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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那边还在吵，万航大喊：“开饭啦！”
“知道啦！”三蛋扯着嗓子回应。
万航听见苏霍伊的声音：“好香啊。”
“哼，当然是阿万做的菜啊，有本事你不要吃。”
“不吃就不吃！”
“你怎么坐下了？你是我家的女仆吧？过来伺候我们吃饭！”三蛋的话语让万航皱起眉头。
——我的未婚妻在某些方面确实堪称恶妇典范啊。
他刚出餐厅的门，就看见三蛋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走过来，身后跟着咬牙切齿的苏霍伊。
苏霍伊看到万航，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了些什么，万航耳朵灵敏听出来她说的是：“本小姐才不会输给区区几道平民菜。”
万航心中对苏霍伊的那点怜悯，瞬间就消失了。
于是他和三蛋一起进了餐厅，和往常一样落座。梁英台也和往常一样在两人落座后就出现了——他要从二楼下来，一般都慢一点。
他一进门，看到站在三蛋身后的苏霍伊，楞了一下然后转身要跑，就被三蛋喊住了：“你去哪儿？坐下吃呀！”
梁英台这才折回来，把自己的椅子从三蛋旁边拉开，拉到了桌子对面坐下。
“今天这小白菜不错。”万航一边品尝自己做的菜，一边跟三蛋说，“稍微在油锅里过一下，就又脆又嫩。”
“嗯，确实。话说船都没那么多蔬菜供应吧，你哪儿学的这些处理蔬菜的方法啊？”
“就是因为蔬菜供应少，才需要个格外强调手艺啊。船都的饭店，处理蔬菜的可都是王牌大厨，鱼反而谁都能做。”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吃，梁英台一开始似乎有点在意旁边的苏霍伊，后来也加入到对话中。
三人吃得正开心，只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又绵长的“咕~”。
三人一起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苏霍伊涨红了脸。
三蛋笑嘻嘻的说：“你的下一句话是，‘我才没有嘴馋你们！’”
“才不是呢！”说完苏霍伊气呼呼的瞪着梁英台。
梁英台愣住了：“为什么瞪我啊！”
“当然瞪你了，你毕竟是人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呀！”三蛋嬉皮笑脸的说道，“这种时候就在旁边看着，人家恨死你了。”
“为什么啊，我好冤啊！”
万航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苏霍伊，叹了口气。
——毕竟人家昨天救了自己一命，还是不要让她被欺负得太惨比较好。
于是万航对三蛋说：“好啦，欺负得太过了就不好了。你也别站着了，让你饿着我们也不好和苏家交代，去拿副碗筷坐下一起吃吧。”
苏霍伊看了万航一眼，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去拿了碗筷，从墙边拖过一张椅子，在桌前坐下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香吧？”三蛋在旁边说，“吃下去更香。”
苏霍伊没理三蛋，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进嘴里。
然后她露出了很令人遐想联翩的表情。
三蛋在旁边发挥自己粗鲁悍妇的本色：“你干嘛一副丢了的样子？”
“谁丢了！咳咳咳……”苏霍伊一下子呛着了，连连咳嗽，随后一个喷嚏，一片菜叶从鼻子里出来了。
三蛋哈哈大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手机对着苏霍伊的窘相狂拍不止。
“别拍了！叫你别拍了！”苏霍伊一只手用女仆装的袖子擦嘴，一只手伸长了要抢三蛋的手机，然而三蛋在身材上有优势，手又长，苏霍伊根本抢不到。
万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等一等，难道说，苏霍伊对现在的局面，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
这个念头产生后，万航越看苏霍伊和三蛋现在的样子，越觉得这俩像是在打闹的姐妹淘。
看来自己之前担心三蛋欺负人欺负过了头，是瞎操心了。
**
下午，万航带上处理完毕只剩下最后步骤的食材，和三蛋一起离开别馆，去了养心书院。
两人还没到林光达的小院，就远远的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演奏乐器，除了吉他，今天居然还有鼓声。
三蛋咂嘴：“原来是徐老头来了。”
“徐老头？”万航想起昨天徐峰刚到现场时说的话，“难道是……徐峰他的……”
“魔都还有第二个徐老头吗？占着天主堂的遗迹开了书院，每年秋天都要和养心书院搞比赛，让一大帮人陪着他们两个老头疯。那架子鼓，肯定是徐老头在打。”
万航这才知道他听起来和普通的大鼓不太一样的鼓声来自架子鼓这种乐器。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声一起来，万航就听出来这不是林光达的声音。
三蛋皱起眉头：“今天居然是老师在打鼓？这倒是稀奇了。”
“怎么个稀奇法？”
“两人平时就在争主唱，但基本都是老师主唱加主音吉他，徐老打鼓。”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口，万航率先拎着东西进去，便看见一个不认识的老头拿着万航没见过的吉他在院子里的老树下弹奏，林光达老头则坐在角落一堆鼓后面，拿着两根棍敲得正开心。
三蛋从后面推开万航，进了院子，弹吉他的老头一看三蛋，就停止弹奏，吹了声口哨：“零零，你身材更好了。”
“老东西，还没演奏完！”林光达十分不乐意，大骂道，“还有少调戏我的弟子！”
弹吉他的老头一点不在意，目光转向万航，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之后摇了摇头：“可惜啊，养了这么多年的好白菜，终究是给野猪拱了。”
“老东西，你说话小心点。”林光达恶狠狠的说道。
弹吉他老头回头笑道：“怎么，老东西，我们打一场？”
“打就打！”
三蛋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再闹，我们就拿着东西走了，不给你们做晚饭了。”
本来情绪高涨的两个老头一下子就蔫了。
然后马上又开始互相找茬。
“老东西，刚刚你鼓点快了你知道吗？”
“屁，分明是你古典音乐和般若波罗蜜心经听多了，吉他跟不上我的速度了！”
“什么？哼，分明是你老毛病改不了，以前你就是这样，老往前赶速度！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是节奏快就叫摇滚的！”
“你还想教我什么叫摇滚？”
三蛋拉着万航，扔下一句“不许打架哦”就进了房子奔厨房去了。
万航问：“让他们那样吵没问题吗？”
“他们一直这样，见面就吵架抬杠，习惯就好。只要不上头打起来，那就没事。”
等他们做好饭摆上桌，万航出来请两位入席的时候，两个老头还在吵，不过这次讨论的是“赋格能否应用在即兴SOLO中”。一看到万航出来，不认识的老头就问道：“你们两口子做的什么？这么香？”
“简单的粤菜。”万航笑了笑。
老头摸了摸胡子：“这个自谦的说法，让我感觉你这菜不简单啊。好，让我见识一下。”
林光达在旁边说：“这位是徐家最老的老不死，你甭管他叫啥，叫徐老就行了，反正除了老他也没别的特点了。对了，他自诩美食历史学家，现在各种研究古人的菜谱。他的观点就是古人的菜肴才是最好啊，把失落之战后绿海人创造的一些菜肴都视作垃圾……”
“什么叫视作垃圾，那就是垃圾，为了在绿海初生的那段严酷的时期活命，不得已而而为之。现在要绿海复兴，我认为复兴的标志之一就是恢复古代丰富的饮食。就因为这个，我拼命催着我儿子搞海产品开发，恢复舟山的渔业。过段时间我还要怂恿他去岭南取经呢。小万，你们岭南听说已经大量恢复渔业养殖了？”
万航点点头。
“太好了，在舟山也搞一个，然后就能保证稳定的水产供应了，鲁菜和老魔都菜里带水产的那些就能恢复了。这些远的先不提了，我先尝尝你这岭南人做的粤菜。”
说完徐老直接绕过万航，大步流星的进屋了。
万航和林老对视了一眼，老头咧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拉着万航一起进屋了。
入席之后，徐老看上了摆在桌子正中间的那一大盘。
“这是……清蒸鱼？”
“呃，做法是一样的，但是稍微做了些变通，毕竟魔都弄不到活鱼，死鱼不鲜，粤式清蒸做出来不好吃。”
“我懂我懂，”徐老连连点头，“粤菜的清蒸鱼追求鱼本身的鲜味，基本不下葱姜豆豉之外的调味料，所以对鱼要求高。鱼的好坏直接决定味道。”
这时候三蛋说：“我在船都，在阿万的鱼排上吃过正宗的粤式清蒸，他们吃的时候，要拿个小碟子，放一点海盐，然后用鱼汤调一下，就蘸着碟子里这点咸汤吃……”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徐老明显不高兴了，“我可是专门研究这些的。”
万航见状马上插进去打圆场，把小碟子放在徐老面前，弄了点汤进去。
“不说了，吃菜。”他说。
徐老夹起一小块肉，拿到跟前仔细观察。
“这不是鱼肉，但是纹理也不像是猪肉或者牛肉，架起来时候的感觉，更是和鱼肉无二，这是什么？”
“您吃嘛，看看吃了能不能猜到。”
老头点了点头，蘸了小碟子里的汤，放进嘴里。
“这个口感，还有这种鲜味，不错，不过怎么感觉还有猪肉的味道在里面？用猪肉做原料做的？”
“鲜味来自我熬的高汤，肉则来自陆上的走兽。”
“走兽？”徐老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嗯……猜不出来，你把我这老骨头难住啰。”
徐老夹了第三筷子，而且这一次特别豪爽，直接抄底铲起来好几块肉一起夹着，放进了嘴里。
“管它什么，好吃。”徐老一边咀嚼，一边用手敲了敲桌子，对林光达说，“老东西，说好的酒呢？把你最好的拿上来。”
林光达马上从桌子下面拿了一瓶酒放桌面上：“早准备好啦。”
徐老伸手要拿瓶子，却被林光达挡住了。
“别急，你得猜这个肉是什么肉，至少要猜沾边了，才能喝我酿的酒。不然就上外面买的烂货。”
“哼，这还用猜，荒兽的肉吧？从获取的难度判断，我觉得是锯齿龙。”
万航整个人都惊了：“您……”
“你以为我和这老东西多少年交情了，这家伙自从年轻时候吃过一次荒兽，就对这念念不忘，今天一看他这兴奋劲，再加上连我都无法分辨这是什么肉，两个条件凑一起，就能肯定是荒兽啦。”
万航“哦”了一声。
徐老又铲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不错不错，真好吃，你这手艺很厉害，要不要开个酒楼？我和老东西一起出资。”
“这个……还是算了，我想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修炼上。”
“这样啊，”忽然，徐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万航，郑重其事的问，“少年，我问你，你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产生过自己似乎无所不能的感觉？”
第96章 远方的远，田野的野（）
林光达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你别蛊惑我的学生，你那一套，在你自家天主堂怎么宣扬我都不管，你来蛊惑我的学生就不行！”
“我只是问一问，你这老头，神经过敏太严重了。”徐老白了林光达一眼，“来，小万，跟我说说，你变成荒兽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摆脱了俗事束缚的舒畅感，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万航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下子就想到了打赢陶玉杰师兄后的那个早上，自己变了个鸟从薛天赐的工厂出来，在船都的天空、大地和海洋之间无缝切换遨游的体验来。
那时候他确实觉得无拘无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于是他点了点头。
徐老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一看你的能力，就知道你肯定能有这种体会。你经历了普通人绝对无法经历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世界。当你靠着自己的力量浮在空中的时候，你本能的知道，你和那些凡人已经不同了，你是超然于……”
“然而这个老东西，爱上了一个凡人姑娘，而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点都不超然。”林光达插进来说道。
“你别打岔，老东西！”
林光达哪里肯听，不但继续打岔，还唱起来：“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你！”
“我什么，当年你可爱唱这歌了！真是可惜啊，她要是能和你活得一样长，你也不至于走入这样的歧途。”
徐老皱着眉头，不看林光达，继续对万航说：“天选者是超然于凡人之上的，凡人……”
“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那粉红的笑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你别打岔！”
万航看着又开始拌嘴的两个老头，和三蛋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还给万航夹了一筷子，小声说：“别管这俩老顽童，他们马上要进入互相揭黑历史的阶段了，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不过你第一次听，应该会觉得很新奇吧。”
“还……行吧。”万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笑着点头回一句“是啊很新奇啊”吗？
两个老头争执归争执，吃菜喝酒的速度一点不受影响，酒过三巡，三蛋在万航耳边小声说：“接下来马上要到好哥俩把歌唱时间。”
话刚说完，徐老就说道：“来，趁大伙都在，我来一首《我的好兄弟》。”
万航忍不住瞄了三蛋一眼，女孩一副得意的表情：“我猜得准吧？”
“准，准。”万航拱手作揖。
俩老头就这样你一首我一首，唱的全是古代的歌，一首失落之战之后的歌都没有。
“下面要到尾声了，要合唱了。”三蛋继续扮演预言家。
“你怎么知道？”
“看酒瓶啊，老师自酿酒用的瓶子都是一升的，数瓶子就知道他们喝得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徐老一口闷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然后长叹一口气。
三蛋：“你看，开始了。”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林光达接上：“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然后两个老头一起拍着桌子合唱：“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万航看着两位老人，发现自己虽然是第一听这首歌，却能懂他们唱这歌的时候的心情，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些被留在船都的兄弟们，想起从船都启程前他们合唱《友谊之光》的场景。
这场景让万航深深的意识到，两位老人之间深厚的情谊，就算他们吵再多的架，互相抬杠得再激烈，到了危急关头，也会把后背毫不犹豫的交给对方。
——有点羡慕这老哥俩啊。
万航正感动呢，三蛋在旁边说道：“每次都是这首歌作结，只有一次情况不同，那回来了个老太太，据说是从离魔都很远的北方聚居地来的。那次是老太太起头，唱的是一首唱腔很怪、有点像唱戏的歌，大概是这样。啦啦啦啦啦……”
三蛋用长短高低不同的“啦”凑出了一串欢快的旋律。
“那叫饮酒歌！”徐老突然插进两个年轻人的对话，“还啦啦啦。茶花女会哭的！”
“哼，哭得好！古典歌剧可是摇滚的敌人！”
林老话音刚落，徐老就唱起来，但是唱的什么万航是一点都听不懂。
“这是……英格利斯语？”他小声问三蛋。
三蛋摇摇头：“不是，应该是伊塔里语。”
“古代到底有多少种语言啊。”
“反正很多。”
两个喝醉的老头这会儿开始合唱这个奇怪的饮酒歌了，万航盯着林光达，完全不觉得他很讨厌这首歌，不如说他唱得还挺开心的。
三蛋站起来问了句：“这些剩菜怎么办？”
徐老：“打包！”
林光达：“留着明天吃！”
同时回应之后，两人又互相吹胡子瞪眼睛。
“一人一半，一人一半！”三蛋看来应对这种场景已经很熟练了。
在三蛋以不像是大小姐的娴熟动作打包剩饭的当儿，万航听见有人进了小院的门，他警觉起来。
三蛋却说：“别紧张，是来接徐老的。”
话音刚落，陌生的女孩进了门，女孩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十分的柔弱，风都能把她吹跑，她穿了间连衣长裙，一直盖到脚踝的裙摆下面是穿着透明凉鞋的白皙玉足，脚指头粉嫩粉嫩的，像刚从硬壳里拨出来的北极贝肉。
女孩的五官非常精致，虽然没有三蛋那种存在感强烈侵略性十足的美，但小家碧玉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女孩背后可以看见一对细细的麻花辫一直垂到屁股下面，万航不由得回想起每天早上三蛋和她的长发战斗的情景，心想这姑娘这头发，每天早上没个两小时估计打理不好。
总之，眼前的女孩散发出一种“这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啊”的气息。
女孩发现万航在盯着她，便对万航莞尔一笑，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徐远野，远方的远，田野的野，是那边醉老头的孙女，姑且是个格物师。我爷爷给您添麻烦了。”
万航看了眼三蛋，后者说：“很惊讶吧，想不到徐采菡有这么个妹妹吧？我们都说采菡会那么浪，就是因为妹妹把所有的节操都吸走了。”
“不是啦，是我给姐姐丢脸了。”徐远野笑道，“今年我也会加油钓男人的。不喜欢胸和屁股的男人一定是存在的！”
她突然斗志昂扬起来。
万航咂嘴：不对，这个大小姐也不正常的样子。
“你的问题是眼光太高了。”三蛋把最后一道剩菜分了一半装进打包盒，看了徐远野一眼，“男人如果感觉到你看不上他的话，就会觉得自尊心受挫，而你虽然尽力的在掩饰，但是没什么用，男人们基本都能感觉到你对他们没兴趣。”
“我哪有，我真的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