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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她吧!”
高米芝太太呻吟开了。
“打起劲头来,老妈妈!”皮果提先生叫着说。
“我比谁都想念她,”高米芝太太说,“我是个苦命的孤老婆子,只有她几乎是从没和我过不去的。”
高米芝太太一面哭,一面摇着头,仔仔细细地去吹火。她那么做时,皮果提先生朝周围的我们看看,用手掩着嘴小声说:“老头子!”这一下使我确信:我上次来过这里后,高米芝太太的心情没好转半分。
嘿,这整个地方是,或一向这样,和先前一样愉快的一个地方,不过给我印象却不同了。我觉得我对它很失望。也许,这是因为小爱米丽不在家吧。我知道她从哪条路回家,便马上沿路去碰她。
不久,远处就出现了一个身影,我马上就知道那是小爱米丽,她的个子还是个小人儿,虽说她已经长大了。当她走近时,我看到她的蓝眼睛似乎更蓝了,长着小酒涡的脸也更光彩照人了,她整个人都似乎更好看、更美了。我生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感觉使我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装出在望远方别的什么那样走过去。我没搞错的话,后来我也干过这样的事。
小爱米丽对这一点也不在意。她明明看清了我,却不但不回头在我后面喊我,反笑着跑开了。这一来,我只好去追她。她跑得可真快,直到快到小屋了,我才抓到她。
“哦,是你呀,是吗?”小爱米丽说。
“啊哈,你知道是谁了,爱米丽,”我说。
“那么你不知道是谁吗?”爱米丽说。我正要去吻她,她却捂住她的樱唇,说她不再是小孩了,并比先前笑得更开心地跑进了屋。
她好像喜欢逗我,这一变化使我奇怪。茶桌已摆好,我们的小柜子放在老地方,可她不过来坐在我身边,反而去和那个老在埋怨不已的高米芝太太做伴。皮果提先生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把头发披下盖住脸,一个劲笑。
“一只小猫咪,真是!”皮果提先生用他那大手拍拍爱米丽说。
“哦,真是的!真是的!”汉姆叫道,“卫少爷朋友,她真是的!”他心怀赞美和欢喜地坐在那里对她笑了一会,那心情使他的脸红得像团火。
事实上,小爱米丽被大家宠坏了;皮果提先生最宠她,只要她跑到跟前把小脸贴在他乱糟糟的大胡子上,她就可以把他哄得做任何事。至少我看到她这么做时持这种想法。我认为皮果提先生没错。不过,她是那么热情,那么好性情,讨人喜欢的举止中显出又有心计又害羞的样子,这使我比以前更为她着迷了。
她心肠也很软,喝完茶坐到火炉边后,皮果提先生吸着大烟斗讲到我的不幸,她就眼泪汪汪了。她坐在桌子那边那样柔和地看着我,使我觉得好感激。
“啊!”皮果提先生说,他捧起她的卷发,让它们像水一样从他手里流过,“这儿还有一个孤儿,你知道,先生。这里,”他用手背敲敲汉姆的胸膛说,“又是一个,虽然他一点也不像是的。”
“如果我能有你做我的监护人,皮果提先生,”我说着摇摇头,“我相信我也不会觉得像个孤儿呢。”
“说得好,卫少爷!”汉姆开心地叫道,“哗哇!说得好!你也不会觉得像个孤儿了。荷!荷!”——说到这里,他也用手背敲敲皮果提先生,小爱米丽站起来亲了皮果提先生。
“你的朋友好吗,先生?”皮果提先生对我说。
“斯梯福兹吗?”我说道。
“正是这个名字!”皮果提先生转身对汉姆说,“我知道这名字跟咱们干的这一行有点关系。”
“你以前说是路得福特。”汉姆笑着说。
“是吗?”皮果提先生反驳道,“行船靠舵①,是不是?差不离呢。他好吗,先生?”
①Steevforth(斯梯福兹)和“steerwitharudder”的意思相近。
“我离开时,他很好,皮果提先生。”
“那是个朋友!”皮果提先生伸出烟斗说,“如果你说到朋友,那就是个朋友!嘿,上帝呀,看看他也是种眼福呢!”
“他很英俊,是吧?”我说,这时我也因为这称赞而心热了。
“英俊!”皮果提先生叫道,“他站在你跟前就像——像——嘿,我也不知道他站在你跟前像什么。他真勇敢!”
“是啊!他性格正是这样,”我说,“他勇敢得像狮子一样,你想不出他有多坦率,皮果提先生。”
“我真地认为呢,”皮果提先生隔着他烟斗喷出的烟雾看着我说:“说到书上的学问,他也比谁都强。”
“是的,”我兴冲冲地说,“他什么都知道。他聪明至极。”
“那是个朋友!”皮果提先生严肃地摆摆脑袋低声说道。
“似乎没什么可以难倒他,”我说,“无论什么事,他看一下就明白了。他一直是最好的板球手。下棋时,他可以随你的要求让你子,但最后还是不费力气就赢了你。”
皮果提先生又摆摆脑袋,好像说“他当然可以。”
“他是那么棒的演说家,”我继续说,“他可以把任何人都说服。如果你听到他唱歌的话,我不知道你会说什么了,皮果提先生。”
皮果提先生又摆摆脑袋,似乎说:“我毫不怀疑。”
“而且他是那么一个慷慨、优秀、高尚的人。”我说道,自己也对这个热衷的话题十分着迷,“几乎没法说完他的优秀之处来。他那么仗义地保护学校里比他小那么多、低那么多的我,我可以说我怎么也感谢不尽他。”
我一面洋洋洒洒地说,一面注意看小爱米丽的脸。小爱米丽脸俯向桌子,很注意地听,连呼吸也屏住,她的蓝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双颊变得红通通的。她那样子实在又诚挚又漂亮,令我惊奇得停了下来。大家也都同时看着她,我停下来,他们都看着她笑。
“爱米丽跟我一样,”皮果提说,“也想要见见他呢。”
爱米丽被我们大家看得发慌,低下了头,脸刷一下全红了。她从垂下的卷发缝隙中向上看看,发现我们全都依然看着她(我想我也在其中,我可以一连看她几个小时),就跑开了,几乎一直躲到上床的时候。
我躺在船尾的先前那张小床上,风还像过去那样哀哀地叹息着吹过海滩。可现在,我不禁想象它在为那些死者叹息;现在我不觉得海会在夜里翻腾起把这只船卷走,却想到自上次听到那声音后,海翻腾起来,淹没了我那幸福的家。我在祷告时加上了一句,祈求我长大后可以娶爱米丽,就这样我怀着满满的爱入睡日子大体像从前那样地过去了,不过——这是很明显的不同——现在小爱米丽很少和我去海滩玩了。她要做功课,还要做针线活,每天有一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不过,就算她不这样,我觉得我们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一起玩了。爱米丽热诚,抱着许多幼稚的大胆幻想,可是比我所想的更像一个小大人。在这一年多来,她似乎和我疏远了。她喜欢我,不过她取笑我,让我苦恼。我去接她时,她却从另一条路上偷偷回家,当我失望地回家时,她就在门口笑,最美好的时光是她安安静静坐在门口做功课,我就坐在她脚旁的台阶上给她读书。而此时此刻,我觉得我从没见过在那些明媚的四月下午所见的那种阳光,从没见过在那旧船的门口我一度常见到的那个快乐的小人儿,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天空、那样的水、那样驶进金色空气中闪着金光的船只。
我们到后的第一个夜晚,巴吉斯先生就来了,木呆呆地神气,带着用手巾抱起的一包桔子。由于他对这包东西没提及一点,以至他走后大家认为是他忘在这里了,直到追去还他的汉姆回来,才知道这是给皮果提的。打那以后,他每晚都在那个时刻准时出现,并总拿一个小包,对这小包他也从不做任何说明,一如既往放在门后,留在那里。这些表示爱情的礼物种类多样,且稀奇古怪。我记得它们中有两对猪蹄,一只大针插,约摸半桶苹果,一对黑玉耳环,一些西班牙葱头,一盒骨牌,一只金丝雀和一只鸟笼,一条腌猪腿我记得,巴吉斯先生的求爱也一直很奇特。他很少说什么,而是像坐在车上那样坐在火炉边,两眼呆呆瞪着皮果提,一天晚上——据我猜想他准是动情了——他一下把她留着搽线的蜡烛头抢了过去,放到他背心口袋里带走了。从此,每当她需要这玩艺时,他就把那半融而粘在他口袋布上的蜡烛头掏出来,那玩艺被用了后,他又揣回去,他似乎以此为乐了。他看上去真是称心,一点也没感到有什么必要说话。我确信,就是他带着皮果提去海滩散步,他也以时不时问她是不是很舒服为满足,而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安。我记得,他走后,有几次皮果提都把围裙拉着蒙住脸笑上半个小时。的确,我们每个人都多少觉得有些开心,只有可怜的高米芝太太除外。她当时的爱情生活似乎和这完全一样,眼前这一切不断使她想起了她的老头子。
当我的客居快到头时,终于公布了皮果提和巴吉斯先生要一起去度假的消息,小爱米丽和我陪他们一起去。想到第二天将整天和爱米丽一起有多快活,我那天晚上就不时醒来。我们早晨按时起床,我们还在吃早饭呢,远处就出现了巴吉斯先生,他赶着马车直冲他的心上人驶来。
皮果提一身日常打扮,仍穿着那身整洁朴素的丧服,巴吉斯先生却光采照人地穿着一件新的蓝外套,那裁缝把那衣的尺寸量得太好了,以至那袖口可以使他在最寒冷的日子里也不需戴上手套了,那条硬硬的衣领高耸得让他的头发全竖立到头顶上了。那铮亮的纽扣也是最大号的,再加上褐色裤子和黄色背心,巴吉斯先生在我眼里成了一个体面不凡的人物了。
我们都在门外手忙脚乱时,我看见皮果提先生准备了一只旧鞋用来扔在我们身后以求吉利,他把这只鞋交给高米芝太太来扔。
“不,最好由别的什么人做这事吧,丹,”高米芝太太说,“我是个苦命的孤老婆子,只要会使我想到命不苦的人的事都不适合我做。”
“来,来,老小孩!”皮果提先生叫道,“拿起它,扔出去!”
“不,丹,”高米芝太太哭着摇头答道,“如果我没这么多感触,我可以多干些活。你不像我这么多愁善感,丹;没什么和你过不去的,你也不和什么过不去,最好还是你来干这事。”
可这时皮果提已匆匆挨个儿吻过大家了,她和我们都上了车(爱米丽和我并排坐在两张小椅子上),她在车上大声叫高米芝太太一定要这样做。于是,高米芝太太就照办了。说来也真遗憾,她让我们这过节一样的出游扫了兴致,因为她马上就哭开了,扑到汉姆的怀里说她知道她是一个包袱,最好把她送到济贫院去。我打心眼里相信这话很有道理,汉姆应该马上照办。
我们仍然去进行度假旅行。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在一座教堂前停下,巴吉斯先生把马拴在栏干上,就和皮果提进了教堂,而把我和小爱米丽留在车上。我乘这机会搂住小爱米丽的腰,提议我们应当决心相亲相爱、快快乐乐过一整天,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小爱米丽答应了,并让我吻她,于是我忘乎一切了。我记得我告诉她说,我永远不能爱别人,我准备杀死任何向她求爱的人。
对于我的话,小爱米丽笑得多开心啊!那小仙女带着好像比我大许多、聪明许多的骄傲神气地说我是个“傻孩子”,说罢又那么开心地笑,她笑得那么可爱,我看到她开心竟忘了自己被她唤作那个名字感到受辱的痛苦。
巴吉斯先生和皮果提在教堂中待了很久,但终于出来了,于是我们赶到了乡下。在路上,巴吉斯先生转向我并使了个眼色——顺便说上一句,我在那之前可从没想到他居然会使眼色呢——并说:
“我过去写在车上的名字是什么?”
“克拉拉·皮果提。”我答道。
“如果这儿有个车篷,现在我该怎么写那名字呢?”
“还是克拉拉·皮果提?”我建议道。
“克拉拉·皮果提·巴吉斯!”他答道,接着大声笑得马车都被震动了。
总之,他们结婚了。他们去教堂正是为了这事。皮果提决定悄悄静静地举行婚礼,没有任何人观礼,只有牧师做主婚人。巴吉斯先生猛一下把他们的结婚消息向我们宣告时,皮果提有点慌乱,一个劲地搂我挤我以示她对我的爱不会有半点受损。但不久她就平静了,并说她为这总算过去了而高兴。
我们驱车来到一条支道上的一家小旅店里,那儿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在那儿舒舒服服吃了午饭,很称心地过了这一天。就算皮果提在过去的这十年里每天结次婚,她也不见得会像此刻那样把这看得稀松平常;结婚并没改变她什么,她仍完全和婚前一样:喝茶之前,她带着小爱米丽和我去外面散步,巴吉斯先生则很有哲学家风度地吸着烟斗,我猜想他是快乐地沉浸在对幸福的遐想中了。如果此话不错,那这番遐想使他胃口大开,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吃午饭时吃了好多猪肉和青菜,还把一只鸡啃得干干净净,但喝茶时他仍兴冲冲地吃了不少煮咸肉,他吃了这么多还没事一样。
从那时起,我常常想,那婚礼多奇特、多么简单,又多么不同寻常!天黑不久,我们又上了车,望着星星,谈着星星,自在惬意地回家去。我成为他们的主要讲解人,让巴吉斯先生大长了见识。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他对我告诉他的一切都坚信不疑。由于对我怀着深深敬意,他当时就当我面对他妻子说我是个“年轻的洛休斯”,我想他是想说天才儿童吧。
我们把星星这话题耗尽后(或者说我把巴吉斯先生的神智耗尽后)。小爱米丽和我就用一块旧包袱包把我俩包裹起来,披着它一直坐回家。哦,我多爱她!如果我们结了婚,不管去了什么地方,能生活在树林和田野中,永不长大,永不世故,永远是小孩,手拉着手在阳光和盛开着鲜花的草地上走来走去,夜来就睡在青苔上进入纯净安宁的睡乡,死后由鸟儿来埋葬,那是多幸福啊(我想)!一路上,我心中一直怀有这样的画面:这画面上没有现实的世界,却由我们的天真之光照耀得明如远星那样绰约迷离。至今想到小爱米丽和我对皮果提的婚事怀着那么纯洁的两颗心,我都好高兴。想到众爱神和众快乐之神使那场婚事进行得朴实又快乐,我都好开心。
喏,很晚了,我们这时又来到那条旧船前了;巴吉斯先生和太太对我们道完再见就快乐地往他们自己的家赶去了。那时,我第一次觉得我失去了皮果提。如果不是和小爱米丽同在一个屋顶下,我一定会心痛如裂地去睡的。
皮果提先生和汉姆对我的心思了解得清清楚楚,便用宵夜和他们那好客的热情来设法驱去我的痛苦。小爱米丽走过来,挨着我坐在柜子上,我那次客居期间她就这样做了这一次;这的确是个奇妙日子的奇妙收场。
那正是晚潮期。我们上床不久,皮果提先生和汉姆就去捕鱼了。一个人被留在那孤零零的房子里做爱米丽和高米芝太太的保护人,我勇气十足,巴不得有一头狮子或一条蛇或任何恶毒的妖怪来进犯,我可以打败它,从而获得荣耀。可是那一夜没有那类东西在雅茅斯的海滩上游荡;我只好自己尽最大可能提供最佳代替它的玩艺,因此我一直到早上还在做有关毒龙的梦。
皮果提和晨光同时出现;她还是那样在我的窗下叫我,好像那车夫巴吉斯先生也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梦而已。早饭后,她带我去她自己的家,那是个精致的小家。那里所有的可动产中,最引我注意的是客厅里一个黑木旧书柜,它有一块缩进去的顶板,抽出来打开放下就是张书桌了。它里面放有一部四开大本的由福克斯著的《殉道者行传》。我马上发现了这本宝书(我现在连里面的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并马上就攻读起来;以后我只要来到这里,总要跪到一张椅子上,打开装有那宝书的柜子,把胳膊伸到桌上,把这书从头认真读读。恐怕引我入胜的主要是那许许多多令人心惊胆颤的恐怖图画。不过,从那以后直到现在,在我心中,殉道者和皮果提的房子就分不开了。
就在这天,我告别了皮果提先生、汉姆、高米芝太太和小爱米丽。在皮果提家的一间小屋里宿夜。那小屋的床头架上放着那本鳄鱼的书,皮果提说那小屋永远是我的,永远会为我保持原样。
“不管年轻还是衰老,亲爱的卫卫,只要我活着,我住在这屋顶下,”皮果提说,“你就会发现它像我随时等你来的样子。我会每天收拾它,就像过去收拾你从前那小房间一样,我亲爱的;就算你去中国,你在外边的日子里也可以一直想到它还是保持原样呢。”
我打心底里能感受到亲爱的老保姆的真诚和忠实,尽我所能地向她表示感谢,可是一切并不是那么尽人意,因为那天早上她搂着我脖子说这些话,而我就要在那天早上回家,就要在那天早上和她及巴吉斯先生坐车回家。在大门口,他们难舍难分地离开了我。眼见着车走了,载走了皮果提而把我留在那些老榆树下看着那幢房子,看那幢里面再没有一张表现出爱心或欢喜来看我的脸的房子,那是种非常奇怪的景象。
我便落得被冷落了,那情景我一回想起就不能不伤心。我立刻陷入孤零零的境况——没有友爱的关注,没有同龄孩子为伍,除了自己无精打彩地想来想去,没任何可以相伴——
我此刻写作时,那境况似乎还向这纸上投下了阴影。
我宁愿被送进有史以来最严历的学校!——不论在哪,不论怎样,也还能教点什么!可我看不到有丝毫这种可能。他们讨厌我,他们阴沉沉地、不断地、冷酷地冷落我。我想,默德斯通先生当时在经济方面有些困难,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相干。他容不得我;我深信他竭力想把我打发掉并推掉他对我负的责任——他干成了!
我并没受到明显的虐待——没挨打,没挨饿,但我所受的伤害并没有减少变轻。我受到的是有系统的、无人情可言的伤害。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我被冷酷地冷落。想起这时,我有时想不知一旦我病了,他们会怎么样;是不是会任我躺在冷清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