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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重光置我于死地,我广田就送你去黄泉。他要以牙还牙:
“我在万人大会上发表演说之后,重光君接着发表题为《苏联的存在是对日本的严重威胁》的长篇演说,大讲苏联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心,政治上严重威胁着日本;苏联是世界上大国之一,经济实力上严重威胁着日本;苏联军事工业发达,军事实力上严重威胁着日本。他说加强日本与满洲国的共同防御,首先是对付苏联,其次才是对付中国。他大讲苏联西伯利亚应成为日本的版图,在全面进攻中国的同时,决不能放弃北进苏联的军事计划。重光君的演说,同样博得了与会者的热烈掌声。《每日新闻》同样有详细的报道。”
他说:“因此,重光君受到天皇陛下的器重。一九三六年三月,我出任首相不久,天皇陛下对我说,应该派重光君出任驻苏联大使。我对陛下说,重光君腿脚不方便,恐怕力不从心。陛下说,无妨,你给他多派两名得力的助手。第二天,我将这一消息告诉重光君,他欣喜万分,说自己拄着拐杖一小时可以步行六公里,没问题。”
他面向重光:“我没有说半句假话吗?重光君!”
“我认罪。”重光两眼像掉进沙子似的急眨了几下,“北进苏联,我停留在言论上。当然,言论就是造舆论,所以我认罪。但是,广田君却体现在行动上。一九三八年七月二日日军与苏军在张鼓峰发生的武装冲突,史称张鼓峰事件,是广田君和天皇陛下挑起来的。那年六月,他以外务省的名义向近卫内阁写了报告,为了摸摸苏联的军事实力,主张对苏联发动一次试探性的武装进攻。战事发生之后,广田君还兴致勃勃地与当时的陆军相坂垣征四郎君赴前线督战。坂垣君是四十六名被告之一,法庭可以提审他,我说的一点不假。那时,我出任驻英国大使,八月上旬回国述职时,是近卫首相将这一情况告诉我的。他还说,张鼓峰这一仗日军损失惨重,苏联的军事实力不可小看,近卫君的秘书牛场友彦先生在场作记录,有案可查,广田君,你必须老实交代!”
广田微低着头,感到无法抵赖,只好说:“我认罪。”
古诺尔与向哲浚、布雷布纳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这个问题追查得差不多了,就让三个被告看了两本记录,一一在上面写上“情况属实”,并签了名。
三个被告被押走之后,向哲浚兴奋他说:“很成功!请布雷布纳先生转告基南先生,让被告相互揭发,可以发现他们许多新的犯罪事实。”
下午,在同一间审讯室,让广田弘毅、永野修身、贺屋兴宣相互揭发。古诺尔他们首先追查广田炮制冀察政务委员会的问题。
广田像雷击一样一惊,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天!这个问题也被提出来了。”他交代说:“《何梅协定》签订之后,我向冈田首相建议,日本要想全面控制华北地区,最好的办法是设立一个统管华北地区的行政机构,名为中国人掌权,实为日本人控制的政务委员会。我的建议得到冈田首相的重视和天皇陛下的圣准,并把这个政务委员会的组建任务交给我。”
他说,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他打电话给在华北的梅津美治郎,要他以日本政府代表的身份,与中国行政院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黄郛与何应钦谈判。日本提出的条件是:中国方面取消上述两个委员会,成立新的政务委员会,辖河北、察哈尔、绥远、山东、山西五省和北平、天津二市;政务委员会为半独立性机构,日本政府可以直接与其进行接触;政务委员会的委员长由中国方面指派,副委员长由日本方面推荐。梅津要挟说:“如果中国政府不接受这些条件,就是无视关东军和华北驻屯军的存在,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概由中国政府负责。”国民党政府在日本咄咄逼人的压力下,同意满足日本华北政权特殊化的要求,派宋哲元为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日本推荐汉好王克敏、王揖唐、齐燮元为副委员长,于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十八日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不久改名为华北政务委员会,宋哲元感到自己有职无权,更不愿意与汉奸们同流合污,半年后就辞去了委员长职务,日本政府擅自任命王克敏为委员长,华北实际上成了完全由日本控制的第二个伪满洲国,为日本全面侵略中国敞开了方便之门。
广田生怕引起永野和贺屋的揭发,说道:“这都是我的罪过,与永野、贺屋二君无关。”
向哲浚说:“广田你交代,你们与这个政务委员会进行过哪些接触,与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有着怎样的密切联系?”
广田沉思一会,交代说:“一九三六年四月中旬,我以首相名义派人去华北政务委员,要他们拿出五十万斤粮食和二千匹布匹支援蒙古自治军政府。”
向哲浚极感兴趣地问:“你派谁去执行这一任务?”
广田讷讷说不出口:“老了,记不得了。”
古诺尔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记不得?你是不愿意抱老实态度把问题说清楚!”
广田这才说:“是永野修身君,他当时是海军相。”
“是派我去的。”永野承认,“当时我向广田君提出,这种事应由外务省派人去办,他说他是首相兼外务相,不便出面,外务省次官掘田谦介因病也不能去,我只好勉为其难。我到了北平,刚把事情办妥;广田君又打电话给我,要我去蒙古自治军政府所在地德化市,要德王以自治军政府首脑名义出访满洲国。后来德王去了,并与满洲国外交部签订了‘以共同防共,军事同盟,互派代表,经济提携’为内容的《蒙满同盟协定》。”
“是你们把一个完整的中国弄得支离破碎!”向哲浚很气愤,“广田你交代,破坏中国领土完整的所谓蒙古自治军政府是怎样建立的?”
广田感到明哲保身不行,于是说:“这是永野修身君和贺屋兴宣君一手干的。贺屋君当时是华北开发总会总裁。”
贺屋很恼火:“是你广田君派永野君和我去干的。我们有责任,但负主要责任的是你。我们接受你的派遣,先要德王调动二万军队进攻察哈尔省东部地区,再建立蒙古政务委员会,三个月之后成立以德王为首的蒙古自治军政府,用成吉思汗纪年,悬挂蓝底红黄白条旗帜为所谓国旗。这纪年,这旗帜,是你亲自制定的。这个政府成立的那一天你发表宣言,说该政府是独立政权,脱离中国政府的领导。你还致电德王,对这个政府的成立表示祝贺。”
永野交代:“我补充交代一点,广田内阁还为建立蒙古自治军政府通过了一项决议案。这个决议案是广田君授意秘书龟井辉一郎先生起草的。其中有这样一段话,至今记忆犹新:‘有了满洲国、蒙古自治军政府、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和华北政务委员会,就为全面进攻中国创造了财力、物力和地域上的条件。’我在龟井先生那里见到原稿,这段话是广田君亲笔加上去的。”
古诺尔问广田:“这段话是你加上去的吗?”
广田说:“记不清楚了,可能是我加上去的。”
向哲浚问:“你们还与华北政务委员会有哪些接触?”
“记得还有一次接触。”广田交代,“一九三六年四月间,我派外务省次官掘内先生去北平,要华北政务委员会侦缉中国爱国学生的反日行为,当时,北平有两千多大学生在新华门前举行集会和游行示威,高呼‘反对华北五省自治!’‘取缔汉奸组织华北政务委员会’!‘取缔汉奸政权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取缔汉奸政权蒙古自治军政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等口号。这自然是对日本全面进攻中国不利,我们非常憎恨,就派掘内先生去北平。几天后,王克敏、王揖唐等人在日军的配合下,秘密逮捕爱国学生四百余人,其中有半数人被秘密处死,其余的人押往满洲国挖煤炭。”
他说:“以后就没有接触了。第二年就发生了卢沟桥事变,日军正式占领华北地区,华北政务委员会的作用就不大了。”
向哲浚顺藤摸瓜:“你们三个人对卢沟桥事变各负有什么责任?”
广田一阵昏眩,好一会才恢复了意识,只有发青的嘴唇还恐怖得微微颤动着。他想了想,进行狡辩:“交代这个问题的应该是当时的首相近卫文麿先生,遗憾的是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向哲浚说:“近卫畏罪自杀了,他写的手记还在。你们狡辩不了!”
三个被告变得紧张起来。广田吃惊地张开嘴,贺屋不安地搔了搔秃顶脑袋,永野惶然地搓着两只手。
向哲浚拿出近卫遗下来的五本手记之一的《第一届近卫内阁与日华战争》翻了几页,然后说:“近卫在这本手记里说,昭和十年(一九三七年)七月一日上午九点,我与外务相广田、大藏相贺屋和联合舰队总司令永野交谈全面进攻中国的事。”
他放下近卫的手记:“下面的话就不念了,看你们的态度老实不老实!”
广田一阵惊慌过去,只得老实承认:“交谈时,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全面进攻中国的条件已经俱备,只需找个借口就行了。到底找什么借口好,永野君说了他的意见。”
永野也不得不交代:“当时的北平、天津两市,已处于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北平的东、北、西三面,都由日军和殷汝耕部控制,仅西南一角尚在中国军队驻防之下。位于平汉铁路上的卢沟桥,成了北平通往中国内地的唯一门户。我认为,如果日军占领卢沟桥,就可以孤立北平和天津。日本全面进攻中国,应以卢沟桥为突破口。我只说了这些话。至于找什么借口,是贺屋君说的。”
“是,是我说的。”贺屋害怕得牙齿不停地打哆嗦,“我说日本可以于深夜在卢沟桥附近胡乱开一阵枪,就说中国军队进攻日军,并抓走了日本军人,要中国军队把抓走的人交出来,中国军队自然交不出人,日军就可以与中国军交战。近卫君说,这意见不错,可供梅津和多田二位参考。”
他显得有几分沉痛:“梅津和多田君基本上按照我的意见办。七月七日晚上,他们指使驻扎在丰台的日军一个大队在卢沟桥进行挑衅性质的军事演习,谎说宛平县城内的中国驻军向日军连发数枪,致使日军演习部队的一名士兵失踪,强行进入宛平县城内搜查。日军的这一无理要求,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于是,日军就于当晚包围了宛平城。第二天凌晨五点,日军发动攻城战,驻防卢沟桥一带的中国第二十九军冯治安师奋起自卫反击,日华战争爆发了。”
他起身向三名法官一鞠躬:“我有罪!”
基南和韦伯对由被告相互揭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不仅要求各法律代表团确定有关的被告相互揭发,而且于十七日下午,把负责起草东条英机起诉书的美国法律代表团团长盖萨特,负责起草坂垣征四郎起诉书的中国法官易明德,负责起草东乡茂德起诉书的印度法官梅农请来,向他们介绍古诺尔等人由被告相互揭发的情况。基南说:“东条英机是发动太平洋战争的罪魁祸首,为了进一步查清楚他的犯罪事实,并追查其他人的战争责任,必须通过与发动太平洋战争有关的被告相互揭发。”
他说:“对坂垣征四郎和东乡茂德的起诉书,显得分量不足,也只能通过被告相互揭发,掌握新的罪证再重写起诉书和重新起诉。”
他列举有关的被告是:东条内阁的外务相东乡茂德,大藏相贺屋兴宣,海军相嶋田繁太郎,司法相岩村通世,工商相岸信介,国务大臣铃木贞一和内阁书记官长星野直树。
韦伯补充说:“还应该加上被告木村兵太郎和坂垣征四郎,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时,木村是缅甸军总司令,坂垣是第七方面军总司令。”
对这些被告相互揭发的审问,由盖萨特、易明德和梅农三人负责。”
第二天上午八点,他们将东条、东乡、嶋田、贺屋和岸信押到第二十二审讯室。参加审问的除了两名记录员和英语。日语翻译各两人外,还有两名印地语翻译。
盖萨特说:“法庭把你们五名被告一道押来审问,是为了进一步弄清楚你们是怎样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你们每个人要承担的责任。当时东条是首相,你就先交代。”
东条血液凝固,心脏紧缩。在预审中,他多次接受过审问,也要他交代过发动太平洋战争的问题,他躲躲闪闪说了一些,现在还要进一步交代,脑子里却像装着一团乱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还要追查每个人应承担的责任,说话更要慎重。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三位法官,语调恳切的问:“能允许我吸一支香烟吗?如果你们认为吸完一支香烟会耽误时间,允许我吸几口也行。”
盖萨特问易明德和梅农:“二位的意见呢?”
易明德说:“让他吸几口吧!”
梅农说:“让他边吸烟边交代。”他面向东条,“你满口假牙,说话口齿不清,慢点讲。”
东条深深吸了两口烟,把乱糟糟的思想调理一下,开始交代:
“发动太平洋战争早在近卫文麿第三届内阁就开始策划了,当时由于是北进苏联,还是南进东南亚地区,意见不统一,加之天皇陛下也对南进犹豫不决,事情就搁下来了。”
易明德问:“你主张北进还是主张南进?”
“我主张南进,认为苏联很快会被德国打败,无需日本出兵配合进攻。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东条说,“昭和,对了,你们习惯用公元纪年。一九四一年十月十八日,我出任首相。第二大,我把海军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先生于同年一月八日写的《南进东南亚之作战设想书》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设想书》说南进的第一仗是进攻珍珠港。为了使这一仗打得猛,旗开得胜,日本应出动第一和第二航空舰队,一个鱼雷舰战队,一个潜水艇战队,将美国停泊在珍珠港的舰艇彻底击沉,将停落在机场的飞机彻底击毁,《设想书》最后说,我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做到这一点。这一战,必将使美国海军和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一战,美国必将无可奈何地将其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拱手让给日本。我出任首相的第四天,即十月二十二日上午,我与海军相嶋田繁太郎君,外务相东乡茂德君,听取了山本先生关于进攻珍珠港的详细汇报,嘱咐他加紧作战准备,并对他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他吸完一支香烟的最后一口,接着说:“当天下午,我拜谒了天皇陛下,竭力推荐山本先生的《设想书》,陛下看了《设想书》,起身在御览厅踱了几步,对我说,事关重大,朕得与有关人士磋商磋商,再召开御前会决定。”
易明德说:“东条你交代,你们进攻珍珠港,是怎样使用阴谋诡计进行偷袭的。”
“可以说是阴谋诡计,但军事术语叫策略,或者叫计谋。普通人叫偷袭,军事家叫奇袭。从古到今,任何军事家都有麻痹敌人的本领。”东条说,“关于怎么样麻痹美国,都是东乡君出的主意。东乡君也来了,由他交代。”
东乡一怔,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从东条的话里,咀嚼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他沉思片刻,交代说:“当时日本和美国正在进行和平谈判,为了麻痹美国,我向东条君提出,最好增派曾出任意大利、德国大使的外交老手来栖英丰先生为驻美大使,协助已在美国任大使的野村吉三郎先生开展日美和谈。来栖先生赴美时,我给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赫尔先生写了一封亲笔信,我在信中说,日本史无前例地派两个大使出使美国,一是对贵国的无比尊重,二是对日美和谈的无比诚恳。”
他说:“美国果然上当受骗。尽管日本的南进军队已处于枕戈待旦的战备状态,但据我们掌握到的可靠情报,美国仍然麻痹大意,在战备上没有采取具体的防卫措施。美国的一百五十万陆军,其中有一百万兵力还正在训练,星期日陆海空三军照常休息。”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美国受骗上当的另一表现是,几天后,我收到赫尔先生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说,贵国派两位大使出使美国,说明贵国不愧为美国的忠实而真诚的朋友。我对美日和平谈判充满了信心,和平的曙光即将以灿烂的光芒照耀着贵国和美国。”
东乡把话锋刺向东条:“我将赫尔先生的信交给东条君看后,他哈哈大笑一声,说美国人可恨可鄙又可欺。他要我马上接见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先生,并要我对他说,日本原来提出的美国必须彻底放弃对中国重庆政府的支援,可以改为减少援助。美国能够接受这一条,日本决不会侵犯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日本提出的其他和谈条件,都可以让点步。他是首相,我自然遵嘱照办。”
盖萨特狠狠瞪了东条一眼:“东条!东乡说的是不是事实?”
东条微低着头回答:“他没有虚构。”
“东条你继续交代。”盖萨特说。
东条像个背负着政治十字架,自觉难受的圣徒,感到精疲力竭。他强打起精神,交代说:“十二月一日上午,天皇陛下终于圣准了日本进攻东南亚地区的作战计划。第二天,陛下接见山本五十六先生,向他下达出击珍珠港的命令。陛下下达命令时;我在座。”
易明德说:“裕仁先生下达的命令内容,你还记得吗?”
“事关重大,不仅记得,而且背得出。”东条说,“陛下的命令言简意赅:‘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唯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帝国之兴亡,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消灭珍珠港之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陛下下达命令之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封信摇了摇,对山本先生说: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敌总统罗斯福写给朕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表示一定认真与日本进行和平谈判,使美日战争即将爆发的预言,在两国和谈成功的欢呼声中彻底破产,陛下说,敌人的麻痹对卿出师非常有利,胜利属于卿,属于朕,属于日本大帝国。”
东条说:“当时山本先生无比激动,向陛下和我各鞠一躬,举手宣誓说: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他对自己的受审一直很痛苦,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