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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6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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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先记上,待要上钱再还。老板娘看看吴主任给杨把子打的欠条,说反正有黄村长,欠着吧。
  吴主任似乎走不动路了,杨把子要背他,黄四拽他一把,说,让吴主任在这儿歇着吧。杨把子说,合适吗?黄四说,操心你自个儿的事吧。黄四还说过几日他找找邱镇长,替杨把子说一声。杨把子不明白吴主任打的欠条,为什么要找邱镇长,可又不敢较这个真儿,只冲黄四说些感激不尽的话。
  过了几日,黄四告诉杨把子,他已找过邱镇长,邱镇长答应付钱。末了,随意地说,他请邱镇长在醉仙楼吃了顿饭,他签了个字。杨把子像被人钻了个洞,抖了几抖。又怕黄四看出来,拼出浑身力气说,我记着。
  杨把子没敢耽搁,后晌就去找邱镇长。杨把子认识邱镇长,黄四当选村长,邱镇长坐过阵呢。当然,杨把子只是远远看着而已,他是没胆子走到镇长身边的。现在,他不得不去找邱镇长要钱,没敲门先慌出一身大汗。
  邱镇长正忙着找什么东西,目光在杨把子脸上拂了拂,便落到一边,同时问,找谁?
  邱镇长一张国字脸,脑门有片伤疤掉后的印痕,像一弯月牙,让人觉出一丝寒意。杨把子的舌头突然冻住了,竟然咬不出一句话,他的脖子涨红了,汗气咝咝响成一片。
  邱镇长的声音提高了,办公室在东边。
  杨把子终于咬出邱镇长三个字。
  邱镇长又扫他一眼。
  杨把子说,我是杨——
  邱镇长打断他,有事吗?
  杨把子谦卑地说,我叫杨把子,黄村长让我来……
  邱镇长停下手中的活计,细细打量一番,说,要钱哦,多少?
  杨把子忙掏出吴主任打的欠条,双手递上去。
  邱镇长瞄了瞄,又还给杨把子,不悦地说,吃的时候—个不少,要钱的时候都躲了。
  杨把子紧张得都站不住了,担心地想,难道邱镇长没吃牛肉?
  邱镇长揉着太阳穴说,年底吧,年底记住找我。
  杨把子的脖子往长抻了抻,邱镇长,我有急用呢。
  邱镇长说,我的话你也不信?我说年底,年底一定给你。你从别处借借,到时再还。我体谅你的难处,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邱镇长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
  杨把子怕惹恼邱镇长,不敢再提。可又想撑一撑,就努力做出难看的表情。
  邱镇长问,要不要我给你作保证?
  杨把子连声说,不用,不用。
  
  7
  
  杨把子回去对黄四讲了,黄四说邱镇长就这脾性,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年底就一定能给。杨把子一琢磨,离年底也就一两个月,索性就耐着性子等等。
  杨把子前脚进家,何青草后脚就上门了。她像报告梅子怀孕的消息那样,靠在门框上,拿眼睃着杨把子。杨把子看见她这个架势就慌,腿也不争气,快支撑不住那小身板了,竟连着打了几个颤。他让何青草进屋,何青草依旧用针样的目光刺着他,似乎要戳几个窟窿眼儿出来。杨把子往前探探头,天凉了,进屋吧。何青草撇撇嘴,你门槛高,我怕绊倒。杨把子嘿嘿干笑,何青草说,你今天咋不躲了?没想到我来吧,我见你比见皇上还难。杨把子解释,我不是忙着要钱嘛。何青草讥诮,你是忙大事的,我也就值二斤麻籽。杨把子讨好地说,我成天惦记着你呢。何青草再撇嘴,钱呢?要回来了?杨把子来了精神,就将找邱镇长的过程讲了。并强调,他还握了我的手,那手全是肉。其实,邱镇长碰都没碰他。何青草说,难怪呢,和镇长挂上钩了。杨把子道,我挂钩就是你挂钩。何青草的话忽然透出些伤感,你这光,我怕是沾不上了。杨把子顿时紧张起来。何青草轻轻将目光移开,又有人给我提亲了,说是要给大宝娶媳妇。杨把子问,你应下了?何青草反问,你说我该不该应?杨把子僵了僵,慢慢蹲下去,目光凋谢了,一瓣瓣落在地上。何青草说,抓不住苹果逮个梨,我也是没办法,大宝眼看就要打光棍了。想起你,我难过得眼珠子都发黑。杨把子一字一顿地说,就这几个月,也不等了?何青草叹口气,你是榆木脑袋秤砣心,给个棒槌就认真(针),当官的说话,没个准气儿。啥时是年底?十一月是,十二月是,一月也是。你和镇长挂钩,镇长就和你挂钩了?傻老婆等汉子,投个头儿。杨把子的脸便映出一片青色,何青草戳到了他的软骨,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何青草说,咋不吭气儿?杨把子缩着头,似乎要缩进肚里,可脖子太长了,缩不回去,索性扬起来,再给我—个月时间,我要是……你就另作打算。何青草幽幽叹口气,能等一天我就等一天,等不到也别怪我狠心,我是大肚老婆上树,逼出来的。杨把子冲何青草虚虚一笑,鼻尖上沁出几滴汗粒。
  杨把子撑了几日,撑不住了。何青草的话像鞭子,每天抽着他的耳根子。等到年底,别落个猪咬尿泡空欢喜。何青草逼他,也对呢。
  一个阴风凄惶的日子,杨把子来到镇上。他穿得挺厚,冷风却从领子、袖口钻进去,狠狠地咬。杨把子想,见了邱镇长他就下跪,他就哇哇地哭,邱镇长不给钱,他就不起来。包文正为啥铡陈世美,就是因为秦香莲跪着不起,号啕大哭。杨把子想这个法子有点儿对不住邱镇长,可他没办法,如何青草所言,大肚老婆上树,逼出来的。
  杨把子没跪下去。他的腿僵硬如木,突然不能打弯了。整个人倒下去,就会砸在邱镇长身上。也没哭出来,脸被寒风浸木了,眼睛硬得
没法活动。杨把子更笑不出来,他戳在那儿,样子很古怪。
  邱镇长生气了,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等到年底吗?
  杨把子伸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邱镇长说,信不过我,谁打欠条跟谁要去。
  杨把子的嘴巴终于能动了,他叫声邱镇长,正要跪下去,一个胖汉推门进来,大声叫,邱镇长,终于把你逮住了。杨把子就迟在那儿,他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下跪。
  邱镇长立刻漾出一脸笑,老王啊,坐坐。邱镇长对来人很热情,杨把子听出来,胖汉子也是要账的。杨把子想等胖汉子走了再作打算,可过了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蒜鼻头,也是要账的。邱镇长对他们说的,和对杨把子说的一样,也是等到年底。胖汉子和蒜鼻头没有杨把子那么好打发,他们说镇里不给,就住在镇上不走。邱镇长笑得很难看,和我做个伴也好。杨把子默不作声,听着邱镇长和两个人来回拉锯。杨把子替邱镇长捏了把汗,邱镇长是走不脱了。孰料邱镇长中间上了趟厕所,就没再回来。
  胖汉子说,眼看着让他溜了。
  蒜鼻头说,一条泥鳅。
  三个人等到中午,邱镇长也没露面。吴主任喊他们吃饭,安顿好,他也没了踪影儿。
  胖汉子知道杨把子也是要账的,就问多少钱。听杨把子说四千二,胖汉子似乎很意外,就这么点儿?欠我好几万呢。蒜鼻头也说,我也好几万呢。看他们的表情,仿佛杨把子不该要似的。
  胖汉子和蒜鼻头讲了好些别人要账的诀窍。如某某要账时绑了个炸药包,很痛快就要出来了;某某靠打官司;某某绑架欠账人的儿女;某某则专靠揭隐私。胖汉子对蒜鼻头讲,邱镇长在外面养着女人呢,逮他一次,就能诈他一下。蒜鼻头不屑道,这么冷的天,我不会亲自干。
  杨把子没参言,却牢牢记住了两人讲的那些事。他们说,不要点儿手段,这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几日,杨把子往返于村庄和营盘镇之间。杨把子没进镇政府。邱镇长那样说了,再去只会惹他讨厌。所以一到镇口,他就折回来了。他也不进村,闻到村庄的气息,他立刻又返出去。邱镇长对谁都讲要等到年底,杨把子等下去,显然是竹篮打水。杨把子就不停地走,一天跑好几个来回。杨把子不知怎么办,他烦躁得胸脯都要烂了,走起来还好受些。当然,杨把子的路也没完全白走。他一直琢磨胖汉子和蒜鼻头讲的那些诀窍。不耍点儿手段不行了,他想。要么绑个炸药包,要么绑架邱镇长的妻儿老小……杨把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邱镇长面前,邱镇长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老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不就是四千块钱嘛……我给,现在就给。杨把子厉声道,那就快点!别怪我,我也是逼出来的。邱镇长就哆哆嗦嗦地数钱,杨把子兴奋得气都喘不上了。可杨把子碰在一棵树上,幻影消失了,结结实实的疼痛让杨把子意识到,这两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万一炸药包吓不住邱镇长,他该不该拉线?黄四说邱镇长答应给北滩修路呢,炸死了邱镇长不知多少人要戳杨把子脊梁骨,要是邱镇长身边还有人,麻烦就更大了。再说,杨把子也不知去哪儿弄个炸药包。绑架也不成,就算邱镇长的家人跟他走,他领他们上哪儿去?他自己都没地方去了。当然,杨把子也并不是彻底放弃,逼到绝路上,他杨把子也会鱼死网破的。
  打官司虽然撕破脸,倒不失一个稳妥的办法。邱镇长那张脸金贵着呢,他不会不顾忌。杨把子下了决心,天已黑得不见五指了。杨把子匆匆回去找二扁头。二扁头曾是村里的红人,说书看相啥都会,后来买电视的人家多了,二扁头就失业了。但杨把子还是佩服他。杨把子说明来意。二扁头叫起来,告镇政府?你是不是疯了?杨把子让他小声点儿,二扁头压低声音说,蚂蚁操大象,你不掂掂自个儿的分量。杨把子让他说得直发毛,带着哭腔说,我也是没办法呀。二扁头同情地拍拍杨把子,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得找律师,他们就是靠打官司吃饭的,啥都懂。杨把子告辞时,特意嘱咐二扁头,可不能对外讲啊。二扁头说,放心吧,我这嘴撬也撬不开。
  杨把子坐车去了县里。倒是没费周折,县里有好几个律师事务所。杨把子随便找了一家,一个白皮书生接待了他。白皮书生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别说是镇政府,就是县政府市政府也可以告。杨把子问告得赢吗?白皮书生说有理就告得赢,你这种事当然有理。可白皮书生接下来的一番话,使杨把子退却了。打官司要交代理费,赢了官司律师还要提成,杨把子那几个钱还不够打官司的。白皮书生说打官司有时也并不是为了钱,只为争口气。杨把子不认可他的观点,他只要钱,没钱还争什么气?
  杨把子白跑—趟,很是沮丧。看来,他只能逮邱镇长的私处了。
  杨把子一回村就碰见了会计。会计说,这不是杨把子吗?黄村长找你一整天了。杨把子慌了,问黄村长找他做啥。会计说你赶紧去吧,去了就知道了。杨把子忐忑不安地去了黄四家。
  黄四瞄杨把子一眼,放下手中的遥控器。
  杨把子软软地打招呼,黄村长,你找我?
  黄四问,回来了?
  杨把子虚虚地哎了一声。
  黄四问,去县里了?
  杨把子吃了一惊,为掩饰自己的慌张,抬袖子抹抹脸,没……有,我去看看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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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四说,你别使障眼法,听说你要告邱镇长?
  杨把子脸色大变,没有!绝对没有!!
  黄四不悦道,我为你的事没少费唾沫,你倒给我捅乱子。
  杨把子的腰弯成了一张弓,真的没有。
  黄四说,没有就好,你趁早别玩花花肠子,你的事我再和邱镇长打个招呼。
  杨把子不知是怎么退出黄四家的。他的脑袋又闷又胀,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他想起二扁头那张葫芦脸,恨恨地骂声娘。
  
  8
  
  杨把子没料到他打官司的事邱镇长也知道了。那天,他去探听消息,并没进邱镇长的屋,可是邱镇长从窗户看见他,喊他进去。邱镇长脸上是挂着笑的,杨把子受宠若惊。
  邱镇长破天荒地给杨把子倒了杯水,问,怎么不进屋?
  杨把子搓着手说,不敢打扰邱镇长。
  邱镇长笑笑,突然变了脸,听说你要告我?
  杨把子没提防,傻了一样,半晌才说,没……有……
  邱镇长审视着杨把子,谁给你出的主意?
  杨把子想找个东西靠靠,可他离沙发足有一米远,他迈不过去,便死死地咬着说没有。
  邱镇长说,你没这个胆量,肯定是有人给你出了主意。你说吧,我替你保密。不说?那就是还要告我。告吧,我不怕。在营盘镇,还没人能扳倒我。邱镇长脑门上的月牙疤闪着寒光。
  杨把子苦巴巴地说,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告邱镇长啊。
  邱镇长盯杨把子一会儿,表情突然温和了,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说,别慌,我不过诈诈你,你这么老实的人,干不出这种事。那钱,年底一定给你,你耐心等等,别让人利用了。
  邱镇长的话玄得很,但有一点儿杨把子听清了,邱镇长和前几日讲的意思是一样的。从邱镇长屋里出来,杨把子衣服都湿了。邱镇长
已经怀疑他了,他还能要出钱吗?杨把子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折到了吴主任那儿。牛是他宰的,欠条是他打的,他不能丢开不管。吴主任见了杨把子就是一顿数落,你以为我撒手不管了?我也催邱镇长呢,邱镇长本来答应年底兑现,听说你要告他,非常恼火。吴主任竟然也知道了。杨把子忙着为自己辩解,他没做对不起邱镇长和吴主任的事。吴主任说没有就好,你脑袋可别犯浑。杨把子问,那钱的事……吴主任说,邱镇长是大肚量,他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记仇。我也惦记着呢,镇里一有钱,我马上通知你。
  杨把子已经不相信吴主任了,出了镇政府,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
  从那天起,杨把子就盯梢邱镇长了。镇政府对面是个商店,商店旁边是药店,门口有摆摊卖水果蔬菜的,钉鞋修自行车的。杨把子守在角落里,倒也不显眼。他不敢离开,站一会儿,蹲—会儿。白天还好说,到了夜晚,极是难熬。天已经很冷了,杨把子常常冻得鼻涕眼泪一齐流。店铺关门了,摆摊的早就撤了,街道冷冷清清。杨把子又怕错过了邱镇长,又怕被邱镇长发现,就猫在垃圾箱旁边。每天不过午夜,杨把子不敢离开。据说邱镇长养了好几个女人,杨把子相信自己会碰上的。寂寞难耐时,他就想梅子,想何青草。梅子已经满月了,他还没去看过。他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有些日子没见何青草了,也不知又有多少提亲的上门。何青草也难啊,他却帮不上她。一想到这些,杨把子就砸自己的脑袋。
  杨把子守了半个月,共守住两次。一次邱镇长去了歌厅,是陪人一块儿去的。杨把子尾随他到歌厅门口,几个小时后,邱镇长又回到了镇政府。另一次很晚了,杨把子正要离开,看见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后来看清是邱镇长。杨把子没看见邱镇长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邱镇长走到镇政府门口,哇哇吐了几口,就歪倒了。杨把子等了一会儿,邱镇长依然没动静。这么躺下去,邱镇长会冻死的。杨把子走过去摇了摇,邱镇长只是哼哼。杨把子就将邱镇长背进去。邱镇长醉得不省人事,肯定想不到背他的是杨把子。
  杨把子没有泄气。虽然没捉住邱镇长的私处,可他背了邱镇长,如果不是这么守着,他能背邱镇长?要是邱镇长冻死了,那钱更没希望了。
  杨把子是二十天头上再次守住邱镇长的。邱镇长先往西走,然后又往东走,在一座院落前停下来。里面的人似乎知道邱镇长要来,邱镇长的手刚举起来,门就开了,邱镇长闪进去,大铁门又合上了。
  杨把子心都要蹦出来了,又是兴奋又是害怕。门关得死死的,杨把子什么也听不见。红砖院墙几乎有两人高,杨把子攀不上去。他在周围转了转,捡了几块石头垒在一起,终于爬了上去。
  屋内亮着灯,但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清。
  杨把子正琢磨怎么跳进去,灯忽地灭了。杨把子一惊,重心落到一只手上,那只手想拖住砖,没想到闪脱了”,呼的一声,整个人栽下去。
  杨把子惨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9
  
  杨把子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镇卫生所的床上。一个小眉小眼的护士正张罗着给杨把子输液。杨把子急了,喊,我不输,我不输!他想跳起来,发现一只胳膊不能动弹了。钻心般的疼痛迅速漫过全身。杨把子意识到什么,眼球突然凝固了,扑出一抹死灰。小眼护士不满地瞪他一眼,跳呀,怎么不跳?杨把子颤声问,我的胳膊……断了?那两个字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来。小眼护士不客气地说,断不断你自己还不知道?不输液,等着发炎啊。杨把子无望地说,我没钱。小眼护士说,现在没跟你要,急啥?杨把子疑惑地想,卫生院有这么好心?里面不定有什么鬼呢。前年,李二旺女人被四轮车轧得血肉模糊,卫生院硬是在李二旺交了押金后才让他女人住院的。李二旺还掐过白院长脖子,白院长挺蛮的,只咬住一句话,开了这个头,卫生院就得关门。杨把子既没掐白院长脖子,又没揪白院长领子,医院咋就给他输液了呢?
  杨把子坚决地说,我不输,好歹接住算了。
  小眼护士耐不过杨把子,喊来了白院长。
  白院长又高又瘦,谢顶的头又红又亮,进屋就训斥,咋,不要胳膊了?他语气严肃,杨把子不由发慌,赔着笑说,我没钱。白院长说,没钱赊上,钱要紧,胳膊要紧?杨把子问,你不怕我骗你?白院长说,骗?都成这样了,还想着骗?你们这些人也真没准,医院让骗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有人打招呼,我才不留你呢!居然有人替他打招呼了,杨把子忙问是谁,白院长反问,谁?谁你还不清楚?杨把子怔了半晌,压低声音,邱镇长?是他把我送到这儿的?白院长不耐烦了,喊,小刘输药。杨把子没再抗拒,乖乖听小眼护士摆布。
  那两个问题纠缠着杨把子,竟使他忘记了疼痛。他掉进院里,肯定要被邱镇长发现,那么把他送到卫生院的肯定是邱镇长了,和白院长打招呼的,也应该是邱镇长,除了他,哪个能管住白院长?他发现了邱镇长的秘密,邱镇长一定恼火透了,可邱镇长不但把他送进卫生院,还向医院打招呼,杨把子想不出这里面的道道。也许……也许……他害怕杨把子把秘密泄露出去?杨把子一阵狂喜,片刻之后,他又沮丧了。他捉住了什么?什么也没捉住。杨把子想自己真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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