,微微上提,推拉罐体在患者身上依照一种神秘的图形移动,可以向一个方向移动,也可以来回移动,手法颇有些飘逸怪异。只见罐到之处,浮现一片星星点点的紫黑色的印痕,在一片惊叹声中,根泰大爷会习惯地只睁开一只左眼或右眼,说:看看,这就是火罐拔出的毒,叫“引子”!

根泰大爷平时生活是很有规律的。早上去菜场取回牛肉,一番切洗,下锅卤制,烧火的事自有根泰大婶掌管。随着满屋子浓香飘逸,到11时左右,根泰大婶就把担子给收拾好,可挑上街了。根泰大爷卖牛肉脯子,不用叫喊招揽生意,而是用一长杆秤拴着铜秤盘,边走边用铜秤盘向地上碰击,“哐啷……哐啷……哐啷”,发出清脆响亮有节奏的声音。根泰大爷刀工极好,能把色泽暗红的牛脯子切成纸样薄片,撂嘴里舌头轻轻一裹就碎了,却又鲜美耐嚼,余味绵绵不绝,而且价钱不贵,因此很受人喜爱。那时,别人卖牛肉脯子的,品种繁多,有卤牛肉、杂碎、牛百叶、牛肚子、牛肝等,根泰大爷却只做单一品种,不论阴晴,每天卤10斤牛肉,卖完就回家,生怕误了有人找上门拔火罐。

根泰大爷每天早上坐茶馆,是皮包水,晚上则必去荷花塘泡把澡,谓水包皮。朦胧的灯光下,他在服务台花一毛钱买根红头竹筹,有时也会买根擦背蓝头竹筹。捏了竹筹在手,一挑厚厚的棉布门帘进了里面的“长城厅”或“中华厅”,自会有服务员迎上来热乎乎地喊着“根泰大爷您老来了——”引入座间,倒茶水,递热毛巾。根泰大爷熟人多,几乎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才拉开躺椅上的盖子开始脱衣服。躺椅的靠背大约30~40度翘起,靠背上有个活动盖子。打开盖子,底下是空的,可以放换洗的衣物。脱光衣服的根泰大爷,拿着毛巾肥皂就进洗浴室,照例是要光脚过去,因为澡堂统一的剪了缺口防盗的拖鞋都被服务员用长铁钩顺到洗浴室门口,供洗完澡的使用,还没洗澡的就只好光脚进池子去了。池子分里外间,里间是大浴池,供众人泡皮,尽里头还有一个架着木制的栅栏的蒸气池,根泰大爷喜欢将澡巾折叠成一个圆圈,垫着腰眼躺在上面享受蒸气浴,那感觉就跟拔火罐一样。除此之外,外间一般还设有一个热水池,里面是滚烫的热水,需要的澡客用小木桶舀着用。根泰大爷洗完澡出来后,服务员就会递上一条热毛巾,同时拿另一条热毛巾给他擦干后背,让他惬意地躺倒在自己的躺椅上休息。可根泰大爷的一双眼睛却没得歇的,总是下意识地往那些光屁股的赤身裸体上逡巡,来回瞅,他要瞧出哪些有毛病的身子是要拔火罐的……

根泰大爷的两个儿子都在部队上,一个当营长,一个当排长。八月中秋那天,当营长的大儿子写信回来,说是又升了,是团长一级的职务,管理千把号的人,身边还带了勤务员。根泰大爷高兴得不得了,当即拿了信去下街头的亲家那里报喜。晚上酒喝多了,从亲家那里出来,抬头望望天上,一时搞不清那是一轮圆圆的月亮呢还是太阳?问亲家,亲家摇摇晃晃地说自己平时没注意,这下子一时也判断不了。快走到自家门前时,根泰大爷突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栽倒。爬起来后,感到裤腿湿湿的,头脑里一个激灵,坏了,莫不是揣在裤袋里亲家给的那瓶西凤酒弄打了?心中十分痛惜。再一摸,瓶子好好的,原来是腿跌破了流出的血,便忽然笑出声来……这就好,好,淌的是血不是酒,淌点血不要紧,酒不能淌,酒淌了就喝不成……根泰大爷嘟哝着。那一回,根泰大爷撑不住,到底在家歇了十多天,没能上街卖牛肉脯子,也没能替人拔火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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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叫哥哥』的蝈蝈

搓澡工张老三的小儿子,不知道为何要取名喊做“叫子”。“叫子”十一二岁就随他下大池给人搓背了,肩上搭条灰土土的大湿毛巾,手里持块黑色丝瓜络,有时还捎带个打水浇背用的单柄水挽子,光着屁股在雾气漉漉的华清池里忙碌着,一张圆脸整天都红扑扑的。不断听得有人喊:“叫子,过来给我下劲搓搓!”“哎,来了!”“叫子,来给我捶捶背。”“您老人家稍等,我这边好了马上过来……”不一会儿,就传来噼噼啪啪有板有眼、合辙押韵的捶背声。“叫子”有时也在普通座和大众座间帮忙泡茶,或是收拾浴客用过的剪了缺口的拖鞋和浴巾,人多了排队时会招呼浴客稍等候一会子。他会用一根食指顶着浴巾的中部,让它在指尖上旋转张开像一只大鸟样。整个座间散漫着烟气水汽,“叫子”几乎都是小跑,手脚利索,并能学着大人样准确地将热毛巾把子抛向浴客或另一服务员的手上。这飞热毛巾把子也是有讲究的,十分钟一次,浴客接过三次就请擦了走人,前客让后客。一般会在第二次一下飞去两条热毛巾把子,“叫子”嘴里连声打着抱歉,说人多您多担待,下次再来,现在尽管躺着休息……

座间里,转弯抹角的全是一排一排紧贴墙壁的躺椅,躺椅之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个一寸见方的马口铁做的小盒子,里面装一小撮茶叶。浴客递上竹筹,“叫子”便将茶几上叩着的茶杯翻过来,倒入小铁盒子里的茶叶,拎起茶壶冲入沸水。水壶是白铁的,高把,长嘴,“叫子”拎在手里,臂抬起,由于个头不够,脚也得稍稍踮起,离杯子好远,却能老到得将滚开的沸水注进杯里,一点头,二点头,三点头,共三下,且滴水不洒。浴客在下池子前通常都是先灌一饱水,从池子里出来,在享受一次服务员在背后揩汗的待遇后,更要仰靠在榻上端起茶杯细饮慢品。澡堂里碰到熟人是常事,有人叫一声“老张”,好几个人同时回头,街头巷尾,新闻奇事,大家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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