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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回,巧儿转来说道:“他只催着要开船,不肯上来。”孙氏听了,便同巧儿一同再到船上,对雪姐说道:“这是你母舅家亲戚,做人最好,方才说起你,他家大娘子一定要会会,日后也好往来。况且天色尚早,会一会也不多耽搁的。”郎氏道:“姨娘领了上去会一会,就下来开船。”孙氏道:“只怕还要请你上去哩!”郎氏道:“我是不好上去的。”孙氏说着话,就同巧儿扶了雪姐上坡。
进了后门,早有龚监生娘子接着道:“果然好一位姑娘,一定是有福气的。”一面就领进一座门来。雪姐看时,却是一个花园,里边花木扶疏,亭台幽静,打从一座小楼经过,微听得上面似有人言语,却打从楼后转出园来,又是一个院落,几间书室。再进了一重门,就是内室。当下龚娘子就让雪姐到上房明间内来。雪姐看见是个体面人家,也就放心。当时与龚大娘子见过了礼,丫头就送上茶来吃了。雪姐一心只想回家,也不暇问长问短,就要作辞起身。袭娘子道:“你金家母舅与我们这里是至好的亲家。今日姑娘是难得到来的,若空去了,明日见你母舅,一定要说我们的不是。”孙氏接口道:“况且天已过午,早间吃了饭,这回也肚饥了,就在这里吃了便饭起身也不迟。明日见了你母舅,面上也好看,若真正赶不及,姑娘就在这里住下,明日烦这里就近送你到母舅家也是。”一般说话时,龚娘子就吩咐丫头快些收拾便饭。雪姐看见如此相待,又听说是母舅的亲家,正好告诉他这遭风的情节,况腹内又饥,便道:“只是搅扰不当。”龚娘子道:“将来正要往来,姑娘莫怪简慢。”
叙话之间,雪姐正待将前后情节告诉出来,也是事不当败,却见巧儿进来对龚大娘子道:“相公请娘子说话。”龚娘子对孙氏道:“与我暂陪一陪,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去了。这里孙氏陪着雪姐,说了些龚大娘子做人最要好、最亲热的闲话。不多一时,龚娘子进来。此时龚监生已将曹二府十分相中,便叫如何相待的情由说知了。只见巧儿来说道:“饭已待熟,恐姑娘们肚饥,先请吃起酒来罢!”龚娘子道:“也好,竟搬到这里来吃罢。”当下让雪姐坐了客位,孙氏对面,大娘子主位相陪。巧儿、仆妇端上酒菜来,大娘子道:“匆匆便饭,待慢莫怪。”雪姐道:“甚是搅扰,只恐船上久等不便。”大娘子道:“请他们不肯来,已另送饭到船上去了。”当下就亲递过一杯酒来。雪姐起身接过,也就回奉了一杯,然后坐下饮酒。凡是两边开口说话,都是孙氏接口支吾开了,只是殷勤劝酒。大娘子与孙氏也陪着饮了两杯。原来这酒叫做千日醉,到口香甜,入腹易醉。雪姐不知,只道是好意,又当不过两人再三相劝,已是饮了四五杯。大娘子嫌酒冷,随叫换上热酒来。当不过孙氏又强劝了两杯,便有些头重脚轻。大娘子见雪姐已醉,便道:“寡酒不好再劝。”叫丫头盛饭来吃。雪姐此时已觉支持不住,勉强吃不到几口饭就放下碗,连身子倒在椅上,早已动弹不得了。孙氏与大娘子丢个眼色,一同搀他进房里来。说道:“姑娘想是空心酒,容易醉,且在我床上略睡一睡就醒了。”当下将他搀在床上。雪姐已是昏沉沉的睡去了。
原来这孙氏与龚、曹两人预先定计,叫二人先藏在花园楼上,这楼四面都有纱窗,故领雪姐从楼下周转一遭,已被他二人看了个仔细。这曹伟如见雪姐果然美貌异常,满心欢喜,只不知要多少身价。因孙氏说是瞒着他卖身的,故不来冲破。及雪姐进去后,他两个也就从侧门转到前边书房去了。
却说这孙氏见雪姐睡倒,就急急往前书房来,对曹伟如说道:“看得如何?”曹伟如道:“人物去得,不知他娘要多少身价?”孙氏道:“他娘原要把她骗到苏州去卖与大财主,口里要想卖五百两银子哩!我再三劝他说:‘你往苏州去,人生路不熟,那个去处,且莫说房钱、饭钱、盘费是贵的,还有哪一种托空驾桥讹人局骗、扎火囤强占夺的人,见你是个外来寡妇,只怕连你拐骗了去还不知道哩!不如在这里,我与你寻一个好主儿出脱了,又省了盘费,岂不便宜?’如今事不宜迟,你既看中了,还他个数目,让我好去对他娘说,省得这女子醒来又多费一番口舌!”曹伟如已是心里爱极,又见他说得爽利,一口就还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孙氏摇头道:“这一半的数,难与他开口。”龚监生道:“据你说,该与他多少?”孙氏道:“至少得与他四百两银子才妥。”曹伟如道:“你想要在这里面分他一半的意思了?”孙氏道:“一分行货一分钱,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苏州去,遇着个心爱的大老官,怕不卖他千两银子?”曹伟如道:“不要浪嘴,银子是现成的,只要你说妥了,当时成交,我还要谢你个不亦乐乎!”
这孙氏笑着就往船里来,与江五夫妇说明:订定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若多做出来是我的媒钱。”江五道:“我们只得三百两,其余做出来的,都算你的谢礼也罢。”孙氏道:“我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骗得他吃酒、吃饭,如今已醉倒了。趁此时成交了,大家就好撒开。只是你们得了三百两,太吃亏了我。”江五笑道:“我权做了你半日外甥,难道你还不便宜?”孙氏笑着,复回来与曹伟如道:“他娘执意要五百两,我再三讲到四百两上,是断不肯少的了。你若应允,可即兑起银子来,立刻同到船中去写契成交,一割两断岂不剪截?”曹伟如道:“恐怕他家还有人出来说话,又恐他妇道家过后懊悔起来便怎么?”孙氏啐了一声道:“他家并没有一个人,只有这个晚娘,同他素不相合,决意骗他出脱了,还要去另寻头路哩!成交后面也不敢再见的了,还有甚么懊悔?就是我也要离了他的眼睛。我再教你个法儿,这里断留他住不得,如今成交了,趁他未醒,窝他到你自己船里,且慢回去,可能他安插在个僻静处,不叫他见人,到你起程时带了他走岂不全美?免得他在这里醒来吃惊吃怪,连累龚娘子淘气。”这一席话说得曹伟如满心奇痒,笑道:“我的乖乖,看你不出,倒有这许多贼智。”孙氏笑道:“听了老娘,万无一失,你放快些,不要耽搁了!”曹伟如即唤跟来的老家人曹旺,道:“你速往自己银号内取兑端正的银子四百两,另封二十两,即速取来应用。”老家人答应去了。——原来这龚、曹两家,相去不过二里多地,后门俱通水路,故可朝夕往来。凡有商谋,俱在龚家落脚。
当下曹伟如挽龚监生带了纸笔,同孙氏俱到船上来。这郎氏知是到来成交,假作愁泣之状,问道:“不知哪一位是曹老爷?”孙氏指道:“此位就是。如今话已讲明了,须要你立个卖女文契。”郎氏对曹伟如道:“妾身因孤贫难度,不得已将女儿出卖,虽不是亲生,也是我抚养了一场,只要老爷另眼相看,便是他造化了。我一个女流,又不识字,悉凭老爷怎样立个文契就是了。”龚监生道:“如此说,我与你代写一契,你亲手画了约也是一般。”郎氏应允。龚监生就问郎氏姓名,孙氏代答道:“他是许门张氏,六合县人,是个寡居,家中并无亲族。女儿是前娘生的,叫做“雪姐”,今年十五岁了。”龚监生听着,就顷刻写成了一张文契,念与郎氏听了一遍。郎氏道:“有累官人,写得甚好。”孙氏道:“他也是一位财主官人,不要你一个钱谢礼,你亲手画了花押就是了。”郎氏假作羞涩道:“我不会拿笔,一发请官人代画了罢!”龚监生道:“这却使不得,你只在名氏下画上一画,直上一直就是了。”郎氏只得依着画了个十字。孙氏是媒人,也在名氏下画了个十字,将契与曹伟如收了。恰好老家人已将银子取到,当面一封一封交付清白,共是八大封。曹传如道:“这银子天平都是兑准足的,不消看得。格外二十两一封,是谢媒人的。”孙氏又对郎氏道:“这船驾掌难为他送你来,你也要谢他两数银子。今日天色尚早,我就送你回家去,省得你独自一个在船上不放心。”郎氏道:“多谢你费心,到家还要另谢你。”孙氏笑对曹伟如道:“这样成交连中人的酒水不曾费你老人家一文,也太便宜了。我方才听说的话须要趁早安顿,不要等他醒来,吃惊打怪,连累他大娘子淘气。”曹伟如点着头就与龚监生转身去了。
这孙氏便催江五开船,重到孙氏住处,把银子分了两大封与他。还与他送到家里。江五趁此,两个还叙了一叙旧,才转来与老婆载了这三百两银子回家。此事且按下不表。
却说曹伟如转身与龚监生商量道:“这女子醒来知他晚娘把他卖了,定然要哭吵起来,岂不带累嫂子淘气,多有不便,当如何计较?”这龚监生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较来。正是:
欲为惜玉怜香事,须避争风吃醋人。
不知雪姐如何中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许雪姐侥幸全弱质 曹伟如得意逞豪华
却说这龚监生对曹伟如道:“那女子醒来时,吵闹却还是小事,万一你令正晓得了,说这件事都是我挑唆你做的,吵到我这里来,到是一桩大费气的事。方才蜜罐所说的话甚是有理。不若趁他未醒,将他移往东庄上去安顿了。那去处且是僻静,叫那老管家婆媳妇,如此如此、鲜衣美食哄骗他,一个小女子有什么见识?待他到欢喜的时节,慢慢把真话与他说了,只要你温存婉款,晚间用些柔软功夫,一上手便停妥了。况你后日起程时,跟随人等有几号大船,将他安放在家人媳妇船上。到起岸时,也带在家人媳妇车上。在路上觑便时慢慢与令正婉曲说明,他见事已成就,在途路中也便不好发作。你不过在两下里受些委曲,也说不得了。若如今就带了他回家去,令正决有一场大吵闹,这女子也不即乐从,徒然费气。况上任吉期,吵吵闹闹,未免不雅。你道如何?”曹伟如道:“此着甚好。我这曹旺是最得力知心腹的,他儿子、媳妇都要跟我到任上去的。如今且叫曹旺将他送到东庄上去暂住两日。那里却无人搅扰,只有他婆媳并一个小孩居住着看守。待我起身的那日,着他儿媳同他从小船送到大船上来。如今断不可与贱内知道,且到路上看景生情,再作道理。”龚监生道:“这算计是极妥当的了。”当时就叫过老家人来吩咐了许多哄骗他的话。他自己的一只小坐船原在后门停泊,把被褥凉席安放停当。
此时雪姐正在龚娘子房里沉沉睡熟,龚监生吩咐家中仆妇丫头轻轻将他抱到船上,用被褥衬盖好了。老家人慢慢的开船,摇往东庄去了。曹伟如亦再三作谢,正要托故往东庄上来,却见家中一个小厮跑来,说奶奶立等说话。曹伟如不敢停留,只得作辞回家去了。
且说这雪姐一来是嫩花嫩蕊,二来是受怕耽惊,又兼昨日一夜未曾安睡,今朝被孙氏强灌了那几盅酒,以致醉得人事不知。原来这东庄相去不过三四里水路,不及一时,这船早摇到东庄门口。看雪姐时正昏睡不醒,那老人家先上来,与他老婆儿、媳妇备细说明白了,只怕主儿今晚还要到这里来过夜,因叫他婆媳两个先到书房将铺盖整理停当,然后同到船上,仍将雪姐轻轻抬了进来。这里面书房原是曹伟如往来居住的,每日打扫洁净,床帐被褥件件现成,遂将雪姐安放睡下。老家人叫先泡一壶浓茶,待他醒来好吃。这老婆子笑对他媳妇说道:“可惜这样一个花朵般的女儿,今夜怎了?”他媳妇道:“这也是他命犯所遭。”
却说雪姐一觉直睡到交二更时分才醒转来,尚是头旋目眩,睁眼看见房中点着灯火,自身睡在床上,一时又挣扎不起来。只见一个有年纪的妇人在灯下补缀,因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何睡在此间?你是何人?”老婆子道:“姑娘且放心安睡,因你放在龚大娘子房里不便,故送你到这里来的。”当下他媳妇就送进一杯热茶来抚雪姐吃了。雪姐道:“我怎么竟醉得如此昏沉?真真误事不浅!”又问:“那孙妈妈在哪里?”老婆子随口答应道:“他早已睡去了。”雪姐此时恍恍惚惚,如同做梦一般,心中还道:是在龚家?却又不见他家娘子并那丫头、仆妇。问了几次,他婆媳只是含糊答应,只推夜深了,请安睡,明日再说。劝他宽衣,只是不肯,仍复和衣睡下。老婆子与他放下帐子,叫声“安置”,同他媳妇拿了灯火出来,将门带上去了。
雪姐此际虽然疑疑惑惑,却看见都是些老实妇女相伴,并无男人形迹,心下少安。想道:我吃得几杯酒怎么就如此不省人事?难道又是吃馒头的样子?因思身上无事,又想他家是体面人家,谅无歹意。左思右想了一回,觉得头目眩晕,身子十分疲乏,便朦朦的又睡去了。直到次日早晨醒来,他媳妇早送进洗脸水并一付齐整的梳妆放在桌上。雪姐慌忙起来,一面梳洗,就问:“孙妈妈为何不来?那个船累他等了一夜,烦你们领我去辞了大娘就好开船。”只见那老婆子领个小孩子,笑着进来道:“姑娘不必性急,那孙妈子同你娘有要紧的事,一时等你不醒,他们昨日就开船去了,说这里是至亲,与自己家里一般,叫你暂住一日,明日他们就转来接你回去。他们去时还说,若等不来,请姑娘在这里住两日,就叫我们这里着人送你回家也是一般,叫你不要心焦。”雪姐听说,吃一大惊,呆了半晌道:“我并没有什么娘同来,只有个船家嫂子送我回家。路上顺便搭了这个孙妈来,是船家的姨娘,说到这里来望亲戚,怎么他们竟去了?岂不奇怪!我今朝一定要回家的,岂肯住在这里?”那老婆子见雪姐的话语不对,知道是被人拐骗出来的,也就含糊答应道:“我说的是龚大娘,因姑娘睡着不好惊动,那孙妈有要紧事因先打发她走了,好留姑娘再住两日。如今他们已是去了,这里一时没有人送你,且宽心住两日。他们不来,我叫我家老头儿送你回家也可,且不要心焦。”雪姐道:“你家大娘娘怎么也不见来?”老婆子道:“我家大娘娘这两日要起身,忙得紧,没功夫到这里来,只叫我们在这里伺候,你不见他去罢。”雪姐又问道:“你方才分明说什么‘同你娘有要紧事’这是怎么说?”老婆子道:“我说的正是龚大娘,他有要紧事顾不得来。那孙妈也有要紧事,只得先去了,并无别故。”这雪姐问来问去,总不得个明白。因看见只有他婆媳两个伺候,并无男人往来,想道:或者那孙妈子有要紧事,坐了他的船去了,转来再到这里送我回去也未可知。思想了一回,他媳妇又送进茶、点心来,少刻又是早饭,收拾得甚是清洁。
吃过了饭,老婆子领随四处观玩,见房屋甚是幽雅,也有花园亭榭、曲径迴廊,花木阴森,假山重叠,却并无人居住,心下展转狐疑:莫非这是他家别院?或者他大娘子懒得接待,或因内房不便故送我到这里来暂住,也是好意,不然为何如此十分好待?只是他家既有甚要事,何不即叫人送我回家,岂不两便?如今我已在外三日,父亲在家不知如何悬望?我干娘又不知死活如何?想到此处不由的心中发急,眼中落泪。他婆媳两个只是好言劝慰。
不觉一住三日,此时雪姐已将拜寿遭风情由头说出。她婆媳暗地咂舌,与他叫苦,方知是被人拐骗来的,一发不敢吐露实情,只是含糊到底。
这一日,雪姐一早起来,问他婆媳道:“那船既不来,你大娘又有事,你原说叫你老人家送我回去,如何只管捱着?我住在这里如坐针毡,一刻也是难过。今日一定要烦你老人家送我回去的。”说话间,只见一个老头儿进来道:“恭喜姑娘!今日叫我媳妇送你上大船上起身了。”雪姐只道是送他回家,又听说叫他媳妇送去,心中甚喜。原来这媳妇是曹旺的儿子曹义的老婆,是要同他汉子跟随主人上任去的,行李物件早已收拾搬上船了。看见他阿公来接,随请雪姐一同下船。
雪姐辞了老婆子,又托他上覆龚大娘子不及当面拜辞道谢,老婆子笑着答应了。他媳妇领了他儿子保儿,扶雪姐一同出门来,下了一只小船。老头儿把船摇出港汊到了大河,约有十余里光景,到了个大船边停住。老头儿叫他媳妇道:“你扶姑娘上了大船好走,这小船不大稳当。”说话时,那大船里也走出两个妇人来,一同搀扶着雪姐上了大船。到得船内,见有两三个妇人、丫鬟在内,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雪姐对他媳妇道:“我回去何必要坐这样的大船?”那些妇女也都是老家人予先关会的,见雪姐上船来,都道:“果然好一位姑娘。”因说:“我们这船还有事情要往别处转一转,才得送你回家哩!”雪姐道:“呵呀!我是要立刻回家的,你们要往哪里去?如何随得你们?”媳妇们道:“不远,总是顺路,请姑娘放心!不过是一二日就好到家了。”雪姐再问时,总是含糊答应,一面送茶来吃了,就端出早饭来让雪姐在官舱自用。吃饭之间,船上鸣金开船,雪姐此时满腹疑心,却是身不由主。
原来这曹二府自买了雪姐,巴不得就要到东庄上来取乐一番。不料这尤氏知道他有娶妾之意,防范甚严,哪里肯放他在外边歇宿?又兼两三日内就要起程赴任,亲友送行饯别,忙不开交,因此倒保全了雪姐无事。这日起程共有数号坐船,好不热闹!码头上诸亲友送行祖饯的,纷纷不一,把曹二府灌得大醉才放开船。这家人媳妇的船直在后面尾着官船同走,雪姐毫不知觉。这曹二府的意中,原欲于路觑尤氏喜欢的时节取便把这件事说知,求他应允。不料尤氏如今要装出做夫人的身段来,一发厉颜厉色,呼大喝小。曹伟如哪里还敢开口?
这雪姐在船上被这班丫头、媳妇窝盘住了,也有推说风水不便的,也有说船大难行的,七张八嘴,只是奉承雪姐。雪姐亦无可如何。幸喜船上有了雪姐,这些家人小厮一个不许上船,都是些妇女作伴。雪姐昏昏闷闷不觉过了几日,每日只听鸣金开船,此时已疑到有几分不尴尬,欲待变脸发作,又想在这船中有何益处?且见他们个个殷勤伺候,及再四盘问,无非说不过迟早些总要送姑娘回家的话。雪姐真是无可奈何,似此早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