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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驻日本军事代表团团长布莱将军通电话,请他在讨论东京审判条例时,旗帜鲜明地抵制其错误条款。噢!布莱也在日本陆军大学留学过,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我等会儿对他说,既然是先后同学,要他今后更好地与商学长合作。对了,你的苦衷也不妨告诉他,让他理解你,支持你。”
东京城里,万籁俱寂。已是七日凌晨一点了,商震身体躺在床上,但脑子还没有休息。摊开在他面前的,仍然是一本难念的经。在讨论会上总得发表意见呀!那么,话该怎么说?最后,在见机行事的自我安慰中,昏昏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五十分,商震刚洗漱完毕,布莱兴致勃勃地来了。他紧紧握着商震的手,欣喜地说:“原来我们是同学!去年九月与阁下在东京见面时,就感到很面熟,原来我们是先后的日本陆军大学同学!”
“我正准备下二楼去看望布莱将军,你却来了!”商震也很高兴,“今后,甚望阁下多多支持中国代表团的工作!”
“我一定与商学长通力合作。”布莱说,“今后凡是学长感到不便直接出面的地方,你把想法告诉我,由我们代表团出面。我还将请法国代表团团长勒克莱将军支持你们,他是我的好朋友。还有新西兰代表团团长艾西特将军,他的大儿子在澳大利亚留学期间,一直住在我家里,他也会支持学长的。”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商震眼前出现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布莱将军给予我信心和力量。”
“你比我高一个年级,年纪也比我大一点,你是学长,不要称我将军,应直呼我的名字布莱。”布莱说,“你叫我布莱,我感到亲切。”
商震很激动:“布莱,我的好兄弟!”
布莱高兴极了:“我为自己有个中国兄长而自豪!”
接着,两人就上午讨论会的斗争焦点交换了意见。
上午八点,讨论会准时召开。与会者除了十一国代表团团长以外,还有参加审判条例起草的美国、中国、英国、法国、苏联、澳大利亚、加拿大等七国的二十多名法律专家。
会议由麦克阿瑟主持。他说:“由于七国法律专家的共同努力,仅用了两个多月时间,一个内容相当复杂的《审判日本战犯条例》草稿就写出来了。我谨代表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向全体法律专家表示感谢!”
他起身行了个军礼又坐下,拿起一册审判条例草稿扬了扬:“这个条例有着自己的特色。起草过程中,我们认真学习了《纽伦堡审判德国战犯条例》,吸收了它的可借鉴部分。这里,我想说明一点的是,虽然日本法西斯和德国法西斯的野蛮侵略是一样的,但由于两国的政治体制不同,两国的历史渊源不同,东方和西方的文明不同,其侵略手段和目的也就千差万别,因而东京审判条例较之纽堡审判条例应有许多不同之处,这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千差万别”,“不同之处”,“自己的特色”,在与会者思想上产生的震动和反感,像三颗子弹射在坚硬的钢板上,而又被强烈地弹了回来!
麦克阿瑟早就意识到这个审判条例会遭到大家的反对,但他总是那样自信。他说:“自然,诸位对这个草稿可以提出这样那样的意见,但希望大家的发言能够突出重点,就是我们这个条例真正具有自己的特色没有?好!下面请条例起草领导小组组长基南先生讲话。”
基南说:“我认为,参加条例起草的法律专家们的工作态度是严肃的,是认真负责的,往往为了一个观点,一个用词的准确与否展开讨论,甚至是争论,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可以说,审判条例草稿是发扬民主的产物。现在,请各代表团团长按照最高总司令关于体现特色的问题发表意见,需要解释的地方,我负责进行解释。”
房间的气氛,大有暴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这个条例草稿是发扬民主的产物吗?”迪利比扬格说,“据我所知,在整个起草过程中,虽然专家们有过许多争论,但最后还是基南先生一个人说了算!”
勒克莱也深有同感:“与其说是民主的产物,不如说是专制的产物。”
基南的脸色红一阵,又紫一阵:“两位将军有权力这样理解。”
迪利比扬格又打出一炮:“刚才,麦克阿瑟将军连说德国与日本的几个不同,其侵略手段和目的千差万别。究竟差别在哪里?实在令人无法理解。请最高总司令指教指教,先说个三差五别行吗?”
“我表示拥护!”布莱附和着说,“如果把千差万别都说出来,实在大费时间,只说个三差五别就行了。”
会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麦克阿瑟愣怔片刻,粗暴地说:“这还用得着我解释吗?迪利比扬格将军和布莱将军能够出任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还能不理解?”
“要说完全不理解也不是事实。”迪利比扬格说,“最高总司令之所以提出千差万别,其目的是为你说的所谓特色做掩饰。”
这话刺得麦克阿瑟的神经发痛,真想用对待手下打了败仗的指挥者那种语调教训对方一顿。但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冷冷地说:“见仁见智。”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既然最高司令不愿意做解释,那就让大家去见仁见智好了!”赫尔弗里希转过话题,“我现在请教基南先生:这个条例是国际审判条例,还是美国审判条例?”
气氛既是紧张的,又是平静的,因为与会者的头脑都比较冷静。
尽管赫尔弗里希的提问像一颗炸弹爆炸,但似乎这是麦克阿瑟和基南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引起多少震动,因为两人的表情都很坦然。
布菜紧紧接腔:“赫尔弗里希将军的意见提得好,这是首先必须明确的问题。如果是美国审判条例,今天的讨论会实属多此一举。”
基南淡淡他说:“自然是国际审判条例,是具有自己特色的国际审判条例。”
“不对!”巴特斯克将纽伦堡和东京两个审判条例打开,“不妨将两个审判条例对照比较说几个问题:一、关于国际法庭成员的确定,前者由美、英、法、苏四国政府协商成立四国军事法庭,后者由美国邀请其他十国参加;二、关于各国的首席审判官、首席法官和首席检察官,前者由参与国自己任命,后者由各参与国提名,最后由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审定任命;三、关于国际法庭首席检察长的产生,前者由参与国审判官相互推选,采取轮流制,每次审判之后就轮换,后者由最高总司令任命,一直工作到全部审判结束;四、关于国际法庭审判宫的任命也是如此;五、定谁为甲、乙、丙级战犯,前者由参与国审判官组成的审判委员会根据其犯罪事实审定,后者由最高总司令审定;六、谁该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有期徒刑,同样如此。”
他瞟了麦克阿瑟一眼,继续说:“仅从上述六个方面来看,麦克阿瑟将军的权力已经够大的了,简直是大得无以复加!可是条例还强调说:‘应该给予同盟军最高总司令以应有的法律上的权力。’因此,这个条例不是国际审判条例,而是地地道道的美国审判条例!”
布莱、迪利比扬格、阿基诺、赫尔弗里希、勒克莱和艾西特、印度的贾迪、加拿大的戈斯罗夫相继发言,赞同巴特斯克的分析。
商震说得比较委婉:“为了使审判条例能够为各国代表团所接受,更好地团结合作,建议作适当的修改。”
他的话在上述九国代表团的思想上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如同铁锤落在棉花堆里。
但却引起索普的不满。他是那样盛气凌人:“不能修改!如果接受商将军的意见,那就无自己的特色可言!”
布莱冷笑一声:“所谓特色,就是无民主可言,而是让麦克阿瑟将军集东京审判大权于一身!”
大家把眼光投向麦克阿瑟,看他怎样表明态度。
难啊!即使撤了他的最高总司令职务,也不会接受大家的意见。
四十多年胜多败少的军事生活,使麦克阿瑟不论干任何事情都充满自信。一九四一年七月,他兵败菲律宾时,自信地对率军队保护他逃离马尼拉的菲律宾第五军军长阿基诺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与你们一道光复菲律宾的!”第二年,他出任西南太平洋地区同盟军总司令时,自信地对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丘吉尔表示:“保证在两年半时间之内,全部收复南太平洋地区被日军侵占的国家和岛屿!”去年八月,他被任命为最高总司令时,又自信地对杜鲁门说:“一定将日本改造得使大总统阁下和美国国会满意!”
也由于四十多年胜多败少的军事生活,使他养成了居功自恃和桀骛不驯的暴烈性格。
麦克阿瑟说:“今天早晨七点,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主席希克斯曼阁下与我通了无线电话,要我马上派专机专人将东京审判条例草稿送往伦敦。不管怎样,我得照办。”
他刺人的目光射向依次坐在左边座位上的莱克、迪利比扬格和巴特斯克:“大概有人向希克斯曼主席汇报了,想借助他的权威达到修改东京审判条例的目的!”
被麦克阿瑟目光刺着的三个人,不约而同把脑袋晃了晃,意思是说:“是我反映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只有我们的商震将军,脸一阵阵发烧,很不自在。
对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能发挥多少作用,麦克阿瑟心中有数,也没有把它看在眼里。因此,他说:“我坦率地告诉诸位,有人想借助希克斯曼主席的权威改变东京审判条例的特色,办不到!朋友们说这条例是美国审判条例。我承认,就是美国审判条例。如果有些盟国认为这条例不能接受,愿意退出东京审判,悉听尊便!”
这话说得够绝的了,毫无回旋的余地。大家反感极了,仿佛吃进一只苍蝇直想呕吐。
“遗憾,实在太遗憾了!”阿基诺连连摇头,“麦克阿瑟将军在太平洋战争的对日军大反攻中,是举世公认的杰出军事家和英雄,的确为维护世界和平立下了旷世功勋,因而受到各同盟国人民的普遍尊敬。然而,我对阁下刚才说的这番专横的话,感到非常遗憾,也感到非常愤慨!万万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目空一切!”
罗马喜剧作家特伦底乌斯说得好:“我是人,人所固有的我无不具有。”这是至理名言。人,不论他达到怎样的理性发展阶段,也不论他是什么人,即使是圣贤,是先驱,他终究是人,因而必然带着人所固有的一切缺点。
“阿基诺将军说我目空一切,我接受。”麦克阿瑟说,“想当年,面对穷凶恶极的日本侵略者,我若不目空一切,能夺取太平洋战争的全胜吗?”
阿基诺大概想到自己曾在危难中帮助过麦克阿瑟,故敢于跟他顶撞:“将军阁下可以目空一切,藐视横行霸道的日本侵略者,但不能目空一切对待同盟国!别忘了,我们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麦克阿瑟浑身的血液直奔脑袋,脸胀得通红,大家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他皱了一会儿眉头,思想却稍有转弯了:“我刚才说的话的确使人感到刺耳,对朋友们表示歉意!我知道,大家最不放心的,是担心在审判战犯中我一个人说了算。不会的。我难道不痛恨日本战犯!对作恶多端而又罪证确凿的罪犯,我还能让他逍遥法外!在战场上与我们真枪实弹拼杀的日本军人,可没有一个是我的亲戚朋友啊!”
他想方设法使条例能为大家所接受,于是又说:“条例的核心问题,是惩治破坏和平罪和违反人道罪;这方面的有关条款,较之纽伦堡审判条例的有关条款,规定得更加具体。也就是说,不论甲级、乙级、丙级战犯,也不论是将军和士兵,有了这些具体规定,只要犯了罪就一个也逃不脱法网。”
基南马上接腔:“这些具体规定,是按照最高总司令的意见写的。”
麦克阿瑟点点头:“因为我对日本战犯恨之入骨。”
加拿大、印度、荷兰、新西兰和法国代表团团长认为,只要能够把该审判的战犯一个不漏地进行审判就够了,成立国际法庭的目的也就是如此,其他方面的问题可以不必计较。可是,其他代表团团长则不然。他们认为法律虽然是严肃的,但执行起来伸缩性大,最后审定者的麦克阿瑟可以作这样那样的理解,也难免随心所欲,甚至感情用事。
于是,澳大利亚、苏联、菲律宾和英国代表团团长先后发言,一致认为整个东京审判不能由美国主导,而应该由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和同盟国各国政府共同负责设置中央检察机关,调查战犯罪行,搜集犯罪证据和确定三级战犯名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看问题的片面性和局限性。
巴特斯克进一步强调说:“我们将以本国政府名义联名向远东委员会写报告,请求给予支持,也一定会得到他们的支持。”
原来认为“其他方面的问题可以不必计较”的五国代表团团长,觉得他们的意见很有道理,也纷纷倒过来表示参加联名写报告的行动。
麦克阿瑟在心底里冷笑一声,瓮声瓮气说:“这是朋友的自由和权利。既然如此,审判条例草稿的讨论,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现在,提前研究成立国际法庭的有关问题。下面,请萨塞兰总参谋长讲话。”
萨塞兰说:“关于成立国际法庭的问题,我遵照最高总司令的吩咐考虑了几点意见,是否妥当,请各代表团团长审定。一、法庭的名称拟定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为什么叫‘远东’?这是杜鲁门大总统在上个月成立远东委员会时提出的,得到十国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同意的一个新名字。因为这个委员会的总部设立在美洲最西部地区的美国华盛顿,负责研究的是战后的日本问题,而日本又在亚洲的最东部地区,两者的距离十分遥远,故称为‘远东’。”
从此,这个名字广泛流行,成了西方国家对亚洲最东部地区的称呼,一般指中国、朝鲜、韩国、日本和俄罗斯太平洋沿岸地区。
萨塞兰接着说:“二、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计划设在东京千代田区的市谷高地,那里有一组气势雄伟的建筑群,是日本陆军省所在地。最高总司令部已通知日本币原喜重郎首相,务必在一月十一日以前将几幢房子全部腾出来。考虑法庭机构庞大,人员众多,没有这么多的房子不行。三、各参与国各派一名首席检察官、一名首席法官、一名首席审判官和五名助理检察官、五名助理法官、五名助理审判官组成驻国际法庭法律代表团。按审判条例规定,前三名首席成员由参与国呈报最高总司令审定任命。”
他扫了大家一眼:“请诸位不要反感。下面的话,本来应在刚才一些朋友发言认为麦克阿瑟将军的权力太大时说的;不过,现在说也不迟。我要说的是,去年八月中旬,部分同盟国同意杜鲁门大总统的提议,任命麦克阿瑟将军为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既然是同盟国的总代表,他的权力必须与职务相适应,他的权力必须受到大家的尊重。”
萨塞兰的话使大家陷于沉思和反省。
去年八月十六、十七两天,杜鲁门就任命麦克阿瑟为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一事,与参加反法西斯联盟的部分国家的元首或政府首脑通了电话。当时,大家沉浸在反法西斯胜利的狂喜之中,除一个人以外,都没有想得那么多而表示同意。这个人就是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斯大林,他在电话中对杜鲁门说:“麦克阿瑟将军率领的四十多万军队全是美国军队,叫同盟军最高总司令是很不妥当的!”老谋深算的杜鲁门说:“三年前,他指挥的军队也全是美国军队,不是就叫西南太平洋地区同盟军总司令吗?如果现在改名为美国最高总司令对日本造不成震慑,对改造日本不利。”斯大林没有想得那么深远也同意了。
真是一步被动,步步被动。现在,已是悔之晚矣!
萨塞兰继续说:“四、各国审判官、法官、检察官和其他工作人员,如翻译、文书、资料员等等,请在一月十四日以前抵达东京。五、按审判条例规定,每个受审的甲级战犯,可以雇请一名日本律师和一名美国律师为之辩护。”
迪利比扬格似乎有所警惕:“请问萨塞兰将军!为什么只能雇请美国律师?”
布莱紧接着说:“难道只有美国人懂法律!”
麦克阿瑟深深吸了口烟斗,将烟雾沉沉地吐出来:“这一条改一改。每个受审的甲级战犯可以雇请一名日本律师和一名其他国家律师。这里说的其他国家,自然是指参加东京审判的十一国。”他说完,在心底里冷笑一声。自然,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麦克阿瑟的权宜之计。
半月楼,不安的楼,活跃的楼。
商震和索普都感到不安。商震的不安,是因为愧疚;索普的不安,是因为对事物的发展感到不可预料。
其他代表团团长则十分活跃,几乎在同一个时候,都通过无线电收发报机,与各自的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通话,汇报不能由美国主导东京审判、决定以九国政府的名义向远东委员会写报告等情况,希望能得到允许。九国政府的认识完全一致。接着,他们聚集在澳大利亚代表团驻地,由布莱的秘书埃德温起草报告。他们速战速决,两个小时之后,由苏联代表团派出专机,由埃德温携带报告飞往华盛顿。
这份不足两千字的报告的发出,如同一场地震发生,震撼着坐落在华盛顿宾夕法尼亚大街那两层楼的白宫,使杜鲁门大惊失色!虽然参加远东委员会的十一国代表中的美国代表是首席代表。但九国对两国却是压倒多数啊!
杜鲁门责怪麦克阿瑟没有及时向他报告,致使他措手不及。他冲着无线电收发报机,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向我报告?你为什么没有想到他们的行动会这么快?这是因为你麻痹轻敌!我说‘轻敌’,你会感到不好理解吧!老实说,这同样是一场战争,一场无形的战争,明白吗?我的最高总司令阁下!”
他很生气,“啪!”他关上了收发报机,愣在那里发呆。因为呼吸很不顺畅,他的上半身仿佛是一只有毛病的风箱。
一直站在杜鲁门身旁的国务卿贝尔纳斯,对他进言说:“我看可以利用也可以为之解危的只有英国首相艾德礼先生了!至少在目前,美国和英国在一些问题上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好!我与艾德礼首相通话。”杜鲁门又“啪!”地把收发报机打开。他对艾德礼说,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