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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外面的薇薇拉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在她的视线中能清楚看到哈德的身体在穴石虫体内缓缓蠕动，使它的腹部肿起了一个人类轮廓的肉瘤，更在里面不停舞手弄脚，充满韧性的表皮时而撑大，时而收缩，活像是一个被不断充气的气球。
声音的来源慢慢从穴石虫的前端转移到长长的身体中间，哈德的嘶叫也彷佛隔住了一道厚厚的墙，变得朦胧不清。
薇薇拉骚了骚长长的樱色长发，露出小巧可爱的珍珠牙齿愉快地笑了。可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欢乐，用力清了清喉咙，假装一脸认真的样子，可是有点湿润的眼眸显然是在忍耐着笑意，不过这一切哈德也无法看到就是了。看着穴石虫鼓起的地方，勉勉强强地挤出因为抑压笑意而略略颤抖的声音。
「你，你在这里面对吧？」
相隔一层肚皮的哈德反应却与从容不迫的薇薇拉有如南辕北辙，不断慌乱地发出有如垂死的绝叫，声音夸张得好像就连声带也即将撕裂。
「对，对啊！我在这里！而且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没那麽夸张啦，不会死的，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穴石虫有种习性是把身边的东西吞下肚里，让物件沾上自己的气味然後排出，从而告诉同类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也许现在它身处的环境没有自己的气味，因而觉得十分不安，刚好你又不怎麽友善地接近它，所以才会把你呑下去，其实完全没有吃掉你的意思啦。」
「我管它是不是想吃我！我只知道自己正在它的肚里！现在我该怎麽办啊！」
「不能怪它啊，毕竟先挑起事端的是你自己，这样突然在它的肚子开一个洞也太可怜了，再说它遭到攻击时我也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要是它逃回山洞的石缝之中才把你排出，你就要整辈子跟它一起吃石头了。安全起见，等它把你像是排泄物一样排出体外才是上策。」
「什，什麽！不是吧！我竟然变成了排泄物！？」
「谁叫你贸贸然冲上去啊，这种甚少接触外界的生物大多很胆小，很容易受惊。」
「啊…哈…啊…还要待多久…好难受…」
听到哈德不快的声音，没有恶意，单纯觉得十分有趣的薇薇拉，难掩幸灾乐祸的笑意。然後才苦口婆心地说。
（我是不明白有多难受啦，不过如果说起话来很辛苦的话，为什麽不用念话呢？）
（啊…对了，我都完全忘记了…）
（所以你就稍微在里面等待变成发臭的排泄物吧。）
（怎，怎麽觉得你好像很高兴似的…）
（对啊，因为刚才你的声音从它的嘴巴里传出来的时候，超～级～有趣的～）
（…谢谢你那麽直接啊…）
（呵呵，不客气，总之真的撑不住的话，你就告诉我吧。）
数分钟很快便过去了，腹部肿起的大包便又再次蠕动起来，伴随近乎於内脏扭动的「咕噜咕噜」声，一抖一抖的慢慢被推向尾部，好像还能隐约听到哈德因为难受而在它的身体深处发出不吉利的低鸣。
穴石虫尾巴的小洞在哈德快要到达时突然撑大，在那个瞬间，能听到水份在它的体内潺潺流泄的声音，继而便是哈德逐趋清晰的嘶叫。最後，哈德有如化成了一大块又黏稠又肮脏的东西，随着一声黏状物落在地上的恶心声音，整个被排出体外。
此刻的哈德全身沾满黏液而变得湿辘辘，散发着一股虽不算难闻，但却令人很不舒服的气味。身体像是正在排气似的不停冒出热腾腾的蒸气，不过那其实是穴石虫温暖的体温而已。不停从手肋，下巴，指头以至是全身各处流到地上的黏液令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异型。
薇薇拉见状，忍不住後退两步，一脸看到什麽不祥之物的表情。
「你，超级恶心的，别过来！」
一阵飕飕的寒风吹过，把失去树叶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哈德才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抱怨，身体便被四围的寒气入侵，极大的温差使他发冷似的抖了几下，五官不受控地扭成一团，直挺的鼻梁不断抽动，最後终於按捺不住，双手挡在突然张开的嘴巴前。
「哈揪！哈揪！」
用力打了好几个喷嚏，声音之大震惊了整个森林，不少枯枝上的积雪也被惊动，簌簌地落了一地。身型庞大的穴石虫也因为受惊落荒而逃，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薇薇拉看到狼狈不堪的哈德，虽然扭捏的表情有点迟疑，但还是拿出了一块手帕，伸出小手轻轻擦去他鼻上的鼻涕。
「身体没关系吧？」
与此同时，两人的视线刚好巧合地对上了。
哈德凝视着替自己拭擦鼻子的薇薇拉，感动的叹息从嘴角漏出，寒冷的感觉荡然无存，心头一阵温暖，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想要说点什麽。
可是在那之前，便被薇薇拉抢先开口。
「我，我才不是想要帮你！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身体状况担误了重要的祭祀而已！你这样的人就算流了十公升鼻涕我也不痛不痒…怎麽还看着我啊！你自己擦吧！哼！」
慌慌张张的声线犹如正在掩饰什麽，说完便恼羞成怒地把沾满鼻涕的手帕扔向哈德的脸。
不知道这才是本意还是什麽，薇薇拉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冷漠，不留下一丝感情，然後走到一旁蹲了下来，没有再看哈德一眼。
小手不停在膝盖前弄来弄去，好像正在摆弄什麽。
最後透了一个小小的营火，把一双冷得红彤彤的小手哄到火堆旁，回眸嘟嚷了一声。
「马，马上就要继续走了，快把身体和衣服烘乾吧…」
第二十六章 弱弱的袭击（）
让哈德重新恢复状态，两人便继续走在积雪的森林路上，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被枯槁枝干围绕的林道显得更是幽静和阴森。
哈德对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感到十分愕然，也明白到自己所知道的事远比起想像中少，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不过即便如此，在接连的事件中遭殃的一直是自己，当然并不是希望薇薇拉会受到任何伤害，但难免会萌生出一点点的抱怨念头。
「总觉得最近好像一直被吃…到底是怎麽回事…」
当中是否包括那天晚上的事，就只有哈德本人才知道了。
不过薇薇拉倒是不以为意，仅漫不经心地随口回应。
「不能怪人啊，谁叫你是一副看起来只要随便张开嘴巴就能吃掉的样子？」
「我也是有好好反抗的好不好！再说是你们魅魔的地方，光怪陆离的东西太多才对吧！？」
不过，薇薇拉却一脸理所常然，给予了一个无从反驳的答案。
「你在说什麽傻话，这里才不是只属於我们的地方。不论是族人们，这些大树，或是那些生物，大家都是这里的居民，也拥有活在这里的权利，这并不须要任何人去管理或是负责。就是大家都刚好活在这里，这麽简单而已。」
「虽然有种推卸责任的感觉，不过也说得有道理啦…」
「嘿嘿～当然当然～不过真的要说的话，异兽的数量以前确实没有这麽多，是最近才急剧增加起来，很可能是人类那边的土地近年逐渐变得贫瘠，或是波尔曼在任时故意驱赶猎杀，才会被迫迁到这边居住…」
「这麽说来，我小时候即使常常在那边的森林玩，也确实没遇过什麽猛兽…」
「呵呵，那是因为你出生在很不错的年代而已～」
「这是什麽意思？」
突然，薇薇拉的面容蓦然一变，轻轻「嘘」了一声，伸手挡住哈德的去路。
散漫的气息刹那间化成一抹幻影从脸上消失，绷紧的表情道貌岸然，视线宛如正在捕猎的野兽一般锐利，瞳孔不断环视四周，好像正在探索什麽，就连尾巴也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紧缩起来。
下一秒。
「伏下来！」
薇薇拉忽然用力推了哈德的背一下，力度之大几乎直接把他按到地上。不过哈德明白骤然变色的脸当中定必有什麽原因，所以也顺着薇薇拉的力度跌倒在地，只是过於突然来不及作保护动作，整张脸都陷入积雪之中了。
紧接而来的，便是有什麽掠过两人上方的声音。
叟－叟－叟－
几个几乎是一致的声音，清脆无比，不难联想到是锐器划过空气所引起的。
不过力度并没有真的很强，甚至连枯乾的树干也无法刺穿，显然对方实力不怎麽样。
得知处於被袭击的状态，哈德早已作好拔剑的准备，薇薇拉也已经伸出爪子，正在判断对方的位置，准备迎击。
叟－叟－叟－
再有几个同样的声音传出，这次两人已经能清楚看到，高速刺向自己的并不是什麽特别的东西，只是普通不过的箭矢而已。
「在那边！」
薇薇拉以只有哈德能听到的声线轻轻念了一声，然後两人一同跃起。
似乎薇薇拉对双方的技量差距很有信心，没有隐匿自己的位置，大剌剌地大叫起来。
「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说话的同时，弹射出数把小刀。
意外的是，目标并没有避开，不，就连想要避开的反应，或是伸手保护身体的反射性动作也没有，仅仅呆滞地用单薄的身体接过小刀，然后便有如断线了的木偶一样「咔啦咔啦！」倒在地上，全程没有发出一粒声音，就连惨叫或悲鸣也没有，很快便奄奄一息。
「什，什麽…？」
明明小刀洠в泄嶙⑻嗟牧α浚匆幌伦踊鞯沽怂械腥耍土鞭崩捕源烁械骄炔灰眩材羌溆兄帧富岵换嵛笊肆嗣月返钠矫窕蚴谗嵝《铮俊沟南敕ǎ怕壹湟愿斓乃俣冉咏歉龇较颍胍赐苑降那榭觥�
然而，两人得以看到落在地上几把破旧的木弓时，持弓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薇薇拉见状，眼眸顿时充斥着犹豫，断断续续挤出声音。
「这是…什麽情况…为什麽会在这里…？」
不过其实他们在薇薇拉发动攻击时，早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生命，因为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并不是什麽生物，而是好几具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黑色骷髅。
薇薇拉想要确认身边已经再没有类似的东西，仓皇地东张西望，重覆了好几个来回，才稍微回过神，松一口气。
多少能察言观色的哈德，看到薇薇拉紧张的表情稍微缓和，才敢开口打扰。
「刚才是这些黑色的骷髅袭击我们？」
「没错，不过这些骷髅是不死族的低级召唤物，没有自我意识，也无法进行操控，只能接受简单，甚至是单一的指令，理论上不可能徙步走到这里…」
薇薇拉脸无惧色地捡起充满不祥的乾枯骸骨，仔细地打量，想要尝试寻找当中的线索，可是最後还是没有头绪。
最後好像放弃了似的，随手把骸骨丢在地上，两人面面相觑。
「算了，反正附近已经感觉不到再有其他不死族的气息，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别浪费时间了，继续走吧。」
说完甩了甩小巧的脑袋，有如是没有重量般的樱色梦幻长发随即在寒风中飘荡。潇洒地转过身，留下一脸茫然的哈德。
「等，等等我啊！」
此刻的哈德，对总是能迅速而理性地作出合理判断，从不会磨磨蹭蹭浪费时间的薇薇拉，多少感到佩服。
与此同时，天上的迷雾突然变得更深，一个个有如棉絮一样的小白点轻飘飘地落在这片严寒之地，为这片雪地再增添一份透骨的寒意。
两人看到，不约而同昂首仰望，流露出感叹之声。
「又下雪了啊…」
雪花落在哈德的手时，旋即传来有如被针刺到般的疼痛感，不由得由立缩起双手，插入口袋中，避免雪继续落在皮肤之上。
忽然注意到那双仍然暴露在空气之中摇摇摆摆的香肩，不禁萌生出一个疑问。
「薇薇拉，都已经下雪了，你穿这麽少，不会觉得冷的吗？」
薇薇拉回头，以略带好奇的视线看了哈德一眼。
「也没有很冷啦，我才没有那麽孱弱，怎麽了？」
「没…只是觉得你很厉害而已…」
「呵呵，我…啊…哈…哈…哈啾！」
「…」
薇薇拉尴尬地缩起下巴，一双浑圆的手一同掩住小嘴。
「难道说，你一直在逞强…？」
「才没有逞强！我是真的没觉得冷！刚才只是…对了！有雪飘进了鼻子，才会打喷嚏而已！」
「是～是～给你。」
哈德把身上的外套，不顾薇薇拉的意愿披在她的肩膀上。
「你，你在干什麽！」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啊，冷了还不肯穿衣服，你是小孩子吗？」
「才不冷！而且这件外套超级臭的好吗，都是穴石虫的气味。」
语毕，狠狠地把外套用力丢到哈德身上。
「啊…对，对不起！换这件给你吧，这几天都没穿过的！」
哈德又从行李箱拿出另一件的外衣，再次披上薇薇拉的肩上，可是这却惹来了她的不满。
「你这是什麽意思啊！你想说我连这点的寒冷也抵受不住？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抱着你发臭的外套，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着说好冷好冷，我要冷死了吧！」
眼看薇薇拉淡红色的眼眸里映照着绝对不会穿上去的强烈意志，哈德也识相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对着那个娇小的背影轻叹一声。
「…你这人，还真的是变幻莫测…」
不过前面的薇薇拉似乎没注意到哈德的话，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第二十七章 漆黑的山洞（）
再过了不久，两人便走到薇薇拉所说的山洞前，望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震慑之声不禁从哈德泛白的嘴唇漏出。
「这就是山洞的入口啊…」
不过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一条巨大的隧道还来得合适，阔度足以容纳十多人并排而行，高度约有十米，宽敞的漆黑空间有如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好像只要步入其中便会被黑暗所吞噬，堕入永远无法脱身的深渊之中。
「没错，接下来这段路就是旅程最艰辛的部分了。」
「这条路应该不会比冰晶湖时还要辛苦吧？」
「这是因为…算了，你很快便能用身体感受到。」
薇薇拉好像想要说明什麽，可是突然又嫌麻烦似的把话语吞回肚里，然後故弄玄虚地蹙起嘴角。
步入山洞的那个瞬间，有如是穿越了某扇能通往异世界的奇迹之门，身边的触感在泛眼间剧烈地转变。
比黑暗还要深邃的漆黑隧道，里面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前面的路，就连眼前事物的轮廓也无法看到，就和紧闭了双眼无异。
走在完全没有光线的山洞中，加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作扶手，脚步很不踏实。明明是在走平路，但总觉得路途好像十分崎岖，甚至脚步落下时经常会有种踏了个空的错觉，「啊，要掉下去了！」的想法不断掠过脑海。
空气与外面既乾燥又寒冷的截然不同，反而略带潮湿，而且十分温暖，令几乎冻伤的气管重新恢复应有的感觉。每吸一口气，当中所带着的暖流便沿着血管渗透全身，有种就连身体也会逐渐溶化的感觉。被冰冷所钝化的精神也有如从寒冷的冰川中探出头来，精神为之抖擞。
感觉犹如在严冬之中躺在火炉前一样舒适，哈德不禁发出安详的赞叹之声。
「呼…好温暖…」
一个小小的声音，也会在广阔的山洞中不停回响，有如是水面的波纹般慢慢扩散，彷佛将会传到没有尽头的彼方。
不过薇薇拉并未被突然变得舒适的环境迷惑，反而向哈德泼了一头冷水。
「要享受就趁现在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所以说…我们要一直这样走在漆黑一片的路？」
「是要走这条路没错啦，不过那麽一点点光线的话，你不是自己也有办法吗？」
「唔…？」
就在此时，哈德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有如烛火般的微弱白芒，吸引住因为完全看不到东西，因而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视线。
而光芒的来源，不是什麽烛台或是可燃之物，而是一根纤细的指头而已。
「还有这种方法啊…」
是把力量集中在指头时，所产生的白色光芒。
哈德闻言恍然大悟，模仿薇薇拉的动作，竖起食指，继而集中精神，把力量聚集在那根指头之上。
然後再有一个微弱的光芒在昏间的山洞中展现其身姿。
哈德见状，满意地笑了。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嘛。」
「唔～是吗～？真厉害呢～」
不过薇薇拉倒是没说什麽，反而略带讽刺意味地回应，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虽然字面上是称赞着哈德没错，不过语气之中不带任何赞美之意，反而像是散发着某种哈德尚未明了的弦外之音。
不过才过了几分钟，忽然全身冒汗的他便逐渐明白薇薇拉的意思。
虽然气温的确比外面温暖，但绝对没到会流汗的地步。
冒汗的原因与环境无关，而是因为长时间释放力量，因而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直至哈德放松散发光芒的手，他才惊觉自己的体力突然在一息间急转直下，肌肉好像进行了长时间的缺氧运动变得酸软无力，就连呼吸也在不经意间变得紊乱，上气不接下气，双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薇薇拉看到哈德的情况，发出轻快的笑声。
「呵呵，还真是孱弱得过份啊你。」
其实薇薇拉在这几分钟内，也和哈德一样把力量集中在指头上照明，不过此刻的她还是从容自如，并未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啊…哈…啊…哈…真，真的累死人了…」
「亏你每天还一直锻练，到了现在还是这副样子，都不会觉得丢脸？」
不知道是因为没好气，还是自己也感到无地自容，哈德并没有回应薇薇拉，默默承受她的嘲讽。
与此同时，薇薇拉无奈地笑了，打开手上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即使是在漆黑的山洞中，依然散发着彩虹般耀眼光芒的石块。
「这，这是什麽