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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狂跳。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对那一剪刀负不负责任,反正谁都应该相信,她是无意
的。这时候她听见梅珊隔着被子对他说话,梅珊说,卓云是慈善面孔蝎子心,她的
心眼点子比谁都多。梅珊又说,我自知不是她对手,没准你能跟她斗一斗,这一点
我头一次看见你就猜到了。颂莲在被子里动弹了一下,听见梅珊出乎意料地打开了
话匣子。梅珊说你想知道我和她生孩子的事情吗?梅珊说我跟卓云差不多一起怀孕
的我三个月的时候她差人在我的煎药里放了泻胎药结果我命大胎儿没掉下来后来我
们差不多同时临盆她又想先生孩子就花很多钱打外国催产针把阴道都撑破了结果还
是我命大我先生了飞澜是个男的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生了忆容不过是个小贱货还比飞
澜晚了三个钟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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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寒秋,女人们都纷纷换上了秋衣,树叶也纷纷在清晨和深夜飘落在地,枯
黄的一片覆盖了花园、几个女佣蹲在一起烧树叶,一股焦烟味弥漫开来,颂莲的窗
口砰地打开,女佣们看见颂莲的脸因憎怒而涨得绯红。她抓着一把木梳在窗台上敲
着,谁让你们烧树叶的?好好的树叶烧得那么难闻。女佣们便收起了条帚箩筐,一
个胆大的女佣说,这么多的树叶,不烧怎么弄?颂莲就把木梳从窗里砸到她的身上,
颂莲喊,不准烧就是不准烧!然后她砰地关上了窗子。
四太太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女佣们这么告诉毓如。她不让我们烧树叶,她的脾
气怎么越来越大了?毓如把女佣喝斥了一通,不准嚼舌头,轮不到你们来搬弄是非。
毓如心里却很气。以往花园里的树叶每年都要烧几次的,难道来了个颂莲就要破这
个规矩不成?女佣在一边垂手而立,说,那么树叶不烧了?毓如说,谁说不烧的?
你们给我去烧,别理她好了。
女佣再去烧树叶,颂莲就没有露面,只是人去灰尽的时候见颂莲走出南厢房。
她还穿着夏天的裙子,女佣说她怎么不冷,外面的风这么大。颂莲站在一堆黑灰那
里,呆呆地看了会,然后她就去中院吃饭了。颂莲的裙摆在冷风中飘来飘去,就像
一只白色蝴蝶。
颂莲坐在饭桌上,看他们吃。颂莲始终不动筷子。她的脸色冷静而沉郁,抱紧
双臂,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那天恰逢陈佐千外出,也是府中闹事的时机。飞浦说,
咦,你怎么不吃?颂莲说,我已经饱了。飞浦说,你吃过了?颂莲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闻焦糊味已经闻饱了。飞浦摸不着头脑,朝他母亲看。毓如的脸就变了,她对飞
浦说,你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呢。然后她放高嗓门,注视着颂莲,四太太,我倒是
听你说说,你说那么多树叶堆在地上怎么弄?颂莲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料
理家事?毓如说,年年秋天要烧树叶,从来没什么别扭,怎么你就比别人娇贵?那
点烟味就受不了。颂莲说,树叶自己会烂掉的,用得着去烧吗?树叶又不是人。毓
如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颂莲说,我没什么意思,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的,为什么要把树叶扫到后院来烧,谁喜欢闻那烟味就在谁那儿烧好了。毓如便听
不下去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你颂莲在陈家算什么东西?
好像谁亏待了你似的。颂莲站起来。目光矜持地停留在毓如蜡黄有点浮肿的脸上。
说对了,我算个什么东西?颂莲轻轻地像在自言自语,她微笑着转过身离开,再回
头时已经泪光盈盈,她说,天知道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整整一个下午,颂莲把自己关在室内,连雁儿端茶时也不给开门。颂莲独坐窗
前,看见梳妆台上的那瓶大丽菊已枯萎得发黑,她把那束菊花拿出来想扔掉,但她
不知道往哪里扔,窗户紧闭着不再打开。颂莲抱着花在房间里踱着,她想来想去结
果打开衣橱,把花放了进去。外面秋风又起,是很冷的风,把黑暗一点点往花园里
吹。她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雁儿又端茶来,就敲了一下门背,烦死了,我不要
喝茶。外面的人说,是我,我是飞浦。
颂莲想不到飞浦会来。她把门打开,倚门而立。你来干什么?飞浦的头发让风
吹得很凌乱,他抿着头发,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说,他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颂莲
嘘了一声,谁生病啊,要死就死了,生病多磨人。飞浦径直坐到沙发上去,他环顾
着房间,突然说,我以为你房间里有好多书。颂莲摊开双手,一本也没有,书现在
对我没用了。颂莲仍然站着,她说,你也是来教训我的吗?飞浦摇着头,说,怎么
会?我见这些事头疼。颂莲说,那么你是来打圆场的?我看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让
谁骂一顿也是应该的。飞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她天性就
是固执呆板,你别跟她斗气,不值得。颂莲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走着突然笑起来,
其实我也没想跟大太太斗气,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我可笑吗?
飞浦又摇头,他咳嗽了一声,慢吞吞他说,人都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是怎
么回事。
他们的谈话很自然地引到那枝萧上去。我原来也有一枝萧,颂莲说,可惜,可
惜弄丢了。那么你也会吹萧啦?飞浦高兴地问。颂莲说,我不会,还没来得及学就
丢了。飞浦说,我介绍个朋友教你怎样?我就是跟他学的。颂莲笑着,不置可否的
样子。这时候雁儿端着两碗红枣银耳羹进来,先送到飞浦手上。颂莲在一边说,你
看这丫头对你多忠心,不用关照自己就做好点心了。雁儿的脸羞得通红,把另外一
碗往桌上一放就逃出去了。颂莲说,雁儿别走呀,大少爷有话跟你说。说着颂莲捂
着嘴叶味一笑。飞浦也笑,他用银勺搅着碗里的点心,说,你对她也大厉害了。颂
莲说,你以为她是盏省油灯?这丫头心贱,我这儿来了人,她哪回不在门外偷听?
也不知道她害的什么糊涂心思。飞浦察觉到颂莲的不快,赶紧换了话题,他说,我
从小就好吃甜食,橡这红枣银耳羹什么的,真是不好意思,朋友们都说,女人才喜
欢吃甜食。颂莲的神色却依旧是黯然,她开始摩掌自己的指甲玩,那指甲留得细长,
涂了凤仙花汁,看上去像一些粉红的鳞片。喂,你在听我讲吗?飞浦说。颂莲说,
听着呢,你说女人喜欢吃甜食,男人喜欢吃咸的。飞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告辞。
临走他对颂莲说,你这人有意思,我猜不透你的心。颂莲说,你也一样,我也猜不
透你的心。
十二月初七陈府门口挂起了灯笼,这天陈佐千过五十大寿。从早晨起前来祝寿
的亲朋好友在陈家花园穿梭不息。陈佐千穿着飞浦赠送的一套黑色礼服在客厅里接
待客人,毓如、卓云、梅珊、颂莲和孩子们则簇拥着陈佐千,与来去宾客寒暄。正
热闹的时候,猛听见一声脆响,人们都朝一个地方看,看见一只半人高的花瓶已经
碎伏在地。
原来是飞澜和忆容在那儿追闹,把花瓶从长几上碰翻了。两个孩子站在那儿面
面相觑,知道闯了祸。飞澜先从骇怕中惊醒,指着忆容说,是她撞翻的,不关我的
事。忆容也连忙把手指到飞澜鼻子上,你追我,是你撞翻的。这时候陈佐千的脸已
经幡然变色,但碍于宾客在场的缘故,没有发作。毓如走过来,轻声地然而又是浊
重地嘀咕着,孽种,孽种。她把飞澜和忆容拽到外面,一人掴了一巴掌,晦气,晦
气。毓如又推了飞澜一把,给我滚远点。飞澜便滚到地上哭叫起来,飞澜的嗓门又
尖又亮,传到客厅里。梅珊先就奔了出来,她把飞澜抱住,睃了毓如一眼,说,打
得好,打得好,反正早就看不顺眼,能打一下是一下!毓如说,你这算什么话?孩
子闯了祸,你不教训一句倒还护着他?梅珊把飞澜往毓如面前推,说,那好,就交
给你教训吧,你打呀,往死里打,打死了你心里会舒但一些。这时卓云和颂莲也跑
了出来。卓云拉过忆容,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我的小祖奶奶,你怎么尽给我添乱呢?
你说,到底谁打的花瓶?忆容哭起来,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是飞澜撞翻了桌子,
卓云说,不准哭,既然不是你你哭什么?老爷的喜日都给你们冲乱了。梅珊在一边
冷笑了一声、说,三小姐小小年纪怎么撒谎不打愣?我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是你
的胳膊把花瓶带翻的。四个女人一时无话可说,唯有飞澜仍然一声声哭嚎着。颂莲
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说,犯不着这样,不就是一只花瓶吗?碎了就碎了,能有什么
事?毓如白了颂莲一眼,你说得轻巧,这是一只瓶子的事吗?老爷凡事喜欢图吉利,
碰上你们这些人没心没肝的,好端端的陈家迟早要败在你们手里。颂莲说,呛,怎
么又是我的错了?算我胡说好了,其实谁想管你们的事?颂莲一扭身离开了是非之
地,她往后花园去,路上碰到飞浦和他的一班朋友,飞浦问,你怎么走了?颂莲摸
摸自己的额头,说,我头疼。我见了热闹场面头就疼。
颂莲真的头疼起来,她想喝水,但水瓶全是空的、雁儿在客厅帮忙,趁势就把
这里的事情撂下了。颂莲骂了一声小贱货,自己开了炉门烧水。她进了陈家还是头
一次干这种家务活,有点笨手拙脚的。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她又走到门廊上,看
见后花园此时寂静无比,人都热闹去了,留下一些孤寂一它们在枯枝残叶上一点点
滴落,浸人颂莲的心。地又看见那架凋零的紫藤,在风中发出凄迷的絮语,而那口
井仍然向她隐晦地呼唤着。颂莲捂住胸口,她觉得她在虚无中听见了某种启迪的声
音。
颂莲朝井边走去,她的身体无比轻盈,好像在梦中行路一般,有一股植物腐烂
的气息弥漫井台四周,颂莲从地上拣起一片紫藤叶子细看了看,把它扔进井里。她
看见叶子像一片饰物浮在幽篮的死水之上,把她的浮影遮盖了一块,她竟然看不见
自己的眼睛。颂莲绕着井台转了一圈,始终找不到一个角度看见自己,她觉得这很
奇怪,一片紫藤叶子,她想,怎么会?正午的阳光在枯井中慢漫地跳跃,幻变成一
点点白光,颂莲突然被一个可怕的想象攫住,一只手,有一只手托住紫藤叶遮盖了
她的眼睛,这样想着她似乎就真切地看见一只苍白的湿漉漉的手,它从深不可测的
井底升起来,遮盖她的眼睛。颂莲惊恐地喊出了声音,手,手。她想返身逃走,但
整个身体好像被牢牢地吸附在井台上,欲罢不能,颂莲觉得她像一株被风折断的花,
无力地俯下身子,凝视井中。在又一阵的晕眩中她看见井水倏然翻腾喧响,一个模
糊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切入耳膜:颂莲,你下来。颂莲,你下来。
卓云来找颂莲的时候,颂莲一个人坐在门廊上,手里抱着梅珊养的波斯猫。卓
云说,你怎么在这儿?开午宴了。颂莲说、我头晕得厉害,不想去。卓云说。那怎
么行?有病也得去呀,场面上的事情,老爷再三吩咐你回去。颂莲说,我真的不想
去,难受得快死了,你们就让我清静一会吧。卓云笑了笑,说,是不是跟毓如生气
呀?没有,我没精神跟谁生气,颂莲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她把怀里的猫往地上一
扔,说,我想睡一会儿,卓云仍然赔着笑脸,那你就去睡吧,我回去告诉老爷就是
了。
这一天颂莲昏昏沉沉地睡着、睡着也看见那口井,井中那片紫槐叶,她浑身沁
出一身冷汗。谁知道那口井是什么?那片紫槐叶是什么?她颂莲又是什么?后来她
懒懒地起来,对着镜子梳洗了一番。她看见自己的面容就像那片枯叶一样惟悴毫无
生气。她对镜子里的女人很陌生。她不喜欢那样的女人。颂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想起了陈佐千和生日这些概念,心里对自己的行为不免后悔起来。她自责
地想我怎么一味地耍起小性子来了,她深知这对她的生活是有害无益的,于是她连
忙打开了衣橱门,从里取出一条水灰色的羊毛围巾,这是她早就为陈佐千的生日准
备的礼物。
晚宴上全部是陈家自己人了。颂莲进饭厅的时候看见他们都已落坐。他们不等
我就开桌了。颂莲这样想着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飞浦在对面招呼说,你好了?颂莲
点点头,她偷窥陈佐千的脸色,陈佐千脸色铁板阴沉,颂莲的心就莫名地跳了一下,
她拿着那条羊毛围巾送到他面前,老爷,这是我的微薄之礼。陈佐千嗯了一声,手
往边上的圆桌一指,放那边吧。颂莲抓着围巾走过去,看见桌上堆满了家人送的寿
礼。一只金戒指,一件狐皮大衣,一只瑞士手表,都用红缎带扎着。颂莲的心又一
次格噔了一下,她觉得脸上一阵燥热。重新落座,她听见毓如在一边说,既是寿礼,
怎么也不知道扎条红缎带?颂莲装作没听见,她觉得毓如的挑剔实在可恶,但是整
整一天她确实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她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陈佐千,这是她唯一不
想干的事情。颂莲竭力想着补救的办法,她应该让他们看到她在老爷页前的特殊地
位,她不能做出卑贱的样子,于是颂莲突然对着陈佐千莞尔一笑,她说,老爷,今
天是你的吉辰良日,我积蓄不多,送不出金戒指皮大衣,我再补送老爷一份礼吧。
说着颂莲站起身走到陈佐千跟前,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桌上的人都呆住了,望着陈佐千。陈佐千的脸涨得通红,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
出什么,终于把颂莲一把推开,厉声道,众人面前你放尊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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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佐千这一手其实自然,但颂莲却始料不及,她站在那里,睁着茫然而惊惶的
眼睛盯着陈佐千,好一会儿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捂住了脸,不让他们看见扑籁
籁涌出来的眼泪。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低低地碎帛似地哭泣,桌上的人听见颂莲在说,
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即使站在一边的女仆也目睹了发生在寿宴上的风波,他们敏感地意识到这将是
颂莲在陈府生活的一大转折。到了夜里,两个女仆去门口摘走寿日灯笼,一个说,
你猜老爷今天夜里去谁那儿?另一个想了会儿说,猜不出来,这种事还不是凭他的
兴致来,谁能猜得到?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梅珊和颂莲。梅珊是精心打扮过的,画了眉毛,涂了嫣
丽的美人牌口红,一件华贵的裘皮大衣搭在膝上;而颂莲是懒懒的刚刚起床的样子,,
手指上夹着一技烟,虚着眼睛慢慢地吸。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听墙上的挂钟
嘀嗒嘀嗒响,颂莲和梅珊各怀心事,好像两棵树面对面地各怀心事,这在历史上也
是常见的。
梅珊说我发现你这两天脾气坏了,是不是身上来了?
颂莲说这跟那个有什么联系,我那个不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又
去了。
梅珊说聪明女人这事却糊涂,这个月还没来?别是怀上了吧:
颂莲说没有没有哪有这事?
梅珊说你照理应该有了,陈佐千这方面挺有能耐的,晚上你把小腰儿垫高一点,
真的,不诓你。
颂莲说梅珊你嘴上真是没栅栏亏你说得出口。
梅珊说不就这么回事有什么可瞒瞒藏藏的,你要是不给陈家添个人丁,苦日子
就在后面了。我们这样人都一回事。
颂莲说陈佐千这一阵子根本就没上我这里来,随便吧,我无所谓的。梅珊说你
是没到那个火候,我就不,我跟他直说了,他只要超过五天不上我那里,我就找个
伴。我没法过活寡日子。他在我那儿最辛苦,他对我又怕又恨又想要,我可不怕他。
颂莲说说这事多无聊,反正我都无所谓的,我就是不明白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
西,女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就像狗、像猫、像金鱼、像老鼠,什么都像。就是不
像人。
梅珊说你别尽自己槽践自己,别担心陈佐千把你冷落了,他还会来你这儿的,
你比我们都年轻,又水灵,又有文化,他要是抛下你去找毓如和卓云才是傻瓜呢,
她们的腰快赶上水桶那样粗啦。再说当众亲他一下又怎么样呢?
颂莲说你这人真讨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自己。
梅珊说别去想那事了,没什么,他就是有点假正经,要是在床上,别说亲一下
脸,就是亲他那儿他也乐意。
颂莲说你别说了真让人恶心。
梅珊说那么你跟我上玫瑰戏院去吧,程砚秋来了,演《荒山泪》,怎么样,去
散散心吧?
颂莲说我不去,我不想出门这心就那么一块,怎么样都是那么一块,散散心又
能怎么样?
梅珊说你就不能陪陪我,我可是陪你说了这么多话。
颂莲说让我陪你有什么趣呢,你去找陈佐千陪你,他要是没功夫你就找那个医
生嘛。
梅珊愣了一下,她的脸立刻挂下来了。梅珊抓起裘皮大衣和围脖起身,她逼近
颂莲朝她盯了一眼,一扬手把颂莲嘴里衔着的香烟打在地上,又用脚碾了一下。梅
珊厉声说,这可不是玩笑话,你要是跟别人胡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了,我不怕你们,
我谁也不怕,谁想害我都是痴心妄想!
飞浦果然领了一个朋友来见颂莲,说是给她请的吹萧老师。颂莲反而手足无措
起来,她原先并没把学萧的事情当真。定睛看那个老师,一个皮肤白皙留平头的年
轻男子,像学生又不像学生,举手投足有点腼腆拘谨,通报了名字,原来是此地丝
绸大王顾家的三公子。颂莲从窗子里看见他们过来,手拉手的。颂莲觉得两个男子
手拉手地走路,有一种新鲜而古怪的感觉。
看你们两个多要好,颂莲抿着嘴笑道我还没见过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走路呢。飞
浦的样子有点窘,他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在一个学堂念书的。再看顾家少爷,更
是脸红红的。颂莲想这位老师有意思,动辄脸红的男人不知是什么样的男人。颂莲
说,我长这么大,就没交上一个好朋友。飞浦说,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